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轩辕弃的宫殿……这就是他打下的天下……
茉儿随著城门守卫,被转到某某不知是何官位的大人,再随某某大人辗转入了皇殿,时间一消磨,便耗去数个时辰,天色渐暗。
她察觉得出来,她是被当作“最急件”处理进宫,然即便如此,中间也必须转手好些个她不复计算的小辟、大官。
不知轩辕弃将她当做什么了?是可恨到必须让他亲手处理的人吗?
那些当官的听得她有林茉儿的消息,脸上莫不显露几许惊惶。她说不来心里有著什么感受,是该讶异自己忽然变得如此重要,或该惧怕将要面对的……处置?
真不知轩辕弃要如何“处理”她啊!
不该,她不该再唤他轩辕弃,轩辕弃是眼前这雄伟宫殿的主子、是教一路在她前头领著的人惶惶不安的主,更是中土这片天的王。
王的名讳,岂是她这个卑贱小民可叫的!他不再是她曾经喊过的弃,不再是曾将体温渡与她分享的男人了……
想及此,茉儿感觉周遭的温度攀高了些,心上有股燥热惶惑--唉,她要再见他了!
大殿里,她让人指示须跪下,安静俯首,不得直视即将人殿坐上大位的王,除非王有示意。
这些对茉儿而言,都是无关紧要的琐事,相较她此际怦怦然的心跳,周遭的人事都遥远得与她无关了。
须臾,她听见了声响,拜叩声霎时传遍大殿:
“吾王万岁。”
她继续俯首跪著,唇瓣动了动,声带倒未震动,有众人的叩首拜安,有没有她这一份微弱声量,也听不出差异。
她敏锐感觉到微汗由肌肤泌出,也感觉到……轩辕弃的愤怒。
茉儿紧凝著俯目所及那一小块光滑的石面地板,恐慌的感觉随之漫散开来!
那终于人殿坐上大位的王,哪怕她没抬头望上一眼,也能强烈感受到他存在的气息,她能感觉……那发散自他的力量,即要将微小的她吞噬。
“听城外守卫说,你知晓林茉儿的消息?”
已三年多未闻的声音传来,没想到依然能教她心悸……
他还是那样充满了力量,毋须放大声量,就有让人禁不住慑服的威仪。
茉儿想回话,却惊觉自己动了唇瓣却发不出声。
“抬起头来回话,林茉儿现在在何处?是生是死?你给的消息若属实,寡人有重赏。”
“弃……我……”她依言抬头仰望,旋即僵住。
懊死的她啊!
她为何管不住她的嘴?不该喊的称呼,在抬头碰触到轩辕弃那双彷如著了火的双眼,就这么溜出口……她想说的话不得不停顿住,整个大殿的气氛陷入僵凝。
大位上的轩辕弃在乍见茉儿那双清澈眸子时,心头无比震撼,但瞬间便让他掩饰掉了,他甚至不愿深究,那震撼背后的意涵。
寂静无声了好片刻的大殿,霎时落下轩辕弃震怒击椅的巨大声响!
“大胆林茉儿!毖人的名讳是你可以喊的吗?来人!把林茉儿带到寝宫,不准她踏出寝宫一步。”
语落,他起身,下了殿前阶梯,拂袖走过茉儿跪落之处,离去的脚步曾在茉儿身边,缓了缓……
这是第几个日夜了?她不想计算。
守在殿外的侍卫,一日送两餐入内,昨日在送餐时曾同她说过,王仍在思索如何发落她。
就随他发落吧!近日她总是止不住浅浅叹息。
在王决定如何发落她之前,她算是被软禁了,软禁在王的寝宫中。
她起初以为这既是王的寝宫,他当于夜里回此入眠,可惜她的以为是错误的。
几日过去,从不见王步入这寝宫。
不过,在这几个寂寞的日子过后,她终于改变了一件事,她的意念不再老转著王的名讳,反而习惯了想著称他为“王”,就如同这广大宫殿里里外外的所有人一般。
如此一来,往后当著王的面,她肯定不会再出错、不会再有冒犯。
用过晚膳后,她拿出师父留给她的宁散。原在袖袋里的两个小药瓶,一个空了,另一个亦所剩无多,两小鞭宁散即将告罄,顶多再让她撑过今夜。
没了宁散,她不知该怎么熬过,那每夜都要来上一回的长时间疼痛?
唉……茉儿忍不住又叹气。她怕的不是那刺骨疼痛,而是在疼极时她会压抑不住,出声呼求……她实在不愿惊扰了谁。
服过药之后,她不禁又望向桌上末动箸的三道荤食,深觉浪费。
几日来任凭她如何托求,他们仍是将她不愿进食的菜色送上桌,每每在米饭入口时,她都得忍耐著闻到荤腥味带来的那种恶心感。
侍卫告诉她,一切皆是王的命令。
王是故意要折磨她了,她幽幽想著。蓦地回想起在桃花源村那段日子,他曾哄骗她喝下鸡汤,害她事后难受得几乎差点将胃也呕出体外……
王明明知道,她茹素不沾荤食的,明明知道的!但他却连一道青蔬,都吝于……施舍她。
蓦地,寝宫大门让人推开,她隐约听见门外侍卫叩首拜安的声音,心跳不由得加快几分,急忙起身,往门口走了去。
眼角瞥见的身影是她熟悉的,茉儿跪拜的动作自然得连她都讶异。
“吾王万岁。”
轩辕弃倒是愣了一瞬,凝一眼脚前不远处跪拜的纤弱身子,不知怎地竟兴起一股教他有些难受的感觉。
那感觉形容不来,他选择忽略,不愿多作深思。
她跪安的声音,听来有几丝颤抖恐慌。
轩辕弃跨过她身畔,在摆著吃食的桌边,寻了张椅落坐。
他扫视一回桌上的餐食,一碗米饭吃去大半,其他菜色却未动分毫。
“看来御厨为你备的菜色味道不佳、不好吃是吗?也许,我该摘下御厨的脑袋,做不出满足圣女口月复的菜色,怎有资格担上轩辕王朝御厨的大名,该死!”
“陛下,是罪民不好,跟御厨无关……”
“改口称陛下了?几日之前,你不才在大殿上唤我弃吗?”
茉儿仍维持拜跪之姿,沉默著不愿回覆他语气里的明显讥刺。
“说不出话?”轩辕弃搁在大桌上的手,握成了拳头……
她的静默,让他一股怒意升起。他很想破坏些什么,好比一掌劈了眼前的桌子,或著一把抓起瑟缩在地上的她,死命地摇她一摇!
问问她把脑子搁到哪儿去?
问问她凭什么自以为是,把自己的一条命送给他?
懊死的,该死的她!
踏入寝宫之前,他花了好一番工夫,才安抚那自见了林茉儿就翻腾不已的烦躁。他痛恨那种烦躁,他不该是那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烦躁的人!
他不该庆幸她还活著……他更不该为了区区一个女人,有任何情绪!
“抬起头来,我有话问你!问完了,我才好决定怎么处置你。”
他终究压住了满腔愤意,若是压不住,不更证明了他的情绪……能随意由她摆弄吗?!
笑话!他怎会任由女人摆弄情绪,他可是从一无所有到打下整片中土的轩辕弃!
区区一个女人,入不了他的眼,更别说人他的心、掌弄他的情绪了!
“王请问。”她的声音怯怯的,听来像害怕什么似的,但目光却是坦荡荡的。
那声“王”,又唤得轩辕弃心烦气躁……他竟十分不习惯“王”这个称谓,由她那张小巧的嘴吐出。
“听说,你知人心?”他脸上没什么表情,问话的语气冰凉。
“是。”她回答得坦然。
“这么说,你知我此时想著什么了?”
“罪民不知。”
“不知?!”
眼看轩辕弃就要发怒,茉儿不由得急忙解释:
“罪民知人心,但不能无时无刻知晓旁人在想什么。只是……只是偶尔……能看见某些片段思绪。”
“依你的意思,你不能随时随地,想知道就能完全知道一个人的想法?”他眼底有著怀疑。
“嗯。”
他沉默了起来,俯首凝视著她,似乎在盘算什么。
良久,轩辕弃忽然探手,将她拉至旁边一张椅子,再施力压下她,瞬间她便由跪著的姿态,转而为坐姿。他很满意于茉儿明显的惊愕。
“脚麻了吧?”他没头没脑,问得茉儿一脸迷茫。
“啊?”她张著嘴,模糊应著声。
“你知道那些茶有毒吧?”见她迷糊,他竟松了口气……
她是真的不能完全知人心吧!要不,她会知晓他打算拉她起来,而不会在他忽然碰触她时,大大震动了一下。
那样惊恐的震动,该是无法假装的……
茶?茉儿好一会儿才想通他的意思。
她实在是让他一连串突然的动作,弄得无法思考。他的手,依然跟三年多前一样,充满了力量……不,也许现在的他,要比三年多前更有力量。
“知道。”
换句话说,她是诈死,骗了他?
“所以你诈死?”他沉声问。
“没有……是……师父救了我。”她很想说谎,不愿让轩辕弃知道她还有个师父,恐怕拖累了师父。然而,在轩辕弃的逼视下,她发现她根本管不住嘴。
“你有师父?”
“嗯。”她有点儿懊悔地低下头,咬著唇,看似挣扎,浅声低语:
“我的医术,全是师父教我的。小时候我被遗弃在破庙里,差点冻死了,是师父救了我,抚养我长大,将医术传授予我。”
片刻光景在一室沉默里度过,她又一次跪下,匍伏在他脚前,忙想求情:
“陛下,罪民该死,我知道我不该还活著,都是我的错。请陛下放了桃花源的村民,不要为难他们,更求王别罪责我师父救了我……”
“瞧你‘陛下’、‘罪民’、‘王’说得多熟稔,还有这下跪的姿态……看来这几日,你倒也没闲著,想必是花了许多时问练习吧?”他淡淡笑著,却是笑得冷漠。
“啊?”茉儿抬头,想不透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何以她的恳求,反得到他讽刺似的回应?茉儿无措地抬头看著,心绪慌得差点急出泪。
“眼泪是女人最擅长的武器,可惜对寡人无用,收起你可怜兮兮的模样。”对她明显悬在眼底的泪,他似是全然无动于衷。
“陛下……”
“从这刻起,你再多喊一次陛下,明日我就砍下一个桃花村村民首级,陪那只已成白骨的灰狗作伴!你有胆再喊喊看!记好了,要让我再听见‘陛下’、‘罪民’、‘王’这几个字从你这张嘴吐出,听见一次我就斩一个。”
他托住她下颚,拇指忽然抚上她几近颤抖的唇瓣。
“那……”她的不安,彻底且明显。
他该不是……要她直呼他的名吧?
轩辕弃不想听她说话,自顾沉声道:
“至于,你究竟该不该死?有没有罪?我还没想清楚,等我想清楚了,自会告诉你。
不过有件事你得先想想,既然知道我在茶里放了毒,为什么还喝下?
你要我对你感激吗?或是想一分我打下的江山,做我的王后?
想想你的答案,再告诉我。容我先提醒你,千万别给我什么你爱上我的那类谎话。
在我这座宫殿里,佳丽不啻三千,每个都说爱我,我可不会傻得都相信。
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不相信爱,懂了吗?
说爱的人,背后都有目的、都有所求,我要知道,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听清楚,我要的是答案,不是谎话。
你的回答要是让我不满意,小心天牢里那群无辜村民的项上人头。
我杀人,绝对不会手软,你应该知道。”
他……竟恐吓她!
茉儿的心,忽地一窒。漫天的阴暗顷刻涌入她脑子,这一刻,她竟看见轩辕弃的意念,化成黑暗一片……他真的不相信,不信这世上有爱!
她读见他的瞬间意念,难受得几乎不能顺畅呼吸,眼泪再克制不了,竟滴上他仍停留在她下颚的指掌。透过模糊朦胧的水气,她望见他脸上一抹笑,有著残酷。
“这也值得你哭?”他抽回手,以唇吮去那滴落于手上的清泪,表情得意。
“对了,我还没告诉你,你该庆幸无法完全读得人心,否则我会考虑杀了你,替你结束无趣的生命。如果旁人的意念,你全都知道,活著岂不没趣。”他起身振衣,举步离去。
却在移步至门扉前的当口,回首--
“十日之后,我要听到你的答案。
还有,明日的午膳,你若再不吃米饭之外的菜色,我便摘了御厨脑袋。
另外,茉儿姑娘,私底下你大可继续喊我‘弃’,我挺喜欢你用那张小嘴,软软的喊我。
然实话说来,我最喜欢的,是床上的你攀著我呼喊的声音,听来最柔媚。
无聊时,你不妨多练习练习……若能得我欢心,说不定我便放了天牢那些村民。”
语落,他旋即狂傲长笑,步出寝宫。
出了寝宫,听见身后那扇门让侍卫关合后,轩辕弃想著--
就不信她不吃!
她那仿佛些许清风吹来,便能飞扬的轻瘦身子,再不吃得滋补些,恐怕真会让风卷走……
他……这是在为她忧心吗?
为什么他似乎不太愿意,让风将轻瘦的她卷走?
案上,如山的奏章,他批阅过大半,而长夜也越过大半,梆子早敲过三更,天已蒙蒙透了白。
轩辕弃揉著眉心,蓦而想起天下大定前的沙场征战。比起眼前这堆花去几日几夜都像是看不完,一叠又一叠的奏折,他真是宁可拿起刀斧上战场。
对轩辕弃来说,战场不过是生死之间,一件输赢事罢了!
治理天下,实在比上沙场难多了……
他搁下奏折、朱笔,起身举步,往前推开轩窗一扇。
淡淡蒙白的天上,一轮月不再黄澄,与将亮的天一般渗著白,许是近四更天了。对他而言,这不过又是个没时间成眠的夜。
一阵微风将茉莉清香拂人他的呼吸,他沉顿顿的脑子像是突然被吹醒了,脑子闪入一抹纤弱身影。仔细数了数日子,竟已是十几日过去,他连向她要答案的时间都挪不出来!
这阵子他被东南一带的民乱,搅得烦极了,烦得忘了林茉儿、忘了他说过十日后,她得给他一个答案……那女人,会给他哪种答案?
蠢女人!当初明知走的是条死路,却眼睛也不眨一下,直往死路走。
他眼前忽然浮起昔日影像,是三年多前,她举杯,一口饮尽那杯茶的模样。
轩辕弃仿佛再次听见,她用法怯、柔暖的声音问他:“弃,得到权势对你而言,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苞著他忆起,那时她看他的眼神,那么明亮澄澈、那么……充满怜悯!
可恶的……蠢女人!
她是怜悯他、同情他吗?她以为他真得靠她的死,才拿得下桃花源村吗?
她当真这么以为的话,就太高估自己了……
轩辕弃忽而用力合上窗,像是如此便能推开已然扑鼻的茉莉香气,也能轻易抹去心底隐隐不明……仿佛为了什么而疼痛的脆弱情绪。
“王,您要不要歇会儿?已经四更天了。”一名宫女在他身后伏身问。
“不了,快早朝了,直接更衣吧。”
“是。”
爆女的询问打断他的思绪,他不去思索,为什么他会在如此疲累之际,想起她?关于林茉儿,他似乎有许多不愿深思。
转念,他让思绪回到东南乱事,不禁烦躁再起。
包衣时,茉莉花的香气,还依稀转在鼻息……
为什么他会要人种下那丛茉莉?轩辕弃从不曾追究过这个问题。
直到此际,一名宫女为他更换衣袍,白皙柔软的指尖在他身上来去,那刹那,看起来好像另一双纤细手掌,他顿时恍惚著,像是又闻见了茉莉……
议事殿堂上,气氛沉滞,在王一阵怒斥后,敢说话吭声的文武百官数不出几个,尚书算是寥寥数个敢言者之一。
轩辕弃俯瞰左右两列站得齐整、却胆颤沉默的百官,怒气不由得又高涨些许。
“你们谁可以说说,东南乱事除了增兵之外,有没有其他建议?
三个多月了,我朝增派数次兵员,寡人的记忆若没错,由京都出去增援的大兵,已三万有余!一场小小民乱,用了六万大军,竟还定不下!
想当年,寡人仅以一支千人骑队,足敌天下,你们现在演这出烂戏,是想让寡人呕血吗?
要寡人来看,六万大军已经足以踏平东南,拿自家的兵、踩自家子民已经够羞耻了,现在竟然还有脸上折子向寡人告急?你们是全数决定了,非逼寡人亲征是吗?”
他的声如寒漠,却饱藏了怒气,教那群俯首无语的臣子怕极了。
轩辕弃毫不意外看见,整个大殿上,仅尚书一人步出对列,高举参奏的令牌。
“微臣以为,王不该亲征。请王再给杨将军一段时日。
东南一带乱事即使能定于一时,但乱因民贫、水患而起,仅以武力屈之,难保短日内不再起。杨将军平不了乱事,举事的贼子难擒是一大原因,然贼头难擒,实由于百姓掩护。
据臣所知,杨将军除以擒获鼓动乱事的头子为首要之务外,更令东南一带驻军,暇余时帮助百姓垦荒地、疏水道,为王上争取民心顺服。
天下虽已大定近四年,但待举之事多如牛毛,而偏远地带,天子之意难畅达,故王纵有改革恤民之意,也难在几年间达到百事兴旺、国富民安的太平盛世。
请王暂且耐心等候,臣以为,杨将军绝不会辜负王的期望。
再说,一场小小民乱,若得劳动王亲征,只怕天下人要耻笑我泱泱大朝,竟找不出可用之人……”
轩辕弃挥挥手,示意堂下尚书止言。
他说的,轩辕弃自然懂。
只不过,仅一个民乱,竟要拖上数月,实在叫他很难忍受。
“传寡人旨意,再给杨定武两个月时间,限他两月之内擒获贼首。至于,他想如何笼络民心,大可放手去做,寡人绝不干预。还有其他事要奏吗?”
“臣尚有一事--”尚书再次举牌,声音似有微颤。
“说吧。”
“臣奏请王,由几日前遴选出的十位武士,挑出两位可用者,授予官职。一来是,京都南北骑队二侍卫长缺职,空悬许久,骑队久不练兵,京都防守力趋弱,显然是危机。
二来,朝廷一向苦于武将缺乏,杨定武将军即是由侍卫长一职,蒙王擢拔,故尽快递补侍卫长的职缺,亦同于尽早为我朝培育武将之才,故臣请王早日裁夺此事。”
“尚书可有建议人选?”
“武试那日,依臣在场上观察,欧旸御足可用之才,另一人选,令沐文的武艺也算上乘,但应是在欧旸御之下,其他八人的表现仅属尚可。”
没人留意到,低著头的尚书,额际上正奇异地微冒著汗。
“这事,寡人自有斟酌,退下吧。若没其他事要奏,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