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降臨在首善之都,半山上的大別墅今晚車水馬龍,彷佛車展一般,各式昂貴跑車、禮車紛紛出現在這里。
進入屋內,金碧輝煌的大廳里,衣香鬢影,冠蓋雲集,政商名流齊聚一堂,杯觥交錯、笑語喧嘩,熱鬧非凡。
今晚是某位大人物的八十歲大壽晚宴。
今天能拿到這張邀請卡、踏進這扇大門的都不是泛泛之輩,也因此,在這權力圈子里,每個人無不使出渾身解數,要不就是趁機建立人脈、拉攏關系,要不就是在大家面前展現實力。
對于這種台面下的暗濤洶涌,台面上的壽宴主角也毫不在意地表示,「能被利用就是權力的證明。」
只是大人物嘴里講得豪爽,但這扇門實在不好進,來客不是政商界聞人,就是和主人私交匪淺。
今晚列席的關本律就屬于前者,而溫煥光則屬于後者。
若不是因為父執輩的三代世交關系,自己又是對方的法律顧問,溫煥光可是一點也不想來。
他的不耐太明顯,敏感如關本律自然也察覺到了。
「勝太證券家的千金對你很有興趣。」關本律開口試探。
「是嗎?」溫煥光眉也不挑,壓根不記得那是哪位小姐。
今晚的溫煥光一襲深色西裝禮服,將原本修長的身材熨襯得更加挺拔,英俊儒雅的外型自然是眾家女子目光注視的焦點,眉宇間那點不耐讓他在眾人談笑風生的宴會里更顯得孤傲神秘、卓爾不凡。
只可惜他本人對這些注意力絲毫不放在心上。
「我等下跟葛老打聲招呼,要先走。」
「先走?」關本律嗤笑。「你應該听說過有多少人為了踏進這扇門,半年前就在請托關系拿邀請卡,你居然進來沒半個小時就想走人?」
「不然?多拿幾張名片做生意嗎?」溫煥光不以為然。
「怎麼?最近心情不好嗎?」關本律倒是鮮少見識到他這種情緒,稀奇地揚起眉。
「工作忙。」
一听就是敷衍到極點的答案,溫煥光講得臉不紅氣不喘,只是心情因為好友的關切而蒙上一層悶意。
已經一個月了。
一個月沒有見到她了。
從那天在電梯里說了那句話之後,她隔天就把鑰匙放在信封塞進他的信箱,只字片語也沒有,就從他的生活里消失了。
幾天後,他趁田沐華來電道謝時「順便」問了一下路荷夜,才知道她在那之後便離職了。
他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離職?那女人不是對田沐華百般愛慕?為什麼約了會之後反而離開雜志社?
還有另一件怪事,為什麼明明住在同一棟大廈,他再怎麼處心積慮卻都沒再踫過她?
難道他跟她就是這樣而已了嗎?
這個想法讓他的胸口窒悶疼痛。
「她來了。」
听見好友沒頭沒腦的發言,溫煥光才從思緒中回神,循著關本律的視線看去,
一個在腦海里千回百轉的嬌艷身影躍入眼簾,他不禁微微一僵。
「她來了。」他不可置信地低聲重復,嗓音里多了一份難掩的驚訝。
她居然會出現在這里?!
黑眸定定落在遠方那張甜蜜粉女敕的小臉上,一時之間居然難以移開視線。
今晚的路荷夜,穿著一襲簡單卻不失高雅的淺香檳色晚禮服,柔和映膚的底色將她原本白皙的肌膚襯得更加賽雪,流利的剪裁將她玲瓏的曲線以性感不失天真的方式展現出來。
此刻的她,正仰著小臉跟身旁伴她而來的男伴朱慎朗說話,表情似乎不太開心,朱慎朗則低頭附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甚至過火地伸手模了模她的臉頰,才見小臉上笑逐顏開。
看著兩人密切的互動,溫煥光的表情更加陰郁。
難道這就是她離開雜志社的原因?有了新對象?
「那個小女生,」關本律從溫煥光的眼神輕易猜到好友近日情緒始終低落的原因。「最近很紅。」
「很紅?」溫煥光這才發現大廳里的確有不少男人的眼光黏在她身上。
「社交名媛啊!」
必本律知道好友平常不太接觸社交圈,一點也不介意貢獻所知。
「最近出席的幾個酒會都踫到她過,詢問度高到連我都被問過好幾次,好幾個企業家第三代已經有動作了。」
隨著關本律的說詞,溫煥光墨濃的劍眉不自覺越蹙越緊。
社交名媛?!她到底在搞什麼鬼?
「過去打聲招呼吧!」
總不好一整晚都這樣緊盯著人家吧?關本律對好友的失控感到意外,該不會上次真被他說中,他玩過頭了吧?
無論如何,過去確認一下總是好的。
「走吧!」
路荷夜覺得自己緊張得快窒息了。
車子一路往燈火輝煌的別墅駛入,離目的地越近,她的情緒就越緊繃。
「放輕松點,妳已經練習了一個月,不要擔心。」朱慎朗輕聲安慰著。
「那不一樣……」她澀澀地說。
從點頭要听慎朗哥哥的安排那刻起,她的生活便起了天翻地覆的轉變。
她正式以達飛集團狄家養女的身分進入社交圈,由表哥或慎朗哥哥帶她出入各種酒會、宴會。
謗據朱慎朗的說法是,溫煥光這輩子從來沒有追女人的紀錄,條件太好的關系,向來都是女人向他示愛的多,所以一定要逼他主動,才能確認他是真心的,而且自己追來的也比較會珍惜。
慎朗哥哥似乎非常慎重在處理這件事情,他說因為暫時先瞞著所有人,連表哥都以為她只是想交男朋友才進社交圈,所以他身為唯一知情的人,更要確認溫煥光的真心。
「別緊張了,今天妳只需要美美的站在那里,先前認識的朋友過來打招呼時,表現得開開心心的就可以了。」
抵達別墅,朱慎朗挽著她進大廳,甫一亮相就引來不少注意力,不管是前來跟朱慎朗打招呼的或是來親近路荷夜的,一時之間人多得讓他們無暇分身。
直到偷得一點喘息的空間,路荷夜才有機會注意到大廳另一角那個熟悉俊挺的身影。
只是一眼,就讓她臉頰發燙、心跳急促。
「我看到他了,怎麼辦?好緊張噢。」
朱慎朗看向她所說的方向,正巧看見他們也往這個方向看來。
好機會。
「笑一笑,勇敢一點,表現出不在乎的樣子。」朱慎朗俯身低聲在路荷夜耳畔提醒,還刻意伸手親昵地模模她的臉頰。「好了,我們繼續我們的活動。」
他一轉身,領著她加入新的談話圈。
「路小姐,我們又見面了。」
「慎朗,今天會場大概就屬你的女伴最搶眼了。」
幾個單身青年才俊,不管新識舊交,全將注意力放在眼前這個甜美清新的年輕女孩身上。
路荷夜有種天真干淨的氣質,看起來乖乖的,笑起來甜甜的,應對得體卻又不如老練的社交名媛一樣手段油膩,說話的時候一雙燦亮的黑眸很認真的看著對方,讓人忍不住心都融化了。
尤其小道消息指出,近日她進出社交場合頻繁的原因是家人要替從沒談過戀愛的她找對象,他們這些單身漢莫不前僕後繼地想試試是否有機會。
眾人正談得熱烈,有人眼尖的瞧見關本律跟溫煥光朝這端走來,驚訝的收了聲。
好戲上場了。
「這麼漂亮的女伴,哪里借來的?」
必本律一走近臉上就揚起笑,彷佛多年不見的老朋友般熱切,只是笑里藏刀的意味誰都明白。
「你呢?怎麼沒借到?還是改帶男伴了?」
朱慎朗回嘴一點也不含糊,自然也沒忘記今晚的目的並不是要和宿敵對陣,他將話題拉回路荷夜身上。
「順便介紹三位認識,這是我今晚的女伴路荷夜小姐。小夜,來,這位是最近的政界大紅人關本律,上政論節目跟走自家廚房一樣,妳家只要有電視應該就看過;另一位妳應該很熟了,吃人不吐骨頭的溫煥光律師。」
「關先生、溫先生您們好。」
他來了。路荷夜感覺到來自溫煥光的逼人凝視,今晚的他性感得讓人臉紅心跳,她努力鎮定,壓抑著心髒幾乎要跳出胸腔的緊張,扯開笑容,伸手跟兩人交握。
「我們見過幾次了,路小姐。」
必本律回握放開後,她的小手伸向溫煥光。
她的手是不是有點發抖?她不太確定,可是當溫煥光冰冷有力的手掌包覆住她的手時,一陣酸麻從掌心竄入身體。她猜,溫煥光應該感覺到了她的震動,于是有些狼狽地想抽回手掩蓋異樣的感覺,可是他卻沒有放開的意思,力道堅定得讓她難以掙月兌。
這手,握得太久,已經超過一般社交禮儀應有的範圍。
這突如其來的意外舉動讓周遭的氣溫驟然升高,溫煥光毫不掩飾自己投向眼前可人兒的赤果冰冷凝視,讓氣氛緊繃起來。
原本以為會是A黨重要文膽朱慎朗跟B黨高層幕僚關本律正面交鋒的刺激場面,突然變成新社交名媛跟業界年輕名律師的曖昧八卦場景,眾人莫不被挑起了好奇心。
是……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秘辛情史嗎?
「溫律師啊!你再握久一點,干脆我們小夜就讓你牽走算了。」
朱慎朗依舊是談笑風生,他一面伸手輕輕扣住路荷夜的手腕,技巧地拉回她的手。
溫煥光手是放了,但陰沉無表情的俊臉並沒有因為朱慎朗試圖緩和氣氛的調侃而有任何軟化。
「慎朗哥哥,沒關系,我跟溫律師曾經有過幾面之緣,可能溫律師貴人多忘事,剛剛是在回想我們到底在哪里見過吧?所以才會閃神了。」
路荷夜開口緩和氣氛,臉上仍掛著甜甜笑意,表面上好像是在替溫煥光解圍,知情的三個人卻察覺出這微妙的轉變。
「我最近突然認識了太多新朋友,連我自己也常會這樣。」
很好,不管小夜是怎麼克服的,不過她辦到了。朱慎朗感覺到挽著他手臂的小手盡避此刻捏得死緊,臉上卻笑靨如花,心里很是欣慰。
「幾面之緣?路小姐客氣了,整整一個月天天來我家報到,我怎麼敢忘記?」溫煥光對于她的轉變,只是微微一挑眉,冷唇輕描淡寫吐出令人不得不做曖昧聯想的話語。
「沒辦法,以前在雜志社工作,跟溫律師這種大忙人做專訪,自己就必須辛苦點,幸好我跟表哥就住在你家樓下,方便不少呢!」路荷夜一點也沒有吃虧,還是甜甜地回了話。
「對啊,要不是看小夜工作這麼辛苦,那位狄大少也不會心疼得一直催我替他小表妹找對象。」見機不可失,朱慎朗跟著火上加油。
「路小姐這麼漂亮,早已經很多人在排隊了。」一旁對佳人有興趣的商益建築小開當仁不讓,幽默地開口,「我很早就報名了喔!路小姐。」
「還是發個號碼牌吧!我上回說請路小姐吃飯,到現在還沒機會請到呢!」勝太證券的公子也不落人後地表達贊賞之意。
听著這群富家子弟你一言我一語的追求話語,路荷夜唇邊始終揚著暖甜笑意,看得一旁溫煥光的臉色益發鐵青。
終于再也隱忍不住滿腔怒火,他冷不防伸手拉住她,轉身就要走。
「溫煥光你做什麼?」他突兀的舉動引來路荷夜的輕聲驚呼。
「抱歉,失陪。」溫煥光轉頭向眾人拋下一句話,毫不解釋地拉著她大步離去。
「溫律師……」眾人見素來以冷靜理智聞名的溫大律師做出這等出格行徑,一時無法反應。
「不用擔心,小倆口說幾句話不會有什麼大礙。」盡避關本律不算明白細節,不過幫好友斷後這件事只是舉手之勞。
視線對上朱慎朗,他很明白,對手跟他,難得的這次心思一致了。
半山腰滿天星華的夜晚,不遜于室內的金碧輝煌。
蟬聲唧餃,空氣里有種只屬于夜晚的靜謐清爽。
一路被拉出大廳後,路荷夜不發一言,悶聲不吭。
她生氣了。
她一直到剛剛才突然明白慎朗哥哥要她表現出不在乎他的原因,因為這個男人實在太優秀,太習慣于被女人奉承。
一個月前,明明就是他莫名其妙要趕她離開他的生活,現在卻又強勢要介入她的生命,對他來說,好像多表現出一點在乎跟情意,就是對她施舍的恩惠似的。
她不要這樣,就算那天只是他一時嫉妒賭氣說的話,她也不要。
她不是很聰明的人,別人講什麼,她不能像慎朗哥哥那樣可以輕易辨識出對方的動機,她不聰明,她也不想努力聰明。
那次在海邊,當她第一次意識到他嘴硬心軟的個性時,她是很甜蜜、很高興沒錯,可是如果要那樣才能明白到他的體貼的話,真是太辛苦了。
當他嘴硬的時候,所講的話總是會讓她覺得受傷,然後在難過的情緒里輾轉猜測他的用意,最後還不見得能真正察覺到他的心情。
這不是她要的愛情。
她很喜歡溫煥光沒錯,這一個月來,她幾乎天天反復看著那些采訪拍的照片,她很想念他,每次去酒會的時候,她都認真偷偷注意著,期待他突然出現。
可是,她希望她的喜歡能被珍惜,而不是被左右。
「如果沒有話要說,我進去了。」路荷夜不能否認自己仍在心跳、仍在顫抖,但她已經很努力維持表面平靜了。
只可惜,她的努力成效不彰。
當她鼓起勇氣準備轉身離開時,強健有力的臂膀一把拉回她,讓著力不穩的她跌入他的懷中,他伸掌扣端起她的下巴,強硬地逼視她拉回始終游離的視線。
他不說話,陰沉靜定凝視她的黑眸,在黑夜里有一種邪魅的誘惑力。
兩人貼靠的緊密讓一種性感的熱度直線上升,被迫迎視著他的路荷夜,被他陽剛霸氣的氣勢逼迫得幾乎呼吸困難,瞳眸里滿滿的,只有他。
他要吻她,她知道。
俊臉俯下時,她閉起了雙眼,感受到他的唇壓上她的,先是輕柔試探般地輕吻,突然間轉而霸道濃烈,舌尖撬開她的唇齒,強硬地探入她細滑柔女敕的口中,蠻橫的翻攪吮吻她的丁香小舌。
她受驚地稍稍退縮,卻不被容許,只覺腰際一緊,整個人半懸空地被摟向他,渾圓柔女敕的曲線緊緊依附著他堅硬的胸膛,當他的手掌觸及晚禮服背部鏤空出的雪白柔女敕肌膚時,充滿佔有欲的吻中夾雜了更多妒火和怒意,他幾乎是懲罰性地在擷取她的氣息。
火熱的溫度讓路荷夜雙腿發軟,令她幾乎喘不過氣,她下意識地伸臂環住了他的頸項,忍不住輕輕發出了像貓咪一樣的嬌軟申吟。
那撩人的細女敕聲音讓溫煥光從激情中回神,他發現自己若再繼續這樣下去,恐怕會發生不可收拾的事情。
他挪開唇,低眸看著懷中被吻得紅唇微腫、眸光迷蒙、輕喘著的人兒,心里突然生起一種純男性的滿足感。
「是我貴人多忘事,所以忘了妳嗎?路小姐。」
他稍松了手勁,修長的手指滑過她女敕紅的臉頰、誘人的紅唇,略揚飛眉,低聲逗弄著她。
「放開我。」從激情中逐漸回神的路荷夜氣呼呼地瞪著他,只是軟軟的聲音顫抖得太厲害,沒有威脅性。
「為什麼辭掉雜志社的工作?」他依言放開她。「不再喜歡妳那個學長了嗎?」
他的口吻難掩醋意,怎麼也無法忘記她曾為另一個男人哭泣的事實。
沉住氣,激動的時候不要回答任何問題。路荷夜謹記著慎朗哥哥給她的教導,慢慢平緩了氣息,抬頭看著他令人怦然心動的俊美臉龐。
慎朗哥哥說,這個男人是喜歡妳的,只是不知道有多喜歡,如果他喜歡妳的程度就像他喜歡其他女人一樣的話,那妳推開他以後,他會不在乎的走掉。如果他比想象中更喜歡妳,以他的個性,他會去追妳。
所以,推開他。
她握緊了手,明眸燦亮地瞅著他,終于下定決心。
不管她在這個月里有多麼想念他,現在都只能這麼做。
看著他,她以最不在乎、最冰冷的語調說出了這輩子最勇敢的一句話--
「采訪跟合約早就結束了,溫先生,我的事不勞您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