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丫頭!丑丫頭!」
仿佛沒听見後頭的叫聲,元寶小心攥著廚娘花嬸偷偷藏私,留給她的銀絲卷,打算回房間慢慢享用,要是讓她那些異母姊妹瞧見,肯定又要大鬧一場。
口氣嬌橫無禮的蕭家三小姐咧開兩排玉齒,「丑丫頭,沒听見我在叫妳嗎?」在她身旁的婢女們,一個個掩嘴竊笑,像是在等著看笑話。
元寶這才慢吞吞的轉身。「咦?三姊是在跟我說話嗎?」這位同父異母姊姊與她的年紀最相近。
「不要叫我三姊,我沒有妳這麼丑的妹妹。」她連正眼都不屑看元寶一眼,光是見到她右邊臉頰上那片暗紫色的丑陋胎記,就讓她全身發毛,換作是她,早就上吊死了算了,哪有勇氣活在世上。
元寶在心中嘆口氣。「有事嗎?」
「誰讓妳出來外頭嚇人的?也不瞧瞧自己的模樣,要是嚇到外人怎麼得了。」三小姐有張美麗的臉孔,卻有兩片刻薄的紅唇,吐出來的話尖酸到了極點。「妳可別讓我們蕭家丟臉丟到外頭去了。」
聞言,元寶故意左右張望幾下,「這里哪有什麼外人在?難道三姊是在說妳自己?三姊也不要這麼謙虛,說自己是外人。」
三小姐為之氣結。「妳!妳明知道我在說什麼!」
「原來三姊不是這個意思。那既然這里沒有外人在,就不會有人被嚇到了。」元寶也不想跟她斗嘴,只希望過著安安靜靜的日子,偏偏這些姊妹都太閑了,有事沒事總愛故意來找她的碴。
三小姐咬了咬牙,「哼!我要是爹,早把妳關起來了,免得丟人現眼。」
元寶好脾氣的笑了笑,「那我很慶幸妳不是爹,爹也沒像妳說得那麼壞,這話可不要讓爹听到,免得爹誤會了。」
「妳、妳……妳不要得意!」三小姐被反將一軍,美麗的臉孔抽搐著。「要不是因為算命先生說妳臉上的胎記會幫蕭家招來吃穿不盡的財富,爹早就把妳趕出門去了。」
「三姊該不會是嫉妒吧?如果三姊也很想要的話,我倒是不介意把這胎記換到妳的臉上去……」
她話還沒說完,就見三小姐捂住雙頰,驚恐的倒退一步。「妳在詛咒我?妳竟敢詛咒我變得跟妳一樣丑,我要回去跟我娘說,讓我娘來治妳,哼!」跺了下蓮足,便氣沖沖的找靠山去了。
元寶無奈的嘆口氣,「我不多話就好了,干嘛還去招惹她。」她搖了搖頭,攥著懷中快冷掉的銀絲卷回房。
她的房間和府里下人住的地方並排著,只是小小的一間房,里頭擺了張床榻,還有一個小小、破破的櫃子,轉個身就可以看遍,不過,這樣對她而言已經足夠了。
往榻上一坐,拿出藏在袖口內兩個蒸得又軟又綿又香的銀絲卷,她口水都要流下來,正要張口咬下,才想到忘了一件事。
元寶蹲,打開櫃子的門,從里頭請出死去娘親的牌位,小心翼翼的將它擺在櫃子上,然後前方再放個小碟子,將其中一個銀絲卷置于上頭,兩手合十,往牌位拜了一拜。
「娘,這是您最喜歡吃的銀絲卷,已經有點涼了,不過很好吃,您快吃吧!」說著,眼眶倏地紅了,意識到自己快哭出來,連忙用袖口抹了抹雙眼,一臉笑嘻嘻
「娘,我答應過您要勇敢,所以我一定會做到的,您不要太替我擔心,早點去找佛祖,將來當了神仙,然後保佑元寶早日找到懂得疼愛元寶的相公。」
說完,兩手捧著自己的銀絲卷,小口小口慢慢吃,不敢吃太快,免得一下子就吃完了。
雖然她在這個家算是四小姐,不過卻是最沒有地位的。大娘生了一個女兒,二娘則是生了兩個,還有其他小妾生的全都是女兒,讓一心想有個後的爹,只好不斷納妾進門,搞得府里整天吵吵鬧鬧。
幸好,她的房間離得遠,吵不到自己,但她只能選在夜深入靜時,才會出來走動,免得倒楣成為眾人發泄怒火的對象。
從元寶懂事以來,府里的人都當她是牛鬼蛇神,見了她都自動的退避三舍,就連自己的親爹也從來不曾抱過她一次,更別說多看她一眼。
每回只要有自己在場,他總是故意當作沒看見,不然就是滿臉嫌惡的攆她走,好像她是什麼骯髒污穢的東西,甚至她都滿五歲了,連名字都還不肯幫她取。
爹的這番行為嚴重刺傷她小小的心靈,又不是她要長成這副德行的,是老天爺自己決定的事,又不是她的錯,為什麼爹要這樣討厭她?
娘听了家人的冷言冷語後,總是抱住她不停哭著。
在這個家,除了娘之外,女乃女乃是唯一對她好的親人。她總是和藹的模著自己的臉,然後告訴她這塊胎記可不是每個人都有的……
以後女乃女乃就叫妳元寶,妳是女乃女乃最可愛的小元寶。
元寶?
對,妳看!這個胎記像不像元寶?這可是財神爺做的記號。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女乃女乃不會騙人的,因為小元寶上輩子是財神爺的座下童子,因為太貪玩了,不小心掉到妳娘的肚子里頭,所以生出來才會有這塊胎記,這樣財神爺才找得到妳。
那財神爺什麼時候會來找我?
要等到小元寶很老很老,跟女乃女乃一樣老的時候祂才會來;不過有了這塊胎記,以後我們蕭家就會賺很多很多銀子,會幫妳爹招財……
那爹就不會再討厭元寶了對不對?
對,妳爹就不敢對妳不好了,女乃女乃會保護小元寶,不讓任何人欺負妳,然後等小元寶長大,就會有個懂得欣賞小元寶的男人來娶妳回家……
想不到沒過幾年,女乃女乃病逝了,大娘她們有恃無恐,把娘和她趕出原本的房間,搬到下人們住的地方,要不是礙于爹不答應,早就趕她們母女出府了。
不過說巧還真是巧,打從她出世了之後,蕭家的生意是越做越大,不管做什麼都賺錢,所以爹更加深信算命先生的話。
直到娘臨終之際,元寶才知道這一切都是女乃女乃安排的,因為女乃女乃未卜先知,早就料到往後會發生這樣的事,所以為了保護她,才和算命先生串通演了一場戲,加上老天爺的保佑,這才讓她得以繼續住在府里頭。
一想到兩個對她好的親人都離自己而去,元寶的雙眼又淚汪汪了。
「不行!不能哭!女乃女乃說過,哭也是過一天,笑也是過一天,那當然要笑了,這樣日子才能過得下去。」這幾句話她可是牢記在心。
她相信,將來有一天,自己會遇到一個真正有眼光的男人,識得她丑陋的外表下有顆美麗的心,而那個男人會疼她、愛她、照顧她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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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面男子一動也不動的躲在林中,幾乎要與周遭的景物合而為一。
他在等,等目標出現,然後一舉殺了對方。
這是第幾天了,他已經不記得,腦中只記得這是義父親代的任務,一定要成功才行。
就像頭正等著捕捉獵物的野獸般,他耐著性子等待。
丙不其然,一頂官轎緩緩出現在山道的那一頭。
不過已經比預期的時間晚了,可見對方也有所防備,就怕遭到敵人的埋伏,畢竟在朝為官,樹立的敵人自然不少;只是,對方千算萬算,也沒料到還是讓他等到了。
除了扛轎的四位轎夫之外,兩旁還有七、八名的侍衛,各個手上都拿著兵器,兩眼警戒的注視四周的動靜。
強大的風勢吹進林間,發出沙沙的聲響……
侍衛們一個個是提心吊膽,只想趕快離開這座被稱為斷魂林的地方。
躲在暗處的黑瞳,一瞬也不瞬的緊盯著不放……
就抓住那一剎那,一道黑色身影宛如箭矢般疾射而出,畫破狂吹的風勢。眾人只看到劍光一閃,一名侍衛人頭立刻落地,連哼的時間都沒有。
「有刺客!」
一名侍衛扯破喉嚨的大喊。
「快保護大人!」另一個人才剛喊完,接著就慘叫一聲,「啊……」任何人只要是被冰冷的劍氣掃了過去,身體的某一個部位便自動分開。
躲在官轎里的大人不斷發抖。「來人……快救、救本官……」
若不是為了速戰速決,他不會輕易使劍;就連義父也不知道,他最擅長的不是掌法,而是劍,一旦抽出了劍,就不會留下任何活口……而那一把纏在腕上的軟劍,似乎也感受到他的想法,剩下的侍衛自知不敵,只想趕緊逃命……
「哇啊……」又一個人倒下,身體硬生生被切成兩半。
他必須殺光所有的人才能回去復命。
義父不會容許他失敗的。
侍衛們的鮮血噴灑在他臉上,他毫無所覺,手中的長劍像長了雙眼,如影隨形,不放過任何一個會跑、會呼吸的獵物……
「砰」的一聲,最後一個侍衛應聲倒下,身首異處。
「大、大俠……饒命……啊……」轎里的官員爬到他前面,向他磕頭求饒,不顧尊嚴,只為了活命。
面罩上的雙瞳沒有波瀾,右手微振,劍尖輕易的劃破官員的喉嚨……
闢員往前僕倒,兩眼死不瞑目,瞪得又大又圓。
紅色的鮮血滑到劍尖,一滴、兩滴……先是在地上滴出一小攤,然後越來越大……蒙面男子確定沒有留下活口後,那把軟劍宛如靈蛇,再次纏卷在他的手腕上,被袖管掩蓋。
他伸手扯下臉上的黑布,露出稜角分明的剛硬臉龐,他面無表情的看著滿地的死尸,沒有一絲的罪惡感,卻也沒有半點得意,仿佛殺人這件事對他來說,只是一樁不痛不癢、稀松平常的行為。
風依舊很大,揚起了風塵僕僕的袍襬,可是他的心湖卻像是攤萬年不動的死水,興下起半點波瀾。活著是什麼?死了對他又有什麼差別?在這世上,似乎沒有任何人、事、物可以影響他,那麼他此刻究竟是活著,還是已經死了?
這個突然冒出的想法令他停住腳步。
他還活著嗎?
男子困惑的歪著臉心付。
本嚕咕嚕……此時,肚皮響起相當響亮的月復鳴,如果他死了,就不會感到饑餓,那麼他應該算是活著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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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寶每天等著的就是夜色的來臨,只有這時候她才能自由行動,而不必忍受親人的冷嘲熱諷,她唯一想要的是安安靜靜的過日子。
她躡手躡腳的踏出房門,嬌小的身影不需要燭火的照明,她已經習慣黑夜,可以自由自在的走著,不必擔心被誰撞見,或者又嚇到府里哪個下人。
元寶很快的走向通往廚房的那條穿廊,她是不被允許跟其他親人一塊用膳,因為會害他們食不下咽;下人們也不敢跟她太親近,就怕挨主子的責罰。所以在這座府里她是被孤立的,但是她很能自得其樂,尤其喜愛夜晚的探險。
廚房是暗的,表示花嬸也回房睡了,不過她都會偷偷在灶里藏幾塊點心,每晚都不同,算是她們之間的小游戲。
不知道今晚的點心是什麼,元寶迫不及待的溜了進去,耳朵豎得高高的,隨時注意外頭的動靜。
「呵,找到了!」元寶在灶下堆放柴火的位置上,撈到用油紙包著的東西,還有些溫溫的,不由得咧開小嘴笑了。
就在她要打開外頭的那層油紙時,不期然的听見廚房外頭傳來一個很細微的聲響,讓已經被訓練到耳力相當驚人的她倏地憋住呼吸,偷偷的把小腦袋瓜子升高,偷瞄了下,到底是誰這麼晚了還不睡覺。
兩顆黑白分明的眼珠骨碌碌的睜大,瞥見一道黑色人影「飛」了進來,讓她趕緊用手心捂住嘴巴,就怕叫出聲音。
是鬼嗎?
雖然害怕,可是元寶長到十五歲,真的還沒見過鬼長什麼樣子,還是很好奇的將腦袋再升高幾寸,想看個清楚。不過在月光的映照之下,鬼是不可能有影子的,那就不是真鬼了,難道是小偷?她密切注意對方的一舉一動。
黑影很高大,迅速的打開一些蒸籠或鍋蓋,似乎想找什麼……元寶轉念一想,來廚房當然是要找吃的,總不會找銀子吧!那麼他就不是小偷了,不過看他高來高去的,難道他就是傳說中的「大俠」?!
霎時,她的兩眼比天上的星星還要閃亮,听說他們這些人不但會飛檐走壁,而且各個武功高強,想不到今晚有幸能夠親眼目睹。
沒有找到任何食物,高大的黑影背對著元寶,靜靜的站著不動,接著肚皮又發出咕嚕咕嚕的叫聲,聲音之響亮,連她都听見了。
他是不可能找到吃的東西,因為大娘嚴格掌控廚房的伙食,就是怕府里的下人手腳不干淨,所以下人只能吃主人剩下的,但這樣都還吃不夠。
而花嬸是女乃女乃還在世時便進府里工作的,少說也待了二十年,懂得和大娘周旋,也因為女乃女乃的關系,大娘還不敢當面叫她辭工,所以元寶才能吃到這些只有當家主子才能吃的點心。
听見他肚子叫得這麼大聲,只怕是餓很多天了,元寶有點同情起這位落難的大俠,如果他只是因為餓得受不了才來偷東西吃,要是傳揚出去,一定會被其他武林中人恥笑。想到這里,她不禁萬分同情,因為她知道被嘲笑的滋味。
元寶放下捂住小嘴的手心,不再憋氣,大口的喘了一下,試著站直身子。「呃……這位大俠……」
驟然發現有人在場,高大的黑影驀地旋身,身形在眨眼間朝她「飛」去,五指成爪狀,準確的攻向她的心髒……
「給你吃!」
五爪在她胸口猛地頓住,就只差半寸而已。
渾然不知自己差點就魂歸西天,元寶將手中的油紙包遞到他眼前。「我只有這些而已,你拿去吃吧!」
男性臉龐隱藏在陰影之中,听了她的話,頭顱微微一偏,像是很迷惑的樣子,居高臨下,怔怔的看著矮了一大截的她。
「你不是餓了?快拿去吃啊!」她說。
對方似乎還是很疑惑的看著元寶。
這是有生以來第一次,沒有經過任何的打罵責罰,也不必出去殺人就可以得到食物,一時之間,他的腦子還轉不過來。
「你放心,這里面沒有毒的,不信我吃一個給你看。」她七手八腳的打開油紙,拿起其中一塊一窩酥,放進嘴里咬上一口。「你看!」
見她認真的嚼了幾下,再吞了下去,證明真的沒有下毒。
「還有兩塊,你拿去吃吧!」元寶把點心硬塞進他的手掌中,「快點拿去!吃完了快走,不然等一下讓人發現就糟了。」
低頭看著手里的東西,半晌之後,他才拿起來吃,一口一塊,兩三下就解決了,根本連塞牙縫都不夠。
元寶看得有些目瞪口呆。「這麼快就吃完了?可是已經沒有別的東西了……對了,我還有些碎銀子,你統統拿去買吃的,不過別再跑來這里偷東西吃了,不然會被當賊看的。」從系在腰上的小荷包里掏出僅有的財產,毫不吝嗇的遞到他眼前。「反正我也用不到,你拿去吧!」
他狐疑的看著她小小白白的掌心,再揚起頭看著她的小臉。
「不要看我,我長得很丑的,怕會嚇到你。」雖然光線很暗,可是察覺到對方的視線落在自己的臉上,元寶盡避告訴自己不要太在意別人的目光,但也不喜歡看到對方露出一絲一毫嫌惡的眼神,那還是很傷人。「拿去!」
小手一直推到他眼前,直到他終于接過才縮回去。
「你快走吧!不要被人看到了。」元寶往門外看了兩眼說。
斑大黑影當真听她的話,往門口走去。
「再見。」小手揮了揮說。
他回頭覷她一眼,帶著滿心的疑問,然後施展輕功,一蹬便躍上了屋頂。
「哇!」她張大小口,再次見識到所謂「大俠」的厲害,捏了下自己的臉頰,真的會痛,表示這不是在作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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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大不知道這是今天第幾次瞪著掌心上的碎銀子看了。
我還有些碎銀子,你統統拿去買吃的……
別再跑來這里偷東西吃了,不然會被當賊看的……
那清脆、善意的口吻再次回蕩在耳邊,讓他好迷惑,心中充滿疑問。長久以來,他幾乎不跟外頭的人有所接觸,每次執行完義父交代的工作,便會回到這座院落里待著,等待下一個任務。平常除了練功還是練功,沒有說話的對象,更別說見到外人了。
這次是因為潛伏多日未曾進食,極度的饑餓讓他不得不就近找個目標,心想填飽肚皮之後再回去復命,而大戶人家最不缺的就是食物;可惜他錯了,不但找不到東西填飽肚子,還遇到一個奇怪的姑娘,她也不怕他,還給他吃的,甚至連銀子也送給他,是他太少和外人相處嗎?
目光再次落在掌心上,燕大又瞪著碎銀子發起呆來,他心里真的很不明白,那個奇怪的姑娘為什麼會對他這麼好?
這時,一名約莫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踏進這個院落,他的臉型瘦長、嘴唇紅潤,皮膚更是白光滑,唇畔總是掛著詭譎的笑意,令人看了不禁頭皮發麻。
若是以往,只要有人走進這里,燕大在同一時間便能感覺到,可是直到中年男子在原地站定了好一會兒,他仍然還沒意識過來,這讓中年男子兩眼倏地瞇起。
「燕大!」
魁梧的身軀陡地一顫。
中年男子再次舉步前進。「你在看什麼?」
「義父。」他合起右掌,出于本能的藏在腰後。
「你手里拿著什麼?讓義父看看。」義子的反應令人好奇。
燕大知道自己該馬上攤開掌心,可是他居然猶豫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沒有馬上听義父的話。
他臉上的笑意更大了。「怎麼?不能讓義父看嗎?」
「……義父當然可以看了。」習慣了順從,這次燕大不再遲疑,舉起右手腕,張開寬厚生繭的掌心,幾塊不起眼的碎銀子就躺在那兒。
瞥見不是什麼可疑的東西,他眼底的猜忌這才稍稍淡去。「義父還以為你有什麼秘密不敢讓義父知道。」
「燕大不敢。」
義父笑得好不陰柔駭人。「義父當然知道你不會了。你們這些孩子當中,義父最信任你了,也相信你不會背叛義父,所以義父才特別的倚重你。」
「是,義父。」此刻燕大像個听話的傀儡。
他笑睇著眼前身形高壯挺拔的義子,但笑意並沒有達到眼底。「義父有一項任務要交代你去做,這個任務只準成功不準失敗知道嗎?」
「我不會失敗的,義父。」
「義父當然相信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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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又來臨了。
靜得連針掉在地上都能听見的蕭府,只听見又是「喀」的一聲,一顆小腦袋從灶後慢吞吞的探了出來,就如同二天前的晚上,她覷見一道高大黑影「飛」進廚房,不由得發出「啊」的聲音。
「大俠,你怎麼又來了?」元寶的聲音壓得好低,就怕被人听見。
燕大循聲望向灶的方向,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跑來這里,可是雙腳就是不听話,一直想往這戶人家的廚房來。
見他不說話,元寶索性從灶後走了出來,「大俠,你該不會又來偷……不是,是來找東西吃吧?」就算是武功蓋世的大俠也會有手頭不方便的時候,總要給人家留點面子,不要戳破了。
他沉默的看著她走近,因為今晚是十五,就算沒有燭火,透過外頭的月光,他也可以清楚的看見元寶的五官,特別是臉上那塊醒目又丑陋的胎記。直到此刻,他才明白今晚來到這里的目的,是想確認那天不是個夢,這個奇怪的姑娘是真實存在,他們確實遇見過。
活了整整二十三年,對于女人的長相,他完全沒有概念,也從來沒注意過,這個奇怪的姑娘是第一個引起他興趣的人。
靶覺對方一瞬也不瞬的瞅著自己,元寶下意識的模了模自己的右臉,笑得困窘,自我解嘲,總比等人家開口好。「這是天生的,很丑對不對?」只要是姑娘家都是愛美的。
丑?燕大不解的看著她。「不丑。」
美和丑的定義是什麼?
同樣都有眼楮、鼻子和嘴巴不是嗎?
這是她第一次听到他開口說話。
「大俠,你人真好。」就算只是在安慰她,她听了也很開心。
燕大偏著頭顱,又用那種很疑惑的眼神看著她。
他人好嗎?他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說。
元寶一臉為難的看了眼手上的肉餅,說大不大,這可是她今晚的晚餐,要是給了他,自己就得餓肚子,不過看在剛才他安慰自己的份上,就分一半給他好了。
「大俠,這樣吧!我吃一半,你吃一半,這樣我們就都有得吃了。」說完,便將肉餅剝成兩半,將其中半塊遞給他。「哪,這個給你。」
瞪著她主動與他分享的肉餅,燕大沒有伸出手。
元寶以為他不好意思,趕緊安撫他。「你快拿去吃吧!我保證不會告訴別人,破壞你大俠的形象。」
他抬眼看了下元寶,有些明白了。「妳要我做什麼?」
「嗄?」她一頭霧水。
他以為她沒听清楚。「妳要我替妳做什麼?」
「什麼意思?」元寶更糊涂了。
燕大看了下她掌心上的那半塊餅,對一向辭匯簡單扼要的他來說,難得說那麼多字。「妳給我東西吃,是要我替妳辦事不是嗎?拿了好處就要付出代價,這是義父說的。」
先是愣了一下,接著元寶噗哧一笑。「有人這樣規定的嗎?你放心好了,我不需要你替我做什麼事,快拿去吃吧!」
不需要他替她辦事?燕大臉上的迷惑更深了。
她見他還是沒有伸出手,好氣又好笑。「我說的是真的,是我自己要給你吃的,你不需要付出什麼代價,這世上不是每個人都這麼現實的。」
在她一臉的堅持和再三保證之下,燕大這才伸出手掌去拿,雖然只是小小一塊肉餅,可是對他卻有著不一樣的意義。
元寶笑吟吟的吃著自己的那半塊肉餅,一邊打量著他。「大俠,看你的日子也不太好過,老是這樣也不是辦法,要不要干脆找份差事?雖然有點辱沒大俠的名號,不過總比老是半夜跑到別人府里偷……要東西吃來得好吧!你不要誤會,我這是建議,不是在笑你。」
聞言,燕大本能的點頭。
「你知道就好,也許我太多事了,不過再怎麼困難,日子總要過下去,看來江湖也不是那麼好混的,光會武功有啥用,又不能拿來吃……
「唉!可惜我也幫不上什麼忙,總不能叫爹幫你安插工作,別說他那一關過不了,大娘她們要是知道是我引介你進府里,鐵定以為我在打什麼主意,絕對會反對到底。」她感慨的說。
瞅著她小小的臉蛋,听著她自言自語,這種經驗好特別又新鮮,雖然他連半句話都沒搭腔,都是她一個人在說,燕大卻不討厭這種感覺,而且還頗沉溺在其中……原來自己也有喜惡之分,這又是一種新奇的感受,過去從來不曾有過的。
看他解決完自己那一份,元寶也趕緊吃完,險些噎到了。「咳、咳,大俠,你要是真的不太方便,那就來找我好了,我會幫你留一份,雖然分量不多啦!直到你找到差事為止……不過你來的時候絕對要小心,千萬別被人發現了。」
燕大一臉愕然,好半晌之後才听懂她的意思。
「那妳要我做什麼?」
「不用。」她這次听懂了,也笑了出來,重復的聲明,「你真的什麼都不用做,這只不過是件小事罷了,只要不被發現就沒問題了。」
他不由自主的說出心里的話。「妳好奇怪。」
「我奇怪?有嗎?」元寶不禁納悶。「哪里奇怪了?」
「都很奇怪。」
元寶一臉的哭笑不得。「我看奇怪的人是你才對,好了,這位大俠,你快回去吧!我也要回房睡了。」
「我不叫大俠。」他認真的說。
她噴笑出來。「我當然知道你不叫大俠了。」
這個姑娘真的好奇怪,燕大帶著滿心的疑問走了。
「說我奇怪,他自己才奇怪呢!」元寶笑不可抑的喃道︰「還是快回房去吧!要不然被下人看到了,跑去跟大娘她們亂嚼舌根就慘了。」她在門外探頭探腦,確定安全,趕緊溜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