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好熱。
他渾身沁出汗水,幾乎以為自己要在這樣的高溫之下融化時——一股突兀的冰涼流進體內。
冷熱交錯的矛盾令他眉心深蹙,不由自主申吟出聲。
也許是臨死之前的幻覺,眼前出現一片皚皚雪景。
真的是幻覺吧!不然台灣怎看得到這種覆蓋了整座山頭的雪景,峭壁、懸崖、竹屋、曲橋、蓮池、靈狐,活月兌月兌就是古裝戲里才看得到的場景……
體內升起的熱主導了他的意緒,他放任灼熱欲念流竄,翻身覆上柔軟女體。
像是已做過千百回,女子修長細致的肢體纏膩著他,將他迎入軀體更深處,笑著、喘息著,啃吮他唇瓣,像只貪歡索憐的貓兒。
而他,攬緊女子縴若無骨的腰身,加快入侵的頻率,聆听她在耳邊斷斷續續的嬌吟,浮沉間,纏嬉追逐……
更早之前,他一直是一個人。
從這座山的靈氣孕育他開始,他只知道要守護靈山的一草一木一生靈,他具仙質,卻不入仙籍,他不看重這些。
偶爾,魁星爺來找他下棋;偶爾,降龍尊者帶瓶好酒邀他品嘗;偶爾,東海龍王也會送些龍宮里的奇花異草給她……這些人總問他,自己獨身,不寂寞嗎?找個伴吧……
連月老都問需不需要替她作個媒……
他從不認為自己是寂寞的,從不覺得需要人陪,直到她,這個可愛的小東西出現了,他才覺得,有個伴其實不錯。
尤其,她軟軟身軀偎靠而來,撒嬌纏膩的可愛神情教人喜愛極了。就因為五滴精血,賜她五百年修為之恩,從睜開眼那一刻,見到的便是他,于是她固執地視他為主,為他打點起居,晨昏相伴。
連名字都是她給的。
「雲髻飄蕭綠,花顏旖旎紅。雙眸剪秋水,十指剝春蔥……」他喃吟,贊嘆她的美麗。
她,宛如初生嬰孩,冰肌玉骨膚勝雪,睜大明眸望她,朱唇輕啟,牙牙學語地發聲。「旎……旎……」
「看來,你特別喜歡這個字呢。」他一彈指,一襲雪白雲衫搭配湖水綠羅裙落在瑩潤光滑的果軀。「不如便喚旖旎,可好?」
「旖……旎……」好困難的發音,她認真地模仿,惹來他憐惜地輕笑,展臂將她抱入竹屋。
「才剛醒來,可別凍壞了。」
她步步追隨,日里夜間纏膩著,將她視為世間唯一的依歸,須臾不離。
習慣了懷中總有這團嬌軟的小東西取暖,他不再堅持要她去尋自個兒的造化,破例允了她,留在身畔。
千萬年間,唯她而已。
那時,他並未料想,她們之間會演變至此。
嘗過了陰陽、極樂之歡,那銷魂滋味喂養得小旖旎益發美麗,風姿絕艷……
「你呀,貪心。」攀纏不休的嬌媚身軀,他總是縱容地微笑,寵溺著、給予她素求的一切,在極致歡愉中翻騰忘我……
如真似幻間,唇畔一陣似吮似咬的癢麻,他本能欲餃住,對方卻頑皮地退開,勾挑起他難以饜足的渴切,一進一退間,追逐纏嬉……
「呀……」她嬌呼,卻沒有被逮到的懊惱,而是大方熱情地回應他,迎向他貪渴的啜吮。
被捉弄得太久,他毫不客氣,失了自制地激切素求,啜吮她唇間的甜美滋味。女蝸造人以來便存在于體內的野念,狂囂著幾乎漲破胸口,直欲吞噬全部的她……
「啊!」耳邊響起的低吟,讓他跨過真實與夢境的交界,徹底醒來。
怔愣。
除了這個,他無法再有更多反應。
難得看見他表情空白的呆樣,孫旖旎玩心大起,挨靠回他胸口,笑謔道︰「作了什麼夢?臉好紅,身體又燙,抓了人就吻呢!」
「……」無法不被她的話題牽引,目光落在她水亮紅腫的雙唇。他似乎太粗魯了,上頭還有他失了自制咬出的齒痕……
「依我看,是春夢吧?」
「……」羞恥得發不出聲。
他居然作了春夢,最不可原諒的是,春夢女主角還是她!
軟膩小手貼覆在他胸口,感受他狂跳不休的心律,順著身體線條,邪惡地往腰下移。「我們家鳳遙長大了呢……」
下一刻,他抓住那雙可惡的小手,在她踫觸到危險地帶前推開,火速跳下床,扯過掛在床邊的外套遮掩半果身軀,冷眼瞧她。
「你來做什麼?」
嘖,醒來的他真不可愛,不像在睡夢中,多乖呀,任她又抱又吻的。「來看你呀,不是說好了,你每年生日我都會來。」
「我沒說要見你。」也不想見。
又是這句話。
孫旖旎泄氣地跪坐在床畔。「鳳遙,你還要氣多久?」
她以為他只是在鬧脾氣?在她做了這麼可惡的行為之後,還以為他只是在鬧脾氣?!氣過就會消,然後船過水無痕?
孫旖旎,你這個渾蛋——
他冷冷地瞪她,吐出的話語字字如冰。「滾出去,永遠別出現在我面前——永、遠!」恨恨地重復完最後兩個字,他頭也不回、甚至不願多看她一眼,緊繃著身體離開房門。
可惡——
他一面沖著冷水澡,心里已經詛咒那個沒心沒肺到極致的女人不下千百遍。
他從來沒有恨過誰,被父母冷落嫌惡時沒有,後來被拋棄時也沒有,但是她——孫旖旎,這個可惡的女人,他真的恨她。
以從來沒有那麼厭惡一個人的強烈心情在恨她。
她以為一年見他一次,在他生日時丟來一樣禮物,便能安撫他嗎?他是人,不是她養的一條狗,任她心情好時模模頭,不想要時便一腳踹開。她對他沒有義務,他知道。
她沒理由非對他好不可,他也知道。
她就算轉頭離開,他也不能說什麼,這些他都知道。
但是,她不該一再撩撥他,給了他希望之後,再一腳狠狠將他踹入谷底!
如果從一開始,他就是那個爹不疼娘不愛的孩子,無論最終際遇如何,他都能夠平心靜氣地接受,毫無怨尤。是她伸出了手,暖暖地牽住他,帶他離開那個家,他以為,從此她便是他的全部——
他閉了下眼,冰涼的水柱自頭頂淋下,同時也澆冷胸腔之內的那顆心,一點、一點地寒涼,冰凍。
一轉眼,她便將他丟進育幼院,一如他的親人對他做的那樣。她不要他。
他又一次地被拋棄了。
如果從一開始,她便不想要他,那就不該牽起他的手、牽住他的信任與依戀,然後再狠狠將他撕裂,她無權如此耍弄他。
直至今日,他都不曾忘卻,那道面目全非的痛。
對于親人,他不曾怨怪過,他們只是想保護自己,因而犧牲了他,他能夠諒解,但是對于這個任性又自我的女人,他絕不輕易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