有别于楼沁悠出嫁时不发半张请帖,这回绿映庄庄主要传位,楼月兰硬是发出了几百张帖子,几乎江湖上稍微有点名声的人物,她都下了请帖,恨不得把所有人都请来“做见证”。
她要“光明正大”的从绿芙蓉手上接下庄主之位,绝不会留给任何人质疑的机会。
午膳时分──
餐桌旁,楼月兰与海行我胃口大开,一边满足的品尝新厨精心调理的美食,一边兴高采烈的讨论宾客来了多少人,其中又有多少江湖上叫得出名声来的人物,有那些人做见证,就没有人能够质疑她的庄主之位是如何得到的。
而绿芙蓉与楼月霜、楼雪悠则默然相对,时而相互使一下眼色……
“娘。”
楼月兰突然叫了一声,被叫的人微微一惊,强作镇定。
“又有什么事了?”
“再过两天就是传位典礼了,您……”慢条斯理的,楼月兰朝绿芙蓉抛去嘲讽的一眼,“可别想在那时候搞什么鬼,不然……”目光徐徐垂落。“我可不敢保证行我的解药会不会少一颗或两颗喔!”
绿芙蓉神情倏惊又沉。“妳想如何?”
“不如何,”楼月兰笑得狡猾。“只要后天一切顺利,什么事都不会有的。”
“妳……”绿芙蓉恨极了,完全的说不出话来,心也凉了,除非她愿意冒险,否则她毫无反抗的余地。
错了,她真的错了!
拥有野心没有错,想要证明女人比男人优秀也没有错,但是对子女的教导方式,她一整个错了!
对楼月霜,她一直抱着很大的期望,楼月霜却说她没有统领江湖的野心;楼沁悠是个能干的女儿,却在最重要的安排上,忤逆了她的命令;楼雪悠是最活泼可爱的女儿,却也是无用的庸才,除了吃喝玩乐,什么也不会;而楼月兰……
绿芙蓉的牙根又咬紧了。
其实楼月兰是最像她的,卑鄙、狡猾又心狠手辣,但她从没有考虑过要让楼月兰接手绿映庄,因为楼月兰并不是她的亲生女儿,而是她妹妹的女儿。
然而,就算她现在跟楼月兰说清楚事实,楼月兰就会改变原来的企图了吗?
不,不会,换了是她,她就不会,因为这与她是谁的女儿无关,只关乎她的能力、她的野心。
同样的,楼月兰也不可能会收回接掌绿映庄的企图的。
“所以,娘,您还是安分一点比较好,”楼月兰状极悠然的轻啜一口香气四溢的龙井茶。“只要您乖乖听话,我保证您一定能舒舒服服的安享余生,至于大姊和小妹,我也会替她们找个好对象嫁出去的!”
安享余生?
恐怕是被禁锢一生吧!
“……”早知道会有今天,当年她就不该一时心软收养这个孽女,应该让她去自生自灭,死了也与她无关!
“总之,只要娘乖乖的在江湖同道面前,名正言顺的把庄主之位传给我……”
“然后妳就会放了我们?”楼雪悠期待的问。
“放?”楼月兰又浮现一脸狡诈的笑。“小妹这么说就差了,我又没有把妳们关起来,怎能说放不放的呢?是妳们现在中了毒,我才要妳们待在庄里头以保安全的呀!”
“我们会中毒,还不是妳搞的鬼!”楼雪悠恨恨的咕哝。
装作没听到,楼月兰始终笑容满面。“为了妳们的安全,妳们还是乖乖待在绿映庄里吧!身为庄主,我一定会……”
正是得意间,忽见奴仆匆匆来报。
“禀二小姐,三小姐和三姑爷回来了,他们说要见庄主。”
“沁悠?”楼月兰双眸圆睁,十分意外,“出门七、八个月,还以为他们不会回来了,没想到……”顿住,转注身旁的夫婿。“行我?”
海行我,一个斯斯文文的文静男人,不爱说话,但总是挂着一嘴和蔼的笑容,从入赘到绿映庄第一天开始,他就安安分分的跟随在楼月兰身后,从不走到她前头去,甚至很少站在她身边与她并行,楼月兰说话,他也从不插嘴,很恰如其分的表现出他弱势的赘婿身分。
然而,每当楼月兰需要做出某种决定时,她总是会自然而然的征询他的意见,最后,她的决定也总是依循他的意见。
“女儿要见娘亲,这是亲情,怎能不让见。”他淡淡道。
“说得是,这里终究是她的娘家,怎能不让她回来探亲。”于是,楼月兰挥挥手。“让他们进来吧!”
亲情?
绿芙蓉轻蔑的冷笑,多一个人就多一个可以胁迫她的筹码,以为她不知道这才是他们真正的意图吗?
哼哼,别想她会让他们如愿!
“咦?妳……妳怎么……”楼沁悠一进厅,楼月兰就万分诧异的瞪住了楼沁悠隆起的小肮。“有孩子了?”
一听楼月兰问的,楼沁悠立刻明白,对她下药的事,楼月兰也很清楚。
“成亲了,自然会有孩子。”她若无其事道。
“呃……”楼月兰飞快的瞥一下绿芙蓉,后者看似比她更为错愕、讶异,“说得也是。”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在想,你们住在后山实在不太好,既然你们回来了,正好,就搬回……”
“没错,妳们住在后山不太好,”突然,绿芙蓉半途截去了话,“既然妳怀孕了,就叫妳的丈夫带妳回家去吧!”还顺着楼月兰的语气,做出了另一个决定。
竟敢擅自作主!
楼月兰顿时阴下了脸色。“别忘了,娘,妹夫和您有过约定……”
“我没忘,是『我』和他立下的约定,所以我也能够取消约定,”绿芙蓉得意道。“现在,我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取消那个约定,沁悠和她的夫婿此时此刻就可以离开了!”
“娘,”楼月兰咬着牙。“再过两天,您就要把庄主之位传给我了……”
“对,再过两天,不是现在,在那之前,我还是绿映庄的庄主!”
听到这里,楼沁悠终于明白绿映庄的麻烦出在哪里了,很明显的,就出在自家人身上。
但,真是出在自家人身上吗?
徐缓的,楼沁悠将目光移向海行我。“这位是?”
“海行我,”依旧是一脸和蔼的笑,宛如定型的面具,海行我温文的做自我介绍。“一个月前与妳二姊成亲,入赘到楼家来的。”
入赘?!
“海?难道是……”楼沁悠若有所思的喃喃道。
“他是松江府海家的二少。”楼月兰傲然道。
“原来如此。”楼沁悠颔首表示明白了,然后她回头看夫婿。“青哥?”他说一切交给他就行了,所以她就交给他来决定该如何处理这种状况了。
岂料,傅青阳却只听进绿芙蓉说的话。
“好极了,约定解除,我可以带老婆回家了!”不待楼沁悠做出任何反应,他又说:“不过大哥说了要来找我,我还是得等到他来了之后,才能够和他一起回家去!”话落,牵起老婆的柔荑。“走,咱们回后山小屋去等大哥吧!”
“等等,妹夫,”楼月兰忙道。“住后山不好,你们还是搬回庄里来吧!”
“不搬!”傅青阳断然拒绝。“男子汉大丈夫,我可不要让女人养!”
楼月兰面色微变。“没人叫你让女人养,你是楼家的女婿,来庄里作客住几天也不行吗?”
“我住边小屋了!”傅青阳还是拒绝,然后他牵着楼沁悠转身就走人。
见状,楼月兰怒气上涌,正待发作,忽尔,一只修长的手安抚的按在她的手臂上,她回眼,海行我的笑容依旧温和。
“行了,不必再勉强他们了!”
瞬间,楼月兰的怒气消退了,嘴角勾起阴森森的诡笑。
海行我说“行了”,意思就是他已下过毒了,这么一来,三妹他们留不留下来都没差了!
很好,又多了两个筹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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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哥,我们……就这样走了?”楼沁悠不安的自车后眺向绿映庄。
“大哥叫我不要妄动,等他到了再说。”傅青阳轻快的解释。“放心,等大哥到了就没事了,还有二哥应该也会来,至于羽段,说不定也会来,他……”
“羽段?不会是在说金陵慕容家的慕容羽段吧?”楼沁悠失声惊呼。
“废话,不是他还有谁?”
“但……但……青哥你认识他?”
“何止认识,熟得很哪!”都自己人了!
原来如此!
难怪他那么有把握,有金陵慕容家的人,特别是慕容羽段亲自出面,有什么事解决不了的!
楼沁悠放下车帘,安心了。
“到了!”
“好快!”
“本来就不远嘛……咦?咱们养的鸡居然还在呢……不要动!”
一声沉喝,楼沁悠正待下马车的手脚悬空顿住,真的不敢再动半分,然后疑惑的转注傅青阳。
“青哥?”
“妳就待在马车上!”傅青阳果断的下命令。“这么久没住人了,屋子里肯定脏得很,我先清理一下。”
“但,青哥,那是家事,”楼沁悠困惑道。“该由我来……”
“不该!”傅青阳斩钉截铁的否决,硬把她“塞”回马车里。“我娘说的,女人挺着大肚子好辛苦的,这时候就不该让妳们做事了,不然要是没了孩子,就是男人的错!”
难怪,她的小肮才刚开始隆起,他就不让她服待,甚至连头发都不给她梳了,因为她得“挺着肚子”了。
“现在还不辛苦啊,青哥!”楼沁悠哭笑不得。
“不辛苦?”傅青阳歪着脑袋打量一下她那五个月大的肚子,眉头皱起来──还真不小,旋即拉高视线看回她。“胡说,辛苦得很!”
是她的肚子,辛不辛苦应该是由她来决定吧?
“可是……”
“不许顶嘴!”
“……是,青哥。”
“休息!”把车帘掀起钩住,再将书本塞进她手里,“喏,看书!”傅青阳命令道。
楼沁悠叹气。“好,我看书,可是,青哥……”
“又怎样了?”傅青阳不耐烦的问。
“一点事都不做也很无聊的,起码让我帮你梳头发好不好?”楼沁悠柔声央求。“那一点也不辛苦,真的!”
一听她说梳发,他的头皮就开始麻起来了,好久没享受过老婆那双巧手啰!
“不辛苦?”
“真的,不辛苦!”
“是吗?”傅青阳很认真的考虑着。
“而且我好喜欢替青哥梳头的!”楼沁悠再加一句。
“是喔?”傅青阳喜悦的笑开来,像小孩子一样纯真的笑容。“好,那一天一次就行了,我娘说过,我的头发不好梳理,多来几次还是会辛苦的。”
“嗯嗯。”
“那妳看书,我去清理屋子。”
望着傅青阳雀跃的背影,楼沁悠不禁抿唇而笑,她的夫婿是个粗鲁霸道的大男人,但有时候,也是个纯真的大孩子。
然后她徐徐转注绿映庄方向,笑容消失了。
真没料到二姊也对绿映庄庄主之位有野心,而且她还有松江府海家做靠山,难怪娘会不得不把庄主之位让给二姊。
毕竟松江府海家是仅次于金陵慕容家的武林世家,要真敢得罪他们的话,不要说统领武林,恐怕绿映庄很快就会没落了,数年后,就再也没有人知道绿映庄是什么东西了。
不过有金陵慕容家帮她们,应该能够顺利解决这件麻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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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良辰吉日”,就是好日子、好时辰,也就是说,光是好日子是不够的,还得搭上好时辰,这才算得上完美。
这天,是好日子,但是大家都还在等。
等什么呢?
自然是好时辰。
楼月兰想做庄主,还得要做得长长久久、做得有声有色,所以她坚持要在好日子、好时辰里坐上庄主宝座,因此她很有耐心的等待着。
“还没到时辰吗?”
“还有一个多时辰。”
“可恶!”楼月兰低咒。
“快了,耐心点吧!”海行我好好脾气的安抚她。
但不知道为什么,愈近时辰,楼月兰愈是不安,一股愈来愈浓烈的不祥预感在她心中隐隐啃噬,她回眼看娘亲和姊妹,那三个女人的表情都彻底的灰黯,看得出她们已经绝望了,应该是不敢搞什么鬼,除非她们不想活了。
那么,为什么她会如此的不安呢?
满脑子困惑与不安,她转注海行我,张嘴想说什么,就在这时,下人来报,楼沁悠和傅青阳到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三妹妳倒是聪明!”她以为他们是来支持她的。
“我们是来等人的。”一如以往,傅青阳直言直语的只懂得说实话。
“等人?什么人??”
“我大哥、二哥会来找我,届时,我们就要跟他们一起回老家了。”
“是吗?”楼月兰冷笑。“恐怕你们是走不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