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種眼神!
溫月伶雖然醉了,卻還是能認出那種男人真心在意著、緊張著一個女人的眼神。
難道他會看上孫念恩?怎麼可能?
「你那麼關心那個丑八怪干麼?」嫉妒讓溫月伶失去了理智,她甩開他吼著,「她又不會死……」
「死」字像把銳利的箭穿透了夏行森的心,過往友伴一個個離他而去的殘酷記憶瞬間涌上,讓他心口一窒。
「溫月伶,她人呢?」他陰森地冷凝著她,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吐出,周身散發的危險氣勢讓她不自覺怯懦地瑟縮了下。
「你為什麼、為什麼凶我……」溫月伶聲音弱下,卻還是嘴硬。「她受傷當然在、在醫院啊,不會死……她命那麼硬……」
夏行森冷冷地問︰「說清楚,她發生什麼事?」
「誰教、誰教隔壁那個男人講話那麼……那麼大聲……我只是拿、拿酒瓶砸他的頭……像電視那樣……好好笑。」溫月伶顛顛倒倒的敘述,講到可笑之處,她差點露出笑容。「結果他們居然、居然說要打我……笑死人,我、我溫月伶是誰?他們搞不清楚……白痴!」
「所以你讓念恩替你出頭?」夏行森狠狠地瞅著她。
「她、她本來就是我的保鏢……替我、替我出頭有什麼問題?」為什麼夏行森要那麼生氣?自尊心一再被踐踏,卻敗給一個處處不如自己的丑女,她說什麼也不甘心。「你不會真的以為她是、是我的朋友吧?她只是我爸找來保護我的……受傷又沒什麼大不了……又不是沒有過……」
「她在哪家醫院?」他緊握拳頭,提醒自己別忘了不對女人動粗的原則,咬牙切齒地問。
「我、我哪知道……難道我、我還要陪她去嗎……」溫月伶不屑地輕嗤。
此刻夏行森已心急如焚,懶得和她瞎扯,一把將她推出門外,反手甩上門。
溫月伶被這麼一推,差點跌坐在地上,好半晌才反應過來。
「夏行森!」她沖到門邊用力地拍門。「出來!你居然敢甩我門!夏行森!你--」
房門突然猛地被拉開,夏行森表情冷若冰霜,只是冷瞪她一眼,連話都不想跟她說就快步離開。
看著他的背影,溫月伶知道自己徹底輸了。
可是為什麼?她為什麼會輸?
而且,為什麼是輸給那個女人?
夏行森一面開車,一面持續撥打著孫念恩的手機,打了好幾通,才終于有人接听。
「喂。」孫念恩虛弱的聲音從彼端傳來。
「你在哪里?」他掩飾不住聲音中的緊張。
「有事嗎?」她疲倦地開口。
「你在哪?我過去接你。」
「不用了。」
簡單三個字,她還是倔強的將他拒于門外。
「孫念恩,你要我打到警察局問嗎?」他堅定地沉下嗓音警告。
彼端沉默半晌,終于心不甘情不願地報了個醫院名字。
「我可以自己回去,我叫了出租車。」她說。
「我再十分鐘到醫院,如果沒看到你,溫月伶會比現在更難過。」知道威脅她大概沒什麼用,他索性放狠話。
幣上電話後,夏行森幾乎是以飄車的速度往醫院沖,盡避听到她的聲音,確認了她沒有生命危險,但在沒看到她人之前,他一顆心依舊懸在半空中,無法放下。
夜里的醫院十分安靜,除了急診室還亮著燈光,整棟醫院大樓都熄燈了。
夏行森快步走進醫院,終于在長廊上的等候椅看見那抹縴弱身影。
「你傷到哪了?」他快速走到她面前,來不及細細打量,直接問了。
「手臂。」孫念恩坐在椅子上屈著身子,听見聲音抬起頭,輕聲回答。
那張俊朗容顏上的焦急神情映入眼底,竟讓她有種親密的錯覺,仿佛他一直是她最親最信賴的那個人,從未改變。
「怎麼受傷的?傷口多大?」看見她受傷的右臂已經包扎妥當,夏行森一雙劍眉緊緊擰了起來。
「還好,不是太嚴重。」反正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嚴重的一次。
孫念恩坐直身子,準備起身。
他這才看見她整件衣服幾乎都被鮮血染紅,心髒緊緊抽了一下。
「你怎麼流這麼多血……」他眉頭幾乎打結了,「你為什麼那麼傻,要替溫月伶出頭?」
「這是我的工作。」她沉默了下才開口。他口氣里的心疼和關心太明顯,令她一時有些無措。
已經很久很久沒人這樣在意她了,久到她幾乎要忘記曾擁有過同樣的溫暖。
「你的工作?包括幫別人賣命嗎?他們付你多少錢?我給你雙倍、三倍!」夏行森一思及自己再次保護不了她,不禁動了火氣。「這樣你是不是就能學會愛惜自己?」
「不是錢的問題。」孫念恩有些意外他激動的反應。
「不是錢是什麼?溫月伶從來沒有把你當朋友看待,有什麼理由讓你為她這樣賣命?告訴我?」
她看著他,想了想才開口,「因為我答應了溫爺要保護她。因為答應了,所以我就會做到,不會讓溫小姐受到任何傷害。」
盡避她的話語平鋪直敘,並無弦外之音,但他卻為之震撼。
他和阿年曾一起給過陶可萍同樣的承諾,卻沒有做到……是因為這樣,所以現在的孫念恩才會把同樣的承諾看得這麼重要,甚至為此受傷也在所不惜嗎?
她對溫月伶的包容、忍耐,難道也都是因為她將過去的自己投射在溫月伶身上,所以無論溫月伶的要求如何不合理、言詞如何刻薄,她都能不介意?
溫月伶說過,她父親之所以帶回孫念恩,只是因為女兒需要一個同齡、能一起上學的保鏢。
短短一瞬間,夏行森突然明白了他始終搞不懂的事。
在陶可萍失蹤的同一年,她從被保護者被迫轉換了角色,成為了溫月伶的保護者。而這個角色,讓她投射了一部分的他和阿年,也投射了過往的自己。
「希望你不要責怪小姐。」見他不說話,孫念恩輕輕說道。
看著她清澈的眼神,他只能點頭。
「走吧。」他伸手環住了她的肩膀,輕輕帶著她往外走。
那是純粹溫暖的、善意的舉動,因此即便是討厭和其他人有肢體接觸的孫念恩,也僅是遲疑地僵了子,並沒有抗拒。
或許今晚太累了,讓她難得渴望一點友善的溫暖。
夏行森不再多說什麼,安靜地驅車將她送回溫宅,臨入屋前,他突然喊住她。
「等一下!」
孫念恩困惑地回頭看著他。
月光下,那張俊美好看的臉龐流露出一股堅毅的神色。
「只是想讓你知道,」他定定地開口,「以後我會保護你,不會再讓你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