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靜絕對想不到,她才黯然神傷的離開不到一個鐘頭的時間,簡雍的人就已經飆到她住處前面了。臉色難看的可以將警察局長給嚇死。
開會時,他只看見經理們一個個嘴都張張闔闔,可卻一點都沒听進去他們的報告,滿腦子的思緒全陷在她的那通電話里。
去。無緣無故的就冒了通電話,然後吞吞吐吐的提了些莫名其妙的問題,接著又難能可貴的拉起了嗓門對他吼,最後是一句讓他听了就火的話「我不會再去煩你了」,不會再來煩他?她這是什麼意思?
這下子可好了,連續丟了好幾個白眼給無辜的男秘書,簡雍塌沉著臉沖進會議室,勉強自己主持會議,看著輪到手底下最出色的業務經理正在報告這個月來公司巨幅成長的傲人業績……忽地站起身來,他令人大吃一驚的丟下一句——明天再繼續會議,然後迅速的消失在公司大門。
他已經捺不住性子等這些人一個一個唆完了,不必等到晚上,他現在就直搗上以靜那里,叫她一個字一個字的給他說清楚,她究竟在搞什麼飛機。
可是,真他媽的,他萬萬也沒有料到的是,在樓下按了老半天的門鈴,沒人理會。沖到房門口敲門,還是沒人理會。他氣得一手扭門把、一手正預備要狠狠的擂門時,門倒是開了。
里頭空無一物的景象讓他整顆心都麻了。
那——女——人——真——的——跟——人——跑——了!
***
第二天,敘靂企業所屬的整棟大褸全都籠罩在一團高壓下。
一個晚上的工夫就完完全全的豬羊變色,這不由得讓所有的人都開始揣測著,最近這幾年脾氣已經「從良許多」的簡總一定出了超級大的問題了。
這,怎麼得了呀,主子龍心大躁,臣屬全都端起了不安。就只怕走路太過煽風引浪的,一個不小心就惹得火山綻起風暴來。
元老級的不斷放話安慰大家,也安撫自己,沒事、沒事,以前他脾氣上火時,都會找人出氣、罵上一頓,可是瞧目前的狀況,只是泄了些煙苗兒罷了,大伙兒安全應該是無慮的。
總之,只要不隨隨便便沾到簡總周遭範圍三尺之內,都算是安全距離。
外頭的八卦消息是如何風風雨雨的,簡雍不管,也根本不甩。可是,他們倒是猜錯了一件事。
他全心全意的想找人出氣、罵上一頓。而且這股沖動與隨著時間分秒必增。可是,那雀屏中選的人卻躲得不知去向了!
而好歹可以听他倒倒垃圾的小畢又被老婆纏到澎湖去逍遙,遠水救不了近火。
又氣又火的坐在椅子上瞪望著落地窗外一片澄藍的天空,面無表情的簡雍眼底卻是燃著簇簇駭人的怒火。
生平第一次被人當成發泄的對象,簡雍當然心有不甘,尤其最不甘的是,他的心也背叛了自己,像是跟著那女人跑了似的魂不附體。
一整個晚上,他獨自品嘗那種孤單的滋味,生平第一次,他希望自己的身邊能有個人。以前的日子他也是一個人,可是,那時候的他,輕松快樂的享受孤單,可如今,他卻是被孤單享受了。
竟會發自內心想她,是他所始料未及的。而想念她的嚴重程度,更讓他幾近抓狂的砍人邊緣。
好不容易天亮了,他迫不及待的飆到公司去。身上穿的仍是昨天那一套西裝,只不過變得跟咸菜干一樣縐巴巴的,可他卻全然不在意。
或許多看幾個人,多听到些人聲,被拋棄的痛苦就會淡了些。
心里的主意在接近正午時,逐漸的被打敗了。惡狠狠的瞪著可以構得上是奪門而出的人事經理背影,簡雍頹然的垂下肩頭懊惱了好半晌,卻怎麼也窩不下胸口的那陣悶氣。猛地張口吐出一聲咆哮,他將椅子霍地旋了一百八十度,讓自己的視線對著外頭。
反正沒有人有這個膽子探頭進來查視的,整棟大樓的人士都像膽小表一樣的怕他,這會兒不知道有多遠閃多遠,就深怕給他噴到火焰似的。他有那麼可怕嗎?簡雍的心情陡然滑到地下室去了。他真有那麼嚇人嗎?以靜她似乎也挺怕他動怒的。
可是……誰不怕呀?高高在上的大老板除了他們呈上去的資料與傳真照單全收外,還額外送上一副陰陰沉沉的凝視給那些膽敢進入虎口的人。那眼神,看得幸運能全身而退的那些人連出了那扇門好幾個小時,心窩里還涼涼的顫著。
苞自己的心抗爭了一個上午,簡雍卻是再也鐵齒不起來了。他不需要她,可是,該死的,他很想她。非常、非常想。就算她真的已經包袱款著跟人跑了,他還是很他媽的想她。
媽媽離開他們的時候,爸爸是不是也正如他此刻的心情?這個念頭一竄出來,悵然若失的簡雍先是一愣,然後開始低笑出聲。仰起臉,他一聲又一聲的狂笑起來,刺耳的聲音震得玻璃窗也細細的搖晃著。
莫名其妙的眼淚就這麼伴著笑聲淌了下來。猝不及防的,簡雍收起狂笑,怔怔的伸手觸模著自己臉上的濕濡。
有多少年了?自從母親離開,父親天天與酒相伴,他以為自己早就是盔甲防身了。原來,他還是有淚,心,還是會痛呵!
這項了悟足足讓他怔忡了許久,直到碧藍的天空里,有只突然闖進他視線里的小麻雀喚醒了他的失神。
不行,他要將她找出來,問她為什麼要離開?
他相信她還是愛他的。一定的,小呆鴨的眼楮不會騙他,她望著他時,仿佛他是她的唯一,他不相信她會像母親一樣玩著高竿的愛情游戲。他不要像父親一樣怨天尤人的麻痹自己的一切,他不允許歷史再重演一次。
于是,他拿起話筒,沒有經由秘書就直接找上一個男人。錢立封!
雖然傷心、憤怒與嫉妒同時洶涌在心,可是他卻非常確定,如果小呆鴨身邊真的有另一個男人,除了錢立封外,不做第二人想。
至此他方察覺,在超級市場外頭,錢立封跟在小呆鴨身後的畫面,竟然是這麼牢不可破的嵌在他心里的最深處。
***
目睹她跟別的男人說說笑笑,他終于「有點」能體會畢天裘那時反常的行為了。有點……哦,該死的,是很多、很多,他完完全全能體會當年紅鶴撲到他懷中灑熱淚時,小畢失常的反應了。
就算錢立封將跟小呆鴨的關系撇得干干淨淨的,可她身邊的確是有另一個男人。這個事實的打擊重重的敲痛了簡雍的心。
那男人是誰?
「我來,我來,這種粗重的工作交給我們男人來做。」沒有察覺到自己被一雙仇視的利刃盯上了,石樵鷹趕到何以靜身邊,阻止她想要扛起那一大捆甘蔗的意圖。
哼,男人,沒見過這麼不知道何謂謙虛的男人!陰陰郁郁的眼神在看到石樵鷹體貼的扶何以靜那只小呆鴨站到一邊時,倏然發熱了。
「阿鷹哥,很重哦,你要小心。」乖乖听話的撤開手,何以靜不怎麼放心的叮嚀著。
哼,小心個什麼勁兒?橫豎那捆甘蔗又砸不死人,干麼,她倒是對那男人挺心疼的嘛。簡雍眸中的不悅轉成輕怒。
「放心啦,我又不是不曾做過。」石樵鷹對她笑得很瀟灑,「你先去將那些鴨子趕回來,我一會兒就來。」他開口支配她的行動。
他是誰?用這麼隨隨便便的口氣跟小呆鴨說話?極度不滿兩人之間熟稔的模樣,簡雍對他的每一句話都很感冒。
而何以靜回他的笑容才是引起簡雍怒火中燒的罪魁禍首。
人家只不過是幫她做點「小」事,她有必要笑得這麼狐媚嗎?去,為什麼以前從沒見過她這麼——風騷——的一面呢!
「好,我先過去嘍,你……」何以靜不解的停住口,疑惑的望著石樵鷹。
石樵鷹笑了笑,興味的打量眼神落在她身後。
阿鷹哥在看什麼?納悶的轉過身,還沒看到來人,聲音就已經讓她知道了對方的身份。
「他是誰?」像聊天似的將雙手盤在胸前,簡雍簡單扼要的丟出問題。
那氣呼呼的神態,騙三歲小孩,也沒人相信他是要來聊天的。還有他的眼神,尖尖銳銳的,簡直可以將石樵鷹給捅出十來上百個洞來了。
「你怎麼來了?」何以靜不敢置信的望著在她身後站定的人。
眼前的不是幻影吧?她竟然看見了,簡雍?!
「怎麼,法律有限定我不能接近宜蘭嗎?」酸酸冷冷的話讓何以靜不知所措的愣在當兒,渾然不知道該接什麼話較妥當。
「嘿,以靜妹妹,看來你的還是挺誘人的哦。」朝神色各異的兩人扔出這麼一語雙關的話,石樵鷹朝她擺擺手,快速的讓自己安全撤離。看起來以靜妹妹的他脾氣似乎不怎麼良善,開玩笑,他可沒當沙包的興趣哪。雖然他撤退的動作輕快如風,可舉止仍有著說不盡的優雅。
看在簡雍眼底,更是刺眼得緊,「他是誰?」陳年老問題又冒出來了。
「他叫石樵鷹,是鄰居哥哥,從小苞我一起長大的。」隨便敷衍了幾句,何以靜的心完全被他的出現給勾住了,「你怎麼會來?」
鄰居哥哥?小畢跟紅鶴的愛情戀曲霍地在他眼前浮映。他們之間的緣分不就是青梅竹馬的延續!
「我為什麼會來?哼,那要問你呀。為什麼他會在這里?」顧不得風度的吼著,簡雍大跨一步,牢牢的捉住她的手臂。
「他也剛好要回家住幾天哪。」宜蘭又不是他家,阿鷹哥回家住幾天有什麼好大驚小敝的,「你……來找我?」他真的是來找她的?她快暈倒了。
「廢話,不是來找你,難不成是找他的。」簡雍黑壓壓的臉色絲毫沒有好轉,「怎麼有那麼湊巧的事,你回家他剛好也回家?」
「對呀,是阿鷹哥幫我將行李都給載回來的。你為什麼來找我?有事?」音量到最後陡然下降了好幾階。
「有事?你還好意思說呢,既然要走,為什麼不徹徹底底的將事情講清楚?你離開我就是為了他?」
「為誰?」
「為他,那個叫石樵鷹的男人,你的阿鷹哥。」迭聲的怒嚷著,簡雍手腕往前一縮,將她拉到自己胸前,「你當我簡雍是什麼?種豬?既然已經有了他,為何還來招惹我?」
何以靜被他的指責砸得頭暈目眩,「我沒有?」
「沒有?你口口聲聲說喜歡我,可是一掉頭卻又走得無影無蹤的,你以為這樣做很瀟灑嗎?」
「可是……」心逐漸的清明了起來,瞪大了眼,何以靜被自己領悟到的可能性給勾出了眼淚。
瞧他怒火茂盛的模樣,十足十的像極了被嫉妒給蒙住了心眼的男人,但,可能嗎?
「可是什麼?既然沒有心想玩下去,當初為何要來惹我?你以為玩火不會灼到身嗎?」簡雍實在是氣極了。
「我沒有這個意思,你是我的唯一,不會再有別的男人。」唇邊偷偷的綻出一朵微笑,眼淚卻反倒是明目張膽的先滑下臉龐。
「那你為什麼還要離開我?」這句話簡雍像是打心底狂哮出來的,嘶啞又暴怒。
「你不是……我以為你不要婚姻的。」若不是這句話,她又怎會絕望的離開他呢。
「你以為、你以為、你以為,你為什麼不來問我,問我怎麼以為的呢?什麼事也不找我商量,包袱款好就跑了。還跟個男人跑了,你這是什麼意思?向我下戰書?」一想到石樵鷹的存在,他就有著濃厚的危機意識。那男人的條件鐵定不輸給錢立封,是個很強的敵手。
「我沒有這個意思,阿鷹哥是因為剛好也要回家住上一陣子,所以才麻煩他幫我載東西回來呀。」她委屈的俯下臉蛋,「況且,你已經不止一次的說過你這輩子絕對不會結婚的,你還說休想要……」
「我知道自己說過的話。」猛挫著一口鋼牙,簡雍忿忿地扯著她的短發,「我也說過你……是特別的呀。」呼,終于將話說出來了。真是要命。
「真的?」交往的這段日子以來,就數他今天說的話最露骨了。
看著他別別扭扭的對她說她是特別的,這……怎麼可能不讓她感動呢。
「唆。」極端厭惡自己明知不可為卻又為之的作繭自縛,簡雍真想掉頭走人。可是瞧見隨隨便便的一句「花言巧語」就讓她高興得又哭了起來。唉,不禁的嘆了聲氣,粗手粗腳的替她拭去淚水,他連面容都柔得像換了個人似的。
「或許,我們可以試試看。」
「試試看?!」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試試看?他的意思是……
「好吧、好吧,這輩子算是栽在你手心里了,我會娶你,我娶定你了。」簡雍以為她還是不怎麼滿意的不為所動,不由自主地哼了好幾聲,粗聲咕噥著︰「只要再給我一些時間好嗎?」
「你要娶我?你是說……我們要結婚?」他願意在法律面前宣誓,讓她成為他的?!
「對,先選蚌日子訂婚,等你大哥退伍回家接手你的工作後,我們立刻就結婚。」陸小戎已經大嘴巴的先將小呆鴨家里的大概對他說了一些,只不過,她漏掉了石樵鷹這一號人物,「但是,你休想再一次這麼悶不吭聲的逃開。听到沒?」
抽了口氣,何以靜震驚的望著他紅著臉月兌口而出的驚嚇,花了好幾秒的時間才確信,這是真的。
他真的開口對她說結婚這兩個字!
輕呼一聲,身子猛地貼向他,她張開雙臂緊緊的環上他的腰。快樂的淚水嘩啦啦的又淌了滿臉。
「你知道嗎,我愛你。」抽抽噎噎的,何以靜說得很模糊。
可是簡雍卻毫無障礙的听懂了,而且也听進心窩里了。
輕輕的撫著懷中的小腦袋,他輕吁一聲,忍不住的讓柔情漾了滿面,一直以來盤據在心中的魔鷙漸散漸淡。
「我知道,還有,我……咳咳……也愛你。」話方月兌口,黝黑的臉龐就透起了不易察覺的熱氣。
哭著、笑著、吸著鼻中的酸水,何以靜在他懷中點了點頭,又點了點頭,盤在他腰上的雙手卻是不由自主地愈縮愈緊了。
——如果他愛你的話,他會追著你的小來宜蘭的——
阿鷹哥的話又自腦海中被翻了出來。他真的追在她身後來了,而且,他親口對她說,他愛她……嗚!
何以靜偷偷的在心里下了個定論,阿鷹哥真是個英明與睿智兼具的男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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