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光悚然一驚。
七星和他們主子的關系與其說兄弟,不與說像父子。
在她心中,主上永遠高大強壯,庇護著他們,如永恆的山岳。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心中天人般高高在上的男人,也會有這樣脆弱的時刻。
她總以為主上是最強的,永遠不會倒,卻忽略了他也只是個男人而已,有和情緒,會感覺孤獨和痛苦。
這四百多年來的分別,都是他一個人在忍受寂寞。他的極限終于到了,她卻理所當然地認為他應該繼續守下去。
瑤光突然發現了自己的自私。
一顆眼淚從她的眼眶滑了下來,南抬手替她抹去,輕笑。
「哭什麼?真是傻女孩。」
「我知道了,是我不好,只是……」瑤光努力將心緒穩住。
「沒有什麼只是的。該來的就會來,天機也沒有什麼可說的。」他淡淡的妝下去。
這表示,天機還沒想到化解主上與可可天劫的方法。
瑤光深吸一口氣。如果要她犧牲自己的生命,甚至魂飛魄散,她也願意保護主上與可可周全。問題是,這場劫從來都不是應在別人身上,就算她想獻身以報,也無用武之處。
懊怎麼辦呢?
她仿徨地看著窗外。
西克絲的嗓音突然響了起來。
「南先生,天機來電,很緊急。」
「接過來。」
南走回辦公桌前,螢幕上出現天機過度白哲的臉龐。
「可可呢?」
「在房里睡覺,做什麼?」他低沉問。
「她不在那里了,找到她!立刻!」天機斷線。
南胸口一緊。天機絕對不會無緣無故要他去找可可!
他大步走向通往私宅的雨道,瑤光急急跟在後頭。
房間里已經沒有人。
他拿起平板螢幕,看她的留言和時間。大約半個小時以前。
「西克絲,運用各種方法,追蹤方可可的行蹤!」
「是。搜尋程式啟動,衛星定位中,監視系統開始搜索——」
可可整個人被摔到另一面牆上,痛叫了一聲,按住直接撞牆的右肩坐倒在地上。
眼前一閃,黑影又攻了過來。她不暇細想,模到玄關矮櫃,立刻抽出一整個抽屜往那人身上丟過去。
這個矮櫃整個都是實木做的,抽屜很沉,那人的大腿被砸到,步伐頓了一頓,可可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每一格抽屜全都抽出來往他身上招呼。
那人左右閃躲,被攻個措手不及,可可趁機連滾帶翻地往攝影棚爬進去。
天!穿這什麼鬼長裙!她的腿終于從糾纏的裙擺間找到空檔站起來,跑沒兩步,一只大手揪住她後腦的短發。
「啊——」
就因為是短發,被揪住發根更痛。可可手邊只要模到任何東西,就往身後的男人丟。腳架,鏡頭盒蓋,椅子,相框,另一張椅子!
有滑輪的辦公椅稍微讓他的步伐被牽絆住,他的手使勁往前探,揪住她右邊的袖子。嘶——右肩短袖不見了!
可可又踫到一樣東西——是她的照相機!整副長鏡頭的專業照相機相當沉重,她狠心連著腳架往後一推,喀隆嘔嘟!身後一陣激烈的低咒。
她明明有保全,這人為什麼進得來?為什麼保全沒有響?
罷才匆促的幾瞥,她只看到歹徒是個身材瘦高的男人,頭上戴著全黑的滑雪面罩,露出兩個眼楮和嘴巴,身上穿的是黑色T恤和牛仔褲,沒有任何可供辨識的特征。
她往內間跑去,只要躲到倉庫把自己鎖在里面,他就奈何她不得了。
一雙粗壯的臂膀突然趕上來,勾住她的脖子!可可整個人被架得騰空,呼吸霎時被切斷。
她的雙腳在半空中亂踢亂瑞,痛苦地攀住他的手臂,拼命想扯出一點可以呼吸的空隙。
「裱子!」壓低的男人嗓音在她耳邊嘶喊,「告訴我,照片在哪里?」
「什……什麼……」她的肺部激痛,眼前望出去只有一片紅霧,幾乎沒有辦法說話。
「照片在哪里?」他稍微松開手臂一點,她立刻大口大口的呼吸,他的手臂隨即收緊。「說!在哪里?」
「照片……在電腦里……」
「我要的不是你拍的那些該死的照片!」
她整個人飛過大半間攝影棚,重重撞在磚牆上。
「她一定先回家了!」瑤光坐駕駛副座,車子以驚人的速度飛馳在紐約街頭,駕駛的男人一臉鐵青。
西克絲與車子的系統連線,隨時送進最新的資訊。
「五點四十七分,她在南集團總部門口上了一部計程車,車號xxxxx。」
「五點五十三分,她搭乘的計程車經過教常與華倫街。」
「五點五十七分,教常街與強伯斯街……」
西克絲不斷切入各個不同的系統,官方或非官方的,將所有街頭監視攝影機有錄到可可的結果——傳過來。
同一時間,撥身可可住家、工作室與手機的動作也在進行,統統沒有人接!
可可是往蘇活區而去,她的家和工作室都在附近,他必須選擇第一個停靠的目標。
直覺告訴他,可可會選擇工作室。
飛車一轉,飆向她工作室的方向。
瑤光握緊門把,不斷在心頭祈禱。
上天,拜托不要讓相同的命運重演。她無法忍受再看著可可出事一次!她更不敢想像身邊的國人,此刻是什麼心情。
響亮的美國國歌突然在玄關唱了起來,歹徒嚇了一跳,飛快回頭。
摔得七葷八素的可可拉住她的攝影布幕,手中突然模到一個沉重而堅硬的物事。
銅雕!
歹徒發現響的只是她的手機鈴聲,松了口氣,回過頭再度朝她殺來。
「啊——」可可抓緊銅雕,撲過去一棒揮過去。
歹徒飛身急跳,還是來不及完全躲開,他的右邊肋骨重重地捱了一下,可可在一陣血腥的快意中听見喀喇一聲,肋骨斷掉的聲音。
歹徒「嘶——」的用力吸了口氣,按住自己的體側跌跌撞撞退了兩步。可可一擊得手,再加上被困在角落,退無可退,只能前進,于是揮舞著荻荻的銅雕,「啊——」大叫一聲殺過去。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體內有這麼重的暴力傾向。
歹徒歪著身子避開她的一擊,又是尖銳的吸了一聲長氣。斷掉的肋骨令他疼痛難當。
可可的情況看起來也好不到哪里去。她的右肩衣服被撕破,露出大半個胸脯,裙擺碎裂,可是這些都是皮肉傷,比起他斷了可能不止一根的肋骨,局勢突然逆轉,變成她佔上風。
「啊——」可可為了求生,什麼都豁出去了,舉高銅雕殺了過去。
那個歹徒頓了一頓——竟然拔腿就跑!
「我殺了你!我殺了你!我殺了你!」
她一路追出去,那人跌跌撞撞一路逃。她披頭散頭,他佝僂狼狽,兩人都好不到哪里去。
「啊——殺了你——」
驀地一雙手臂半空攔截將她撈進懷中。
瑤光從主上身後閃出來,清斥一聲,即使只剩半成功力,也輕而易舉地將受傷的歹徒制服。
「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可可已經陷入半瘋狂狀態,拼命叫囂,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好了,好了,噓……」南緊緊將她的臉按進懷里,「沒事了,沒事了,寶貝。」
突然襲來的後怕攫住她,可可渾身發抖,軟軟倒在南的懷里放聲大哭。
鑒識科人員在犯罪現場進進出出,羅伯森和某個鑒識人員交談兩句,離開他走向救護車的方向。
可可坐在後面的車門口,身上圍著薄毯,手中一包冰袋鎮著左頰。瑤光坐在她身旁,手帕沾點水替她把臉上的灰塵擦干淨。
羅伯森突然被一道人影攔住去路。
南的眼光冰寒到極點。
「我以為我可以信任警察,顯然我錯了。」他的語氣平滑如絲,冰寒萬分︰「你們的辦案效率令人非常不滿意。在我眼里,這已經不是一件普通的刑事案件,而是我的女人被攻擊的案件。」
他的眼光看向警車後座被逮捕的男人,露出一個嗜血的微笑。「你可以告訴他,我會為他聘請最好的律師,而且一定會讓他全身而退——然後他就是我的了。所以你知道有任何事想問他,最好趁這段時間問清楚,因為這可能是你最後一次看見他。」
他眼中的殺意讓羅伯森明白,那個歹徒會寧可自己面對的是司法審判,牢獄之災,也不是眼前的這個男人。
對于如此明目張膽的挑釁,羅伯森意外地竟然沒有做聲。
頓了一頓,他繞過南,走向全身依然不由自主一直顫抖的可可。
南取代瑤光的位置,將她整個人撈進懷里。
「我沒事……我沒事……」她的牙齒打顫。「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一直在發抖。」
「那是過度驚嚇的正常反應。」羅伯森和聲開口,「很抱歉,一切都是我的錯。」
「不……不是……」她的牙齒還在打顫。
羅伯森疲憊地搖搖頭。「局里的人手一直不足,我被另外兩件案子絆住了。我知道這不是理由,但我原本以為荻荻在南集團里會很安全,我們還有足夠的時間,沒有想到他的目標會轉移到你身上。」
瑤光不知道從哪里弄來了一杯咖啡,南接過來,可可就著他的手喝了幾口,終于比較穩定下來。
低聲謝過之後,可可看向警車後座那個陰狠的男人。
「你認為這兩件事有關聯嗎?」
「在幾個星期之內,你和荻荻同時遇到手法相近的攻擊事件,我不認為這是巧合。」
「如果是這樣,他或許攻擊了我,卻不是傷害荻荻的那個人。」她的目光直直對上杰瑞•萊德斯的雙眼。「荻荻受傷的那個晚上,我和他在一起。我就是他最好的不在場證明。」
「我知道。」羅伯森的眉心深深扭鎖。
所有人腦中轉著同樣一個念頭——這個案子沒那麼單純,鐵定有更多共犯。
搶在南說出更多冷語之前,羅伯森迎上他們每個人的眼楮。
「我會抓到他的共犯!」他轉向可可,固執如石的眼神毫不妥協。「現在已經是連續兩起攻擊事件,從普通的行竊未遂與傷害罪升格到重度犯罪,我的上級已經沒有理由逼我將時間分散在其他案子上。你和荻荻的案子,從現在開始,會是我主力偵辦的案件!」
南鷹眼微眯,可可按住他的手臂,不讓他開口。
「我相信你。」她誠心地看著羅伯森。
羅伯森簡單地點了個頭,大步走回犯罪現場。
「我會派人開始調查。」南低沉地道。
一開始始他以為是小事,而且,很冷血地說,因為受傷的是荻荻而不是可可,他對這個案子並沒有那麼上心。但從可可受傷的那一刻開始,一切都不一樣了。
「好。」可可知道阻止他也沒用。「給我和瑤光幾分鐘的時間好嗎?」
南正想開始打幾通電話,于是點點頭,走到旁邊去。
瑤光靠了過來,輕撫她額角的淤紅。「回頭我給你準備一些活血化淤的藥膏。」
可可握住她的手,輕輕道︰「瑤光……」
瑤光搖搖頭,小心地環住她的肩膀,在她沒受傷的那一邊額頭輕印下一個吻。
「不用說了,我都明白。」她輕撫可可的臉頰。「很抱歉我害你這幾天心里堵著,我只是需要一點時間想通而已。」
可可鼻頭一酸,眼淚掉了下來。瑤光將她擁進懷里,輕輕搖晃。
「我真的很愛他……或許你覺得可笑,為什麼我可以愛上一個才認識幾天的男人,可是……他真的對我很重要,你也很重要。我不想失去你……
「我知道。」瑤光鼻頭微酸,輕貼看她的臉頰低語。「可可,放心,你永遠不會失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