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張吵雜的醫院里,一群亂了手腳的護士們早已急得滿頭大汗,現在的情形怎一個糟字了得,他們從來沒踫過這種情形,真不知該怎麼處理。
「阿惠,到底是怎麼回事?」仇瑯艷焦急的問著,沒想到才剛和梵翔東出去買個東西回來而已,就踫到這種情景,一時間也亂了方寸。
「仇小姐,剛才醫院的護士把仇夫人安置好後,就出去忙了,仇夫人忽然說想看報紙,要我出去買,誰知道一買回來,仇夫人就忽然歇斯底里的不讓我進去,連護士小姐也束手無策。」阿惠把經過的原委從頭至尾講了一次,對仇惠君的舉動也模不著邊,她早晚會被嚇出病來。
「媽,你怎麼了?」仇瑯艷逮住稍微平靜的機會,悄悄走入病房詢問望著天花板的仇惠君。
「不要,我不要……不要……」忽然一個轉身,望見進來的人後,仇惠君的情緒激動不已。
「媽,不是都說好了嗎?你也答應了啊。」望著母親懼怕的神情,仇瑯艷的心不覺疼了起來。
「我不要,我要現狀就好,我才不要開什麼刀,你們一定都在騙我……你們一定都在騙我……」仇惠君近似歇斯底里的低吼。
事情不可能那麼完美的……這一定都是假象……
「媽,我們怎麼會騙你呢,你看翔東也來陪你啦,媽你一定要勇敢撐下去,知不知道?」仇瑯艷眼底浮現擔憂,如果手術真的順利的話,那要醫母親的藥,她要他上哪拿呢?
「不要……不要……」仇惠君仍陷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肯出來。
忽然一陣緊急腳步聲,主治醫師匆匆趕來,「病人的情緒穩定了嗎?」剛剛他忙得抽不了身。
「對不起,我們給你們添了麻煩……醫師……我媽她……」發出求救訊號的望著主治醫師,仇瑯艷對母親的狀況感到頭疼。
「這在醫學上稱做療前不安恐懼癥,因為你母親的腿殘已二十多年了,要她接受改變需要一點時間,只要親人們在旁再加以開導,病人的先前意識自然就會恢復了。」醫師樂觀的分析道,這種臨床病例看過不少。
「謝謝醫師,我會好好開導我母親的。」露出釋懷的微笑後,仇瑯艷送走了醫師和護士。
回過頭來,她努力不懈的繼續說服母親,「媽……媽……你有沒有看到,醫師和護士,他們會幫你的腳醫好的……」
「走開,我才不信,你們一定是想要離開我,才會這麼做……你們都是壞人……壞人……」混淆著模糊的意識,仇惠君的情緒相當不安。
「媽……我們都是為你好啊,媽,听我的好不好,等一下醫師就要來動手術了。」仇瑯艷的手落在仇惠君的肩上,想安撫她。
「不要踫我,你們都是惡魔……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再次表明不準人靠近的心態,仇惠君的心防仍是堅固。
「你這種固執不通人情的心態,是不是一定要害死兩個人你才甘心啊。」看不過去仇惠君的反復無常,梵翔東忍不住開罵。
「翔東,你在說什麼……」著急的望著口無遮攔的梵翔東,仇瑯艷的心提了起來。
而另一方面,仇惠君戒備的瞪著他。
「你當初的固執已害死了一個人,現在你還是那麼冥頑不化?你這種人一點也不配擁有幸福,他會離開你,你一點也怨不得別人!」梵翔東銳不可擋的含刀帶刺說著,他實在想拿馬刀捅她一下,看看她是不是還記得心痛的感覺。
「翔東,你答應我不……」仇瑯艷急了他竟然騙她!
「瑯艷,有些事不說不行!」截去她的話,梵翔東完全不在乎背棄了諾言所需承擔的後果。
「你把話說清楚!」仇惠君不再吵不再鬧,態度超乎常人的平靜。
「如果我推測的沒錯,二十四年前,你應該有向他說過你想要意大利?堤雅諾剛推出的那套孕婦裝吧!」冷冷半晌,他實在有點懶得和這種人說話。
仇惠君此刻的回憶飄回了二十四年前那個寒冬冷夜的台北街頭——
「正賢,我不管啦!人家一定要意大利?堤雅諾新推出的孕婦裝,你不買給人家,我就不幫你生這孩子……」倔著一股硬傲的脾氣,仇惠君沖著李正賢對她肚里的孩子的喜愛有加,反正她相信只要她想要的,他一定會幫她買到……
在現實里,她的心抽動了一下。
「我想你一定會好奇,為什麼當告訴他你懷孕了時,他表現得是如此滿心歡愉、樂不可支,隔天卻完全消失在你的生命中吧?」滿意的看了她的神情蛻變,他繼續著下一個尖銳問題。
此時,仇惠君腦海中浮現正賢驚訝和感動的淚水,她再也不用怕他會離開她了……
「答案很簡單,因為愛你所以他‘親自’去意大利幫你買啦……」
「翔東,不要讓我恨你!」仇瑯艷開口制止,她早被他一切的推測搞得憤怒難當,他根本就是要逼她母親到死角。
「衣服他是幫你買到了,但人……也賠進去了。」狠下心不听她的警告,梵翔東無情的話語震得仇惠君一臉驚愕,一時頓失了意識。這是她想也沒想過的答案,正賢……死了?
仇瑯艷看著母親的神情,心疼的流下眼淚,把她抱入自己懷里,但她一點反應也沒有。
「買到那件衣服後,他興高采烈的返回他意大利朋友的家,卻意外在途中出了車禍……那件衣服現在還完整的保留在他朋友的家,如果你還想要那件衣服的話,就先把腳治好再去拿吧,他朋友說了,那件衣服只有你才配擁有它……」完整的訴說著從他朋友那邊得到的訊息,梵翔東心中有著感想,許多幸福就這樣擦身而過。
仇惠君安靜的听著他敘述隱藏多年的真相,臉上的神情讓人猜不透她在想什麼,似乎就這樣陷入了沉思。
「你該收收你任性的脾氣,多替別人想,你知道你女兒為了籌你的醫藥費付出多少代價?而你卻始終把她當作破壞你幸福的凶手,她何其無辜啊?」
「夠了,翔東,求你別再說了?」仇瑯艷嘶吼著。
時間就在三人的僵持下一分一秒的過去,直到一陣敲門聲打破沉默,接著一群藍白相間的醫師和護士再度出現。
「仇小姐,動手術的時間到了,準備好了嗎?」主治醫師率先說話。
看了看他,仇瑯艷不知該如何作決定,她母親現在這種情形能動手術嗎?
「想通了嗎?」看出她?徨,梵翔東冷言冷語的直接替她問話。
時間靜止在那一刻,全場的人都屏息等著仇惠君的表示,只見她緩緩的點了頭。
剎那間,仇瑯艷的心恍若重生,淚水無法克制的決堤而出,她等這一天等了好久好久,她多高興自己可以恣意遐想她們共步田野,聞著草香的情景,她可以牽著母親的手吃遍大街小巷的小吃,一切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
仇惠君在護士的攙扶下坐上輪椅,仇瑯艷一路陪著她直到到進了手術室,當「手術中」的訊號燈亮起,仇瑯艷和梵翔東的心無法克制的再度提起。
接下來的日子會是怎樣,誰也不知道……
瞪著一大疊等待被處理的公文發呆,回旋在他腦袋里的人影仍未消失,她用了最殘忍的手段懲罰他,將他打入冷宮,他們的關系仿佛回到了原點。
對講機忽然傳來聲音——
「總裁,業務部組長陳霖福上來了,您見不見他?」陳秘書的聲音從話筒里傳來。
「讓他上來吧!」疲倦的扭了扭筋骨,梵翔東的心情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來的好,他正愁怨氣無處宣泄呢!
「叩叩……」敲門聲響。
「Comein!」
「總裁,我……」陳霖福是來自首的,卻不知如何開口。
「講重點!我要的東西呢?」如果他還有點記憶的話,該記得兩個禮拜的時間早過了吧!
「總裁,您就別給我出難題了,我承認那件企劃案是小艷做的,但總裁你不能因為這樣就否決掉我的所有努力。」解決不了這件案子是事實,他決定不再強辯,先來軟的再說。
「但我記得當初你不是這樣說的,經過半個多月,怎麼?你從前的記憶又被更新啦?」梵翔東嘲諷道。
「總裁,我知道錯了,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會好好表現……」梵翔東猛點頭,陳霖福是真的怕了,他一點把握也沒有啊!
「我一向喜歡誠實的人……」
梵翔東的話讓陳霖福大大的松了口氣,不禁慶幸自己的好運……
「但它來的太晚了。」這才是他要說的重點。
沒人能在他面前耍完大刀後還想無事一身輕的,太低估他了吧。
「啊……總裁,你這……」陳霖福冷汗又冒了出來。
「不清楚嗎?還要我明講?」滿不怕死的嘛!
「就算在這件事上我騙了你,但依公司規定最多也只是記支大過,總裁你不能無緣無故就將我裁掉,這不公平。」要不是憑藉著這個公開的懲處方式,他還真沒里子可以站在這和他談道理。
「是這樣嗎?既然你想算,我就陪你吧。」梵翔東的微笑充滿了野性十足的侵略。「公司的第一條規定?」應該很容易記得吧。
「雇主間要坦誠相對。」陳霖福很流利的答。那麼大的看板釘在牆壁上,想記不起來也難。
「但你謊話連篇。」梵翔東直接指出他的罪狀。
「這……」
「沒話說?大過一支。」他不廢話的宣告第一條死罪。
Shit!陳霖福暗自咒罵。
「公司的第六條規定?」他又發問。
「對客戶要全力以赴。」陳霖福仍是準確的背了出來。
「但我看到你相當敷衍。」
竟把攸關公司全盤利潤的Case丟給一個秘書助理去做,真敢!
「可是那些企劃小艷都做得很好啊,這可證明我眼光的精準,怎麼可以說是敷衍?」陳霖福越逾的吹噓起自己來。
「這公司是你在作決定還是我在作決定?」還敢狡辯?「依你這麼說,我還可以多記你第七條職責不分嘍?」想死嗎?說出這種不經大腦的話。
「這……」
「又沒話說?那大過又一支。」梵翔東又爽快的宣判了他的第二條死罪。
Shit!陳霖福臉都綠了。
「公司的第八條規定?」這才是最致命的罪狀啊!
「同……事間要相親相愛。」陳霖福早被前兩支大過嚇得講話都講不清楚。
「但我親眼看到你在夜魅調戲你的秘書助理。」說完,他的眼泛出紅光,那筆帳他都還沒跟他算呢。
「但那是下班時間,不算!」陳霖福緊張的辯解著,他開始覺得梵翔東分明就是在公報私仇。
「那你是說我也可以在下班時把你狠揍一頓,然後當作沒這回事嘍?」梵翔東強烈的暗示著。
「這……」
「還是沒話可說?那大過再一支。」梵翔東毫不留情的再度判他死刑。
三壞球,的確該保送了……
「我不服!」陳霖福用最後僅剩的勇氣抗議。
「你不服?你有什麼資格不服?」梵翔東開始端起上司的架子。游戲到此該結束了吧?他請不起這種人。
「你公私不分,都是你的話!」面臨心智瓦解邊緣,陳霖福不再卑躬屈膝。
「等你有這個能力坐上這個位子時,就算你是無賴,也沒人敢哼半聲。」言下之意,他有完全的決定權。
「哼……原來你早有這個打算……」陳霖福冷冷的哼道。
「是又怎樣?」梵翔東不想解釋的回了話,在戰場上是不容許心軟的。
「我不會這麼認輸的!」撇下這句話後,陳霖福憤怒的離開了他再也踏不進的地域。
沒人可以這麼輕易就將他攆走,他不服!
等著看吧,他要他們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