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步來到「秦寶酒樓」,秦司傲先到櫃理帳,接著又與幾名正在用膳的熟客打招呼。
「江老板,你來了,這些菜還合您的味口嗎?」他笑問銀樓老板。
「這還用問,當然合我味口啦!」江方達呵呵笑。
「那就多用點,還可以試試我們酒樓其他菜色。」秦司傲撇嘴笑笑,而後轉向掌櫃,「拿一壺上好春醪過來。」
「是的,大少爺。」掌櫃立刻將春醪給端來。
秦司傲拿起酒壺,分別為在座每個人倒杯酒,「來,我敬各位,謝謝各位的光臨。」
「秦老板真是會做生意,難怪江老板對你贊不絕口。」另一名方老板說完,舉杯一飲而盡。
「當真?江老板可從沒這麼對我說過。不過真要說做生意,看見美女就將黃金當白銀賣的就屬他了。」秦司傲挑眉輕笑。
「你這家伙就會挖苦我,」江老板拍他一記,醉言醉語道︰「你們或許不知道,秦老板經營酒樓,卻對做菜一竅不通呢!炳哈哈哈……」
「是啊!在下真是汗顏,多虧各位的捧場,我秦寶酒樓才能有今日的榮景。」秦司傲客氣道。
這時,小二送上一道菜,「這是客倌點的閹雞,肉很女敕,請慢慢品嘗。」
秦司傲直盯著桌上這道雞,明明是炖煮的,怎麼說是「腌」的呢?
「司傲,這道菜是我這位北方來的好友點的佳肴,沒想到你酒樓的師傅也會做……哇~~看起來真可口,大家一起來嘗嘗這被閹的雞吧!」說話的同時,江方達還不忘做出「閹割」的動作,這下秦司傲終于懂了!
老天,這麼說他方才不是在灕兒那丫頭面前丟臉了?
江老板為他夾了塊肉在空碗里,「司傲,你也坐下和我們一塊兒用吧!」
「不了,你們用吧!我還有急事得出去一趟。」朝他們點點頭之後,秦司傲便快步走出酒樓,朝回府的方向走。
來到府里的灶房,他果真透過小窗看見那丫頭正在里頭忙著,完全將做點心的事拋在腦後。
「唐灕兒!」他站在外頭大聲嚷道。
劉嬸睜大眼,轉身對灕兒說︰「不是要你別來這兒,這一個月專心做點心嗎?看,大少爺找來了,听聲音似乎不太高興。」
灕兒小臉一皺,這才不得不走到外頭,朝他點點頭,「大少爺。」
「我說唐灕兒,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的話放心上?」秦司傲語氣沉下。
她詫異的深吸口氣,不解大少爺的怒火為何會這般高漲。她怯怯的說︰「今天買的這些菜要趕緊腌好,明天我就會去東菲苑。」
「你已經浪費兩天了。」他眯起眸,「該不會你今天腌菜、明天真要閹雞了?」
他不提還好,一提到這件事,她又忍不住想笑了。
「怎麼?很想笑?」秦司傲睇著她。
「大少爺,你是什麼意思?」
「你這婢女居然敢笑我。」他目光如炬的望著她,「老實說,你今天是不是笑了我一個下午?」
「呃!」灕兒一臉錯愕,半晌不知該說什麼。
「說,到底有沒有?」
「我說了你會不會趕我離開秦府?」她委屈地眨著眼。
「我……」秦司傲深深吸了口氣,又重重吐出,「我不是那種會以私事影響公事的人,你老實說。」
「以後也不會趕我出府嗎?」灕兒就怕離開秦府,瞧這府邸里看她最不順眼的應該就屬大少爺,只要他答應不趕她離開,她就可以徹底放心。
「不會。」他一說出口,才發現自己說得太快,「不,我的意思是,我不會因為這件事就——」
「大少爺,你想食言嗎?」像是怕他反悔似的,灕兒決定置之死地而後生。
「食言?!當然不是。」
「太好了,謝謝大少爺,那你的意思是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會趕我離開了?」她直對他點頭道謝,「這次的醬菜真的很重要,我明天一定會去東菲苑的。」
灕兒說完後,便縮著脖子,逃也似的躲進廚房。
「你——」秦司傲還想說什麼,可見她就這麼跑了,還真是懊惱得無法言喻。
真不明白爺爺是何居心,竟然派這麼一個詭怪的丫頭給他!
或許他之前所想象的趣味,完全不是這麼好玩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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灕兒將腌了一夜的菜心、蘿卜裝入陶罐,又小心翼翼的將它放進兩個竹簍內,一共排滿六大罐之後,便將竹簍掛在扁擔兩頭,挑著離開廚房。
「灕兒,等我,我跟你一塊兒去。」劉嬸追了出來。
「不用了,我從今天起暫時不能過來幫你了,你會很忙,就別幫我了。」灕兒回頭對她笑說︰「況且晌午的天氣挺涼爽,沒事的。」
「真的可以嗎?那東西很重呢!」
「我絕對可以。」灕兒對她保證一笑後,又繼續朝前走。
「這丫頭還真是的,每每為了烏巷的事,總是奔波忙碌。」劉嬸搖搖頭,望著她漸行漸遠的身影。
灕兒瘦弱的肩膀承受這沉重的擔子,但她絲毫不覺痛苦的持續往前走。
就在她走出後門的同時,秦府三少爺秦非凱遠遠的瞧見她,好奇的走過去,「你是在灶房干活兒的唐灕兒?」
「三少爺!」她趕緊放下擔子,朝他屈膝行禮。
「你扛著這些是什麼?」
「這是醬菜。」
「難道這就是做點心的秘方?」他一心想向她打探些消息。
「不是,這就只是一種配菜而已。」想起做「點心」的事,她就想起大少爺,因而心虛的抬不起頭來。
「別隱瞞了,不過我也不怪你,畢竟你得幫你自己。」秦非凱撇嘴笑笑,然後轉個方向離開了。
「怎麼搞的,老爺子想吃點心的事一公布,四位少爺都變得怪怪的。」灕兒聳聳肩,又繼續挑著扁擔離開了。
秦非凱來到大廳,巧見大哥正坐在里頭喝茶,「大哥,你在這兒?」
「我在等二伯,他听說爺爺不舒服,捎了信說會過來探病,今天應該就會到咱們鎮上了。」秦司傲解釋著。
「二伯不是住得挺遠,他還真有心。」秦非凱挑眉冷哼。
「你這口氣有點怪。」
「哼!他向來對我們家的事不聞不問,就算踫了面也淨說些尖酸刻薄的話。」說起這位二伯,秦府四兄弟皆有不滿。
然秦司傲畢竟是老大,盡避心知肚明,他還是得以禮相待,「所以了,我們只好以不變應萬變,他以為爺爺虧待了他,想來爭取些什麼,我就等著看他又要胡說些什麼。」
「大哥,真服了你。」秦非凱撇嘴一笑,「對了,剛才我看見那位叫灕兒的婢女扛著沉甸甸的東西出府,她說是醬菜,我壓根不信,老實說,該不會是做點心的秘方吧?」
「你說什麼?她扛著醬菜出府?」這丫頭,居然又沒去東菲苑。
「嗯,從後門出去的。」
秦司傲立刻站起來,對他叮嚀道︰「三弟,接待二伯的事就交給你了,我有事得出去一趟。對了,千萬別讓二伯在爺爺面前胡說八道,我怕爺爺會受不了刺激。」
「大哥,這你放心。」秦非凱疑惑的看著他急促離開的背影。
秦司傲走出後門之後,尋了一段路,終于在三叉路口前看見灕兒!
就見她扛著東西走了幾步又停下來捶捶肩,然後繼續走……難怪這條路會走這麼久!
「這丫頭到底在搞什麼?」秦司傲眯起一雙利眸,打算跟上探個究竟。
走了好一會兒,他就目睹灕兒步進一條暗巷內……這條巷子非常陰森,還有股霉味,這里究竟是什麼地方?
再往內走幾步,他發現眼前是一幢幢破舊的矮房舍,里頭住著一些老人。
「女乃女乃,您身子骨好些沒?」灕兒走進第一間屋子。
「灕兒,你來了。」李女乃女乃一見是她便開心地說道︰「我最近還不錯,你別為我擔心。」
「那就好,這是我做的醬菜,可以配飯吃。」她放下扁擔,打開竹簍,先拿出一罐醬菜擱在桌上。
「每次都讓你這麼辛苦,真不好意思。」李女乃女乃感激地說。
「快別這麼說,我只是做我該做的事。」灕兒看看天氣,想起大少爺交代的事,「我還有事要忙,就不多聊了,我去將醬菜分給其他人。」
接下來的時間,灕兒便一間間的送醬菜,除此之外,簍子里還裝了些白米與新鮮炖肉,她也都一一放在每間房的菜櫃中。
叮嚀他們要早點食用之後,她才安心地離開這條漆暗的小巷。
「你到底在忙些什麼?」就不過是名婢女,居然看起來比他還忙碌。
灕兒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秦司傲,乍見他時她赫然震住,「大少爺……你、你……」
「你也會結巴?不是完全不把我放眼里?」他微蹙眉心。
「對不起。」
「我說唐灕兒,這兩天你對我說了幾次對不起了?」他就快受不了了!
「我現在馬上回東菲苑,材料我已經托人替我準備好了。」她趕緊解釋,那噘起小嘴的模樣,還真是讓他說也不是、罵也不是。
「先告訴我,這是什麼地方?」他得先弄清楚她到底在做些什麼。
「這里是烏巷。」
「烏巷?!」
「對,因為這里一向都是烏漆抹黑的,所以大家都喊它烏巷。」她小聲解釋著。
「里面住的又是些什麼人?」他微眯起眸問。
「一些獨居的老人,因為年紀大了,大多行動不方便……所以我就過來幫幫忙。」想起那些老人,她就挺擔心的。
終于,他懂了,昨兒早上見她買菜斤斤計較的,原來都是她自己出的銀子。
「沒事了,回去吧!」這算是好事,他又能說什麼呢?
紙扇一揮,他便迅速回秦府,灕兒詫異地望了他一眼後,也加快腳步緊跟在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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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達東菲苑的廚房,灕兒拿出一袋剛剛請劉嬸的新幫手小月準備的食材,開始研究起老爺子所形容的口味。
秦司傲則坐在一旁,一邊算著酒樓的帳本,一邊監督她。
只要想起接下來一個月他都得像個保母似的,寸步不離的跟在她身邊,他便感到非常無奈。
但為了難能可貴的長假,他願意犧牲一下。
「你到底會不會做?」虧她平常還伺候過爺爺的膳食,居然連簡單的味道都調不出來,就看她味道不對就洗鍋,鍋底都洗得發亮了!
「老爺給我們的菜單是‘鱔魚糊黃金塔’,劉嬸曾說過,這道料理首重糊的黏稠度與味道,我當然得先調配好。」
「那我請問,哪時候你才調配得好?」秦司傲皺起眉,「不曾做過這道點心嗎?」
「沒……但我做過清蒸鱔魚。」這糊到底是什麼味道才對呢?灕兒已是滿腦子漿糊了。
「算了,干脆先殺了那些魚吧!」總得將食材先弄好吧!
「什麼?殺生!」
「你在灶房待了這麼些年,難道都沒殺過魚?」這種反應居然會出現在一個在灶房里干活的人身上,還真絕哩!
「我從沒,都是劉嬸殺魚的。」她小聲道。
「你還真厲害,殺生的事都交給別人做。」他冷哼。
「才不是,因為我只要對著活生生的東西拿刀就會變得笨手笨腳,所以——」
「不用辯解,快做你的事。」他用下巴點了點裝著鱔魚的水盆,「動作快點,天都要黑了。」
「是……」她看著在里頭鑽來鑽去像小蛇般的鱔魚,已不知道該怎麼辦。「大少爺——」
「又怎麼了?」他不耐地抬眼。
「這些鱔魚……還真滑溜。」她伸手想抓魚,可它們鑽來鑽去,又滑不溜丟的,真難抓!
「不靈活就不叫鱔魚了。」他只回她這麼一句。
「可……我不會抓,這魚好滑,又黏呼呼的。」她呆站在那兒,一副無措的模樣,還真讓秦司傲……想殺了她。
「你該不會又要告訴我你沒抓過鱔魚?」
「我怕蛇……」她都快哭了.
「這是魚不是蛇!」他把帳本往案上重重一擱,然後走了過去。
「可它們真的很像蛇啊!」灕兒指著水盆內的鱔魚。
「真拿你沒辦法!」他卷起袖子,將手伸進盆里,沒想到這些魚還真滑溜,的確難搞。「真是找死。」他赫然抓住其中一條鱔魚的頸子,直接讓它斃命。
「你、你弄死了它?!」灕兒捂著臉驚呼。
「不弄死能吃嗎?」秦司傲沒好氣的反問。
「可是我不敢這麼做。」灕兒搖搖頭,「也沒這樣的力氣。」
扁瞧大少爺手掌用力一掐,原本活蹦亂跳的鱔魚就不再動了,可見那力道有多大!要她這只手……怎麼可能?
「說得也是,看你害怕的樣子,要你這麼做實在太勉強。」秦司傲雙手叉腰,指示道︰「去把水煮開了。」
「做什麼?」
「直接燙死它們。」看樣子只有這樣做比較快,否則甭說一個月,就算一年後這些鱔魚還好好的活在盆子里。
「不行的,這樣就熟了,到時候任何佐料它都吃不進去。」灕兒不停在腦海搜索,卻怎麼也想不起劉嬸是怎麼對付這些「小蛇」的。
「行,那你自己來。」他沒好氣的又坐到一邊重新打開帳本。
灕兒噘起小嘴兒,這事又怎能怪她,誰要老爺子拿這麼一道點心考她。
眼珠子四處瞟了瞟,她突然直盯著一樣東西瞧,原本下垂的嘴角也漸漸上揚。
「就試試看這個辦法吧!」她走過去拿起酒,往鍋里猛倒,接著又找到一雙粗麻手套戴上,閉起眼將鱔魚抓起往鍋里一扔,連忙蓋上鍋蓋。
只听見鍋里傳來一陣蹦跳的撞擊聲。
天,還真吵!秦司傲完全不能理解灕兒到底是來做料理,還是來搗蛋的?
「等一下、等一下就好。」她直朝他眨著大眼,「這個方法一定可行,請大少爺相信我。」
他靠在椅背上,冷眼睇著她,果然,鍋里的聲響愈來愈微弱,接著居然靜謐無聲。
秦司傲好奇的走過去,掀起鍋蓋一瞧,這才聞到濃濃的酒味,而里頭的鱔魚全都醉倒了!
「你用酒醺魚?」天,他撫額一嘆,看來這種怪方法大概只有她想得出來,不過效果還不錯。
「這時候殺魚味道會太嗆,得等一會兒再動手,不過……殺魚的事要請大少爺幫忙了。」她雙手合十請求著。
他搖搖頭,無奈一笑,「殺生可不是小事,你要拿什麼報答我?」
「報答?!那……對了,我還有一罐醬菜,本想自己留著吃,就送給大少爺!」她說著,就趕緊從隨身帶著的袋里拿出醬菜,「這可以保存很久。」
「你自己留著吧!」他輕吐了口氣。
「我看我還是擱在這兒,大少爺想吃就過來拿。」
就擔心他又會要求一些她做不到的事,她趕緊用醬菜去抵,然後指著開始有點兒動靜的鱔魚,「大少爺……快呀!鱔魚又開始動了。」
秦司傲半眯眼望著她,此刻在他眼中,她就像那一尾尾看似不起眼,卻滑溜刁鑽的鱔魚……氣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