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谁也无法想像,原来太白山内部,还有这么错综复杂的通道。
向上沿著垂挂而下的结绳梯攀爬大约半里之久,就出现另一条有如交叉路的横洞,长毛他们四人走在前头,带路往左手边的洞口进去,这个洞比起先前的几处还要更加狭窄,这对个子矮小的人来说,一点也不是问题。不过,彻里曼和不怪可惨了。
不怪自己半屈著身子走路,彻里曼则干脆蹲下来,学习武大郎走法。
他们左转右绕的,在这迷宫似的洞中,整整走了大半天。洞忽儿窄忽儿宽,有的非常热,有的非常冷,长毛解释说这里头有些地方要绕过熔浆,有些地方却是贴近外面的冰河地带,造成每个洞有不同的感受。
最特别的,要算是其中几个大型洞窟内,有著奇形怪状的钟乳形,宛如一个个能敲击的乐音突起于地面与洞顶。当然,她也很喜欢满亮晶晶石头的洞穴,这整个山内简直像是大宝盆。
当不怪数著他们走过第五十二个洞的时候,四位侏儒突然都在前方停脚。
“怎么了?”她问:“我们到了吗?”
大头嘘她一声,要她保持安静。只见长毛突然跪在地上,开始大声地以她听不懂的话。边拜边念著。
就像变戏法似地,原本洞前方是一片石墙,它现在慢慢向两侧分了开来,豁然开朗的视野,光线也突然跃进原本阴暗的洞内,睽违已久的明亮刺痛了不怪的双眼,她眯著大眼感到无比的快乐。
她以前从未觉得光明能这么单纯、这么容易地,就带给你喜悦。
“到了,这儿就是我们的村子,我们的家。”
若用世外桃源来形容这样的一个地方,其实并不为过。
它被许多天然的屏障良好的防御著,西边是不怪他们辛苦爬进来的整面山壁,东边则是高耸入云的瀑布悬壁,北面有峻岭,南面是深谷,这样一个低地充满丰富资源与美丽的自然,就如同凤毛鳞角般珍贵。
虽然不挺辽阔,不过对居住在这小小的数十户侏儒人家,倒也绰绰有余了呢!
一见到陌生客来访,几乎所有的人都探出头来,无不好奇的睁大双眼,对著不怪与彻里曼指指点点。处身于这群身长不高的人之中,他们显得更加异类。
“我觉得自己好像没穿衣服似的。”她走在彻里曼身旁低喃。
彻里曼笑说:“不要害羞,你不穿衣服也很好看。”
不怪回给他一记白眼后,又掉头去打量四周。她发现大家的衣著与外界并无两样,姑娘家的穿著也是以长裙为主,男人则著长褂或是裤子,不过……当然都属于小号的衣服。
屋子规模都不大,屋顶矮小,一层楼大约是正常的三分之二,显然这样已经够用。她还注意到这儿除了有种稻米外,还养了些牲畜;像是鸡、猪、牛等等,幸好这些牲畜不是迷你种,否则她就真要怀疑自己到了另一个缩小版世界。看见这地方,真是不可思议。
“我住这儿。”长毛指著街上的某栋屋子说:“你们要到我家来坐坐吗?”
看著那低矮的门楣,不怎么高的低帘,彻里曼恐怕得半屈著身子才能进去、出来。“不,谢了,我们想早点见到巫师。他住在哪里?”
“就在那上面。”长毛一指,往大街上最尾端,一个山坡地上筑起的庙宇说:“那儿就是巫师住的地方了。”
那座庙非常醒目,不怪想不通她自己怎么没发觉。它与街上小小如孩童之家的房子都不同,它很高很华丽,简直就和外面的庙宇山门没有两样。
“不过你们在见到巫师之前,必须先净身沐浴饼。”长毛说著。
“什么!”不怪瞪眼,她虽然也很想把自己弄干净,可是她绝没想到是为了见一位巫师而那么做。
“不必担心,你只需要在圣水里泡泡,很简单。我让我妻子带你过去姑娘家的池子,我带这位公子过去男子池。”长毛探头进屋内喊叫:“喂,阿饼出来一下。”
不怪递给彻里曼一个无奈的白眼后,他们两人就被长毛与长毛的妻子,各自捉去净身沐浴了。
所谓的圣水池,就像太白山外常见的热水温泉一样。它就在庙宇的后方,分为左、右两边,各给男、女使用。
池边搭著美丽的凉亭,周遭栽种无名小花,氤氲的热气直往上冒,映著日光闪现七彩虹光,美丽极了。长毛的妻子颇为亲切,热情地教不怪怎么使用他们这儿的洗涤设施。
“哇,我从没看过这么长的腿。”阿饼,长毛之妻的名字,替不怪刷著背,一面叫说:“你的腿起码有我的两倍长呢!真吓人。难道你不会觉得腿这么长很难过吗?”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吧。”不怪好笑的说。
“真对不住,我不是故意要让你难过,你说的对,人长得怎么样都不是他能决定的。你有这么长的腿,只能怪父母没有好好的养你吧!”
在这地方,长手长脚的自己反而成了奇怪的人。不怪不免要笑著想,世上的道理,大概也就是以多取胜、少见多怪,正常不正常完全看你站在什么角度来观看!
“反正我也习惯了这种脚,”不怪于是笑著说:“要是和你对调我还会觉得怪怪的。”
“这样啊!”阿饼点头,又浇下一盆热水,冲去泡沫。“好了,你可以起来穿衣服了。临时我也找不到什么新衣,你的衣服又很脏需要清洗,不如先以这两块布扎紧就好。”
这件克难式的衣裳穿在不怪身上,留给人家的想像空间远大于正式的衣裙。特别当彻里曼看见时,他差点都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这算衣裳吗?他头一个感觉是,这种扎起来薄如蝉翼的纱装,恐怕是打算让男人因鼻血流得过多而亡的凶器吧!若隐若现的线条,挑逗出他最狂野的想像。
“别再皱眉头了。”不怪走到他耳边笑说:“这么穿总比什么都没穿要好多了吧?”
“依我看,不见得。”他还是没有放松他的眉头。
“那你是想要我月兑下它罗?”不怪大胆的勾勾他左眉上的结。
彻里曼迅速的捉住她的手,“你敢,我就揍扁你的小,教你坐立不得。”
“逗你玩的。”不怪吐个舌,“你自己也没比我穿得好到哪里去。”
这也是真话,彻里曼的衣服也是以布扎起来。两条结实的臂膀完全没遮没掩的果裎著,比不怪露得更多。
“男人和女人不同。”他傲慢的说。
不怪哼了一声,暗中踩了他一脚。在他未及报复前,就笑脸迎人的转开去。
“长毛,我们可以见你们巫师了吗?”
“他已经等候两位很久了。”长毛一弯腰说:“请跟随我来。”
庙门内不如外表华丽庄严,相反地,它非常简朴。当不怪踏进这屋子里头时,她最先注意到大殿内,那尊足有二人高的石雕像。它既非菩萨也不是佛陀,那是尊以云石雕成的树神,她又一次大开眼界。
若仔细看的话,那尊树神底下,有个背对他们的华发老者,驼背弓身盘腿而坐,他没有十分移动,所以不易被发现。
长毛只带他们到大门口,恭敬的说:“智者,我带来了你要见的外来人,他们就在这儿。子弟告退。”
大殿的门也在长毛出去后被关”。烧著寥寥数枝蜡烛的庙内,透著一点阴凉与黑暗。
“过来一点,两位。”巫师说话,“我想看看你们。”
握紧彻里曼的手,不怪走在他身后。当他们走到一定的距离,能看见那位巫师的同时,他便停下脚步。
“你就是能够告诉我们,怎么样才能回到外界去的人?”彻里曼问。
驼背巫师并未转身,不怪看见巫师的座前原来摆了一盆火,此刻正旺盛的燃烧著,他手往地上一点说道:“请坐。”
这次不怪与彻里曼动也没动。
巫师又强调的说:“坐下,你们会得到你们想要的。”
冲著这句话,不怪拉著彻里曼坐到摆著草垫的地上,并且说:“我们坐好了,请告诉我们如何回去?”
“放松,不必担心。”巫师喃喃低语毫无意义的咒语好阵子,盆内的火在他的舞动下,怒张狂吼,顷而又消灭下去。“我的神告诉我,你们两位是来自不同的地方,有一个人身怀许多仇恨、血腥、阴影与暴力。是你吧?年轻小子。”
不怪可以感觉到身旁的彻里曼变得惊讶而僵直,他不喜欢听见巫师的臆测是可以想像的。她害怕彻里曼会太过冲动而毁了他们离开的机会。所以她紧握他的手,朝他摇了摇头。
“这与我们想回去有什么关系?”彻里曼终于压下愤怒,较为冷静的说。
“你来自西北方一个遥远的国度,不远千里。”巫师又说。
“我必须完成我的诺言。”
巫师沉默了下来,他开始念咒语,高伸双手向天,做出祈求的姿势。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停下,“你的敌人未死,前面还有著许多的关卡等著。你会回去的,年轻人,很快。天意不可违,就算我也不敢挡在命运之神的前面,他要你回去完成未完成的。我们都只是他谦卑的奴仆罢了。”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的?”
“我是个巫师,年轻人。”驼背巫师双臂平展伸直,“我接受来自他的旨意,再转告给众人。如此而已。”
“所以他要你救我们的命?为什么?”
“我身为一个巫师有许多年了,所有我知道的,全都是他让我知道的。所有你的问题,我没有解答,等待他向你显示吧!”
虽然搞不懂这名巫师的把戏,但不怪知道有一点是肯定的。“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回去呢?”“当明日太阳落下,你们已回到各自的地方。”
不怪皱起眉头,“各自的地方?”
“是的,你回你的,他回他的,你们方向有所不同终点自然不同。”巫师双手伸回,“你们可以离去了,长毛会带你们休息。其它的事我自会安排的。”
就算不怪有任何想追问的意图,她也没有机会再开口。那位巫师在一阵轻烟之后,就消失于祭坛之上。
彻里曼只是摇头说:“装神弄鬼,我看八成是另一个方术之士,懂一点星文天象,鸡毛蒜皮的东西。就算让他说对一点,误打误撞的成分还比较大,不值得一听。”
“我认为那听起来像真的。”不怪说。
他怒眉冷目,“那就别把它当真。你会和我一块儿回去,懂了吗?”
谤本没必要对她大叫,错又不在她,难道说实话也犯法?不怪抬抬眉,“如你所愿。”
“很好。”他捉起她的手,劈头往外走。
夜晚在村中的大会堂前,大家替不怪与彻里曼举办了盛大的宴会。对这群从未见过外来者面目的侏儒来说,或许真正想办宴会的理由,是因为可以正大光明的观察他们两人,比较看看是否有所不同。
但不论理由是什么,不怪意外的发现她玩得很开心。
大部分的人都对她非常客气与和善,他们会以特殊的乐器与鼓拍打出奇妙的音乐,在月色下火光边跳舞,女人们甩著长发、男人们咬著长刀,一种非常强烈而又独特的舞步。
喝著自酿的水果酒,吃著香料与干果一起煮的肉,现摘的野菜。在这片安静宁祥欢乐的气氛中,外界越形遥远而不真实,究竟是现在她身处梦境呢?或是以前外界的种种都是她在作梦罢了?
她是真的摔下悬崖没死?或者她进行的不过是另一段人生的插曲?她想不清楚,这该如何是好?
棒著升起的烟,不怪望进彻里曼的双眼。
一切都不重要了。她微笑著,是梦也罢,是真也无所谓,只要这刻存在,她就能活下去。他在那儿,以那双具有魔力的绿眼,莹亮的注视著她。
她看见他转头向身旁的长毛等人说了些话,然后站起来走向她。当他伸出手拉她起身时,不怪觉得轻飘飘的,凡事都笼罩上一层迷迷蒙蒙幻梦般的魔法。就连东歪西倒也都很有趣。
彻里曼扶住她离开众人走进夜色中时,不怪咯咯笑著。
“什么事这么好笑?”他问。
“每件事都很好笑。”她下停的傻笑著,她自己也没法度。
“你醉了。”他说。
不怪又咯咯笑了好一会儿,“不,才没有,打自出生起我就没有醉过,我酒量最好。”
“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
“你在叨念些什么?”她皱起眉头。
“没什么。你该上床睡觉去了。”
“不要。”不怪挣扎著,“本姑娘还不想睡,你瞧,我可以跳舞,还可以耍剑给你看!”
那件薄纱状的衣服可经不起折腾,彻里曼抱住她以免曝光,“不许胡闹。”
“不许?”她尖声叫著,睨看彻里曼,“谁说不许?你越是不许我越要做!来啊!拿剑给我,我要舞剑。”
看样子道理是讲不通的。彻里曼撇撇嘴,干脆弯腰一把将她抱起。
“你在做什么?”她歪头问道。
“服侍你上床。”
她噢了一声,皱著头,“可是今夜月色好美,我不想上床。我想唱歌、跳舞、练武,还有……我想玩水摘花。”
“明天再做吧。”
不怪突然亲吻他,转不过反应的彻里曼先是愣了一下,面对醉酒美女送上前的香吻,他还没有伟大到推开的地步。她的吻带著酒香与花气,抵不住的热火狂野的窜烧起来,放肆的越过理智屏障,让他松懈一点戒心,放她下来。
双脚一著地,她立刻嘻笑一声推开他,转身便往黑暗的林子里跑去,施展轻功的她在夜色中宛如银白的狡兔,蹦蹦跳跳的消失了。
“该死,不怪回来。”
“来追我啊!容易上当的傻瓜。”她甜甜的笑声像无所不在似的,在幽黑的林子内回响。
见鬼,根本不能给她这家伙沾上一口酒,他暗自发誓未来不怪姑娘若想再喝口
酒,可要难如登天了。她根本没有酒量兼酒品,当他一注视到她在火光下晕红的双颊与闪亮的烟水眸子就晓得麻烦来了。
若不是喝醉昏头,那小妮子才不会在大庭广众下,对他露出一副心醉神迷的微笑,还加上好几个暗示的眨眼。
平常的她就够难缠的,现在又喝醉酒……只怕他要想尽办法才能把她安全的骗到屋内休息。明天她若酒醒,看他不好好训她一顿,他就不姓彻。
“呼啊!你不来找我,我可要自己一个人走了蒙?”她不知在哪棵树上高叫著。
“我看到水了,我要下去玩水。”
老天,不会是飞瀑池子吧?她那不叫玩水,那叫玩命。彻里曼一屏息,以前所未有的超速飞奔著,如果她胆敢在他面前往飞瀑里面跳下去,她肯定会得到一顿非常严厉的教训。
当他赶到池边时,星光月色互辉映于池水,长炼洁白的瀑布直泄而下,倾注到池内,不断发出轰轰然的巨响。
“不怪?”他叫唤并环目四处寻找著。
有一刻他以为自己猜错了,她没有往这边来。他正要掉头回上找人时,听见一声扑通。彻里曼立刻回转过身,她就在那儿。站在池边一株大树的分岔枝干上,离地足有四、五尺之高,人倚在主树干上。
罢才那声噗通是她把松果往水内扔的结果,她手上还有两三粒,正抛著玩。
彻里曼双手揽著胸,“下来,不怪。”
“你拜托我下去吗?”她昂起下巴,也学他傲慢的说。
他摇摇头。
不怪朝他噘起双唇扮鬼脸,“哈哈,除非你说‘请’我才要下去。”
彻里曼考虑了一会儿,耸耸肩,转身装作他要离开。
“不许走!”她大叫著。
就在他回头看的一眼间,那小傻瓜居然从四、五尺高的地方往下跳,彻里曼瞪大双眼,想也没想的立刻掉头往树下冲。
像一片优雅的落叶,她轻轻的飘往地面,衣衫缓缓的飘起形成一朵云彩,往下坠……往下坠……谢天谢地,他接住了。
“我就晓得你不会让我掉到地上的。”
彻里曼吓得没心力对她吼叫,他只能紧紧的揽住她。
“我想我掉进去了。”她在他耳边轻语。
“不,你没有。你是醉昏了。”
“不,你听错我的意思了。”她双手贴著他两颊边,认真的小脸对他很慎重的说:“我想我是掉进你的情网之中了。”
虚惊一场,然后又是这个——彻里曼感谢爹娘给了他一副好胆子与强壮的心智,才经得起她这场折腾。
“因为这样你才急吼吼的往下跳?万一我没有接到你怎么办?”
“你不会的,我知道你一定会接住我。”
“如果我恰巧没接到呢?”
“那我就会碎掉了。”
彻里曼摇头,“你还不算醉得太厉害嘛!”
“如果说我碎掉了,你会在乎吗?”她无辜的眨眨大眼。
“我会把你埋起来——”
不怪做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就埋在我的身边,紧紧的窝在一起。”
她迅速破涕为笑,挂上最美的笑容,搂住他颈子,不断的啄吻著他颊边,“答应我,永远不要放手,不要让我掉下去,不要让我碎掉,答应我。”
彻里曼仅以吻来回答她。
棒天清晨他们又回到庙门之中,接受巫师的召见。
长毛与阿饼站在外面,手上还提著两个包袱,“这里面是我们村人们的好意,都是些食粮与水,还有几条毯子。你们俩带在路上,万一在外头没找到自己的亲人,暂时有这些食物还可以撑一会儿。”
不怪——幸好酒已醒了,她头本来痛得要命,多亏阿饼给她一点解酒药,现才能又活蹦乱跳的。
“多谢你了,阿饼嫂子。你帮我把衣裳整得如此干净,还替我打点这些东西,不怪真是无以为报。”
“何必客气呢?我们这儿可难得有外人来,就这百年一次让我们结个缘,以后或许再也见不到了,我只盼你别把我们给忘记就好。”阿饼握著她的手说:“我会常常想你的。”
“我也是一样。”
长毛摇头对老婆说:“别再耽误时辰了,让他们去吧!巫师会带他们安全回去的。”
阿饼抹抹泪水,挥手说:“保重,不怪姑娘。彻公子你可要好好待她,别让她伤心阿!”
相送千里终需一别。长毛与阿饼只送他们进了庙门,和他们俩就再也不同世界了。不怪心里感伤的想,她永远会记得这段奇妙的回忆。虽然不知道未来是否还有缘相聚,但她绝不会忘记的。
巫师就和昨日见时一样,高坐于祭坛前。
“在你们离去之前,有三件事必须和你们约束好。第一,绝不能把这儿的事告诉外面的人知道。第二,绝不能试图再回到这里。第二,依神明的指示……彻公子你在杀每个人之前要给他们三次机会悔过。”
“什么?”彻里曼皱起眉。
“上天有好生之德。他给你一个机会复仇,你也要公平的给予他人悔改的机会。
所以他要求你,每杀一个人之前,给他们三次还手的机会。”
这太可笑了。彻里曼心中怒吼,当年那些凶手何曾给过他彻家的人半点生路?
“如果我不答应,你是否就会把我们留在这洞内?”
巫师摇摇头,“你若能照做,自然是上天之幸,但你若不肯照做……命运是很难讲的,得饶人处且饶人,冤冤相报何时了?”
“我会考虑。”彻里曼只能做这点让步。
巫师点头,“过来吧,通往外界的道路就在这祭坛之上。”
不怪与彻里曼踏上祭坛台阶时,首次第一次与巫师面对面。巫师脸上布满数千层的皱纹,非常非常老的模样,就像是千年人瑞似的,胡子与头发齐长,双眉下垂,眼神锐利。
“别发呆,快过来。误了时辰,通路会被定时涨潮的水给淹没。”
“涨潮?这儿又不是海边,水怎么会涨潮!”不怪奇道。
“你们不必问为什么。”巫师举起木杖在树神像前敲了两下,突然树神像后陷出一个大洞,往内望去俨然又是一个秘密通道。
接著巫师又从祭坛的坛座底下取出两支一红一白的蜡烛,点燃后交给他们两人,并说:“这气味能助你们抵挡通道内的毒气,记得千万不能让它熄了,否则那里面的毒气会晕昏你们,等潮水一涨进去,你们可就没救了。”
他们各执一支蜡烛,先后进了树神像内的通道,巫师站在洞口做著祈祷的手势喃喃低语愿天保佑的话,这些话起初还能听得清楚,但越行越深之后,就像那奇特的侏儒之国一样,离他们也越来越远,他们真的离开了。
洞内的确充斥著一股恶臭之气。
与他们来之时走的洞口不同,这个通道并无其它相连之洞,仅有一蜿蜒如蛇的路径,洞壁流著怪异发臭的水滴,模起来带有油脂,如果仔细看在洞底的水洼内,也像有著不知名蠕动的虫。总而言之,这个洞只让人想快快出去,半点也不想待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如此,不怪与彻里曼倒心有灵犀一点通的,闭上嘴巴静静地赶路著。两人谁也没有意思要打断行走的速度,彻里曼在前开路确保安全,不怪则脚步加紧的跟随著他。
蜡烛倒是稳定的燃烧著,除了它的气味带给他们提神醒脑的作用外,它带来光亮,同时也让人了解时间的进展。当蜡烛烧到二分之一时,不怪发觉山洞变得宽敞多了。
“我们是不是快到出口了?洞变大了。”终于,她开口说了自他们离开后的第一句话。
彻里曼往前方探视著,“我仍看不到前面任何光亮,如果有洞口就会有光,这代表我们还有段路。”
“万一……还没到洞口,蜡烛就烧完了呢?”不怪有点担心起来。
“只要快接近洞口,我们闭著气走完它也没关系。”
这么说也没错,但最好的情况是不会有这种不幸发生。他们又回到沉默、专注的赶路。
蜡烛逐渐的缩短当中,到剩下三分之一时,彻里曼冷静的说:“我看见洞口传来的亮光了。”
不怪听见这句话精神一振,终点就在不远的地方,他们就快回到外面的世界,怎能教她不雀跃万分?她冲过彻里曼,三步并两步的往前跑去。
“小心脚下。”
他话才出口,前面的她一滑脚差点摔倒于水洼里,幸好彻里曼反应迅速的提住她手臂,免去一场“水”光之灾。
“糟了,蜡烛!”不怪手上的蜡烛已经掉进泥水中,灭掉了。
彻里曼拾起来试图重新点燃,可是被弄湿的烛心怎么都无法燃起,而眼看著彻里曼手上剩下的半截蜡烛也越烧越短了。
“我们轮流用这蜡烛,到洞口应该足以应付了。快走。”他说。
最后的路程他几乎是带著不怪飞奔,蜡烛也在他们将出洞口前的一刻,完全熄灭,他们由黑暗步入光明,由阴暗的洞穴中解月兑了。
乍见艳阳的瞬间,就像自幽冥踏入阳世,隔日晃若隔世。
“我们回来了!我们真的回来了!”不怪欢呼跳跃著,兴奋不已。“我的天,我好想念这些树、这些花、这些草!我的天,我没死,我又回来了!”
像孩子般她四处奔跑四处亲吻著那些花花草草,就连小兔子都被她半疯狂的举动吓得惊跳乱窜,鸟儿扑翅飞开。她转著圈子对著蓝天大声叫著。“我回来了!我没有死!”
那种死而复生的喜悦是笔墨言语都难以形容的,不怪觉得她的心载得满满、满满都是生命的赐与,她想与人分享这快乐,想也不想的她回过头寻找著彻里曼的身影,他就站在那里,洞口外。
不怪伸开双臂,奔到他的怀中,紧紧的拥抱他。“吻我,我好高兴,我要你吻我。”
彻里曼摇头笑著,“你真是疯狂。”
“是啊,我为了生命而疯狂。笑吧,舞吧,我们已经自鬼门关前回来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紧紧的抱住我吻我,永远都不要放手。什么都不要说,只要抱住我,就像昨夜一样。”
她冲动的将红唇印上他,渴饮他的气息,舌尖滑过他紧闭的双唇,随即赢得他微叹的屈服,他开始加入她的吻,加入她的热情之中。
似乎没有比这么做更对的事,当他的手无所不在的抚模她,当她的唇温柔的刷过他肩颈交接处,她觉得世上没有比爱他更对的事。
用他那稳定坚强的力量,他救了她的生命。用他那具有魔力的绿眼,他偷去她的心。没有理由、没有道理可言,她就这样掉进他的情网中。
洋溢清香的鲜草味,丝丝吹过发梢的微风,璀灿的阳光都带上了火热的色彩,充斥在她的感官,掠夺她的知觉。仿佛只要一点点碰触,她就会转化成为焰火本身,燃烧于一瞬间。
那样的鲜明,她无法抵抗的融化在炽烈的下,他似乎无意停止,她也不想阻止他,她想要他的吻一直持续下去……“看著我,不怪。”
依他的要求她缓缓睁开蒙亮的双眼。在阳光下他正闪闪发亮,绿眼化成两枚流动光芒的活翡翠,惊心动魄的美丽。他的手解开了她的衣扣,亲密的流连在她双峰上,一股热流涌上,她几乎不能自持的呼唤出声,最后只好再闭上双眼。
“不,不要闭上你的眼睛,我要你注视著我们俩。”他要求,捧起她的双颊执意说著:“当我占有你时,我想看进你美丽的双眼。”
她脸红了,热火上涌,但她没有办法不照他的话去做。她注视他充满专注与的表情,他如何亲吻她的双胸,每一步骤每一细节都变得那样敏感,挑动她最深处的需要,她可以感受到每一分微小的变化,细腻的挑逗,增强那股张力。
缓缓地,他逐步漫游到她柔软平坦的月复部,嚼咬与技巧的吮吸让她弓起身子不觉申吟,而当他分开她的双膝时,那股亘古的热焰如何温暖了他们四周的空气,就连鸟声花香都隔绝在这世界之外,除了他们,一切都静止下来。
以无比温柔他一寸寸的进占她的所有,她喘息著?紧捉著他的双肩,用力在他的胸前留下红印,恳求他缩短这折腾人的挑逗,但他不肯。
彻里曼刻意延长喜悦来临的步伐,从容不迫掌握一定的节奏与速度,逼得她几近疯狂,不怪注视著他凝满汗珠的脸颊,燃烧出光芒的绿眸,她决定不再听从他的指挥与引导,她要全部的他,半点也不能少。
她轻言细语著情话,主动配合他的移动,当她的双唇滑到他同样温热跳动的心口前,彻里曼的克制便“啪!”地一声断了线,他无法再保持他的温柔与速度,以相反的狂猛气势,他迅速的将两人领达天际越过界限,热情爆发于瞬间。
他沉甸的体重压住她,但不怪没有力气抱怨,她感觉晕眩、喜悦与满溢的高兴欢欣,她只能挂著神秘满足的微笑,静静地躺在这片草原上。
对于生命,在这一刻她没有更多的要求。
和风吹拂过彻里曼汗湿的背,他的知觉直至这一刻方恢复作用。他移开自己的身体,俯看乱发微笑的她。
“你真是个小疯子。”他不觉以溺爱的口气说。
不怪拉开唇角,漾了一个更大的笑容,“谢谢你。”
“为什么?”他拾起衣服为她盖上。
没有回答,她倾前在他唇上印下单纯的吻,“你可要好好的捉住我,别让我掉下去。”
“打什么哑谜,小傻瓜。”他躺回她身边,仰望著蓝天说:“我们可没有时间在这边休息,我们还要找到哑奴及我的手下们,还有许多事要做。”
不怪往他怀中窝了窝,“再躺一下下,让我把这风、这草、这花还有阳光通通部记下来。”还有他的气味、他的温暖也通通记下。
他以不耐的口气叹了叹,“只能躺一下。”
早在他回答前,她已经心满意足的闭上双眼,睡著了。彻里曼若有所思的为她顺著鬓发,指尖滑过她合起的双眼,又浓又密长长翘翘的睫毛,笔挺的小鼻尖,以及最甜最柔软的双唇……巫师曾说他们会回到各自的地方去,这句话深深的忧虑著他。
在回到现实世界前,他没有机会去深思,一旦他有空闲开始思考,就不得不考虑到不怪目前并不属于他的状况。
他可以将她视为俘虏,但俘虏是短暂的。他没有留下她的永久权利,她随时都可能离开,毕竟她身为堂堂的郡主——王爷的女儿,怎么能留在一个来自远方国度,为了复仇而来的男人身边?
凝视她完全信赖他的睡颜,晓得她并没有离去的意愿,她会心甘情愿的留在他身边,反而更加深了难题。自私地索取一切她付出的,而没有十分的回馈?他能那么做吗?但他有什么能给她的?
整个彻家家族的重责大任,正在要求他放走不怪,按原定计划复仇后便离开中国,回到俄国迎娶黛妮莎,从此再也不回顾这个伤心之地。
为什么她不能只是一个平凡的姑娘,为什么她不能只是个平民女子,如果是那样,他今日便可不顾一切的带她回到故乡去,管他人如何去想,他会永远珍爱她、保护她,将她纳于他的羽翼下生活。
没有人会说一句半话,他是彻里曼公爵,他做的事不会有人敢说什么的。
不。突然彻里曼不悦地推翻了自己论调。
不,她不会快乐。他知道。
避她是否来自一个尊贵的王爷之家,不怪就是不怪。自信、尊严、有自我主张的她不会快乐的当一个情妇,他也不会要求她那么做。
如果他要带不怪回到俄国去,只有一条路能走——娶她为妻。
彻里曼以毯子盖好她不安乱动的身了,喃喃自语著。“告诉我该拿你怎么办?
不怪姑娘。我似乎不能放你走,却又不能不顾及我的责任。我感到困惑,为什么你会对我如此重要?”
当然她没有回答,彻里曼苦笑了一下,羡慕她能平静安详的休息。他闭上眼靠著她的额头,叹息。“我想我也掉入你的情网中。”
鸟儿啾啾的在树头啼叫,风无声的吹著。
不晓得过了多久,一片树叶落到了不怪的鼻头。
“不要闹我,平凡妹妹。”
正梦到过去童年情景的她,无意识的挥开那片树叶,却意外的击到某种物体上头。那物体颇为坚硬结实,还带点弹性。嗯?
她睁开一眼,看见睡著的彻里曼,想起了自己所在地点。
小心地不把他吵醒,不怪著实伸了个大懒腰,打了个大呵欠,才自他的臂弯中溜出来。
“你一定是累坏了,可怜的家伙。”她双手捧著颊,趴在他身边观看他睡相。
没想到连睡著的他也很好看呢!简直像是睡美男。
她带著决心坐起身,“好吧,既然你累了,就由我来负责晚餐。我看这四周应该有不少野味可打。”
七手八脚的把衣服穿上后,不怪非常讶异彻里曼竟一点都没醒来,她更确定了他累毙的程度。好吧,既然害他累得半死,她总要表现更多的诚心才对吧?看样子今天不猎到几只野兔,起码也要有三、四只野雉鸡。
现在已经回到太白山的野林内,也就是说她等于回到自己的地盘上,不怪如鱼得水,准备好好的大显身手一番。
她在彻里曼的颊边留下一吻后,雄心壮志的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