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沒有人想過,傅植恩談起戀愛會如此跳月兌平常英明神武、睿智儒雅的形象,五個多月下來,他的改變眾人可說是有目共睹。
當然平常在公司做決策、開會、電人的時候,他們仍是那副雲淡風輕卻殺人于無形的模樣,但除了這些必要時刻外,他近來多了點人味,甚至還會跟員工打招呼聊幾句,和藹可親得不再是在雲端像神一般的存在了。
鮑司里高級主管們對大老板的改變議論紛紛,卻始終沒人有正確答案。若說總裁在談戀愛,但他作息依舊正常,還是每天工作十小時以上,用餐也只到附近咖啡館而已,而且對象是誰也沒有人知道。
在眾說紛紜的揣測中,時間很快來到了一月,一年一度的春酒宴又到了。
自從傅植恩重新掌權後,魏家的春酒宴便再度沒落,舊歷年的最大盛會依舊是在傅園舉行,無論是政商友人或公司高層,全都會在這天盛裝出席。
而今年如往年一樣,傅植恩身邊的女伴絕對不重復,只是他這次的女伴跟以前不同,並不是生面孔。早期較常走動傅家的高層主管都看過這個女孩子,魏家大老自然更是熟得不得了,因為坐在傅植恩身邊的,正是他們最頭痛的親戚的女兒,陸欣亞。
首次以女主人的身份參加大型宴會,陸欣亞顯得十分不安,她挽著傅植恩的手捏得死緊,好像怕他會掙月兌似的。
「別緊張,他們就算想吃人,也是沖著我來。」傅植恩溫柔地拍拍她的手。
「為什麼我要在這里?」她小小聲地問著第一百次同樣的問題。
「你總是得習慣的。」他笑答。「早點開始練習比較好,未來還有好幾十次宴會你要站在我身邊。」
陸欣亞心頭甜蜜得要命,卻還是忍不住羞怯地微微紅了臉,不過這下她不再抱怨了,努力端起端莊的模樣,乖乖扮演傅植恩身旁的花瓶,一面偷偷觀察她所沒見過的另一個他。
暗植恩在會場里接受每個人帶著敬意、恐懼或嫉妒的目光,卻仍泰然自若、談笑風生,看來就是個完美的天生領導人,那從容瀟灑的氣度,不愧是從小訓練起的接班人。
而且最厲害的是他像假人一樣的面具臉,手臂任她緊張時又捏又抓也不喊痛,始終都保持風度翩翩的溫雅笑容。
滿分!陸欣亞在心里偷偷為他打分數,不料眼角余光捕捉到的身影讓她臉色霎時一僵。
今天畢竟是傅氏大宴,魏家人當然不會缺席,魏文伯和魏文仲此刻正一起朝他們走來,手里各自拿著酒杯。
「植恩,今年換了女伴啊?」魏文伯笑著調侃,看向陸欣亞的眼神卻沉了下來。
「魏伯伯。」傅植恩舉起酒杯,點頭致意。
「大舅、二舅好。」見到家族長輩,陸欣亞自然先問安。
「欣亞,好久沒看到你啦?畢業了吧?」魏文仲開口問,不知道是真忘記才在傅家二少爺見過面,還是壓根就不把她放在眼里。
「是,我畢業很久了。」陸欣亞仍舊笑眯眯的回答,只是抓著傅植恩的手指深深陷入他手臂。
靶覺她既防備又緊張,傅植恩干脆伸長手臂,輕攬住她的腰,將她完全納入自己的羽翼下,給她一點安全感。
「那畢業後都在干什麼?」魏文伯跟著問。「有好好工作吧?」
「有。」陸欣亞點點頭。
「那就好、那就好,看你沒做壞事,能走正軌我就放心了。」魏文伯那寬懷的神情太真實,不知情的人或許還會以為她真有什麼十惡不赦的過去。
「是啊,這輩子只要你能好好做人,不要步上你母親的後塵,到處勾搭男人,四處騙錢,那就祖上積德了。」魏文仲一搭一唱道。
「陸伯伯別擔心欣亞了。」傅植恩將一切看在眼底,露出在商場上讓敵人喪膽、溫文卻銳利的笑。「我看人的眼光向來很精準,既然會把她當作未來結婚的對象,代表欣亞自然十分優秀。」
「結婚的對象?」魏文仲驚訝地重復。
「植恩,你是在開玩笑嗎?」沒道理傅植恩看不上他們魏家的女兒,反而喜歡這個父親跑了、母親又不檢點的孩子。魏文伯跟著再問︰「欣亞從小沒爸爸,她媽媽又——」
「欣亞的家境不好我很清楚,不過這跟欣亞沒有關系。」傅植恩淡淡地說,語氣中所含的警告意味讓氣氛突然僵冷。
正當魏文仲思考著該怎麼勸傅植恩改變心意時,遠遠看見魏如瑩和女兒佳歆走了過來,他連忙朝女兒使眼色。
「欣亞,你表姐們都來了,你們幾個姐妹很久沒見面了,不如過去聊聊吧。」
只要能把陸欣亞支開,或許就可以趁機勸勸傅植恩。
「我……」一听到表姐們都來了,陸欣亞有些不安。不過這和傅植恩並沒有關系,她早已知道自己先前誤會了他和佳歆表姐的事。
她只是基于過去的經驗,知道和表姐們相處是很可怕的事情。
「欣亞,你也來啦?」魏佳歆收到父親的暗示,原本妒恨的神情很快轉換成一張開心的笑臉,連聲音仿佛都高了幾度。
「表姐……」陸欣亞只能硬著頭皮扯開笑容。
「這麼久沒見面,我們別吵男人們談公事,到別處去談我們女生的事情吧。」
魏如瑩結婚之後霸道依舊,嫁了個條件看不上眼的男人,整天抱怨。此刻看見自己最仰慕的男人身邊始終是同一個討厭鬼,心里也很不舒服。
「我……」陸欣亞想跟傅植恩求救,卻又擔心他們真的有事要談。
算了,反正跟著表姐出去是被嫌棄,在這里也是被舅舅們嫌棄,沒有什麼差別。而且她這遲鈍得不得了的笨蛋,竟一直到現在才知道兩位表姐為何從小到大一遇到傅值恩的事情就處處針對她。
必于和表姐間的暗潮洶涌,她也不能永遠逃避,畢竟魏家人仍在傅氏服務,未來大家見面的機會多得是,還是長痛不如短痛,一次解決得好。
唉!陸欣亞在心里輕嘆一聲,就當死豬不怕滾水燙好了。
「植恩,我先跟表姐去拿點東西吃。」她輕聲地說。
「你確定?」他微挑起眉。
陸欣亞只是綻開甜美的笑容,回應他體貼的關心。
兩人眉來眼去的甜蜜互動令魏如瑩和魏佳歆看了火冒三丈,幾乎在心里扎草人把陸欣亞針刺上萬遍了。
帶著陸欣亞離開了傅植恩的視線範圍,她們的口氣下意識的刻薄了起來。
「你很厲害嘛。纏了傅大哥那麼年還陰魂不散。」魏如瑩雙手環胸,冷冷地說。
「表姐,我沒有纏他。」陸欣亞深吸一口氣,很認真地指正,「我們只是正在交往。」
「交往?」沒料到陸欣亞竟敢大言不慚的反駁,魏如瑩知道木已成舟,心中的嫉妒也跟著高漲失控。她就是無法接受輸給一個長相、家世都不如自己的討厭鬼。
「笑話?你們怎麼可能交往?傅大哥是什麼人物,你又是什麼身份?」
「欣亞。」一旁的魏佳歆雖然也是心中妒意翻涌,但卻擺出一副理解的模樣對陸欣亞開口道︰「我知道傅大哥是很吸引人的男人,你年輕難免會迷失,但我站在表姐的立場還是要提醒你,我爸爸已經在跟傅大哥談我們的親事了……希望你能明白。」
「親事?」陸欣亞差點被口水嗆到。
「是啊,我們兩家門當戶對,傅大哥也喜歡我,所以……」魏佳歆故意講得委婉又楚楚可憐。「希望你可以放過傅大哥。」
「放過他?我又沒有對他怎樣?」現在這是哪招啊?陸欣亞知道表姐也一直愛慕著植恩,但她是過來人,嘗過愛慕成空的痛苦滋味,便不願再多出言諷刺,只是誠摯地看著魏佳歆說︰「表姐,我不知道二舅是怎麼告訴你的,但我確實和植恩正在交往,我們就像一般情侶一樣,很認真地經營這段感情。」
「你胡說!」魏佳歆方才還端莊可人的面容突然扭曲了,聲音也尖銳起來。
「傅大哥不會跟你交往的!」
「表姐……」情況有點不對勁,表姐好像失控了。陸欣亞微微退了一步。
「連自己的母親都扔下不管,這麼鐵石心腸的女人,傅大哥才不會喜歡你!」
魏佳歆大聲地說。
「媽媽?」听見她的話,陸欣亞緊張起來,顧不得剛才心里的害怕,走上前急切問道︰「表姐,你知道我媽媽在哪里?快告訴我。」
「為什麼我要告訴你?當初你不是丟下你媽跑來跟傅大哥過好日子嗎?怎麼還會想到窮困潦倒的媽媽?」見到自己踩著她的痛腳,魏佳歆得意地笑了。
「表姐,拜托你告訴我,我媽在哪里?」听表姐的說詞,媽媽應該真的跟他們聯絡過,陸欣亞這下更慌了。「求求你,我一直找不到她。」
自從進了傅家後,她一直想跟媽媽聯系,也曾拜托植恩帶她回去見媽媽,但那次卻撲了空。他們到了媽媽的新住所,媽媽卻因為欠繳房租而趁夜逃走,連房東也不知道她上哪去了,自此之後,她就再也沒媽媽的消息了。
「你媽媽很可憐喔,女兒不要她,只好隨便跟了個男人,被騙錢就算了,還被打到毀容……可憐喔!女兒只想著自己的榮華富貴。」魏佳歆看她急得快哭出來的樣子,心里有了報復的快感。
「媽媽她毀容了?」表姐的話讓陸欣亞一顆心不停往下沉,她失神地呢喃著,無法想像最愛美的母親被毀容了該如何活下去。她心痛得無法克制,眼淚掉了下來。「表姐,拜托你告訴我好不好?求求你!」
「不要拉我啦!」魏佳歆甩開她的手。「我干麼平白無故告訴你?不然你不要再纏著傅大哥,我就告訴你。」「我……」陸欣亞遲疑了下,木然的搖搖頭。「不行。」
「看吧!為了男人連自己的媽媽都可以不要。」魏如瑩在旁邊加油添醋道。
「不是……」不是這樣的,這樣對植恩不公平啊!
陸欣亞想解釋,後頭突然傳來讓人穩定的溫和嗓音。
「以訛傳訛的謠言總會有謬誤。」傅植恩不知何時結束了和魏家長輩的談話,走到陸欣亞身後,輕輕將她帶入懷中。「我想以我的能力,還不至于找不到未來的岳母。」
「傅大哥?」魏佳歆一驚,再看到他對陸欣亞百般呵護的態度,臉色隨即又青又白。
「兩位魏小姐,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請你們好自為之,以後別再讓我看到你們欺負我的未婚妻。」傅植恩語調低冷,其中的警告意味讓人無法忽視,他淡淡掃了魏家姐妹一眼,才緊摟著低泣的陸欣亞轉身離去。
***
宴會還沒結束,陸欣亞就躲進了房間,身為主人的傅植恩無法離席,只能盡早結束宴會。
當他進房間的時候,她已經換掉一身禮服梳洗完畢,只是眼楮還紅紅腫腫的,望著一旁的角落發呆。
她沮喪脆弱的模樣讓他心里泛疼,他走過去輕輕按住了她的肩膀。
靶受到肩膀上傳來穩定熟悉的力量,陸欣亞轉頭環抱住暗植恩勁瘦的腰,額頭抵著他結實的小骯,喃喃低語著,「我真的很糟糕……媽媽發生了那麼多事情,我居然都不知道……」
「好了,先別難過。」傅植恩拍拍她,溫柔地勸說。「魏家那兩個女人說不定只是想欺負你才隨便胡扯,你先別擔心。」
「不,你不知道……」陸欣亞抬起頭,眼里泛著淚光,緊緊地瞅著他。「媽媽日子過不下去的時候,她就會去找男人依靠,那些人很多都不安好心……她們說的……不是沒發生過。」
這些年來她逐漸長大成熟,遇見過很多人,才開始慢慢了解媽媽不停更換身邊的男人是不安全感使然,她覺得媽媽很可憐,畢竟在媽媽走投無路的時候,人生里並沒有遇見像傅植恩這樣的人能拉她一把。
「別自己嚇自己了。」傅植恩在她身邊坐下,伸手將她擁入懷中。
「我真的好糟糕。」臉頰貼在他的胸口,她手里的面紙已被淚水染濕。「那時候一心想要逃出那里,就把媽媽丟下來了……」
「不是這樣的,你知道不是。」他扳著她縴弱的肩膀使她面向自己,鄭重地開口,「你並沒有丟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