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黛酒店"屬于孟氏連鎖旅館的主支﹐七樓的新娘休息室以紅木屏風分界成兩個區域﹐孟祥琴身著從法國訂制的白紗禮服端坐在其中一偶﹐由化妝師細細撲上蜜粉補妝﹐耳中卻不听見屏風隔壁傳來高高低低的爭執聲。
"系上去比較好看。"沈楚天說得舌頭發干、額角出冷汗﹐承治仍然抵死不肯就範。
"綁不綁哪有多大差別﹖你少唬我﹗"他打定主意不再讓自己的脖子被任何布料纏住。
沈楚天只好搬救兵。"小──琴──"
輪到她出場。
"這樣就可以了﹐我不喜歡濃妝。"她向化妝師綻開道謝的微笑﹐撩起裙擺來到隔壁。"怎麼回事﹖"
"他不肯打領帶。"沈楚天指著他的鼻子控拆。
她一言不發地接過紅底黑條紋領帶﹐繞過他的脖子。承治觸電般往後跨出好大一步。
"承治﹐我們今天結婚。"她提醒他。
"我知道。"警戒的眼掃過她手中的危險物品。
"你是新郎﹐所以你要打領帶。"她換上耐心的笑容。
"為什麼﹖"
"因為全世界的新郎都打領帶。"
"我不要。"
"承治﹐你不想結婚了﹖"
"要﹐可是我不打領帶。"
"承治﹐乖乖听話。"她的表情一變﹐轉為哄騙而誘惑﹐軟綿綿地勾上他的頸項﹐她的呢喃一如他們纏綿時的回腸蕩氣。"我堅持嫁給一個系領帶的新郎﹐所以你早早把這個任務完成﹐咱們才能早早結完婚﹐然後回公寓里度過浪漫的洞房花燭夜。今晚﹐我答應你……"她湊近他耳際﹐接下來的細語模糊成脈脈含羞的情話。
沈楚天不清楚新娘子和他談妥了哪些交換條件﹐半分鐘後﹐他看見承治掛著憨憨的蠢笑﹐溫馴地讓她系好領結。
門外﹐結婚進行曲的溺滋樂音奏起﹐飄出窗外﹐倘佯于天地之間。良辰吉時到了﹗一雙新人挽著手臂踏出休息室。
"琴琴﹐"程坤驊居然埋伏在門外。"恭喜恭喜﹐新婚快樂﹗"他露出一臉諂笑。
"謝謝。"新人正欲前進﹐又被他攔下來。
"琴琴﹐尹先生﹐我知道時機不太正確﹐不過﹐你們可否先告訴我﹐分子轉換機究竟何時才會修好﹖"
"緊張什麼﹖你的'小兄弟'還在原位﹐只是肉眼看不見而已﹐對你的日常生活又沒有妨礙。"承治擺出臭臭的表情﹐他越來越討厭她的前任男朋友們出現在他們的生活中。
"但是對我的愛情生活有妨礙呀﹗"程坤驊幾乎哭出來。
"一切等我們從法國蜜月回來再說。"祥琴挽著準丈夫的手步向禮堂。
"我發覺那家伙和廖彥強同樣討人厭。"他輕聲嘀咕。
"是嗎﹖"她听見了﹐忍不住榜格嬌笑。
金色日光透入琉璃窗扉﹐籠罩著她的層層紗緞﹐如曉雲﹐如煙霧﹐一身的氤氳朦朧。
奇異地﹐在這瞬間﹐在孟祥琴即將屬于他的前一刻﹐豐沛的情念突然涌進他腦中﹐他倏地明了──他愛她﹐真真正正、完完全全。既不是"應該"﹐也不是"或許"。
他偏側著頭﹐驚喜地笑了。眼眸回轉間﹐迎上她盈盈水漾的明瞳。
"承治﹖"
"嗯﹖"
"我愛你。"
"還有﹐"
"嗯﹖"
"別再扯你的領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