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大家呆掉了,就連揮拳的姬天胤本人也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動手打人。活了二十八年,他還是頭一回對人動粗,好像在那一瞬間,有另一個人附身在他身上,曾經引以為傲的自制力竟然就這麼瓦解了。
儀玲驚喜的巴住他的臂膀,笑睇他怔然的表情。‘你來得正好,剛好讓你有英雄救美的機會。’
‘你……’他按了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到底怎麼回事?’先把事情弄清楚再說。
她一把將瑟縮在牆角的年輕太太扶起,指著她身上的傷痕。‘她被老公打得鼻青臉腫、渾身是傷,換作你遇上了,能夠袖手旁觀嗎?’
在警衛的攙扶下,滿身酒臭味的男人惡狠狠的瞪著他們,‘這是我們的家務事,你們這些外人有什麼資格管?’
姬天胤登時凜著臉孔,‘這位先生,現在有家暴法,只要你太太提出申請,我相信法律會還她一個公道。’
‘沒錯,我這位芳鄰先生還認識很多優秀的律師,絕對會讓你吃一輩子的牢飯。’說完,儀玲便積極的游說哭哭啼啼的年輕太太,替她打氣。
‘我們女人要爭氣點,像他這種會打老婆的爛男人,就讓他去關好了。’
年輕太太抽抽噎噎的,抬起布滿瘀青的臉龐,‘可是,他是我先生,我……我想他下次絕對不敢了。’
儀玲一臉錯愕,‘你還要繼續容忍下去?他都把你打成這樣了,你還幫他說話?’
‘他只有喝醉了才會打我,平常對我很好……’要是失去丈夫,連娘家也都回不去了。
‘為什麼?’儀玲氣得頭頂冒煙。‘既然這樣,剛才為什麼還要向我求救?’
姬天胤及時介入。‘無論如何,你先生要是再打你,最好立刻報警,忍耐和姑息都不是解決之道。’
‘我們家的事不用你們這些外人管!’男人大吼大叫的將妻子拖回家中,‘走!苞我進去。’
‘喂!’儀玲也想跟著闖進去。
姬天胤很快的伸手制止。‘你進去也沒用,還是通知社會局,請他們派社工來處理。’
‘我也是這麼覺得,但是汪小姐就是听不進去。’一旁的警衛贊同他的作法。
儀玲忿忿不平,‘可是──’
‘汪小姐,我們以後會多注意,要是有什麼不對,會立刻報警。’警衛再三保證,希望息事寧人。
她還一副余怒未消的神情,‘你們男人當然替男人說話了,萬一下次那個男人把他太太打死了,我們不就成了幫凶?’
‘不會啦!’警衛干笑一聲,隨口敷衍。‘姬先生,汪小姐就交給你了,我先下去了。’說完,腳底抹油先溜了。
‘好了,回家吧。’姬先胤按了電梯。
‘哼!’儀玲撇了撇紅唇,‘下次他再敢打人,我就報警抓他,讓他到牢里吃苦頭。我看他是沒看過壞人才敢這麼囂張,把我們女人當作沙包,沒事打著好玩的嗎?爛男人!’
姬天胤不由得失笑,直到此刻才見識到她熱心善良的一面。‘你可以去當義工。’
‘我有去報名過,可惜被打回票。’提起這件事她就有氣。
‘為什麼?’
她白了他一眼,‘他們說我長得太美、太媚,反而會造成困擾,真是沒見識,只會以貌取人。’
低笑出聲。‘對不起。’
‘你的道歉一點誠意也沒有。’儀玲噘了下嘴,旋即露出狡黠的笑靨。‘你是不是有練過拳擊?剛才那一拳打得真漂亮,一點都不輸職業選手。’
他倏地斂起淡淡的笑意。‘汪小姐,以後再遇到這種事還是交給警衛處理就好,你的介入只會把問題越鬧越大,萬一受了傷,誰也擔不起責任。’
儀玲一臉笑譫,‘難道你不覺得很痛快?’
‘我不喜歡用暴力解決事情,更不喜歡失控。’電梯門開了,他率先跨了出去,‘晚安。’
‘晚安,祝你有個好夢。’她吃吃的笑道。
※※※
第二天晚上,姬天胤才洗過澡,正拿著一條大毛巾擦干濕發,卻再次接到警衛室打來的電話。
‘不好意思,姬先生,麻煩你到三樓A座來。’
他在心中輕嘆。‘又發生什麼事了?’
‘還不是汪小姐……’
姬天胤一點都不訝異,只是無力的閉了下眼皮。‘我換個衣服馬上下去。’月兌下睡衣,穿上輕松的便服,用最快的速度下樓,果然那里已經吵成一團了。
‘右芬,我要跟你分手和汪小姐無關啊。’長相斯文的男人嘴都說干了,仍然得不到同居女友的諒解。
原以為兩人將步上紅毯的女人護紅了眼,‘你騙不了我的,我早就發現你們背著我眉來眼去,還敢說你沒有變心!嗚嗚……我們在一起三年了,難道你真的舍得和我分手?’
儀玲翻了翻白眼,‘這位小姐,我根本不認識你男朋友,請不要隨便誣賴我,本小姐的眼光沒這麼差。’莫名其妙的卷入別人的感情世界,真是有夠衰。
‘你、你不是喜歡我嗎?’男人斯文的五官乍然變色。‘不然你為什麼常常對著我笑,不就是擺明了對我有意思?’害他想盡辦法要甩掉女友,恢復自由身。
她納悶的眨巴著嬌眸,‘啥?我對你笑?有嗎?’
‘明明就有。’他指控的說。
听見他親口承認移情別戀,女人氣急敗壞的大罵,‘陳清祥,你還敢說不是為了她想拋棄我?我每天幫你煮飯、洗衣服,為你做牛做馬,難道這樣還不夠?’
‘我又沒要你做那些,是你自己心甘情願的。’男人大言不慚的說。
‘你說什麼?你是說我犯賤是不是?’女人又哭又叫,對著男友拳打腳踢。男人又躲又閃。‘你這個瘋婆子!’
‘打得好!’儀玲涼涼的在旁邊揚風點火。‘像他這種見異思遷的男人就要好好教訓,他才會學乖。’
在一旁勸架的警衛真想跪下來求她不要鬧了。
‘陳先生、涂小姐,不要打了,你們冷靜一點。’他被這對情侶夾在中間,還不小心被踹了兩腳,‘啊!姬先生,你來得正好!’救星出現了。
姬天胤無奈的踱上前去︰心中的無力感越來越深。
‘你又做了什麼?’
‘我?沒有哇。’儀玲聳了聳香肩,‘人家無緣無故跟我下挑戰書,約我到這里單挑,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所以就來看看了,結果什麼都還沒做,他們就先打起來了。’
警衛的笑容比哭還難看。‘汪小姐,拜托你以後不要隨便對男人亂笑,會引起誤會的。’
‘連笑都不行,太強人所難了吧。’唉!做人真難,做美女更難。
警衛面有難色的陪笑,‘姬先生,可不可以麻煩你……’快點把這個禍水帶離現場。
‘我明白。’姬天胤嘆道。
**
第三天──
‘姬先生,不好了!汪小姐和二樓D座的楊太太吵起來了,你快點下來!’警衛再度打來求救電話,讓姬天胤很想仰天長嘯。
第四天──
‘姬先生……’
第五天──
‘……汪小姐為了管理費被中飽私囊的事,和管理委員會杠上了,我阻止不了她……’就連好好的星期假日都不得閑。
第六天──
姬天胤終于忍無可忍。
‘為什麼我得幫她善後?’他朝警衛發出怒吼。
‘咦?’警衛怪叫,面面相覷,‘你不是她的男人嗎?’
‘姬先生,不是我們愛說,你得拿出男人的魄力,好好管束她一下,不然我們就永無寧日了。’
他登時張口結舌,久久說不出話來。
天啊!這是什麼樣的誤會?他只不過恰巧住在她對面,又好死不死被她看上……好吧!他承認自己也有錯,狠不下心來對她視而不見,可難道為了這點,就該受到這種報應嗎?
誰來告訴他?
※※※
‘姬先生……’又是警衛打來的。
姬天胤黑著臉問︰‘她在哪里?’
用力的掛上電話,隱忍多時的怒氣終于爆發了。
他受夠了!
自從她搬來的第一天起,過去那種平靜規律的生活就再也找不回來了,除非她從這世上消失,否則這種日子還會永無止盡的繼續下去。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姬天胤在心里大聲的跟自己說。
今天沒有把問題徹底解決,他鐵定會全面崩潰。
踩著沉重的腳步出門,不到五分鐘,肩上扛著一臉詭計得逞的女人進屋,將她往沙發上一扔,然後暴躁的在客廳來回踱步。
‘請問──’儀玲不怕死的開口。
他火氣十足的低吼,‘閉嘴!’
‘喔。’她很識時務的閉上小嘴。
踱了好久,還是想不出一點辦法,除了嘆氣,實在無法抒發心頭的郁悶,而罪魁禍首卻一臉事不關己的模樣,讓他又愛又恨。
愛?
這個字眼嚇了姬天胤好大一跳。
難不成這種患得患失,心神不寧又無法掌握的感覺就是愛了?
如果是,那真是太可怕了!
‘唉!’他又重重的嘆了口氣。
見他長吁短嘆,儀玲嬌媚的托著腮幫子,一點羞愧感也沒有。‘干嘛看到我就嘆氣?我都已經不再纏著你了,你應該高興才對。’
姬天胤眉頭的死結又多了一個。‘現在的問題不是這個。’
‘那是哪個?’她很虛心求教。
‘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來向我抗議?’他有生以來頭一次嘗到使不上力的滋味。
她微張小口的模樣性感極了。‘抗議什麼?’
‘抗議──算了!’姬天胤挫敗的抹了下臉,‘我只希望你以後處理事情要圓滑點,不要把所有的鄰居全得罪光了。’
她當然矢口否認。‘我哪有,明明是他們──’
‘只要你不再惹是生非,我答應和你試著交往看看。’他的承諾讓儀玲開心的跳到他身上。
‘你突然發現自己愛上我了對不對?’儀玲親匿的圈住他的脖子,嬌滴滴的笑問。
姬天胤有些哭笑不得。‘為了平息眾怒,我只有犧牲自己,把你拴在身邊嚴加管教,免得你去殘害別人。’
‘不要說得這麼委屈,能追求本小姐是你的福氣。’她哼了哼,不甚滿意他的回答。
他輕咳一聲,調整坐姿。‘男人的大腿不要隨便亂坐。’
‘你既然答應當我的男朋友,借坐一下有什麼關系。’儀玲媚眼如絲的笑了笑,‘明天我們就出去約會。’
‘這種事通常要由男方開口。’他糾正她。
儀玲不太真心的附和。‘是、是。’
‘我不能確定明天幾點下班。’
她不喜歡等待。‘不如我中午去找你吃飯,那時總有空吧?’
‘好吧,來之前先給我個電話。’姬天胤點頭接受。
‘我現在可以吻你了吧?’
‘什麼?等……’聲音一下子就被紅女敕的唇辦給堵住。
看來他想搶回主導權,還得再接再厲。
※※※
兩人正武交往的第三天,便受到考驗。
發現自家大門沒鎖,姬天胤還以為是早上忘了關,趕緊進屋察看。
‘胤,你回來啦!’
听見開門聲,柔軟嬌軀伴著一陣香風投入他懷中。
他本能的張臂摟住,眉心攏成一座小山。
‘你怎麼進來的?’
儀玲探出兩條玉臂,勾住他的頸項,‘嗯……當然是開門進來的。’像這種門鎖根本阻擋不了她。
‘我不可能忘記鎖門就出去。’他一向做事謹慎,絕不會出錯。
她大發嬌嗔,‘哎呀!反正我都進來了,你問那麼多做什麼?難不成怕我進來偷東西?就算要偷,也是要偷你的人、你的心,其他東西我可看不上眼。’
‘我只是不喜歡有人未經我同意就闖進我家,有些事可以隨便,但是我有我的原則。’姬天胤的臉色嚴肅。
‘好嘛好嘛,下次我一定會先跟你說。’儀玲噘了噘小嘴,朝他攤開柔膩的手心,‘不如你把備用鑰匙給我,這樣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進來了。’
姬天胤猶豫了。
同意和她交往是一回事,允許她進出自己的屋子、介入他的生活又是另一回事。
‘你還要考慮?’
‘我……’
她將他的遲疑看在眼底。‘其實你說要跟我交往只是迫于無奈,在你內心深處還在抗拒對我的感覺對不對?’
‘我──’姬天胤說不出反駁的話。
儀玲眸底掠過一縷苦澀,‘我還以為你已經開始了解我這個人了,看來我錯了。’
‘不是這樣,你听我說──’他不想傷害她啊!
‘沒關系,愛情就是要兩廂情願,如果你不是真心想和我在一起,可以老實的說出來,本小姐不會死賴著不走……你也餓了吧,我叫了幾樣外賣,你慢慢吃,我要回去了。’沒想到這段戀情只維持短短三天。
她挺直背脊走回對面的大門,頭也不回的關上。
‘該死!’他低咒。
只見桌上擺滿豐富的菜肴,還有香檳和蠟燭,可見她很費心的在營造羅曼蒂克的氣氛,而他卻毀了它。
他真是個混蛋!
※※※
翻開最後一張塔羅牌,儀玲盯著牌面的意義,眉心不由得蹙緊。
一段必須經過試煉的愛情
要不是那天心血來潮為自己佔卜,也許她就不會陷進這段感情的泥沼,想到姬天胤那顆食古不化的石頭腦袋,她真的很想拿鐵槌敲碎它!從來沒有人讓她這麼生氣,可是又怕他真的不再理她。
可惡!他要是真想娶那種唯唯諾諾的女人,就隨便他好了,她才不希罕,總有一天他會後悔的。
叮咚、叮咚。
她將矮幾上的塔羅牌收妥,起身去應門。
門外是姬天胤。
‘有事?’儀玲模仿他的口吻。
姬天胤一臉正經,‘我是來道歉的。’
‘道什麼歉?你又沒做錯什麼。’她假笑一聲,‘芳鄰先生,現在已經很晚了,恕我不招待你進屋,免得讓別人看見,誤會我們之間有什麼曖昧關系,晚安。’說著,就要關上大門。
他快動作的擋住門扉。‘儀玲,我們談一談好嗎?’
‘反正你就是嫌棄我,還有什麼好談的?’
‘我不是……’姬天胤放下男人的自尊,幾乎低聲下氣的請求。‘我不想我們之間以這種方武結束。’
儀玲很想當他的面把門甩上,偏又狠不下心。
‘進來吧。’她側過身讓他越過。
‘謝謝。’
她不給他好臉色看。‘把話說完就可以走了。’
姬天胤很感激她沒有把他丟出去。
頭一次踏進這間屋子,姬天胤有些驚訝的看著現代摩登家具和極具東方味的陳設,空氣中還能嗅到那股來自遙遠國度的氣味,果然,在幾上找到煙霧裊裊的香爐,那也是儀玲身上的香氣。
屋里明顯的找不出一丁點男人曾經留下的痕跡,讓他不自覺的感到高興。
‘看夠了沒有?’她一陣冷嘲熱諷,‘要不要到我的臥室檢查看看有沒有藏個男人?’
他在心中輕嘆口氣,明白他是咎由自取,怨不得誰。
‘儀玲,我承認不該先入為主,以外表來判斷一個人的私德,你可以罵我愚昧,我不會反駁,只是我從小所受的家教就是這樣,身為姬家的長孫,將來要娶的對象必須是個听話順從、願意待在家中相夫教子的女人。
‘尤其當我父母過世後,爺爺把所有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我不想讓他這麼大的年紀了還要為我的終身大事傷神。’
‘難道你都沒為自己想過?要結婚的人是你,當然要娶自己想要的。’儀玲有些生氣。‘夫妻可是要相處一輩子的不是嗎?’
姬天胤露出淺淺的微笑,‘我妹妹天美也曾經這麼說過,原本我以為自己可以辦到,直到你出現,打亂這一切。’
她愛嬌的橫睨,‘你是在怨我不該弄砸你的娶妻計畫?’
‘我不知道,遇到你之後,我的腦袋就不听使喚了。’他自我解嘲的苦笑,
‘我做事總是習慣按步就班,找最安全的路走,可惜對你不管用,明明理智告訴我要離你遠一點,但雙腳卻像是有自己的意識,還是乖乖的來找你。老實說,我實在不曉得該拿你怎麼辦。’
儀玲再也扳不下臉,自動投進他懷中,獻上甜甜的香吻。
‘不生氣了?’姬天胤又啄了她紅唇幾下。
‘你都親自登門道歉了,我還有什麼好氣的?’她是聰明的女人,懂得適可而止。‘胤,我們不要再吵架了。’
他嗅著她頸間的香氣。‘我保證不會了。’
‘你自己說的喔。’
‘嗯。’男性大掌情不自禁的探索她誘人的曲線。
一聲嬌喘逸出儀玲口中。
仿佛得到鼓勵,的動作愈發大膽。
‘我準備了那麼多菜,你不吃嗎?’儀玲低柔的笑問。
姬天胤張開氤氳的黑眸,‘什麼?’
‘我說……到我的房里。’她兩腿發軟,嬌軀整個掛在他身上。
他再次征求她的同意。‘可以嗎?’
厚!這男人還真是一絲不苟,儀玲忍住丟給他一顆大白眼的沖動,盡避她原先並沒有計畫,可是都進展到這里了,她總不能矯情的否認自己的,而他想要她的程度可不小于自己。
‘嗯哼。’算是應允了。
旋即,她的紅唇又被封住,在深切的吮吻中,兩人且停且走,沿途卸去彼此的衣物。
她顫巍巍的嬌呼,‘啊──’
‘你就不能安分點嗎?’
‘你不喜歡?’她嗲啞的問。
他漲紅著臉,抱起她躺上大床,‘你會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