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系正式变成男女朋友已经近一个月了,但在英希的要求下,意匠并未将此事向父母告知,或者是有所暗示。
虽然他迫不及待想让父母知道这个消息,但还是得顾及英希的感受。
一直以来,她在香川家的定位是他的“妹妹”,他父母的“女儿”,而两位长辈也从来不知道这些年来,他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样的事。
现在突然告诉他们说,他俩在交往,想必他们会相当震惊。当然,他可以确定自己的父母尽避震惊,但绝对是乐见其成的。
只是对英希来说,这样的转变可能会让她觉得立场尴尬。
她需要时间调适跟面对,而他认为自己必须体贴她这一点点的要求。
步进办公室,他替自己倒下一杯水,才喝了一口,手机响了。
拿起手机,他一笑,因为来电显示着这通电话的发话者是英希。
“英希,”接起电话,他声线愉悦地说:“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她愣了一下,讷讷地道:“你在高兴什么?”虽然在电话中,但她听得出他的声音是多么的愉快。
“当然是高兴接到你的电话。”他说。
她笑斥着:“我又不是第一次打电话给你。”
“跟你共有的每一次,我都当是第一次。”
“你好肉麻,你的女朋友是不是都这么骗到手的?”她促狭地道。
“那么,我骗到你了吗?”他故意逗她。
“我不是早就被你骗了吗?”她揶抡着他。
他一笑,话锋一转,“你这个大忙人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吗?”
“重要的事。”她说,“今天晚上我……”
“慢着。”他打断了她,有点紧张且严肃地说:“你该不是想告诉我说,今天晚上的约会取消吧?”
难得的周末,而他们又都没有任何推也推不掉的工作行程,所以两人早已拟好今晚的约会计画。
听他如此紧张,她存心吓吓他。
“没错。”她语气认真,“我必须陪重要人士吃饭。”
“什么?”他一震,有点懊恼,“什么了不起的重要人士得让你爽我的约?”
“你也认识。”她说。
“谁?”他声线一沉。
听他的语气,似乎是真的有些生气了。开玩笑也得有个限度,她决定见好就收。
“你别那么生气,是贵子伯母打电话给我啦!”她说,“她约我晚上吃饭。”
“什么?”他一怔。
知道那所谓的“重要人士”就是自己的母亲,意匠的火气顿消。
“好啊你……”他又气又好笑,“你敢这样耍我?”
“轻松一下嘛!”她笑说。
“是很轻松,”他哼笑一声,“我会找机会讨回来的。”
“总之,我已经答应了她,所以今天晚上就……”
“我知道了。”虽然失望,但既然她要陪的对象是自己的母亲,他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去哪里吃?”
“家里。”她说。
他微顿,“是吗?你……”
她离家自立后,虽然也经常回去陪他母亲吃饭,不过,那都是在没有他列席的时候。如果之前的料亭聚餐不算的话,他们“一家四口”已经有好多年未在家里同桌吃饭了。
一直要求他不要将他们交往之事公开的她,会不会希望他不要现身呢?
“我要回避吗?”他问。
电话那头,她沉默了几秒钟。“你没把我们的事告诉保二郎伯父跟贵子伯母吧?”
“没有。”他语气坚定地说。
“那……”她犹豫了一下,“你保证吃饭时不会乱说话?”
“你准我说话,我才说。”他说得俏皮,但也认真。
“唔……”她思索片刻,“那好吧,你可以一起吃饭。”
听见她这么说,他简直像得到什么天大的恩典,几乎要月兑口喊出“你是我的女神,你是我的皇后”这样的话。
当然,他没这么做,因为那实在太幼稚,不只不符合他的年龄,也不符合他的身分。
于是,他压抑住狂喜,力持镇定地道:“那晚上见了。”
“嗯,那就这样……”她话声温柔又柔软,“我挂电话啰,再见。”
“嗯,再见。”他说。
确定电话那头的她已经挂断电话,他兴奋得将手机往沙发上一丢,振臂一挥。
“Y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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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时间未到,意匠已迫不及待地离开了办公室。在这个时候,他才突然发现这居然是当老板的唯一好处——迟到早退都不必填单子。
回到家,贵子正亲自在厨房里张罗着晚餐,而保二郎则是在客厅里看园艺杂志——这是他近年来培养的兴趣之一。
“爸,我回来了。”他说。
保二郎放下杂志,好奇地打量着他,“这么早?”
“是啊。”他没多做解释,直接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ㄟ?”正忙着的贵子发现他,惊讶地道:“怎么这么早?”
“今天是周末嘛!”他话锋一转,“好香,害我肚子都饿了起来。”
“香什么香?你晚上不是有事情,不在家吃饭?”她睇了他一眼。
“那个约会取消了。”他说。
“是吗?”她微怔,然后抿唇一笑,“那也好,晚上英希回来吃饭,你也好久没见她了吧?”
他努力ㄍ—ㄥ住脸上不自觉的笑意,假装自己毫不知情也毫不惊喜。“嗯。”
“你先去洗个澡吧,我想……”贵子看了看流理台上摆着的小钟,“她七点前就会到。”
“喔,好,那……”他皱了皱眉,继续假装自己没有一丝丝的狂喜兴奋,“我先上楼了。”
“嗯。”其实贵子根本没有时间理他,更没有那种观察他脸上细微变化的敏锐。
虽然丈夫是大东亚金控的总裁,而她也当了几十年的贵夫人,但深入简出的她,其实就像一般的家庭主妇般单纯。
意匠刚转身走出厨房,保二郎便慢慢地踱了进来——
“怎么?意匠要在家吃饭?”他问。
“是啊,”她边忙着边说:“他说晚上的约会取消了。”
“噢,是吗?”他一笑。
“对了,”贵子突然转头看了他一眼,“你有没有觉得意匠最近有点不一样?”
他挑挑眉,“什么不一样?”真教人欣慰啊!他迟钝的老婆大人终于有点敏感度了。
“我觉得他好像比较……快乐。”她说。
“可不是吗?”他深深一笑,意味深长地说,“瞎子都感觉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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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贵子所说,英希果然在七点前出现。
多年来第一次“一家四口”在家中齐聚,不只保二郎跟贵子高兴,其实意匠与英希的心里也是欣喜的,只是他们都尽可能的不表现出来。
一如约定,意匠在餐桌上没有多讲什么,就连眼睛也没多看英希一眼。
他的表现让英希觉得很放心,但也有种说不上来的惆怅。
她不是不期待能大大方方的在保二郎夫妇面前公开他们的关系,但是,怎么能?
他们一直将她视如亲生女儿般疼爱,如何能面对“女儿”居然跟自己的儿子交往的事实?
虽说她跟意匠并非亲兄妹,但这种关系的转变,连她自己偶尔想起时,都觉得荒谬且不可思议。而如果连她自己都这么觉得,就更遑论他们夫妻俩了。
再说,意匠先前交往并订婚的惠理子是世家千金,身分地位都不是她所能相比的。尽避他们并非势利之人,但门当户对是每个为人父母最基本的要求,尤其香川家绝非寻常百姓。
把她当女儿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她成为媳妇又是另一回事,这一点,她很清楚。
吃过饭,他们移到起居室喝茶聊天。可能是因为太久没这番景象,感性的贵子还因此掉下眼泪。
这一个夜晚就在如此温馨、感性,且充满着欢笑及泪水中度过……
“ㄜ……”尽避气氛是这么的美好,但英希还是注意到时间晚了,“已经不早了,我该……”
“英希,再坐一会儿吧!”贵子不舍地说。
“可是……”她看了看表,“已经十点多了,我……”
“待会儿我会叫意匠送你回家,好吗?”贵子语带哀求。
让她如此低姿态的恳求自己,英希只觉得担当不起。“贵子伯母,你别那么说,我……”
“英希,”见状,意匠说道:“你就再坐一会儿,不管多晚,我都会送你回去的。”
此时,保二郎开口了:“你们真是的,晚了就晚了,有什么关系?我们家没房间了吗?”
“对啊,”这句话提醒了贵子,“英希,我看你今天就别回去了,住下来吧!”
“啊?”英希一怔,面露难色。
五年多了,她已经五年多不曾在这个家过夜了。意匠在美国时,她都不曾在这里留宿,更何况他现在回来了……
“是啊,英希,”保二郎凝视着她,微笑着,“你的房间都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动都没动过。”
“保二郎伯父……”动都没动过?这意谓他们一直在等着她回来吗?忖着,她不觉鼻子一酸。
“英希,就住一晚吧!”贵子趋前紧握住她的手,痴痴地望着她,“你该不是连住一晚都不愿吧?”
英希发现贵子的眼眶湿了,心头不觉一紧。“贵子伯母……”
“你是这个家的人,我一直都期待着你能搬回来住。”贵子趁机说出自己的心声,“你是我的『女儿』,我多么希望你在出嫁前都住在这里,然后……然后……”话未说完,她已哽咽得说不出话。
英希一震,“贵子伯母……”贵子的眼泪让她心里既难过又歉疚,她知道贵子是如何的爱她、疼她。
虽然她想婉拒这个请求,但此刻,她狠不下心开口。
“英希,”保二郎似乎察觉到她的动摇,续道:“别说不了,就这么决定吧。”
迎上他及贵子殷切期盼的目光,她终于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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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点对年轻人来说虽然不算晚,但对习惯早睡早起的保二郎夫妇俩,这已经算是“熬夜”了。
保二郎呵欠连连地拉着贵子就寝去,而当然这不完全是因为他困了,而是为了给“小俩口”一些独处的空间及时间。
上了楼,来到已经几年未再进入的房间时,英希心里有千百种思绪在翻搅着。
诚如保二郎听说,她的房间果然保持原来的样貌,动都没动过。不过,她也发现,她的床单是干净的,房里整理得一尘不染,好像这儿一直有人住着似的。
她怔怔地站在门口,好一会儿回不了神。
“嘿。”突然,意匠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吓了一跳,一转头就看见微弯着身靠近她的他。“干……干嘛这样吓人?”她涨红了脸,娇斥着。
“你怕什么?”他一笑,“这儿是你的家。”
“我的家?不……我的家……”
“英希,”他打断了她的话,笑意一敛,神情严肃地道:“爸爸跟妈妈一直在等你回来。”
她皱了皱眉心,“我……我知道……”
“你的房间都是妈亲手整理的,”他说,“虽然你已经离家五年多,但她每星期都要帮你换洗床单,就像你还住在这里一样。”
听他这么说,她眼眶一阵热烫。
“你知道爸妈有多爱你吧?”他轻搭着她的肩,“他们恨不得你姓香川。”
他所说的这些事,她都知道、都清楚。
“我……是不是曾经伤了贵子伯母的心?”她幽幽地问,眼底带着歉意。
他睇着她,温柔一笑。
“你考上大学说要搬出去时,她打电话到美国给我,在电话里哭得可惨了。”
闻言,她眉心一蹙,“我真的很对不起她,我……”
“你可以补偿她啊……”他撇唇一笑,若有意指地说。
她微怔,“补偿?”
“嗯。”他轻点下巴,“她希望你是姓香川的,那你就改姓香川嘛。”
她秀眉一竖,娇斥着:“你在胡说什么?我姓吉条,怎么可以随便改姓?”
“嫁给我就行。”他说。
她一怔,惊羞地看着他。
嫁……嫁给他?他是说结婚吗?他已经开始考虑这件事了吗?
老实说,听见他这么说,她是很高兴、很欣慰的。但再细想,这是条顺利的、可行的路吗?她现在连公开他们恋情的勇气都没有,还谈什么结婚呢?
“意匠,这件事……我们……”
看见她那忧郁的表情,他勾唇一笑。
“不急……”他伸手轻抚她的脸颊,“我会等你做好准备。”
他的体贴及体谅让她倍感窝心,脸上也隐隐有了笑容。
抬起眼帘,她与他四目相对。他的神情是平静的,但眼里却有炽烈的热情。
她不知道她的一辈子会有多长,但唯一可确定的是,从她十岁至今,她的生命里、她的心里,就只有这个男人。
他深沉的注视着她,眼神虔诚、热烈而真挚。她感觉自己的胸口一阵紧抽,接着有点呼吸困难……
“ㄜ……”她的喉咙干涩,“我该去……”
话未说完,她整个人被他一扯,跌进了他怀里。他低下头,热烈的、激情的吻住了她。
她一时之间忘了抵抗,而事实上,她也没有抵抗的意思及意愿。
就这样吧,早在她情窦初开的年纪,就一直希望自己能完完全全的属于他,而他也能完完全全的被她拥有。
不知吻了多久,她只觉得天旋地转,不能自己,直到他突然地放开了她——
她一震,迷惘地看着神情带着些许挣扎的他。“意匠……”
“老天……”他深深地一叹,用手指细细地梳理她如丝缎般的黑发,然后又将她拉进怀中。
他紧紧地抱着她,嘴唇轻贴着她的耳际,“天知道我要用多少意志力,来克制自己对你的爱恋……”
“意匠……”
“真抱歉……”他轻推开她的肩膀,懊恼又自责地看着她,“你……等我一下。”说罢,他转身离开,回到他的房间。
再出来时,他手里拿着一套睡衣,“喏,拿着……”他将睡衣递给了她,“今天晚上就先委屈一下吧。”
她一接过睡衣,他蹙眉一笑,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却终究说不出口。
“洗完澡,早点睡吧,晚安。”说罢,他转过身子,迅速地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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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完,英希躺在床上,却难以成眠。
这床是她的、枕头是她的、床单是她的,这熟悉的一切尽避是睽违五年多,却都是属于她的。
真要说有什么不是她的,那么……就属她身上这件大大宽宽的睡衣了。
这睡衣明明是洗过的,不是从他身上剥下来的,却为什么隐隐约约有着他的味道呢?
多少个不能入睡的夜晚,她是在这样的味道里安睡的?
她紧紧地环抱着自己,想象自己是被他拥抱着……爱是如此不知不觉的就根深蒂固啊!
如果她还是个十岁的孩子,她会毫不考虑地跑到他房间去,跳上他的床,抱住他的身躯,然后在他怀里安睡。
但她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十岁的孩子了,如今的她多所顾忌。
想起他刚才紧拥住她、亲吻她,然后又推开她时那挣扎的、懊恼的、压抑的神情,她就觉得胸口一阵沸腾。
天知道我要用多少意志力,来克制自己对你的爱恋。
他刚才是这么说的吧?
那意思是说……如果他没有足够的意志儿,抑或者他根本没有所谓的意志力,他会对她有更多的渴望?
噢,老天,身为一个女性,却在孤枕独眠的夜里想着这种事,真是丢人!
不,她不该这么想。她已经是个成年女性,她有自主的能力,她能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虽然她没有勇气在保二郎及贵子面前公开他们的关系,总不能连渴望他的勇气都没有吧?
忖着,她像是着了魔般翻身坐起。
犹豫了一下,她下了床,走向门口,然后打开门。
廊上静俏悄地,恐怕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她鼓足了勇气,悄声地走向他的房门口……
伸出手,她想敲门,但又有些迟疑。
可以吗?她真的可以这么做吗?
十岁时,她来敲他的门,他会明白她只是因为寂寞不安,需要保护。
但二十三岁的她敲他的房门,尤其是在她穿着他的睡衣的深夜时分,他会知道她要的、期待的、渴望的是什么。
天啊,他会不会觉得她很大胆妄为,甚至觉得她毫无女性的矜持及羞耻之心?
几经考量,她的眉心不自觉地紧锁着。
突然,他的房门开了,微弱的灯光透了出来,映照在她美丽的脸庞上。
她陡地一惊,满脸通红;而他就站在门内,神情平静地看着她。
时间好像静止了,她听不见任何的声音,没有任何的思绪,她的眼里只有他……
“我……”她羞惭极了,急着想为自己站在他门口找合理的说辞。“我……”
她找不到,一个字都找不到。她更慌了,整张脸发烫发热。
意匠眼神深沉而温柔地看着她,唇角微微地勾起,像是在说“我知道,我都知道”般。
迎上他的目光,她不知怎地突然安心了、放松了、沉淀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将她轻拉入怀。
她没有抗拒,柔顺地倒进他怀里,由他温柔却紧紧地抱住。
她听见他的心跳、他的呼吸,只因他靠得很近很近……他低下头,嘴唇碰上了她的。
她心头一悸,有好一阵的晕眩。
那男性的胳膊环绕住她的腰,而她迷迷糊糊、昏昏沉沉地任他吻着。
她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也感觉不到任何事物的存在。她的心里不再犹豫、不再彷徨、不再迷惘、不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