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來的逃難路程上,飛煙大半都在思考,以及觀察步熙然與她的相似之處。
一種很久以前就存在的歸屬感漸漸進駐她的腦海,他在她身邊的這回事,自他們相識後就是一種很自然的感覺,仿佛他的存在本來就是應當的,她可以沿途依賴他,可以對他慢慢相惜,也可以當他是個小人,被他吃豆腐吃到幾乎快不痛不癢的地步,更可以在她對他開罵時,注意他臉上那抹賴皮的笑。他可以容納她入睡的臂灣,已成了她每夜固定的床。怎麼辨?她好像有種沾到牛皮糖的感覺。
但,她明明不愛吃糖的呀,怎麼會覺得味道這麼對她的胃口?
她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遲鈍?竟然毫無所覺地被他影響了這麼久而不自知,害得這陣子她每日都必須告訴自己不吃糖,她不要將步熙然這個男人放進心坎里去,即使他在她的心頭已有移不開的重量。
漸漸地,她開始在無意間朝著他的輪廓著,她常為此而屏住呼吸,理不清、解不開,忐忑不已。
因為他,她找尋鑰匙的腳步愈來愈提不起勁,有點期待另兩段鑰匙別那麼快找著,也有欲離卻離不開的感覺。
這種難舍又不願承認的感覺到底是什麼?它是因何而起的?
她不願去深想,因為她怕知道唯一的理由是什麼。
唉!說來說去,一切都是這條金鏈惹的禍,她若沒被銬上,就不會有這些糾纏著她的心了。
朝陽高照,這回當飛煙兩腳站在要造訪的大門前,突然覺得這條金鏈真是會為她惹事。
她仰首靜靜望著這座看似華貴又眼熟的府邸。
「這里……就是今天我們要找的地方?」他沒走錯路、認錯圖?金陵城有那麼多的府邸,他就獨獨帶她來到這一家?
步熙然望著門匾的臉色也是難看得很。
「地圖上是這麼畫的。」要命,要他來這個地方找鑰匙,不是存心找他麻煩嗎?
步千歲是嫌他的日子過得還不夠精彩啊?
「不進去行嗎?」飛煙的腳步有一千個一萬個理由不願踏進去。
「我也不想,可是你要找的鑰匙萬一就在里頭,那怎麼辦?」步熙然連腳步停留在這座府邸的大門前一刻也嫌太久。
他們又一塊看了那扇半掩的大門許久,誰都沒有先上前去敲門的意思,直到日頭將他們曬得渾身發熱,才不約而同地垂下肩長嘆。
「我認了……」
慢著,為何會有相同的嘆息?
步熙然訝異地抬著她的小臉,「你認識赫連府的人?」
飛煙意外地抬著他的臉龐,「你也認識赫連府的人?」
「熙然!」
目半掩的門扉里傳出一長串又驚又喜的嬌喚聲,隨著一路未停的叫聲,一名女子直撲進步熙然的懷里,而那名女子在一抵達步熙然錯愕的懷中後,便兩手緊緊環往他不放。
飛煙眯細了美眸,眼神冷冷地掃向步熙然。
「她——是——誰?」居然在她的面前接受別的女人送上門來的「豆腐」?那她這一塊被白吃那麼久的又算什麼?
「端秀姑娘……」步熙然連忙拉開緊貼在他懷里的女人,「男女接受不親,自重。」
赫連家的大小姐赫連端秀,不顧步熙然的反對緊纏著他不放,但她的兩眼卻瞥到步熙然左手的腕烤,且隨著垂落的金鏈一路看去時,發現他與一個陌生的女人銬在一塊。
她妒意漫天地抬向飛煙的俏鼻,「這個女人是誰?」
「她是……」
步熙然才想開口說明,卻發現飛煙的表情冷清得可以,于是他又忙著推開赫連端秀退至飛煙的身邊,正當他想向飛煙解釋為何會有人這麼歡迎他時,另一道吼聲急急打斷他的話。
「飛煙!」赫連端木三步作兩步地朝飛煙飛奔而來,欣喜地敞開手臂。步熙然充滿妒意的聲音頓時拉得長長的。
「他——是——誰?」這個野男人居然叫得這麼親熱?
「赫連端木,我說過我不嫁你!」飛煙將那名想要朝她飛撲過來的男人踹得遠遠的。
「別這樣嘛,飛煙……」赫連端木自地上爬起來,依舊不怕死的想上前靠近她。
步熙然而手環著胸,掃視這個想跟他搶同一塊豆腐吃的男人。
「這個男人是誰?」被步熙然一瞪,赫連端木的表情霎時變成迎戰情敵了。
「在下紫冠府步熙然。」步熙然有禮的朝他頷首。
赫連端木握緊拳怒吼,「你就是那個拋棄我妹子的男人?」
「拋——棄?」飛煙兩眉挑得高高的,音調宛如冬日吹來的寒風。
在她之前,他有過別的女人?
飛煙不自覺地咬緊了唇瓣,難受地紅了眼瞳,痛苦爭先恐後地爬上她的心房扎疼地。
步熙然急忙地揮手澄清,「端木兄,不願娶和拋棄的差別很大,麻煩你說清楚點。」這位搞不清楚狀況的仁兄是想陷害他呀?
「熙然……」赫連端秀的身子又朝步熙然的身邊偎過來。
步熙然先是看了看這一對赫連家兄妹,一個酷意四散的表情、一個媚眼拋不完的迷醉樣後,再轉看向身旁面無表情的飛煙,于是他決定不顧前兩者,先解決問題較為嚴重的飛煙。
不顧三雙眼楮的反對,步熙然動作熟練地將飛煙擁入懷里,佔住赫連端秀想擠進來的位置,順道杜絕對面赫連端木的覬覦。
飛煙不領情地格開他的手,美眸中帶著無法釋懷的惡意。
「別摟著我。」他去摟那位熱情的姑娘就好了,何必回頭來抱她這個他早就吃遍的豆腐?
「你還怕羞?」步熙然收緊了雙手,曖昧地賴在她的頸間,「我們不都已夜夜同床共枕了?」
「一塊睡和同床共枕的差別也很大,你別亂說!」雖然都是睡在一起,但那是她每天晚上掉下床去,才不是他睡上床來。
「有差嗎?」對面的兩名旁觀者不認為有什麼差別。
就在飛煙與步熙然兩人分不開時,赫連端木又對步熙然拋出一個問號。
「你是飛煙的什麼人?」他讓金陵城的富家小姐們都因他要擇妻而去紫冠報到過一回後,竟然還敢把魔掌伸至硯蘭城沾惹飛煙?
「我是她的……」步熙然刻意地頓了頓,「未婚夫。」他一定要把屬于他的豆腐標上「獨家專有」。
赫連端木又哇啦啦地拉大嗓門叫,「未婚夫?」
「你騙人……,」赫連端秀的眼眶里立刻被逼出兩行情淚。
飛煙扯著他的衣煩,拖拖拉拉地將他拖至一旁,小聲地與他交頭接耳。
「我一點也不喜歡跳到黃河洗不清的感覺,你要對赫連端木示威,不要拿我當靶子。」他是故意要說給誰听?他可以對別的姑娘那麼親熱,為何她就不行跟別的男人有半點牽連?
步熙然醋意滿滿地緊握她的腰。
「難道你比較喜歡被那棵端正的樹木纏著不成?」她想投入那棵高得像棵樹的男人懷里嗎?橫看豎看,他都比那棵樹強了好幾百倍。
飛煙也酸溜溜地推著他的胸膛。
「你不也和那位端莊秀麗的姑娘熟得很?」是誰先把某個美姑娘摟在懷里的?一副要推不推、要拒不拒的樣子,看了就教人滿肚心火。
步熙然沉默了半晌,滿足的微笑上了他的嘴角。
「你在……吃味?」
飛煙不爭氣地別過又紅透的臉蛋,「少自視過高。」
不要臉,她才不會因這個摟、那個抱,覺得什麼人都好的男人吃飛醋,她只想掐死他和剁掉他那雙敢踫別的女人的手。
赫連端木又重振旗鼓的聲音悄悄插入他們兩人之間。
「飛煙,你今兒個來是想重新考慮咱們的婚事嗎?」她會遠從硯蘭城來這里,代表他還有希望再求婚一回嗎?
飛煙快言快語地當頭澆了他一盆冷水。「不是。」
「熙然……」赫連端秀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勢,期期艾艾地望著步熙然。
步熙然撇得一干二淨,「很遺憾,我也不是。」他現在逃難逃得再快活不過,而且也有個想綁到手的女人正與他作伴,他還沒那麼想不開去找別的女人來煩自己。
「我來找一截鑰匙,你有嗎?」飛煙拉著步熙然一塊走至赫連端木的面前,朝他伸出一手索討。
赫連端木大大地點了個頭,「有,當然有!」
「在哪兒?」飛煙沒空去管他在興奮什麼,又朝他勾勾手。
「只要你願與我成親,我就拿給你。」赫連端木毫不遲疑地說出心底的願望,趁機威脅看來很想找到鑰匙的飛煙。
飛煙立刻轉身拍拍步熙然的肩頭,「他就交給你了。」
步熙然樂意無比地將拳頭按得咯咯作響,一步步地走向風雲變色的赫連端木,邊打量著他身上哪兒會放有鑰匙。
「東西在你身上?」
赫連端木咽了咽口水,「沒……沒錯。」
「應佳人的要求,失禮了。」步熙然馬上拳頭揍上他欠扁的肚皮。
「你……」赫連端木捂著肚子,痛得直不起腰來。
步熙然大方地在他的身上翻來翻去,快把他的衣服月兌光前才收手向飛煙報告,「他的身上沒有。」
「鑰匙在我身上!」赫連端秀兩手插著腰,挺高了雙峰說明鑰匙到底放在哪兒。
「該你了。」步熙然忙著把燙手山芋交給同是女人的飛煙去處理。
「你想和端木老兄一樣嗎?」性子和步熙然差不多的飛煙,甩甩雙手靠近她。
「不……不要對我動粗……」赫連端秀的哭聲立刻拔高,可以繞梁三日有余。
飛煙止住了腳步,無力地翻了翻白眼,對這種動不動就可以哭倒長城的女人完全沒轍。
「飛煙,我一直在等你回心轉意……」赫連端木充滿鼻聲的請求也加人哭聲中。
飛煙更是蹙緊眉心,開始覺得兩際陣陣作痛。
步熙然快樂地捱在她的身邊,宛如救贖的聖音溜進她頭痛的腦海里。
「想甩掉他們並且拿到鑰匙嗎?」呵呵,他向來很喜歡坐收漁翁之利。
飛煙無神地望著他,「你有何良策?」快點救救她吧,只要能趕快拿了鑰匙走人就好。
步熙然用非常含蓄的眼神勒索她,「跟我合作一點。」他要趕快解決那個想跟他搶女人的野男人。
「好好好……」她被那些哭聲煩得什麼都答應。
談好了條件後,步熙然踱至赫連端木的面前,邊遞給他一條手絹試淚追開導。
「端木兄,再深的情傷,也不過是醉一場就忘了,姻緣天注定,你又何必對飛煙難以忘情?」
「只要她心無所托一日,我就一日不會死心……」
赫連端木不甘心地絞扭著步熙然給他的那條手絹。
步熙然眯細了眼,一手拉動長鏈將飛煙拉至身旁。
「她的心永遠只屬于我一人。」他摟著她的腰對赫連端木宣告,並且當著赫連兩兄妹的面,將火辣辣的吻印至她的唇上。
飛煙的心房因步熙然熱烈的吻勢而狂跳不已,她的雙手攀上他的兩肩尋求站穩的力量,他貼在她胸口的心跳一聲聲地撞擊著她的,令她不禁最眩地喘息,甫張開嘴換氣就被他有機可乘地人侵,被他撩撥得不得不回應他的吻,可是在承迎他的吻時,就引來他更熱切的需泵,他的吻直抵她的心頭最深處。
面對他熱烈的需索,飛煙不禁軟化了下來,恍恍惚惚地伸手攬上他的頸項尋找著他的吻,以她也無法想像的熱情回應,深深地感覺他吻里的佔有欲和他熱切的溫存,藉由他火熱甜蜜的吻,來排去她因赫連端秀引發的酸味,她必須以他的清涼,來撫慰她像被扯裂過一回的身心。
赫連端木與赫連端秀呆呆地瞪視他們倆,被他們濃得化不開的吻弄得臉紅心跳。
步熙然得意地將飛煙攬在懷里,眉飛色舞地朝他們咧大了笑容,「她要嫁我,難道你們還看不出來?」
赫連兩兄妹楞楞地點著頭。
步熙然又輕拍著飛煙的面頰,以眼神暗示她也該做些什麼。
飛煙渾身乏力地解讀他的眼神,靠在他懷中順著他的意幫他演下去。
「端秀姑娘,熙然的確是我的未婚夫,我和他連名分都有了,現今只差過門而已,望你在傷痛之余能有成人之美。」老天,她怎會說出這種謊言?
為何她能夠說得如此流利?
「你們……情投意合?」赫連端秀的眼眸住在飛煙紅通通的小臉上。情投意合?
飛煙腦海里想著這四個字。
當他懷抱里擁著赫連端秀時,不知怎地,那令她的心揪緊得發疼。
她考慮了許久,朝赫連端秀點點頭。
「這是……你們要我的鑰匙。」赫連端秀看了她的眼神好一會兒,最後拿出放在懷里的鑰匙,走上前放在飛煙的掌心上。
「多謝。」飛煙感激地接過千辛萬苦才找到的第二段鑰匙。
步熙然雖不為找到鑰匙而感到開懷,但他還是帶著滿臉的笑走至赫連端木的身邊,扶起一直坐在地上的他,並且與他握手致謝。
飛煙看得一頭霧水,「你在做什麼?」
「向他道謝。」吃醋歸吃醋,他可是很有勝利者風度的。
「謝他贈鑰?」他不是不樂意找到鑰匙嗎?
「我要多謝他沒有好好把握。我和他不同,我是捉到了就不會放手。」步熙然攬著她的腰,邊朝外走邊告訴她。
「把握什麼?」
步熙然點點她的鼻尖,「你。」
飛煙瞠大了眼,腳步變得一步比一步慢,似被縛上了千斤的重量。手上的鎖鏈,為何此刻變得如此沉重?
從那一日起,它緊緊地鎖著她的手腕,將她拉至他的身畔,她的腳步重得無法月兌逃,漸漸失去了逃躲的力氣,她被逼得不想再掙扎。
情字若是淡如水……他所說的長久能有多久?
「你的心永遠只屬于我一人……」步熙然也停住了腳步,緩緩地回首凝望,「這句話,你以為我是說來唬他們的?」
「是真……是假?」飛煙語調顫抖地問,屏息地等待他那句會左右她的心、且讓她已經無法再忽視的話。
「我只當真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