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人露出神秘的笑容,慢吞吞的说:“她正在里头梳洗。”
男人呆住了。
而他最心爱的妻子,又补上更惊人的一句话。
“是咱们的孩子,在帮她梳洗的呢!”
这下子,饶是见识过大风大浪,连泰山崩于前,都能够面不改色的刑部尚书秦清,听到这件事情,也惊得一阵脚软,激动得张嘴就要喊出声,满脸胀得通红,像是煮熟的螃蟹。
熬人的手迅速探出,抢在千钧一发之际,堵住丈夫的声音。
“嘘,别出声!”
尚书大人面色如土,不赞同的猛摇头。
“这、这怎么行呢?”别人家尚未出嫁的姑娘,竟然在屋里被……被……被、呃,被“服务”着……
他向来执法严正,但是遇上家里出了这档子事,竟也乱了思绪。按照律例,真要办的话可是一桩大罪,但是听里头的对话,那姑娘又没半点反抗的意思。
眼看丈夫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妇人埋怨的说。
“我就说了啊,你太忙于公务,心思都没放在咱们孩子身上,就连发生在眼皮子底下的事都没发现。”
她对着丈夫宣布。
“这种事情,早就不知道发生过多少回了。”
***
热气氤氲,却没能阻碍游走的双眸。
从小练武的星星,没有寻常女子的弱不禁风,但是赤果的身子无一不美。顺着她圆润的双肩望去,是润白的丰盈,顶端缀着女敕粉的娇红,结实纤细的腰与浑圆的,以及笔直修长的双腿,仅仅是望上一眼,就足以令男人销魂。
莲花以无比的耐性,擦洗赤果娇躯上,那层厚厚的黄沙,再把小脸擦净。而洗净那头凌乱的发,则花去更多的时间。
被西北的风沙,吹得纠结难解的头发,在一次次的洗涤与梳理下,终于渐渐变得柔顺,又经茉莉花油滋润后,才有了光泽。
芬芳的气味,以及沐浴的舒适,让星星浸在热水里,小脑袋枕在浴盆上,放松的闭上双眼,愉快的长吁一口气。
只有莲花妹妹会照料她的疲倦。
也只有在莲花妹妹面前,她才能够彻底放松。
柔软干燥的棉布,仔细的擦拭着,雪白肌肤上的水滴。但是,当棉布擦过左臂外侧,一道新而浅的刀伤时,就陡然停顿下来。
星星懒洋洋的睁开眼,看见莲花低着头,盯着刀伤直瞧,瞬间回过神来,连忙用手盖住伤痕。
“没事啦,只是被一个小毛贼偷袭。”她没敢说实话,所谓的小毛贼,其实是恶名昭彰的马贼头子。
不过,虽然一时失察,被偷袭得逞,但那个马贼头子可是被她揍到差点断气,才被押送到官衙里去。
莲花又气又怜的质问:“这是妳第几次受伤了?”
“呃,不知道。”她哪里记得住啊?
“第二十七次。”
星星吐了吐舌头,没想到好友居然记得这么清楚。
修长的双手搁下棉布,取来早已在一旁备好的金创膏。这金创膏是宫廷秘制,因为配方复杂、材料难求,所以数量稀少,得来万分不易,但是不论何时,屋里总会备着一瓶,而且只会用在星星身上。
珍贵的药膏,经由仔细涂抹,泛出淡淡药香。
“妳毕竟是个姑娘家,别弄得一身都是伤,小心将来嫁不出去。”低头涂抹的美人儿看似漫不经心的说着。“好了,站起来。”棉布再度上手,擦干洗得干干净净的身子。
星星任由摆布,乖乖穿上质料绝佳的贴身衣物,连兜儿的绳结,都是身后人帮忙绑妥的。
“哼,我才不在乎呢!”她咬着嘴角,倔强中有罕见的委屈。“再说,就算我真的想嫁人,肯定也没有人敢娶我了。”
“为什么?”
她静默了一会儿,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娓娓道来。
“三个多月前我押了一趟镖,送一个老官回乡,却在路上遇到一群强盗,早早就盯牢了,乘机要抢银两。我打退强盗,老官感激过头,逢人就说,还说得愈来愈夸张。”
“嗯?”
“然后,有个叫什么画仙的,也不知道听到第几手的传闻,就送来一幅画,我哥还故意裱起来,悬挂在大风堂的铺口。”想到那个画面,她就恨不得一脚踹飞亲生兄长!
“我这趟回来,才看到那张画,立刻撕下来,就揉在衣服里。”她指着一旁的脏衣裳。
“我能看吗?”美人儿笑问。
星星考虑了一下,纵然不情愿,但是看在彼此深厚的友谊下,只能勉强点头。
修长的手从脏衣服里,翻找出一团被揉得绉巴巴的纸,仔细推展开来后才看得出,那是一幅画。
美目瞧了瞧落款,有些讶异。
“张画仙?他的真迹可是万金难求。”任何略懂文墨之人,要是看见画仙的作品被如此糟蹋,肯定会心痛到昏厥过去。
星星却还是气嘟嘟的。
“我管他一斤还是半斤。”她伸出手指,激动的在画上戳戳戳,戳出好几个破洞,用最直接的方式把一张画破坏成废纸。“那家伙是老糊涂了吗?我是星星,不是猩猩!”
那幅画上竟画着,一只母猩猩单手举着两匹马、一辆车,还有车里的老人,仅用单手就打倒持刀握剑的匪徒。
在狰狞的母猩猩脸旁,竟还写着两句话——
力拔山河气盖世
罕世巾帼胜须眉
她满月复怒火,要是那个老官,或是那个画仙出现在眼前,她肯定会冲上去,把对方的胡须眉毛都拔光光。
“再说,这根本不是事实。”她忿忿不平的强调。
“喔?”
“马早就挂了。”
“嗯?”
“车子也被砍烂了。”
“所以?”
“我单手扛的只有那个老官啊!”她放声吶喊。
噗!
一声忍俊不禁的笑,隔墙传进屋里。
“外头有人?”她警觉起来。“我听到笑声。”
“我没听见。”美人儿从容回答,趁着星星抱怨的时候,为她梳妆打扮。“妳耳朵进水了,才会听错。”
虽然心里有些怀疑,但是等了一会儿,外头都不再有动静,她才回过头来,继续叨念着。
“那幅画就在铺口挂了快两个月,玄武大道上人来人往,每天都有人停在画前,全部都是在笑话我。”就算她是个镖师、就算她粗鲁惯了、就算她能打败凶猛的盗匪,但是内心深处,属于女孩子那一面并没有消失。“我、我、我再怎么说也是个姑娘啊!”
想到这儿,她心头委屈,眼眶一热,几乎就要哭出来。
一双最熟悉的手,轻柔的擦去她的泪,也稍稍将她心中的委屈抚去了一些。
“妳当然是个姑娘,还是个美丽的姑娘。”温柔的声音告诉她。
星星抹掉泪痕。
“不要哄我了。”就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妳连我都不信吗?”熟悉的声音劝着。“来,抬起头来,妳自己瞧瞧。”
她以为,抬头又会看见那幅画,却惊愕的望见,一位清丽的姑娘,满脸错愕的与她对视。她瞧见镜子里的影像,却难以置信。
这、这真的是她吗?
长长的黑发柔软如丝,长而弯翘的眼睫下,是大而圆亮的明眸,因为泪光而显得迷蒙,衬得她红唇更润——她、她看起来真的像个姑娘耶,而且,还是个很好看的姑娘!
在她忙着说话的时候,莲花已经为她装扮妥当,还穿上美丽的女装,就像是在她身上施展了法术一样。
她愈看愈高兴、愈看愈羞怯,却又舍不得不看,贪恋着这个陌生的自己。
瞧见星星转忧为喜,美人儿笑着问:“那么,现在如果有人想娶妳呢?”
“谁?”
“我哥哥,秦莲华。”
咚!
屋外传来重跌声。
当!
屋内明镜落地,声音更响。
星星红润的脸色,瞬间煞白,还拚命的摇头,几乎就把脖子摇断了。
“我才不要!”
“为什么不要?”美人儿歪着头,笑吟吟的说着。“我哥哥现今官任刑部主事,屡破奇案,立下功绩无数,公孙宰相深为器重,可说是前途无量,京城里头对他倾心的姑娘可是不少,提亲的媒人都快把门坎踏平了。”
纵然秦莲华优点多多,但是星星就是猛摇头。
“不管,就是不要他。”她紧握双拳,很用力的强调。“绝对绝对绝对绝对绝对不要!”
瞧见星星抵抗得如此激烈,莲花却是淡笑不语。
虽然,眼下看似没有半点可能。但是,莲花却心中笃定——
秦莲华绝对能娶得徐星星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