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
正当韦皓天为了莉塔娜的事情奔波,到处拜托人找治疗梅毒的新药之际,郝蔓荻也没闲着,同样搭乘着出租汽车,穿梭在上海各条主要街道上,不要命似地参加宴会。
“蔓荻,妳今天来得好早,有钱少女乃女乃的生活真好!”
大家每见她一回,一定损她一回,笑她闲着没事做,连丈夫都不陪。
郝蔓荻麻痹地笑笑,对于这些嘲笑渐渐没有感觉。起初她还会生气,暗骂她的朋友怎么可以这样对她,但仔细想想,连自己的丈夫都不跟她讲话了,朋友的幽默虽然尖酸,但总比冰冷的眼神好,韦皓天就是这么看她。
他们现在可真的是“相敬如冰”了。
两个人几乎不交谈,也不见面。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刻意躲着她,但她知道自己故意不和他碰面,省得两个人又吵架。为了躲他,她故意在他上班以后才下楼,倘若出外游玩,一定早早回去,早早上床睡觉。若是不小心延误了,就干脆玩到三更半夜,所有人都睡着为止,她才拖着疲累的身体回家。
总之,她就是不想跟韦皓天见面,而韦皓天似乎也很忙,压根儿没空理她,这样的生活过了将近两个月,时序都由夏天转变为秋天、即将进入冬季了。他们夫妻的关系,却仍不见任何改善,甚至有越来越糟的趋势。
有时候郝蔓荻都怀疑韦皓天为什么不干脆跟她离婚?反正他也没有碰她的意思,不如跟她离婚,让彼此都自由算了,她也不必像现在一样,过着无意义的生活。
“才没有妳们想象中那么好呢!日子过得怪无聊的。”她表面笑呵呵,其实内心在滴血,她也不想再继续这样过日子啊……
“这倒也是。”朋友之中有人回应。“要是我的丈夫老是三天两头地往情妇的家中跑,我也会觉得闷,而且会闷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呢!妳们说是不是?”呵呵呵。
“情妇?”郝蔓荻没漏听这两个字,总觉得这话是针对她而来的。
“是啊!”本来就是针对她,别怀疑,“妳不知道妳丈夫在外面养了个情妇吗,蔓荻?”
朋友的表情既恶意、又同情,还有更多的幸灾乐祸。
“而且几乎天天往那边跑,大家都看见了呢!”朋友对其他人挤眉弄眼,要大家给个回应,陆洁雯果然立刻接嘴。
“莎莉说得对,我们真的都看见韦皓天──呃,妳丈夫在『静安别墅』附近进进出出。”
“静安别墅?”郝蔓荻愣住,有这种事?
“是啊!”陆洁雯点头。“为了证实我们没有看错,我还特地问了一下住在那儿的朋友,她说没错,妳丈夫确实在那附近租了一套房,养了个白俄女人。不单是这样哦!妳丈夫还特地给她找来好几个仆人,像个有钱太太一样服侍她。而且还天天往那儿跑,去的次数之频繁,连我朋友都看不下去,直说怎么会有当人家丈夫的,老是往情妇那儿去,那他的太太怎么办──”
陆洁雯咕哝了大半天,这才发现自己好像太多话了,连忙住嘴,没再说下去。
郝蔓荻的脸早已刷白了,心也在滴血。
静安别墅是这两、三年才陆续建造的新式里弄,为一连排独立的三层砖房,住在那里的人多是一些中产阶级人士,或是高级知识份子,这连她这个出国五年的人都知道,可见多有名气。
很显然的,她们口中的“白俄女人”,就是指莉塔娜。
她丈夫不但带她离开“地梦得”、帮她找工作,现在更进一步养起她来。这不稀奇,她不明白的是,既然他这么喜欢莉塔娜,为什么不干脆娶莉塔娜?还非要使尽一切手段,将自己娶到手不可,究竟是为什么?
“蔓荻!蔓荻!”
朋友在旁边呼唤郝蔓荻,她却已经听不见,整个人沈浸在漫无止尽的痛苦之中,痛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糟糕,她该不会是吓呆了吧?”
一群爱闹、爱损人的劣友,这时候才发现情况不妙。蔓荻好像真的很意外她丈夫在外头养情妇,但这其实没什么。她们的父亲在外头多少也都养了一、两个情妇,有钱一些的,养了三个都不止,韦皓天并不是特例。
“蔓荻,妳不妨看开点儿,反正──”
“我早就知道了。”
就在朋友卯起来准备好好劝她的时候,郝蔓荻却突然变得活泼,吓得朋友们个个张大嘴巴。
“啊?”蔓荻在说什么?
“我早就知道皓天在外面养情妇的事,所以并不意外。”她微笑解释,朋友们不敢置信地大喊。
“蔓荻!”
“妳们干么这么惊讶?”郝蔓荻装出一个不在意的表情,倒过来嘲笑她们。“而且我还知道妳们说的这个情妇是谁,就是前阵子害我闹笑话的莉塔娜,对不对?”
确实是莉塔娜,这也是接下来她们想要跟郝蔓荻报告的,不过她既然已经知道,她们也不必多事,反正大家心照不宣。
“其实,我们早已经说好各玩各的。”郝蔓荻耸肩。“所以,他要怎么养情妇是他的事,跟我没有关系。”
她特意表现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精湛的演技,让大家误以为她真的不在乎,所有人都佩服她的胸襟。
“妳真的无所谓?”不会吧!她爸爸不过在外头养了个小他二十岁的情妇,她妈妈就寻死寻活,非得让他们分开不可,蔓荻居然这么大方?
“当然无所谓。”郝蔓荻笑得异常灿烂。“反正大家都知道,我是为了拯救我爹地的银行,不得已才嫁给韦皓天的,干么要在乎他有没有在外头养情妇,自寻烦恼?”
这倒也是,蔓荻本来就是一个相当自我的人,绝不会没事找事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么说也有道理。
“但是妳不会觉得可惜吗,蔓荻?”有人不相信,提出疑问。“韦皓天的身价可是很高的哦!”
一票女人终于承认。
“我听说,有不少女人主动投怀送抱,他都没兴趣。妳就这么放手,就不怕他被其他女人抢去,到时连太太的位子都坐不稳,可就糟了。”
“那不是正好?”郝蔓荻耸肩。“反正我对他也没兴趣,顶多就离婚,大家各走各的,每个人都开心。”郝蔓荻比谁都清楚韦皓天的魅力,但就是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其实她也喜欢韦皓天,只得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蔓荻,妳真是太潇洒了,要我就做不到。”陆洁雯叹气。“像他这么出色的男人要去哪里找?我听说他最近又要竞选堡部局的华董,一旦让他选上,妳就是华董夫人,这样妳也能放。”太厉害了。
“皓天要竞选华董?”她怎么都没有听说?
郝蔓荻又一次愣住。
“这是秘密。”陆洁雯装出一脸神秘的表情,小声告诉郝蔓荻。“那天吴建华会长来我家拜访我爸爸,两人正谈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刚好被我不小心听到,其他人都还不晓得呢!”
本来大家都不晓得,只是被陆洁雯这么一宣扬,恐怕现在全上海的人都明白了,可见谣言的力量有多大,郝蔓荻就是其中的受害者。
“总之,现在妳和韦皓天已经决定互不相干,是不是这个意思?”其他人对华董选拔没什么兴趣,反而对郝蔓荻和韦皓天的关系比较好奇,频频追问郝蔓荻。
“呃……是啊,就是这个意思。”话既然都已经说出口,郝蔓荻不得已只好点头。
“那太好了!”陆洁雯不晓得跟人家凑什么热闹,竟比当事人还兴奋。“这么一来,乔治又有希望,我得赶快去告诉他才行!”
什么玩乐都比不上立刻去传递这个消息重要,陆洁雯二话不说离开派对,赶着去拜访乔治。
“我也要去跟我哥报告这个消息,不能让乔治一个人独占鳌头!”说着说着莎莉也赶紧走人,去告诉她那爱慕郝蔓荻已久的二表哥,让他来追她。
“我也去说!”
“我也先失陪了!”
一票女人,正事不干,道人长短倒很有兴趣,每个人都迫不及待地跑去通知各人的堂哥、表哥或是朋友,散播他们夫妻俩决定各玩各的讯息。
“蔓荻,这样好吗?”唯独留下来的何明丽有不同意见。“韦皓天不会生气?”
“我……我管他会不会生气,反正在外头养情妇的人又不是我,我只是把实情讲出来罢了!”郝蔓荻其实只是一时口快,只是一时气不过,才会说出“各玩各的”这句话,谁晓得大家把它当真,还争先恐后到处放送?
不过,这样也好。
这么一来,她就能放心玩了,也不必再担心他会不会突然出现将她带走,反正他现在也忙得很,也不会有空理她。
“可是蔓荻──”
“我先回去了,明丽。”只是嘴上虽然这么说,郝蔓荻内心其实很在意,也伤得不轻。
“大家都走掉了,再留下来也没什么意思,妳也快回去吧!”郝蔓荻随代几句,便转身离开派对,因此未见到何明丽窃喜的表情,她简直快乐透了。
太好了,他们终于翻脸,她有机会了!
何明丽思索着该如何介入他们夫妻之间,先行回家的郝蔓荻则是越想越生气,怎么都无法冷静下来。
她气呼呼地在房间里面走来走去,不明白韦皓天怎么能如此侮辱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养情妇?
没错,举凡成功的企业家,多多少少都会在外头沾点荤,跑跑舞厅或是酒店,但公然养情妇?未免也太大胆了吧!他多少也该顾虑一下她的感受,怎可以完全无视于她的存在?太过分了!
“老爷,您今天回来得好早。”
从客厅传来的模糊声音,提醒郝蔓荻她的丈夫回来了,她最好立刻停止生气。
“我回来换衣服,等一下马上又要出去,妳叫司机别把车开走,在门口候着。”
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显示韦皓天正往楼上移动,郝蔓荻除了心跳加速之外,还有浓浓的恨意,心头那把火自然也就越烧越旺。
韦皓天不知道郝蔓荻在家,就算知道也不在乎,他们两人的关系已经降至冰点,不可能再坏了。
他匆匆打开房门,将身上的脏衣服月兑下来,从衣橱里拿出一件干净的衬衫准备换上,才刚穿好一只袖子,中间那扇门就被用力打开,郝蔓荻接着闯入。
“你怎么可以──”郝蔓荻没想到他正在换衣服,眼睛和嘴巴都张得老大,直直地盯着他瞧。
韦皓天带着嘲弄的眼光打量她的反应,郝蔓荻这才想到把身子转过去,不自在的开口。
“我有话跟你说。”天啊!他们已经多久没温存了?她都记不得了。
“说什么?”他穿上另一只袖子,开始扣扣子。“如果妳是想告诉我妳有多恨我,那就免了,我已经听过太多次,早就腻了。”
“我不是要说这个。”郝蔓荻控制不住脸红,每次他们吵架她几乎都这么说,他也越来越不在乎。
“那是要说什么?”他扣好衬衫的扣子,拿起西装外套就要走人。“我赶着出门,妳有什么话就快说。”不要浪费他的时间。
“你这么急着出门,是因为莉塔娜,怕她不等你?”郝蔓荻尖锐地说出她的疑问,韦皓天果然立刻停下脚步,转身看着郝蔓荻。
“妳说什么?”他的口气非常阴沈。
“我都知道了。”郝蔓荻冷笑。“你在静安别墅那儿租了一套房,还给她请了许多仆人,花大钱供养她,这些我统统知道。”不要想瞒她。
“谁告诉妳的?”韦皓天瞇眼,猜想八成又是她那一票损友。
“一堆人。”她抬高下巴的回道,眼里装满了对他的控诉。“你在外面养情妇的事,已经传递整个社交界。我是无所谓,但是能不能请你收敛一点,不要做得这么明显?我还想做人,不要让我丢脸。”
“说来说去,妳还是只关心自己的面子能不能挂得住。”人家是怕丈夫会一去不回头,她却只要他做得漂亮,其他的无所谓,真是令他大开眼界。
“那当然。”她的下巴依然抬得高高的,不让他看到她眼底的伤害。“不然你以为我真的会在乎你和谁交往?我根本不在乎!”
“是啊,妳当然不会在乎。”韦皓天也把姿态摆得很高,不让她知道这句话有多伤他。“反正妳要的只是我的钱,别的女人算什么,对不对?”
他早知道她不在乎他有没有其他女人,不在乎他有没有回来过夜,只是一旦她真正说出口,却比想象还痛上一百倍,他的心痛得都在发疼了。
“对,我只要你的钱,剩下的什么都不在乎!”同样地,她受够了他老是用这个借口攻击她,当初她的确是因为钱才下嫁,但是他们之间应该还有别的,他却连提都不提。
“既然如此,妳就不该像个吃醋的妻子,用不悦的口气质询我,妳应该快快乐乐地祝福我玩得愉快才对!”
“我是诚心诚意祝福你和莉塔娜好好交往,但请你不要那么高调,留一点面子给我,我只想跟你说这个!”
说到最后,两人几乎是用吼的。尤其是韦皓天,作梦也没想到郝蔓荻居然会说出要他跟莉塔娜好好交往的话,让他伤心透顶。
“妳放心,我会跟莉塔娜好好交往,也会保持低调,这样总可以了吧!”他已经死心,她根本不在乎他,一切都只是他痴人说梦而已,她完全无所谓。
“那最好。”然而,他错了!郝蔓荻很在乎他,在乎到连自己都惊讶的地步,可就和韦皓天一样,她也不知怎么表达,又死爱面子,两人因此僵着。
两人的关系发展至此,对彼此都是一种痛苦,但他们却没有人有勇气跨出第一步向对方表白,只得任由情况越来越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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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蔓荻和韦皓天持续冷战,社交圈却掀起一场热腾腾的大战,几乎所有男人都在觊觎郝蔓荻。
她过人的美貌,高挑却玲珑有致的身材,都是让男人疯狂的原因。但最刺激的,莫过于她已婚的身分。那会使他们产生一种偷情的快感,因此每一个男人莫不卯足了劲儿,用力追求郝蔓荻。
反正她早已宣布,她和韦皓天各玩各的,谁也管不到谁。那就表示,他们即便吞了她,也不必负责。天底下哪有比这更好的事?当然是猛追了。
周旋在这些成天巴结她、讨好她的男人堆之中,郝蔓荻不是傻瓜,当然也明白他们的意图,但仍忍不住自暴自弃。
我会跟莉塔娜好好交往。
她总忘不了,韦皓天说这话时认真的模样。看来他是真的很爱莉塔娜,在他心中,她连人家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是个用钱买来的小角色。
她是个小角色,小角色……
“来,蔓荻,喝酒。”
乔治殷勤的送上一杯烈酒,在这群围绕着她打转的公子哥里面,他算是追得最勤的,行为也最大胆。
“好啊,喝再多我都不怕,干杯!”郝蔓荻接过酒,大方地一仰而尽,果然博得满堂彩。
啪啪啪!“蔓荻,妳真厉害……”
在场的男人围着郝蔓荻打闹,一旁的女伴再也看不下去,纷纷摇头。
“蔓荻又开始了,真是。”喝得跟个醉鬼一样,哪像个淑女?
“每天都跟那些男人鬼混,要是被韦皓天知道了,肯定饶不了她,一定会好好打她一顿。”
“他们不是说好各玩各的,妳忘了?”
“对哦,我真的忘了呢!”呵呵。“不愧是留法的,思想真先进,法国那套女权至上的理论全数搬了回来。妳们看她那张嘴脸,一副高高在上,完全玩疯了的样子,跟法国酒吧里面的吧女像不像?”
“真的很像。”
“就是嘛!蔓荻真不象话……”
郝蔓荻在派对中跟乔治大玩调情游戏,看得周遭的人都摇头。同一时间,韦皓天也在银行二楼的公事房内,抱头苦思。
“越靠近华董选拔,吴建华的小动作也就越多,简直就是八爪章鱼嘛!”一会儿朝洋人董事下手,一会儿又拢络华界的官员,搞得他们累死了。
“你还真会形容,慕唐。”傅尔宣附议,“要我看,吴建华不只是八爪章鱼,还是只蜈蚣。听说就连法租界的一些商人,都一面倒向吴建华,势力几乎囊括整个上海。”
“但是我们也不是没有胜算,年轻一辈的企业家都挺皓天。况且这是公共租界的选举,跟法租界及华界都扯不上边。就算吴建华再有办法,也不能只手遮天。”放心好了。
“说是这么说,但毕竟都住在上海,人亲不如土亲,别忘了吴建华可是道地的上海仕绅。”
说到底,还是皓天的出身害了他。虽然随着时代的演进,门第观念不若以往来得深刻,但还是有它的着力点,不然皓天就不会如此紧张。
“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出毛病,否则就完了。”商维钧突然淡淡冒出一句,韦皓天一听就知道有问题,眼光锐利地转向商维钧。
“维钧,你打听到什么消息吗?”是不是吴建华又……
“跟吴建华无关,但是跟你太太有关。”商维钧知道韦皓天在想什么,但很可惜不是对手出问题,而是他自己的枕边人。
“蔓荻?”韦皓天愣了一下。“她又闯了什么祸?”
“没闯祸,只是玩得很疯。”商维钧皱眉。“我的手下每天都有新消息传进来,说她几乎天天泡舞会,玩得非常尽兴。”
“她每天都泡舞会,这早已不是什么新闻。”韦皓天苦涩的说,似乎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问题是她身边现在到处围了一堆人,而且全都是一些素行不良的公子哥儿,你太太也认为无所谓,照样玩得高兴。”以前她再怎么爱玩,都还有节制,现在却完全放开,好像什么事都不在乎似地自暴自弃。
“有这种事?”韦皓天闻言脸色大变,商维钧更进一步提醒韦皓天。
“她还到处放话说你们已经讲好各玩各的,所以那些公子哥儿才敢这么放心的追求你太太,这件事已经在社交圈广为流传。”毕竟危险游戏人人爱玩,特别是对那些放纵成性的公子哥儿最具吸引力,所以大家才会卯足了劲儿投入。
“蔓荻居然这么说?”说他们各玩各的。
“已经很久了。”蓝慕唐接口。“我老早就听到一些风声,但总斟酌着该怎么告诉你,你最近一直忙着处理莉塔娜的事情,所以就……”
大家都明白他和莉塔娜之间的感情,说是朋友,但又不完全是那么一回事,皓天对她的关心,已经远远超过一般普通朋友。
只是爱情有分等级,还分先后。皓天的心已经被郝蔓荻占满了,只有一小小块空地可以容纳莉塔娜,所以他才会对她那么亏欠。
“我认为这不仅仅是你太太单方面的过错,皓天,你也有错。”他们都不喜欢郝蔓荻,但在这件事情上头,他们一致认为韦皓天的做法失当,需要检讨。
“我们都明白你关心莉塔娜,想在她走完人生最后一程之前,尽可能地陪她,但你也要考虑到你太太,她是不是受得了?”不能一意孤行。
“况且你又不善于表达感情,你们再这样搞下去,佳偶也会变成怨偶──”
“若是无法下定决心你到底爱谁,不如赶快放手,让她自由,也好过这样耗着。”
“维钧!”
最后这一句,是由商维钧说出口,大家都很惊讶,尤其是韦皓天。
“你明知道我爱的人是谁。”一想到要放弃郝蔓荻,他的拳头就握得好紧,几乎无法呼吸。
“但依我看你的表现不是如此,反倒比较像爱莉塔娜。”就这件事情,他必须站出来说句公道话,也顺便点醒韦皓天,不能再这样对待自己的妻子。
“你要我怎么做?”韦皓天明白商维钧是为他好,只是手段比较残忍。
“做你身为一个丈夫该做的事。”商维钧回道。“这件事再不好好处理,别说是华董,你恐怕还会沦为社交界的笑柄,到时候就难收拾了。”
上海是个凡事讲求面子的地方,一旦丢了面子,就什么事都不必谈,届时吴建华也会不战而胜。
“……我明白了,蔓荻现在人在哪里?”韦皓天决定接受商维钧的建议,把郝蔓荻带回家,省得继续留在外面丢脸。
“如果手下给的情报没有错,应该是在宋乔治家,听说他们最近走得很近。”
宋乔治早就对郝蔓荻很有意思,要不是皓天的手脚太快,说不定郝蔓荻老早嫁给他,大家也不必痛苦。
“我立刻去带她回家。”韦皓天僵硬地站起来,匆匆拿起帽子戴上。大家默默地看他走出公事房,直到听见车子的引擎声,才松了一口气。
“希望他们能从此和好。”蓝慕唐总是如此乐观。
“我看很难。”商维钧比谁都了解韦皓天,他只是知道自己做错,不见得会认错,他们两人,还有得磨。
四龙们都不看好韦皓天和郝蔓荻的婚姻,这不能怪他们,因为就连郝蔓荻自己也不看好,才会喝得醉醺醺,藉由酒精麻醉自己。
“蔓荻、蔓荻!”
她不知道喝了多少酒,醉到什么东西都看不清楚,只听见有人在叫她。
“嗯……嗯?”她勉力睁开眼睛,看见是乔治,眼睛又立刻闭上,总觉得好想吐。
“妳喝醉了。”乔治拍拍她的脸颊,探测她酒醉的程度,她根本已经神智不清。
“是啊……我醉了……”她很想吐,但吐不出来。酒精像是只迷路的羔羊,在她体内到处乱闯,一会儿闯到胃里,一会儿又闯进脑子,教她难过死了。
“我看妳醉得连话都说不清,干脆我扶妳上楼歇着,等妳好一点再送妳回家。”乔治话说得体贴,其实心里头存在着一个很坏的心眼。他打算趁着扶郝蔓荻上楼休息的机会,将她拐上床,彻底品尝她的滋味。
“我不要回家……”她根本没听到他前面说的话,只听见“回家”两个字,便开始哭闹。
“好,别回家,我们上楼休息。”乔治求之不得,他等这个机会少说也有七、八年,怎么可以轻易放过?
“唔……好,上楼休息。”郝蔓荻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真的要跟乔治上楼,乔治简直快乐呆了。
他等了七年,终于给他等到今天,怎么不教他欣喜若狂?
他原本是打算娶她的,反正她的家世也不错,人又长得绝美,个性虽然任性了一点,只要好好教,还是能成为一名出色的妻子。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他才刚盘算着如何求婚,谁料到韦皓天竟在中途杀出来,硬是将她给抢去,害他白打了好几年算盘,气得他差点吐血。
“小心一点儿,蔓荻。楼梯在这里,我们慢慢走。”只不过,老天爷还是肯帮他的,他虽然娶不到郝蔓荻,却能得到她的身体,也算公平。
想到马上就能在郝蔓荻曼妙的躯体上,留下自己的印记,乔治就忍不住加快脚步,想趁着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将郝蔓荻带上楼。
“你想将蔓荻带到哪里去?”
问题是他的运气不够好,他才扶着郝蔓荻到达楼梯口,韦皓天冰冷的声音随即由他们背后传来,乔治颤抖地回头。
“蔓荻她……她喝醉了……”他用力吞下口水,极害怕面对韦皓天。
“所以你就能把她带到楼上去?别忘了她是我的妻子!”韦皓天的口气冰冷,眼神并充满了杀气,教人不寒而栗。
“我以为、我以为……”老天,他不会当场杀他吧?“我是说、我──”
“让开。”
韦皓天根本懒得理会乔治这个胆小表,单手推开乔治,就能让他跌个狗吃屎,像个陀螺一样倒下去。
“咚!”乔治跌倒在阶梯上,韦皓天看都不看一眼,只管接过郝蔓荻柔软的身体,并且因此闻到一股浓浓的酒臭味,她已经喝得烂醉。
“我们回家。”他搂过她的肩膀,就要带她离开派对,郝蔓荻还在酒醉。
“谁……谁呀?”敢在她面前提到“家”这个字,难道不知道她最恨这个字眼吗?好大胆。
“走,回家。”韦皓天尽可能控制脾气,不当众发作,天晓得他们闹的笑话已经够多了,不需要再添一桩。
“哦,我当是谁呀?”努力睁开眼睛,郝蔓荻总算认出韦皓天。“原来是我伟大的丈夫来了,你还认得我啊?”
她笑得够灿烂,语气够嘲讽,韦皓天的拳头握得够紧。
“回家。”他掐紧她的手臂,痛得她都叫起来,一直嚷嚷着。
“我不要回家!”她痛恨那个地方。
“走!”他由不得她任性,硬是将她拖离开宋乔治家,结果又闹了一次笑话。
“我不要回家!我不要……”
他将吵闹不已的郝蔓荻塞进后座,跟着坐上车。本想好好修理她一顿,才发现她早已经睡着,眼角还泛着泪光。
瞬间他的怒气完全消失不见,心里只剩对她满满的爱。
他抚模她冰雪一样的容颜,心中同时浮现出少年时候的影子,影子中的少年是那么渴望得到那个漂亮的洋女圭女圭,发誓总有一天一定会亲手抚模她的脸,感受她的触感,看是否如想象中的那么棒?
结果他模到了,触感也比想象中来得更好,可是他却不知道该如何珍惜这尊漂亮的洋女圭女圭。
若是无法下定决心你到底爱谁,不如赶快放手,让她自由。
他爱郝蔓荻,毫无疑问。
只是这份爱,对他们两个人来说,也许都太沉重,都教他们不知所措。
静静看着窗外,快速从他面前飞过的街景是最好的答案──他们都迷失在这繁华的大上海,等待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