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情街本月新娛樂——記錄孫氏俏房東吃癟史。
大家剛開始只是端端椅子,嗑個瓜子看戲,看她追在鳳遙後頭笨拙地求和、道歉,花招百出,越挫越勇,讓一群人在後頭笑得很飽。
接著看出興趣來,開始記錄她一天要吃鳳遙多少閉門羹。
最後,甚至不像話地開賭盤下注起來,由寇君謙召集兼做莊,樊君雅記錄賭資,其余下好離手……
「這、這樣是聚賭吧?」良心比較大顆的臨江一直在道德勸說,怎麼可以拿旎旎被拒絕的血淚辛酸史來當賭注!
「那你到底要不要下注了?想想你心愛的寧夜、你的電影票、你的約會錢……」相當懂得誘人犯罪的雙胞胎姐妹花涼涼說了句。
「那我賭二十分鐘。」最後一顆道德良心正式淪陷。
嗚!旎旎對不起!我要養家活口,星期六還要和寧夜去拍大頭貼……
丙然,某人還是沒能撐過半小時,在邁入第二十分鐘大關之際,被趕出54號大門。
「鳳遙,我快流鼻血了啦!」
他奇怪地投去一眼。門又還沒甩到她臉上,現在唉未免太早。
「鱉很補,不要太常喂好不好?真的會流鼻血。」
不錯嘛,心情很好,還能自我調侃。
鳳遙扔給她「你無不無聊」的一眼,逕自關門進屋,完全不想理她。
本次賭盤大贏家臨江捧著大把賭金,內心罪惡感好重。
「旎旎,我賭金分你。」想到旎旎平日那麼疼他,敵不過良知譴責,他還是乖乖去自首了。
孫旖旎瞄了眼全數孝敬上來的賭資。她哪會不知道那群小表頭在她的地盤上玩啥把戲,這些錢在她眼里,連塞牙縫都不夠。
「免了,你要真的有心就幫我多想幾個道歉求和的方法。」
「還要?!」都已經坦白跟她說賭盤的事了,他實在很佩服旎旎的毅力。
「當然。」她現在滿心只想著怎麼讓鳳遙消氣原諒她,管多少人在後面看她笑話,她才不在乎。
于是,臨江只好絞盡腦汁,幫她想求愛花招。以前對寧夜都不曾這麼費腦力去追求說……
***
最近的天氣相當詭異。
前一刻還艷陽高照,她按下他家門鈴後的下一秒就下起傾盆大雨。
然後有人就會乘機說︰「雨下好大喔,你不會忍心趕我去淋雨吧?」
當然不會,所以他塞了傘才趕。
下雨天,不見得定是留客天。尤其她家只在巷尾而已,步行不超過三分鐘,需要留什麼客?
「雨師,多謝友情贊助,可以停了,沒用。」
他听見門外的人如是說,然後只下在綺情街的雨立刻收得干干淨淨。
連呼風喚雨的招數都使出來了,她還有什麼沒想到的?
在邁入第一個月之後的某天,鳳遙預備回育幼院一趟,才出了門,沿路便不斷有人問他︰「和女朋友吵架了?」
不然就是說︰「原諒她啦,人家都道歉了。」
「我沒有女朋友。」他一概面無表情地回覆這句。
「哪里沒有?」路旁小販指了指他後頭,始終隔著十步之遙小心翼翼跟著,一臉期盼望住他的女子。
真的就是十步,不多不少。
少一步怕惹怒他,多一步又無法忍受離他太遙遠。
他買了早餐和報紙,坐在公車等候處的長椅上,攤開報紙,夾在其間的廣告傳單掉了下來,他彎腰拾起,不經意掃過上頭的內容。
主人,你還是很生氣很生氣嗎?
請息怒,你想怎麼樣懲罰我都可以喔。
圖片是一張大眼兒水汪汪、一臉討好姿態、並且露出美麗長腿的Q版性感小女僕,五官神韻活月兌月兌是孫旖旎的翻版。
鳳遙迅速揉掉傳單,往垃圾桶丟。
她究竟在干麼?這麼暖昧又遐想無限的文字,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是什麼廣告。
他完全不敢想這樣的傳單她還印了多少份。
雖然只一眼,那手捧皮鞭奉上的挑逗姿態已然印入腦海。
明知這想表達的意思叫做「負荊請罪」,他還是不由自主地略略紅了耳根。
依他對她的了解,要說她畫這張圖完全沒有任何隱藏涵義,他絕對不信,她那顆腦袋離正氣凜然還有很長一段距離。
在她身後,老是在吆喝聚賭的幾個人顯然也正在看那張傳單,夸張地笑到人仰馬翻。
這一回,大概又要賭他會怎麼回絕她了吧?
鳳遙看在眼里,莫名感到一陣胸悶。
她一心一意向他求和,完全不在乎鬧多少笑話給別人看,可她不是小丑,不需要提供娛樂給人觀賞!
他繃著臉,冷冷喊了聲。「過來。」
「咦?」在叫她嗎?
听聞主子召喚,骨氣放兩邊,開開心心飛奔而去。
那份剛買好的早餐被塞到她手中,熱燙的溫度透過紙袋熨貼掌心,也暖了她的心。
「那你呢?」
「吃過了。」
所以這是專程買給她的嗎?
雖然他表情還是冷冷的,說話沒什麼感情,可是心里一直是惦記著她的!
孫旖旎漾開甜甜的笑,拆了紙袋就地嗑了起來,不管入口的是什麼,主子的心意嘗起來就是美味珍饈。
他等的那班公車來了,他沒移動步伐,從容地攤開報紙翻到社會版。身旁的人右手拿筷子,左手捧著培根蛋餅,偶爾再垂憐一下手邊的豆漿,整個人有夠忙。
約莫過了十分鐘,她吃飽了,他也收起報紙,尖峰時段的下一班車也差不多該來了。
他還是沒多搭理她,但已足夠讓後頭那群愛賭的人全體陣亡。
「被怨恨了……」莊家寇君謙收起賭盤,他再遲鈍也知道鳳遙在不爽。
對啦,他們是愛看熱鬧,但還沒惡質到拿別人的失敗當笑點的境界,鳳遙那冷冷的眼神讓他好害怕呀。
那個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孫氏房東都那麼厲害了,那她的主子……寇君謙打了個冷顫。
嗚,真犧牲,這年頭當另類小紅娘還要被白眼——
傍晚,鳳遙到門口的信箱取信件和晚報,下意識又望了望。
沒有,她還是沒來。
盯著手上一點都不急著看的晚報和幾張無用的廢傳單,他忍不住又想起前幾日那張別出心裁的公開道歉函。
這段時間,她的努力他都看在眼里,無論他如何冷眼以對,她從來不會在他眼前消失超過二十四小時,常常前半日才剛趕她走,後半日又來送點心、宵夜之類的討好他。
她很努力、很努力地以行動向他證明,無論如何再也不會放開他的手了。
才堅持一個多月,老毛病又犯了嗎?
心房微悶,不肯承認下意識在盼她,鳳遙氣惱地轉身要進屋,正好對面的大門打開,他認出那是雙胞胎中的妹妹,手上捧著餐盤往街尾的方向走。
他皺眉。
雙胞胎的廚藝和她是比爛的,真要品嘗美食,她通常都是厚著臉皮巴到朱寧夜那兒和臨江搶著吃,除非想不開存心測試味蕾的正常度,否則雙胞胎不會在她的選項內。
他剛剛瞄了一眼,那一坨……嗯,是食物嗎?她不會想毒死孫旖旎吧?
往街尾的方向望了望,深鎖的眉心再也不曾舒緩。
一整晚,他心神不寧,做任何事都頻頻閃神。舉目望去,過于悄寂的空間總覺得少了些什麼……
曾幾何時,習慣了她的胡鬧、她纏賴在他身上的體溫,那些本來怡然自適的靜謐,全都成了寂寥。
他放下看了一半的書,起身預備前往街尾的孫宅。他必須親眼確認她沒事,否則今晚是無法安睡了。
「鳳遙——」
輕飄飄的嗓音挽留住他的步伐,他視線往陽台同樣輕飄飄的身影移去。
幸好他從小被嚇到大,也幸好他住的是綺情街,什麼驚嚇的場景沒見識過,多多少少還能處變不驚,心跳維持每分鐘平均七十二下的頻率。
「你干麼?」他指的是她一副虛弱女鬼調調,浮在陽台外飄來飄去,身上還裹了一條白色大被單。
「來跟你說晚安。」
「我是說你身上的被子。」很特別的造型,由頭裹到腳,只露出一張小巧的臉蛋。不曉得是不是路燈折射的關系,還是要配合今天的造型,她臉色看起來有別于平日,格外雪白。
「因為我冷。」
「冷?」
「對。我今天很虛,沒有力氣來找你,一切活動暫停,我沒有不要你喔。就這樣,晚安。」
「等等。」他追上前一步喊住她。「你生病了?」但又怕一整日沒見到她,他會誤會,還專程跑來讓他看一眼,順道解釋?
「什麼態度啊……」她對他狐疑的表情很有意見。
「我以為你是不會生病的。」他慢吞吞道。
「喂,植物也是會有蟲害、寒害、一堆害好不好!」
「那你現在是什麼害?」
「我缺乏滋潤。」她瞄他一眼,好哀怨地說。
「……」如果她現在是以植物形態出現,他會很胸有成竹地澆一盆水下去,但是以女人的形態……他真的很難控制自己不往某種糟糕的方向想去。
他咳了咳,力持面無表情地問︰「請問我該如何滋潤你?」
「真的嗎?你真的願意嗎?」她整個人很興奮地飄進房間,抖落身上的被子直要朝他撲來——如果不是他及時側身閃避的話。
他就知道!
本來還疑惑她今天怎會如此安分,原來在玩這花招。
「你不要太過分。」
「我就知道。」被他冷眼一瞪,花顏垮了下來,識相地沒再上前,自己拎回被子,一步步往外走。
他幾乎可以想像她頭項的烏雲,再外加打雷閃電的淒慘情境——她臉上的表情就是有這樣的效果,拎起長長的被單拖在地上,好幽怨地拖著牛步移動。
「等一下。」明知道這極可能是她耍的小花招——不,是百分之九十九肯定,偏偏那剩下的百分之一,還是讓他心髒不小心揪了一下。
「干麼?」她吸吸鼻子,十足可憐的棄兒表情。
他別扭地走過去,傾前啄了下女敕唇。「這樣可以了嗎?」
「我可以要求再久一點點、用力一點點、再深入一點點嗎?」本以為會再換來一句「得寸進尺」的瞪視,沒想到他靜默了一會兒,還是依言俯下頭,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