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刻意施展轻功离开彻里曼睡著的地方,免得捕猎动物时惊动他。
才离开不多远,她便看出这一带正是太白山北麓。没想到自洞穴后出来,会在山内烧著这么大一圈。至少她晓得他们位于何处,就尊要找哑奴他们也不至于没有半点概念了。
跃上一棵粗干的榆树,不怪向下张望著猎物的踪迹。今日运气真不错,不过等了一会儿,一只肥肥的野鹅便落入她视线,干净俐落的以一记飞刀结束它短暂的小命后,不怪满意的想著,照这样的速度,离太阳下山还有一些时辰,晚餐应该会非常丰盛。
她爬下树,走到可怜的鹅身旁,双手合掌为它祝祷超度,便弯腰抬起她的晚餐,打算再替它多找些配菜,于是更往林子深处走去。
不多久,她又看见前方不远一处淹没半人高草丛内有动静,反应快速地蹲子,也同样藏身到草丛内。她屏气凝神,飞刀挟于指间蓄势待发。它可疑的骚动一阵子后,静止、骚动、静止,位置一次次的接近她躲藏处。
会是什么呢?不怪有点好奇等著,或许是只小鹿……最好是只野山猪,她心怀歉意的想著:可别怪我心狼手辣,我会好好替你超度的。
到了相当接近的距离后,不怪预备好跳出去,计划先把猎物吓得不得动弹,再一刀给它个痛快。
“喝!”她大吼著,跳出草丛。
“啊!”
对方发出的惊吓尖叫,反而吓得不怪动弹不得,心儿乱跳。这什么啊?根本就不是动物嘛!她定睛一瞧,哟!怎么会是……从草丛内钻出来,同样被吓得面色发青犹有菜色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许久未见,经常在心中思念的人。
“师父!”
面前这一位神情苍白,穿著与长相不知哪个较为怪异的老婆婆,正是不怪武学启蒙恩师,人称怪婆婆的江湖前辈。
“噢,老天爷保佑。”一面拍著胸口安定神经,一面又喜出望外的怪婆婆,伸开双臂搂住不怪扑来的身子,“老天爷保佑,居然是你这死丫头。”
“师父!师父!”不怪抱著怪婆婆直嚷嚷。她太高兴了,完全没想到她遇劫归来后头一个遇上的,竟是睽违已久的师父。
打从她被送回王爷府后,她就再也没见过怪婆婆、奇婆婆她们了。就连不奇姊与平凡妹,她们这江湖魔女三人,也都各自被分散开来,不知何年何月何日才能重逢。现在竟在这地方、这时候遇见了婆婆,教她怎能不叫、怎能不高兴呢?
“你这教人担心的死丫头。”婆婆还是满口凶巴巴的口吻说:“你让我担心死了。没想到你人就这么冒出来,还差点把我吓得半死。”
“师父!”不怪泪如雨下,“你想死徒儿我了。”
“说那什么傻话,是我想你想得都要想出病来了。让我再看仔细点,我没头昏眼花吧,真的是你吗?不怪丫头。”婆婆稍微推开不怪,细细打量著。
她揩揩眼角,“当然是我,师父。你看,这手凌空飞刀可是你亲手教我的。”
低头看著不怪手指尖挟住的匕首,怪婆婆点点头,她独门的秘技除了不怪,也没别人学得去,眼前的人千真万确是不怪没错。
“让婆婆看看,你真的没事?一点问题都没有?有没有受伤什么的?”
说著,婆婆一边就模著不怪的手臂骨骼,像要确定她完整无缺似的。不怪乖乖的站著让她检视,心情还是非常的高昂与喜悦。今日值得高兴的事太多太多了。她捡回一条命不说,还能与婆婆重逢。
“嗯,看样子是一根骨头都没缺。”怪婆婆绕了一圈,好不容易满意说道。
“师父你怎么会上太白山来呢?”
斑兴得连诧异都来不及,难道这也是上天特意安排的巧合之一?上天待她不怪真是不薄。
“傻徒弟,你说什么傻话,我还不是为了你特别大老远的从黑心村跑来这儿。
全都是为了你啊!”
“为了我?”
敝婆婆生气的说:“你别以为婆婆我老了,什么都不知道。婆婆我们的消息可还灵通得很呢!我知道太白山发生了什么事,白山派的遭遇我也全都听说了。一晓得你摔落山崖下落不明,我立刻就动身前来,老天爷有眼,婆婆真没想到能在一个月后找到你这傻丫头,差点就以为你已经没希望了!”
婆婆的话不怪听得迷迷糊糊。“一个月后?”
“我知道你在山里头日子过胡涂了。打从你掉下来至今,已经一个月了。”
“什么?”
“难道还有假吗?月亮圆了又缺,缺了又圆,整整一个月都过了。”
“可是我明明记得——”不怪怎么算都只有三、两天而已,为什么会一个月转眼间就消失了?这是什么玄机。
“对了,废话少说。你那个王爷父亲还眼巴巴的到处找你,我带你去见他,肯定会把他吓死。”
“我爹也来了?”
怎么几天几夜间,大家全都来了?难道真的转眼已度过一个月了。
“哼,他差点没把太白山翻过来找。就连那冰川都有人下去过了,我的天,那真是冒险,许多人都说你绝对不可能有救的,可是你爹硬是要找下去。婆婆我也一样,我就不相信你就这么一去不回。”
不怪感动极了,当时连她自己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活下去,而婆婆与父亲还对她如此有信心。她情不自禁的抱著婆婆,说不出话来。
婆婆有点手足无措,她过了一会儿才把手放在不怪头上,“好了,好了,还哭呢,好不容易安全的回来了。把眼泪擦干,一切都会没事的。”
点点头,不怪冲动的亲亲怪婆婆,“谢谢师父关心。”
这下子弄得连怪婆婆都要脸红,“傻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热——对了!”
她突然一转话锋,眼神锐利的看著不怪说:“那个和你一起掉下去的人,也一起获救了吗?”
“和我一起掉下去的人?”不怪心想婆婆应该是指彻里曼吧?
冷冷哼声,婆婆目露凶光的说:“对,那个害得你差点没了小命的家伙。那群恶徒的首领啊!你该不会忘光了吧?婆婆我和他们那些恶徒交过手,真是群武功高强的混蛋。若不是先找到你这件事更重要,我早就想法子一个个把他们给解决掉,省得危害武林。”
那么说,哑奴他们也应该还在太白山罗?而且还与婆婆交过手。
“你告诉婆婆,那个混蛋死了没有?如果没有死,我现在就去一刀解决他。”
敝婆婆咬牙切齿的说:“太可恶,竟敢欺侮我的徒弟玷污她的清白,我非要他血溅五步不可。”
不怪心一惊。“他……我怎么会知道他人在哪儿?我一醒来就在山里头,正想要去找人,就碰见婆婆了。”
谎话自然而流利的说出口,一时间不怪也来不及思考后果。
“嗯。”婆婆点著头,遗憾的收起怒气,对不怪赋予同情的一眼,“不用担心,不怪丫头。婆婆我全都知道,你放心,婆婆当你的靠山,如果有任何人敢拿过去的事找你麻烦,就是和我怪婆婆过不去。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知道吗?”
这话里的意思非常明白,不怪也听得很清楚。恐怕连她爹爹都晓得彻里曼曾拘禁她为奴一事。问题是谁把事情泄漏出去的?
怎么办?她刚才还非常高兴能遇见婆婆,可是现在她却必须为了婆婆与父亲对彻里曼的误解而伤脑筋。现在她决不能让婆婆见到他,彻里曼手无寸铁,就算他有一身武功,眼睁睁看著她所爱的人互相对打,肯定会把她撕成两半的。
不论如何她都得先解决众人对彻里曼的诸多误解,然后再谈见面不见面的事。
决定了,不怪心想,她要先随婆婆回去,见过爹爹,把话讲开之后,再去找彻里曼。
他醒来后可能会发现她失踪而紧张,但总比他醒来发现自己面前多了一堆敌人,为了她的名节而找他挑战,要好多了。
一次只能解决一个问题,她想。
“师父,我爹现在在哪里?我们快去找他吧,我也很想念他。”
“比想我还多吗?”怪婆婆皱起眉。
“师父是我最最喜欢的人,可以了吧!”
“就知道甜嘴。”怪婆婆嘴巴埋怨,但心里头仍是高兴的不得了,能把不怪找到,她可以向朱武王爷大大的炫耀一番了。
***
朱武王爷不止一次痛恨自己,何必把宝贝女儿送到这些招惹麻烦的江湖人手中。
如果当初没有让她留在白山派练武习艺,今日她也不会发生危险与意外。
一想到他的爱女,冷冰冰的留在那冻寒的雪瀑底下,心就是一阵绞痛。如果不是罪魁祸首也随她掉下去,现在他一定会一寸寸的割下那人的肉,让他付出十倍的代价,祭奠天上爱女的亡魂。
她的确会惹麻烦,的确与众不同,但她也是他被迫割舍了十多年父女亲情的掌上明珠,一颗失而复得后更加珍贵的宝物。
现在已经太迟了,他搜索了整整一个月,没有半点音讯。媛儿恐怕是长眠于地底,孤单无助的进入幽冥世界中了。他可怜的小朱媛,全是爹爹害了你。
“王爷,天色还早你就把自己灌醉,像什么样呢?”
朱武抬起他布满红丝的双眼,望进爱妻的眼中,“原谅我……原谅我……贤妻,我从来没想过咱们的女儿,会——会——全都是我的错。”
王妃叹了口气,坐到丈夫身边,取走他的酒杯,像安慰孩子似的抱住他说:“我晓得,夫君。你的心事我都明了,放心吧,媛儿不会有事的,她吉人天相,算命师不是说过……她命中注定要在外漂泊,他的命本来就不属于朱家,与我们的缘份也是聚少离多。但她是个好命的孩子,不会早早就死去的。”
王爷似乎没把话听进去,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我还记得媛儿刚生出来时,好可爱,长得就像你一样漂亮,第一次睁开眼睛就对我笑,她的小手胖胖的,捉住我的手指头……”
听著夫君呢喃自语,武王妃也只能叹声气,尽量让他躺下来休息。
为了寻找媛儿,长路迢迢来到太白山,日以继夜的展开搜救,在这山上住在白山派原有的房舍内,原就不如王府来得舒适,心里又为女儿下落而著急,内忧外患,难怪丈夫会累得如此垂头丧气、信心全无。
但王妃坚决的相信她的媛儿不是那么短命没有福份的孩子,她曾经丢失媛儿一次,整整十多年没有消息,但她没有一日相信媛儿已经消失了、不见了。最后还不是老天爷安排,让她们母女又重聚了。
所以不过花了一个月在太白山搜寻,算不上什么。她有信心媛儿并没死,就算媛儿摔下悬崖是事实,但媛儿一定不会死的,除非亲眼让她见著了尸首,否则她会一直寻找下去。
“媛儿……爹爹对不起你。”王爷翻著身喃喃说著。
“好好休息,别想了。”
温柔的为夫君盖好被,武王妃刚自床边站起身,门口就被两个莽撞的丫环给砰地打开,“王妃、王爷——回来了。”
蹙起黛眉,武王妃步向她俩,“什么回来了?好好说清楚。”
“回来了!回来了!是小姐——不,是郡主回来了!”
“真——的?”王妃瞪大双眼,心几乎跳出来,“你们是说……郡主她——”
“回来了。”丫环们一起躬身齐口说:“恭喜王爷与王妃,郡主平安无事的回来了。”
“王爷!”武王妃激动的掉回头去,躺在床上的王爷也听到这消息,酒意全消的自床上撑起身来。“王爷,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我听见了。她们说媛儿回来是真的吗?”
她们还没回答王爷的问话以前,自窗外就可看见一群人影匆匆的自前廊绕过来,穿过甬道,直往这房间而来。
“是我的媛儿吗?是我们的女儿回来了吗?”王爷忙披上外衣,下床探头望著,王妃也同样焦急的步向房门。
“爹,娘!”
女儿那张惹人怜爱的俏脸笑意盈盈的出现在他们面前时,王爷与王妃都激动得不能言语。王妃紧紧的抱住爱女,泪水哽在喉中,心头如释重负,所有担忧终于飞散,女儿回来了。
王爷一手搭在女儿的肩上,一手搭在妻子的身上,频频点头说:“能平安回来,太好了。”
***
挟了最大的一块乳鸽到不怪的碗中,武王妃——也就是不怪的娘,微笑著说:“你最爱吃这个,要多吃一点。”
不怪点著头,一面嚼著她碗中堆积如山的菜肴。
爹、娘及师父三人围坐在她的身边,脸上都挂著同一号的笑容,只要能见到她不断的吃,确定她健康安全,他们不用吃也没关系。
“我真的饱了。”不怪放下碗筷,“而且我也很好,我真的没有在外面饿著。
我说过,对我来说感觉上只有过了两、三天,我并没有在外面流浪了一个月。”
武王妃对她摇著头说:“大夫是说你身体很强健,可是受了不少刺激,自鬼门关外前逃回来,脑子有点不清楚,这些都不要紧。只要你放下心,把其它的事都交给爹、娘来照顾,很快你就会想起来发生的事了。”
“我不需要想起来什么,因为我根本就没有忘记。我每件事都记得清清楚楚,请你们不要再拿我当病人看了。”
“好、好,别激动。大夫吩咐,千万要保持心平气和,他说你现在的状况激动不得。”
不怪大叹口气,“爹、娘,我需要和你们谈谈。”
“不必急,媛儿。”武王爷拍拍她说:“等你休息够了,我们再谈。”
拚命摇著头,她无法再把实情隐瞒下去了,“不,我要现在谈,马上谈。一刻也不能等。”“那……好吧,你想谈什么?”
得到母亲的允许后,一张开嘴,不怪就注意到四周的人都竖起耳朵,她又把嘴闭上。“我只想讲给爹、娘还有师父听。”
王爷颔首,也赞成女儿把话留给自己人听。
“没别的事,其他人都下去吧!”
不一会儿大厅内就只剩他们,连不怪在内共四人。
深呼吸一口气后,不怪直截了当的说:“我知道先前我告诉婆婆,那个……挟持我的人已经死了。我没有讲实话,我说谎。他和我一样,都还活著。”
敝婆婆一双大眼几乎要凸到外头去。“你骗我,丫头?”
“对。”不怪点头,“我知道婆婆想找他算帐后,只好先把你骗回来。”
“为什么那么做!”婆婆怒喝。
她咬咬下唇,抛开犹豫的说:“因为他不是婆婆说的那种人,因为要不是他救了我,那时候我早摔死了。因为最重要的一点,我爱他。”
“大胆!”王爷越听越不对劲,“你是摔昏了脑子不成?你……你现在告诉爹爹我,你没有爱上那个什么混蛋王八羔子吧,对不对?”
“我爱他,他不是个坏人,那是大家对他的误会。”
“住口,我不要听这个。”王爷气得浑身发抖,连话都说不稳。“你……你是摔笨、摔傻还是摔呆了?那种杀人不眨眼的混球,他竟连堂堂郡主都敢污辱,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你还替他说好话,气死我了!”
“就算你们此刻气得半死,我也还是要讲出来。”不怪没有丝毫退缩的说:“不管你们以前对他有什么看法,你们都必须听我把话说完。”
武王爷与武王妃对望一眼,对女儿出乎意外坚决的态度感到不解。尤其是王爷他更对女儿袒护那恶徒,口口声声说爱上他而心惊胆寒。他的掌上明珠、他手心一块肉,怎么会爱上一个以暴虐残忍无道为乐事的男人呢?
王妃以还算冷静的口气说:“媛儿,你累了,把话留到明天再说吧!”
“不。我晓得你们心里头想什么,我知道得很清楚。因为我一开始也像你们一样误会他的为人,我们都只看到表面的事情,相信我们想要相信的,却忘记每个人都有隐藏在表面底下的过去。给我一个说话的机会,你们就会晓得为什么我后来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敝婆婆倒成为第一个赞同的人,她把拐杖一点地,哼了一声说:“好,我就给你这丫头一个机会说说,看你能如何扭转乾坤,改变我的看法。”
“爹,娘?”不怪抬眉征问。
勉强地,不发一辞,王爷怒气冲冲地坐回原位上。王妃则叹口气说:“媛儿你这又是何必呢?”
对爹娘她心中抱点歉意,就这样不预警一声,骤然的要他们接受一个相当于青天霹雳的转变,的确太过唐突莽撞。但唯有快刀斩乱麻才是最好的方式。
用坚定的语气,她一点一滴的开始说著自己如何误闯决斗场内,他们如何被白皓罡使用的雷火弹陷害,如何掉下去,彻里曼在山洞中对她叙述的往事,那段深仇大恨,一直说到了侏儒们前来相救才感觉到迟疑。她曾经答应巫师不把村子的事情说出去的……她又不愿意有所隐瞒,“之后,我们在洞内遇到了一些人,他们救了我们,就是这样。”只好简单的一语带过。
爹、娘与师父都闷不作声。不怪看得出婆婆已经没有那么气愤与不悦,而爹爹仍是板著同一张臭脸,仅有娘亲的面容最为温柔。
“你们总该明白彻里曼他不是万恶不赦的人,说实话比起许多江湖中人来说,他侠义的精神并不比他们少。只是他需要先完成家族的报复使命,难道不是情有可原?”她小心翼翼的加上。“就因为这样并不代表他是可以原谅的。”王爷猛一拍桌,“我更不允许我的女儿竟爱上一个外来的蛮子,一个不知从哪个原始野蛮部落来的人。你要记得自己的身份,你可是堂堂大明朝的瑞德郡主!”
“那又怎样?那让我更加高高在上,比其他人要尊贵吗?郡主就不能爱人吗?”
不怪脾气一爆发后,她可是什么都不顾的。
“对!”
案女俩同个拗烈脾气,两人大眼瞪著小眼互不相让,火花在桌上飞耀。
“够了,你们简直像两个死对头的骡子。”王妃站到他们父女俩间,试著分开两人,“才庆祝完媛儿回来,马上就吵成这样,成何体统?”
“不论你说什么,你绝不能与那混——那家伙一起。”王爷眯起一眼冷冷说。
“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改变心意。我爱他。”不怪大声回道。
“你听听,这是个黄花大闺女、一个名门千金该说的话吗?传出去,岂不丢尽我武王府的颜面。难道你没有半点矜持,没有廉耻之心?”
“爹爹,如果你要我撒谎而不是说实话,这种假廉假耻,我是做不来的。”
“你——真把我气死了。”
偷得两人喘气的空档,怪婆婆悠哉的喝口茶,慢条斯理的说:“不怪丫头,你爹刚刚说的,有句话我不得不问一声,你还是‘黄花大闺女’吗?”
不怪一个心惊,口水一呛咳得满面通红。
“臭老太婆这件事不要你多嘴!”武王爷生气的瞠视她俩。
“师父!”真是的,那壶不开提这壶,都这节骨眼了,怪婆婆还在旁煽风点火,真是我命休矣。不怪忙摇头说:“求你就别凑这热闹,徒弟我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不需要更多的问题了。”怪婆婆眼神一锐,“哼,你爱不爱那家伙事小,他有没有碰过你事大。难不成你忘了你不奇姊姊的遭遇。如果那小子不打算给你个交代,嘿嘿嘿,我可没那么好放过他。管他家死了几百个人,我不介意再多送一个上去凑数。”
“那是我自己的事。”不怪嘴硬说。
“你这小兔崽子是活不耐烦了,什么时候你受人欺负是你自己的事?师父我难道要吞下这口气,看你白白给人糟蹋不成?”
“我没有哇!他又没糟蹋我!”
“那么说来他完全没碰你半根寒毛罗?”
不怪这下可话塞到喉咙,吐都吐不出来。一旁的王爷听得只差没有七孔流血,可是五窍都生烟了。他火大的指著不怪鼻尖说:“我看你大难归来,神智都被那家伙给迷去,完全想不清楚了。打自今天起你就不许踏出房门半步,乖乖的待在屋子里头,等你醒过来再说。”
“爹,你不可以——”
“你若还知道我是你爹,就一句话都不许说。给我乖乖进去!”
“可是——”
武王妃握住不怪的手臂,使个眼神给女儿,“听爹的话,去休息。不要说了,乖女儿。”
不情愿地,不怪重重的道了声遵命,便在娘亲的陪同下,往屋内走去。
一进了房门内,她立刻就对娘亲说:“爹爹太不讲理,难道做女儿的就不能自有主张吗?”王妃自幼于宫廷长大,对于加诸于女人身上的千枷百锁再清楚不过。
不像媛儿五岁就被怪婆婆劫走,不曾接触过适当的淑女教养,否则绝不会有现在的错误想法,打古至今哪个姑娘家的终身,不是听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然而……有那么一点点心底的声音,却为女儿与众不同的聪慧觉得自傲。她的媛儿不是傻呼呼的女孩家,她晓得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
“给你爹爹一点考虑的时间,事发突然,他正气头上,你说再多也没有用。”
王妃拉著女儿坐在床畔说:“让娘和你爹谈谈,你就别再惹怒他。”
“我只是……”不怪叹口气,“是我太冲动了。”
“别担心了,你休息休息,明天你爹气也该消多了,我到时再看有什么法子可想。”
撒娇地不怪搂住她颈子,“多谢娘,要是没有您,女儿就惨了。”
暂时风平浪静下来。
棒日。
“我要见王爷,快去请王爷出来。”
“不行啊,你们不能硬闯,请先等我们通报一声。左右,快来人啊,把这些人拦下来,别让他们闯进去!”
“哎呀,给我让开。”
“来人啊!”
喧闹声自前厅一直吵到后院,就连整夜不得安眠,清晨才得以入睡的武王也被扰醒。他愤怒的翻身坐起,“什么事情这样吵吵吵的?再吵我一个个都拖出去斩了。”
“好像是外头有人想见你,与咱们王府贴身侍卫闹得不可开交。”王妃比他早起一步,穿戴妥当,正梳妆打扮。“你再睡会儿,我去看看怎么回事情。”
武王大手一挥,“不用了,吵都被吵醒了。何人如此大胆,敢不请自来惹我麻烦,就让我去见他一见。”
于是满月复怒气无处可发的王爷,铁青著脸色,跨著大步走进前厅,一瞥见闹烘烘有如市集,挤满了王府侍卫与一批江湖人士,双方扭成一团,缠在一块的模样,简直像杂耍团,哪像训练有素的王府手下。他不由得怒向火中烧,聚集所有丹田之气,大喝一声。
“不要吵了!”
霎时间所有的人都呆止于原位,纷纷掉头看向王爷。
一盏茶之后。
王爷高座在主位上,原本纠打成团的两方人马,已经分开来,各自立于一旁。
他举起茶杯缓缓的吹口气,冷面啜口茶后,才说:“你们最好有个好理由,平常这样莽撞的闯入代用王府内,可以侵犯皇族之名,治你们死罪。”
那群江湖人士推出了一位中年壮士做为发言人。“王……王爷见谅,小的们是听说郡主找回来了,而且那恶名昭彰的邪徒也一起获救。事关我们各大帮派的生死存活,我们不得不来求见王爷,证实这个谣言。”
武王爷抬起一眉,指头敲打著把手,“你们都是哪些帮派的?”
底下的人一个个规矩的报上名号,里面固然不缺五岳剑派的弟子,也有许多名不见经传的小帮小派掌门人,平日依附在大门派底下,狐假虎威、作威作福者不在少数,而开口的中年汉子自己便是来自嵩山派。
“王爷,那邪徒已毁去三门五派,听说名单上下一位就是武林老前辈,武当山的羽仙道长及华山封博人。如果邪徒真的得救,我们要趁他元气大伤之际,快快除去他,否则即是武林一大浩劫。”
武王爷冷冷一笑,“诸位不是自称为武林豪杰,难道连这种江湖上的小饼节都不能自己解决,还要指望我们王府相助吗?”
“这个……”嵩山骆赤宾没想到王爷口气竟有几分强硬。
“武林本来就有许多恩怨是非,要是王府每件事都插手问上一句,你们怕也会受不了,嫌我们找麻烦吧?”王爷不待他们回答就说:“江湖的事自有江湖的解决方法,我只想找到我女儿,其它我一概不予以过问。”
一个小门派的掌门不识相的开口说:“我们就是来问郡主,究竟她是不是和那恶人一道回来的!”
“大胆。”武王冷喝,横眉竖目的说道:“郡主的任何事,轮得到你来问?”
小掌门刚一噤口,一位面色白净俊挺的男子便走上前,跪于王爷前面说:“在下白天刚,白山派掌门人白皓罡之子。请王爷息怒,听在下的一句恳求。”
“嗯。”武王点头,“对你父亲发生的事,很遗憾。”
白天刚苍白脸色,突然间解开上衣,打著赤膊。“王爷请看,这就是来自关外的邪徒在我身上所留下的残酷行径,那人不止毁了我白山一派也杀死我父亲。如果王爷肯告诉我,那恶徒是否侥幸生还,就算牺牲我一条命,也要亲手为父报仇。下辈子做牛做马我也会还王爷这份恩情。”没想到白皓罡还生有一个这么正派与正气的儿子。武王赞许的点头,“好,有骨气。你身上这些伤应该好得差不多了吧?”
“多谢王爷关心,已经无碍。”白天刚低下头,掩去得意的目光。
“当初郡主留在白山派,听说也受了你不少照顾?”
“不敢。”白天刚以惶恐的声音说:“郡主千金玉叶之躯,我们哪敢随意靠近,只要能有为郡主效劳之处,赴汤蹈火,我白天刚绝不会退却。那日郡主被俘……若不是小侄我已经伤重昏死,我绝对会拚死保护郡主。”
“喔?是吗?很好、很好。你有这份心意很好。”
“只盼王爷也能成全小侄一番孝心。”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本王亦不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武王放下茶盅,“没错,没错,小女的确是安全的归来了。至于你们口中所提的那人——根据我的情报也已经回到他的地盘内。”
底下众人一阵哗然。没想到谣言竟是真的,本来以为这三人掉下瑞云峰后,便绝不可能会有生还的希望,尚未遭到报复的门派也都喘了口气,现在一得到这消息,人人自危,个个不保。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只有白天刚急急又弯子说:“郡主能平安无事实在是上天保佑,可喜可贺。”
总算还有人聪明的说句人话。哼,瞧他们一个个抖成这样子,简直就像是不希望郡主安全无事的活下来,巴不得她与那家伙全葬身谷底似的。
“我知道这对你一定很难过,毕竟你爹也同样遇难——”
“不,我毫不怪罪郡主,这全不是她的错。”
王爷才要皱起眉头,心想这小子干嘛凡事都扯上媛儿,他不过是表示一点对白皓罡的同情,又不是——突然间,大厅之上传来数声哈哈之笑。
“是谁?立刻现身。”侍卫长马上提刀出来。
“哟,可别动手,我们不是为了动手而来的。”只听得有人说话声,那声音似远还近。“请开门吧。”
原来人尚在门外,没想到这手隔空传话,还能如此清晰漂亮。厅内一些高手已经开始揣测来者何人了。
门一打开,就有三个打扮怪异的人站在庭前。头带毡帽,足履皮靴,长裤扎进小绑腿上,腰带一柄巨而细的白剑,一种未曾见过的兵器。
“在下安普西,奉我大俄罗斯帝国彻里曼爵爷之命,特地前来拜见武王与武王夫人。”
对方拱手说话的同时,白天刚已经瞪大双眼,脸迅速的转开,藏身到众人之后,一副恐惧万分的模样。
武王看在眼里,但没说什么。“彻里曼爵爷?”
安普西微笑了一下,“刚刚诸位不是正在讨论我家爷主子吗?”
“什么!”武王怒目而视,“你就是那家伙派来的——”
“正是没错。”安普西又弯了弯身子,“很高兴能见到王爷的面,真是凑巧啊,我们要找的各大门派,大概也都集合到这里了。很好很好,大家不必多浪费时间嘛,好极了。”
“好个去他妈的。”武王用力一蹬,“那家伙人到哪儿去了?他怎么不给我滚出来,让我见识一下这个混蛋。”
“这个……”安普西嘿嘿嘿的笑了,“他……去办点事。”
办什么事?安普西既没说,也不敢说。难道能在武王的面前说,我们爷主子恐怕是去您后院找郡主……闲话家常了吗?于是他只有傻笑。
唉,安普西直在心里摇头。他早就告诉主子,不要太过一意孤行,这下子可好,不但自己送上门,还大胆的直闯禁地,这不是玩火是什么?
无奈大家都太高兴主子安然无恙,也不忍扫兴。既然彻爷喜欢,那又有何不可呢?总之他们必须负责不让王爷察觉异状,引开注意力是最好的方式。
“他是不敢来受死吗?”王爷把十指关节弄得喀喀作响。
差得远了。安普西想,他挂上最常用的微笑说:“武王爷,你想要我们主子的命不难。”
“喔?他会自己进来让我砍?”
安普西摇摇头,“接近,但不完全正确。”
“那你在说什么鬼话。”
“这是今日我来的目的。”安普西取出一张纸,“明日午时,在太白山拔仙台上,将举行一场武林前所未有的决斗大会。”
“决斗?
“我们将普下战帖,任何接到战帖前来的人,只要在拔仙台上光明正大的决斗,不论输赢,我们都不会去威胁到他的门派与家族。这是为了解决二十年的血债而来,所以相信在场镑位……嘿嘿嘿,都心里有数才对。”
原来,早料到江湖人士意欲联手,所以他们先主动出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