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姓金的男人出现一事,就像没发生过一样,单天齐绝口不提,而卫静自觉那是不能触碰的禁忌,一旦问了,好像会打破什么平衡。
可那晚提起金善中时,单天齐扭曲狰狞的面孔,仍旧不时跳进她脑子里。
而另一件让她困扰的事,就是原本相敬如宾的他们,自从懿懿生日过后,就变得……有些怪异。
他总是对她笑,意味深长的那种,常常盯得她心神不宁,觉得有事要发生,有时候抬头,还会发现他望着她,很温柔的样子。
善美集团那个向来以扑克脸示人,没有表情没有温度的执行长,竟然会有温柔的表情?
这简直就是奇迹!
有时候她忍不住了,就会放下手边的工作跟他大眼对小眼,好比现在——
“单先生——”放下削到一半的水果,卫静没好气地问:“你到底看够了没有?”
“卫小姐。”他优雅的坐在餐桌旁,执起咖啡杯浅尝一口。“你很注意我?否则怎么会知道我在看你?”
听听看,这种话,是“那个”单天齐会讲的话吗?根本是个无赖!
卫静闭上嘴,但又压不下这口气,怎么办呢?该怎么反击?
她还在想,可单天齐早已拟定全盘计划了,他就是那种一旦确定目标后,就一定会往前冲的人。
他不喜欢事情不在掌握之中的戚觉,更不会让自己再次尝到败北的滋味。
于是他让人再次调查卫静,从她历任雇主口中,探听她的过去。
“卫小姐?是个温柔严厉的人。”
温柔和严厉,极端的两个字眼,是大部份男性雇主对她的评价。
她对付任性哭闹的孩子,是静静待在一旁,任凭孩子哭到声嘶力竭也不哄不骗,最后才温温的微笑说:“看吧,不是哭了就会有人来哄你的。”
她对待孩子很温柔,从来不提高音量说话,也不责备,但会用很多方式让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小小姐体认到她跟一般保母不一样,不会随便敷衍哄哄就算了。
“单先生,你老是这种态度,才会每次都把懿懿吓坏。”卫静想好反击方式,深吸口气,回复一贯的语调说。
单天齐挑了挑眉。果然很严厉啊!
“卫小姐,你老是回避我的问题,懿懿看到了有样学样不好吧?事情发生了就要解决,不是吗?”可惜,单纯的保母遇上老奸巨猾的奸商,口舌之争自然是败阵惨输。
“真是圆滑呢,你若用这样的态度面对女儿,不就好了吗?”她微笑把话题转开。
又被避掉了,这就是她与男雇主应对的态度?温柔冷淡,但隐隐透露着严厉,难怪从来不曾与任何人传过徘闻。
盎豪之家的男人,难免心高气傲,绝不会一再拿热脸去贴冷。
可他不同,想要的东西,就算是不择手段,也会厚着脸皮抢到手。
尤其他还曾经惹毛她,指着他的鼻子狠狠骂了一顿,能够把标榜从来不生气的卫小姐惹毛,他自觉自己在卫静心中的地位有些不同。
可该怎么让她放下防备呢?
卫静始终不愿正面面对单天齐,迂迂回回的避掉他的直截了当,就这样你来我往的角力,从盛夏延续到初秋。
“咳咳咳咳咳……”忙碌又不懂照顾自己的单天齐着凉了,却还不肯乖乖休息,继续扯着破锣嗓子对下属开骂,交代完事项后又准备出门工作,一刻不得闲。
卫静觉得他逞强得令人生气,果真日夜温差大,入了夜后,单天齐的感冒症状发作了。
“静姨,爸爸今天没有跟我说到话就睡着了。”单懿慈抱着心爱的玩具熊,原本今晚想跟爸爸一起睡的,但爸爸不舒服,只好来找心爱的静姨。“爸爸的头,烫烫!”
“笨蛋!”当卫静来到单天齐房间时,就看见他蜷在被窝里,缩成一团睡着,她伸手触碰他额头,发现他烧得厉害。
拿耳温枪一量,三十八半!
“笨蛋笨蛋笨蛋!”可无论她如何骂,单天齐都只是昏睡着,醒下来。
他病倒了,引起一阵慌乱,单天恩忙着联络医生,请管家来帮忙擦澡,医生问诊时,询问到病人的饮食状况,众人的眼睛都转向他的贴身秘书兼堂妹。
单天恩同情地望着打了退烧针后就挣扎着想起来,嚷着自己没事的兄长,然后再看向表情很平静的卫静,虽然她怎么看都觉得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这两人近来的你追我跑,她都看在眼底,只是没有点破而已。
“哥看起来很健康,会安排时间去健身房运动,其实三餐非常草率,连水也很少喝。”单天恩迅速决定出卖老哥。
“工作多到时间不够用,早餐通常灌一杯咖啡解决,中餐几乎都会略过,下午六点才会叫外送到公司,我想想今天吃了什么……啊!好像是一条紫菜饭卷,可以拿在手上吃的那种!方便、省时,只要五分钟就可以解决。”
“天恩——”单天齐警告地低喊。“你太多嘴了。”说着,眼角余光瞥向卫静,不知为何,他不敢正眼看她,直觉表面平静的她,正在生气。
卫静不发一语,默默的转身离开,什么话都没说,表情冷漠得像是他就算病到快挂了也不关她的事。
“噢,哥,抱歉,我不想说谎。”忍住笑,单天恩同情的望着兄长挫败的表情。
单天齐倒回床上,他全身热得发烫,软弱无力。
“都出去,别来烦我。”他赶人,不让人看见这样的自己,这种感觉,像上战场时忘了带武器,脆弱得任何人都可以痛宰他。
“爸爸……”单懿慈担心的不想走,语气慌张,听在病中的单天齐耳中,窝心到了极点。
“懿懿,出来噢,感冒会传染。”离开的卫静又走进来,把在病榻前的小女孩带走。“洗完手手上床睡觉喽。”
单天齐看不见她的表情,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她的背影,听见她温柔哄小孩的声音,不知为何,他有一种感觉——
她真的非常生气,这份怒意是针对他的。
他闭上眼,听见大夥鱼贯走出房间的声音,接着光线暗了,他一个人在黑暗里,努力保持清醒,但脑袋昏昏沉沉,药效开始发挥作用。
“咳咳……”他喉咙很干、很痛,痛到连水都喝不下,胃在痛,因为草率的饮食加上过强的药效发作,他不舒服到了极点。
“笨蛋……”
在半梦半醒之间,他感到床头灯亮了,接着听见有人在骂他。
他应该起来咆哮,可是却起不来,身体沉重虚软,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全身黏腻不适,如果可以,他真想起来换件衣服、洗个澡。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一道温热的感触倏地自他的脸朝脖子下滑,钻进他敞开的睡衣,滑过胸膛、手臂,带来清爽舒适感。
烦躁消失了,紧拢的眉头舒开,他缓缓撑开沉重的眼皮,在逆光中看见一张带着怒意的脸,没有笑意,没有温柔软语。
是卫静。他笑出来,伸出虚弱无力的手,触碰她的脸,惹得她更为光火。
啪一声打掉他的手,微恼地将他的手臂塞进被子里,她关掉床头灯。
“睡觉!”那种命令小孩的语气,让单天齐忍俊不住的又笑了。
就算在病中,他仍能补捉到蛛丝马迹,这女人,标准的吃软不吃硬,这回一病,他误打误撞发现她的弱点了。
单天齐满足的阖上眼,沉沉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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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感冒,单天齐也只比平常起床时要晚三十分钟,便一如以往的准备上班。
“爸爸感冒好了吗?”单懿慈坐在餐桌前,吃着卫静准备的早餐,松饼夹冰淇淋,搭配新鲜的奇异果和草莓,淋上蜂蜜,再搭一杯鲜榨的柳橙汁,看起来很美味。
“好了。”单天齐用他未回复的破嗓子粗哑地回覆。
“对小孩说谎不是很好的身教。”卫静不知道在流理台前做什么,把奇怪的绿色植物切一切,放进果汁机里,按下开关搅拌,嗡嗡嗡,搅拌十五秒即完成。
一杯浓绿色的蔬果汁,起码有五百CC,被倒进漂亮的水晶杯里,她拿着那杯有着恐怖颜色的果汁到餐桌前。
单天齐挑了挑眉。“女人保持青春的方式真是辛苦。”
那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减肥蔬果汁吧?原来是这种颜色。单天齐觉得今天上了一课,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卫静闻言,对他微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单天齐突地心一惊。
“对于三餐草率又爱熬夜导致抵抗力不足而病倒的人来说,早上喝下这一杯,等于补充一天所需的纤维,是非常棒的饮料呢。”
她这话的意思……该不会是叫他喝吧?
“卫小姐,照顾懿懿辛苦你了,晚上见。”他脚跟一转,欲逃。
但卫静的声音又轻轻的飘来——
“说谎已经是很不良的身教示范,若小孩也学习到父亲三餐不正常的坏习惯,真是很糟糕啊。”
此刻单天齐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温柔严厉”了。
回头,对上那温柔但没有笑意的脸,不知为何,他很忍耐的自动走到餐桌前,拿起那杯据说很棒的饮料端详一下。
这杯东西喝下去,会不会在他胃里爆炸?
“单先生,有问题吗?”卫静的声音再度飘来,不是催促,只是轻轻的询问,就让单天齐胆战心惊。
连深思熟虑都没有,下一秒,他抓了果汁就直接灌进嘴里。
幸好味道比他想像中好多了,虽然看起来很可怕,可其实有浓郁的果香和甜味,只要克服对外观的心理障碍,以及留在口中的青草余味……
“我喝完了。”他一口气喝光,把空杯子放在桌上,杯子里只剩下一点点纤维残渣。
“哥,早,咦?”单天恩刚出房门,习惯性在出门前看一下侄女,在早餐时间跟她说几句话,也跟卫静聊一聊,结果却看到她向来用咖啡漱口的上司,正把空杯往餐桌上摆。
那颜色看来,应该是卫静拿手的蔬果汁,她便秘时会向卫静要一杯,效果很好,可现在是……给她哥喝吗?
“他喝了?”单天恩指着兄长,询问卫静。
“我很欣慰,单先生给孩子良好的身教示范。”卫静微微笑,说着让人头皮发麻的话,说完还对小女孩温柔的叮咛。“懿懿,你看,爸爸没有偏食,你也不可以挑食,知道吗?”
“我没有偏食哇!”不明所以的小朋友睁着圆圆的眼睛,小手捧着柳橙汁,纯真无邪的望着父亲。“爸爸偏食才会感冒,懿懿没偏食,很健康!”
“喂……”单天齐只觉面子挂不住。
“单先生,懿懿有说错吗?”卫静出声,微笑询问。
奇怪,他为什么要怕她笑得太过温柔的脸呢?
“……没。”
在堂妹忍笑的尴尬情况下,单天齐有些狼狈的出门上班,这一天,他依旧加班到深夜,回来时女儿已熟睡。
他轻轻在女儿额前印下一吻,旋身走出小孩房,想回房去洗个澡,然后在睡意来袭之前,可以再看三份报告。
但是厨房透着灯光,好奇心驱使他走过去。
卫静在那里,穿着米色围裙,站在炉火前小心照看一锅炖品。
淡雅的中药香气扑鼻而来,看着她的背影,单天齐紧绷一天的心情,顿时软化。
“这么晚还没睡?”
突然而来的一句话,吓到了聚精会神的卫静,她惊呼一声,回头,看见单天齐好整以暇的站在门口,双手插在裤袋里,闲适地望着她,嘴角还带着笑。
此刻没有别人,仅有两人独处,卫静不再有笑容,反倒眉头拢起,上下打量他后,叹息逸出唇瓣。
“唉——”
这让单天齐挑起眉。“怎么,我碍到你了?”
对,他碍到她了!
这么让人放不下心,没有办法不管他,简直是可恶!
正因为她放不下,所以才打破原则……她从来不替雇主做一餐饭,只为小孩烹调营养好吃的食物,却因为单天齐病了为他炖煮补品。
没有回答他,卫静双唇抿紧,不顾站在她身旁的男人,打开砂锅,盛了一碗金黄清澈的鸡汤,无声递给他。
“给我?”单天齐讶异,接过那碗热腾腾的汤,错愕地看看汤,再看看她。
她撇过头去的脸,热烫泛红。
这是为他炖的……他的心头因为这样平凡的举动一暖。
“为什么?”他问,结果得来卫静含怨的瞪视,不回答他的问题,转身欲走。“卫静!”他一手拦着她,一手捧着热汤,稍微一动就把碗中的热汤洒了出来,烫着他手背,他立刻松手。
“怎么这么不小心!你看看你!”卫静见状大急,抓了他的手直接凑到水龙头底下冲冷水。
在水柱之下,白皙小手握着古铜色大手,她眼神不敢移转,只能看着自己的手,握着他的。
靶觉上……有什么东西,被她打破了。
靶觉到站在她身旁的男人距离越来越近,近得可以空出他未受伤的右手圈住她的腰。
她猛地抽气,退一步想逃离,却旋身转进他怀里,抬眸,跌进侵略性十足的黑眸中。
他像蛇,而她是被蛇看中的猎物,被锁定的视线压迫得动弹不得。
单天齐将她困住,身体无法逃离,视线也被强迫停留在他身上,他的右手搂着她,将她揽近,用被烫伤的左手,触碰她板起的小脸。
“你……”她又羞又怒,想挣扎,但担心的视线又不由自主瞟向他烫红的左掌。
“来啊,拍掉我的手,你可以拒绝。”他声音低沉,感冒未愈的沙哑嗓音显得病态,不过也很性感。
“你……你走开……”卫静慌了,两人靠得如此近,近得能感觉到彼此的体温,他体温高得吓人,不知是他发烧了,还是她的心理因素造成。
单天齐笑得邪气,距离越来越近,两人的脸近得距离只有三公分,她紧张的屏住呼吸,可下一秒,他脚步一颠,高壮身子软软的往前倒。
“咦?单天齐!”她惊慌地扶起他,一反刚才挣扎着想逃离的态度。
一抹精光闪过他的眼。
用苦肉计就能逼她失去冷静啊……逮到她了!
“卫静,我要你。”他扶着她的肩,额贴着她的直接宣告,不顾她惊魂未定,强势地吻住她微张的唇。
“啪!”清脆的巴掌声出自卫静之手,她什么都没想,直接打他。
被迫结束这个吻,单天齐眯眼觑她。
这个女人是想挑战多少个第一?第一个指着他鼻子骂的人、第一个被他吻过却赏他巴掌的女人,她是想挑战他的怒气?
“你………可恶!”卫静脸潮红,双眼因激动而闪闪动人,胸口上下起伏。她生气,针对他的莽撞,以及表露于外的心机。“这么不会照顾自己,爱逞强,真是……烦死了!”
烦到她不住想,昨天才烧到三十八度半,今天烧退了又立刻去公司上班,不照顾自己身体又加班到深夜,究竟在逞强什么?什么事都得他亲力亲为吗?
他病了耶!以为他身体是铁打的吗?
时间越晚,她越是焦虑担心,越是没有办法……放下他。怎么父女同一个样呢?都这么让人心疼焦急!
“烦死了!”涨满胸口的情绪,是违背自己信念的煎熬。“这一点都不专业!”
她太过在意她的雇主,太过在意她照顾的孩子,把自己投射成懿懿的母亲,介入太多就是会这样,好烦,烦死了!
听她懊恼的抱怨,单天齐被打的不满顿时烟消云散,笑声自喉头涌上。
“我会负责的。”
听到他这种得逞的口吻,她就一肚子火!
“谁要你负责?烦死了!唔——”抱怨消失在胶着的唇间,卫静不满的抡拳槌打他。这个男人真是……太超过!
他感冒未愈,吻她可能会被传染,可是……算了!
藏在心底深处的感情一古恼的撒出来,难以收回了,卫静伸长手臂,揽住单天齐颈项,加深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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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心害怕,猜疑嫉妒,是单天齐从来未曾有过的感情。
没有自信的单天齐,说出去谁会相信?可他真的会慌乱的猜想她在做什么,是一个人吗?
这样没骨气的牵挂一个人,在过去会被他视为软弱,可是这种不踏实的感受需要被抚慰,否则他睡不安稳。
在曼哈顿中城的PeninsulaNewYorkHotel,是一家古老宏伟的五星级酒店,单天齐与下属住在这里,为了分公司的扩编进行三周的检视调整。
能源、面板、塑胶、石化工业,是善美集团主要事业版图,这回赴美他也打算一同整合,以至于决定停留三至六周的时问。
不过在早上进分公司前及睡前,他一定会挑时间拨通电话,听听能抚慰他心头焦躁的声音。
“早安啊。”坐在舒适的床上,卸下领带,单天齐对电话那头的人道早。
“爸爸早安。”电话那头传来女儿童稚的声音,听起来明显刚睡醒。
单天齐微笑,跟女儿说了几句话,便转到正题。
“懿懿,把电话给大人听。”
“好噢。静姨、静姨,爸爸说要给大人听电话!你快来。”
女儿的喳呼声在耳边炸开,单天齐掏了掏耳朵,微笑等待那声温柔的……
“这么晚了,还不睡?”是卫静,是他熟悉温暖嗓音。
闭上眼,想像她就在身边,面带微笑对他说声“你回来了”,他就好满足。
以前,他从来不曾期盼有个人会守在一个地方等他回去,也不以为意,因为他是单天齐,他无坚不摧,不需柔情。
可是现在……他才知道自己错过多么美好的感觉。
“刚回来。”他声音沙哑,身体因为一天的工作而疲惫,但听见她的声音,一切都消散了。
她在那里,没有离开,像春风一样抚慰他的心灵。
“这么晚?天恩都比你早休息,真是的……”软言软语的叮咛是她的温柔,不是叨念,就算是,他也心甘情愿听。
“应酬,没办法推拒。”他破例向卫静交代今天的工作。“那是没办法的事。”
听见他这么说,卫静眉头轻皱,想了想,最后决定说出她的想法。
“我不懂商场上的事,可善美集团这么大一个企业,没有别人吗?一切都非你不可?”他出差以周计算,带走天恩和大群助理,平时就忙得一天睡眠不足六小时的人,出差后更是夸张,听天恩说他一天顶多睡四小时。
休息时间都不够了,还一天两通电话,说好听是要跟女儿聊天,到最后电话还不是转到她手上。
可说的话又不是什么甜言蜜语,这男人压根不懂情趣,不会讲情话,只是平铺直述的询问她一天的行程,像是跟什么人见面、小孩上幼稚园后她一个人做什么打发时间……
“我不懂你。”她做出结论,但没有把想法说出口,“算了,你累了吧?快点休息,懿懿在催我了。”
“要出去?今天是假日,不用上课吧?”单天齐屈指算来,今天是假日,女儿不用上幼稚园,为何一早出门?“去逛街?”想着两个最在乎的女人手牵手一起出门,就让他恨不得马上离开饭店,回到她们身边去。
“懿懿从上周开始学芭蕾。”卫静愉快的告诉他。“是她自己说要学的。”
“什么?芭蕾?”单天齐很错愕,没想到从来不曾提出要求的女儿,竟然会主动开口说要学芭蕾。
“是啊,懿懿很喜欢,怎么,你听起来很不情愿的样子?”她嘲笑。“女儿的发展不如你预期吗?我以为你大方的说只要她开口,你都会满足她是认真的。”
“我是认真的,只是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软弱。”
卫静只觉莫名其妙。
“你从哪一点看出来懿懿软弱?啊,是因为她学芭蕾吗?舞码都是王子和公主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让你觉得芭蕾本身是不切实际的事?”
单天齐没回答,但卫静知道自己说对了。
“单先生,单懿慈是你的女儿,有单家人好强不认输的个性,这一点,你不用怀疑。我从来没看过懿懿这么认真,为了穿上硬鞋,她一周排四堂课,连假日都不放过,回来又不间断的练习,练到脚受伤了还是坚持要练,要是你看见懿懿上课的眼神,一定会感到很欣慰。”
单天齐屏息。“为什么?”
“因为你女儿有一双跟你一样的眼神,企图心旺盛得不得了。”
这番话,让单天齐有了想像。
他原本怕生、别扭不语的女儿,遇上卫静后变成害羞但多话的小孩,现在为了学习芭蕾,又变得坚强了?
他喉头紧缩,握紧话筒。
他想看,想看蜕变成长的女儿。
“我想看。”他月兑口而出。
“谁叫你?”卫静笑出来。“如果你能把工作让给他人,现在你就可以送懿懿去老师那里看她练舞——啊啊,不行,若你看见懿懿练舞的样子,一定会很心疼。”想到小女孩被舞蹈老师压着拉筋,要求她重复跳不停的姿势,她就心疼得不得了,何况他这个爸爸!
“只不过是练舞而已,有这么辛苦?”单天齐挑眉,有些不信。
“这世上有什么事情不辛苦?”卫静反问。
她说的没错,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辛苦的,可懿懿想学芭蕾,这让他始料未及,因为学舞的女儿让他联想到——
“跟她妈妈很像……”
卫静几乎要怀疑自己听错了。
天恩“绑架”她的第一天,就告诫过她,在单天齐面前,懿懿的母亲是不能说的禁字,她也曾在盛怒之下,当他面说懿懿是没有妈妈的小孩,因而激怒他。
可这是她第一次从他嘴里听见懿懿的母亲。
“懿懿跟她妈妈很像吗?也学芭蕾?”
是卫静的重复询问,才让单天齐惊觉自己提到了“她”。
“很晚了,我该睡了。”这是他出差两周以来,第一次主动要收线。
卫静皱起眉头。他很明显在逃避,为什么不提呢?他们在一起了,不是吗?
“齐,不能说吗?”她小心翼翼地询问。“你对人的不信任,跟懿懿的母亲有关?”
被她说中了!一股气梗在胸口,闷得单天齐难受。
“我没有不信任人。”他否认。
“不只不信任人还爱逞强——”
单天齐没听完就挂上电话,因为她又说中了。
“我就知道……”聪明的女人最难缠,卫静太聪明,轻而易举发现他的弱点,在她面前,他没有办法掩饰。
“该死!”脑中跃出一张与女儿相似的脸,以及,那个一同背叛他信任的人。
所以,到头来还是没有什么人可以信任,没有所谓的永远,王子和公主是童话,在现实生活里,去他的幸福快乐!
谤本就没有那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