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蝶姻緣 第五章
作者︰綠痕

「飛煙?」步熙然拉拉手中的長鏈,回頭看著腳步愈走愈慢的飛煙。

飛煙停下腳步喘氣,「我好累……歇歇腿行嗎?」

他抬首看了這條人來人往的大街一會兒,再走至她的身邊牽著她的手前進。

「不行,這附近有紫冠府的商行,我們得快點離開。」

「昨晚整整走了一夜,我走不動了。」飛煙無力地搖著手,總覺得通體熱,整個腦子又沉又暈。

步熙然也覺得她的氣色非常不好,放在他掌心里的小手仿拂會燙人般,于是擔憂地伸手探她的額際。

飛煙氣虛地推著他,「我沒力氣,你別再這時又亂來……」

步熙然不顧她反對地將她攬在懷里,帶著她到大街上的一角去。

「你著涼了。」也許昨晚他不該冒著細雨拉著她躲避追兵,躲了一夜、淋了一夜,一個姑娘家不病倒也會累倒。

「把手繞過來。」步熙然將他們兩人間的長鏈收攏拉緊,將長鏈放在她的懷里並指示她換姿勢。

「你要做什……」飛煙不解地捧著長鏈,不期然地被他攔腰抱起時慌張地瞪大眼。

他將她按向懷里,溫柔地撫順著她的發,「閉上眼歇一會兒。」

她在兩眼幾乎要因這種放松的姿勢而閉上時,微張的眼簾不經意地瞥見四周投向他們的目光,她連忙睜開眼,看大街上的人們好奇地打量著他們,並且掩著嘴竊竊私語,她的兩頰隨即撲上了因高熱和困窘而產生的紅暈。

「這樣會更引人側目……」她羞赧地推抵著他的胸膛,「你想再讓我們被人追嗎?」

步熙然頓時停下腳步,左右觀望了一會兒,又飛快地邁著步子迅速帶她離開原地。

「你……」被他疾速跑動而搖得頭昏腦脹的飛煙,只能緊禁捉著他的肩免得被他震下去。

環緊他的肩時,她才發現他的胸懷是如此寬闊與厚實,令她確切地知道男女之間的差異,在他的懷里,她顯得好小好小。

由這個角度仰頭看他,他的長相真的迷死人不償命。

她忍不住閉上眼暫靠在他的肩頭上,任青絲隨著他的步伐在風中飄揚,擱下一切心防,暫且允許自己虛榮一下和休息一下。

繞過了大街上的紫冠府商行,步熙然另擇一條小道離開人潮熙攘的大街,直帶著飛煙至偏僻的城樓上才停下腳步。

「這里人比較少,你先休息一會兒。」步熙然抱著她穩坐在城樓的高牆上,收攏了雙臂與她一塊迎著陣陣吹來的涼風。

飛煙覺得這個地點不安,也覺得他的舉止不對,強打起精神想離開他懷里。

步熙然揉著她的發,「累了就別逞強,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一道走。」

「但……」听著他淡然的語氣,飛煙不禁顯得猶豫,總認為他讓人覺得可以信賴,但又有點令人不太放心。

他輕點著她的眉心,「在這時跟我生疏,也不必急著將我推得遠遠的,你要知道,你若倒下了,我還是得拖著你四處逃難。」

她皺著眉細想,覺得有點道理。若她病倒了,他可是沒半點好處,反而會成了他的累贅,他再怎麼愛佔她便宜也不應挑這種時候,只是前科累累的他,好像是不太可能會當個正人君子。

她仰首凝味著他,水盈盈的眸子里,充滿了半信半疑的意味。

步熙然嘆息地舉高雙手,「我保證我會試著當君子一會兒的。」

飛煙因他沮喪的臉龐而露出笑意,緩緩地靠向他的胸懷,感覺他抱著她的雙手規矩地貼在她的身上不動。

仿佛在體內的疲倦都被喚醒般,她的眼簾沉沉地垂下,身子不知不覺放松地貼靠著他的懷抱,一顆心也安定地沉澱下來。

「謝謝,我睡一下……」

聆听著他的心跳,飛煙的睡意逐漸朦朧,她首次覺得他擁緊她的感覺是如此契合,他的心跳聲與她的頻率是那麼地相似,也許因為彼此都是落難之人,因為彼此都是凡人,于是難免都有著相同的固執,難免會在不經意中軟弱……難免,也會對彼此惺惺相惜。

他說過她像是他失散多年的兄弟,一如她對他的了解,他也像是她失散多年的兄弟,只是,他似乎比兄弟更溫煦、親近一些,就像一名伴侶,一個可以讓她閉上眼依靠的男人。

原來,這就是依賴一個人的感覺。

好舒服,她……能夠這般倚著他多久?

透過她的發梢,步熙然看見高澄碧亮的天空,照了他們一身的陽光。

她的身上殘留著秋日的痕跡,她的衣袖、發間有著秋陽照射過的暖意、桂花沁人心脾的清香、昨夜落下雨絲的清甜、西風掠過發檔的颯然……種種屬于早秋的味道,揉和成芳香醇美的氣息,戀戀地拂過他的鼻尖徘徊。

掌心里傳來她陣陣的高熱,他忍不住皺著眉,眼底充滿疼惜。

「你的熱度太高了。」他撫著她的額際,覺得她的體溫似更上升了些。

飛煙難過地捱進他的懷里,「別亂動,我的頭好暈。」

「忍一忍,我帶你去看大夫。」步熙然不想再看她緊蹙眉心的表情,抱緊了她後,便決定冒險折返方才離開的大街上求醫。

紫冠府位在城北的懸壺坊,被一陣拍門聲催促得提早營業,當小廝打開大門時,即被眼前拍門的男人征楞得說不出話來。

「二……二爺?」這不是他們紫冠府人人在追查的正主兒嗎?怎麼一大早就出現在這兒?

「別嚷嚷,快去叫鳴善過來廂房。」步熙然忙碌地繞過他,一腳踢上門後,便抱著飛煙一步也不停地往店里頭走。

「是……」小廝楞楞地瞪著被踢的大門,好一會兒才回過神急急地去請大夫。

在進店里前,飛煙倦怠地在他的懷中抬首看了一眼牌底下的三個紫金大字,剎那間將她飛散的心神全拉回籠。

她喘息地揪緊他的衣領,「你……」紫冠府?

他帶她來屬于紫冠府的醫館來?

「大夫等會兒就來了。」步熙然將她放在廂房里的床上後,仔細地為她蓋上薄被。

「你不怕被紫冠府的人逮個正著?」

「你的身子較重要,一切等看完了大夫再說。」步熙然輕松自在地坐在床塌旁,表情看來一點也不慌張。

飛煙猶豫地咬著唇,「可是……」

「這間鋪子雖是紫冠府的,但這兒的大夫是我的人,我想他應該不會找我們麻煩。」

說起來,這里的大夫鳴善在一年前是隸屬于他倚雲院的大夫群,與鳴善相處了三年之久,他對鳴善的性子了解得很。

「萬一他也跟你的性子一樣怎麼辦?」如果他的人也上行下效,像他一樣愛趁火打劫,那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步熙然愛笑不笑地看著她,「那你只好認命了。」最壞的結果,頂多是他們倆一塊被打包送至紫冠府而已,而他對于這種結果無所謂。

都對他說過好幾百遍她不要嫁他了,他是耳背呀?

「我才不認……」飛煙無力地撐起身子要下床,但眼明手快的步熙然在她的兩腳沾地之前,又將她給撈起來帶回床里。

「躺好。」他一手接著她的肩頭威脅,「再亂動我就立刻抱著你去紫冠府成親。」飛煙癟著小嘴瞪向他,不情願地躺下不敢再妄動。

「二爺?」鳴善兩腳忤在廂房門口,一手不停地揉著以為看錯了的雙眼,表情和那個開口的小廝一模一樣。

步熙然朝他招招手,「快過來。」

「你不是被人追著跑嗎?怎麼跑來我這兒了?」在步關之的懸賞下,整座金陵城都對步熙然這三個字風聲鶴唳,他是怎麼搞的,怎會笨到自投羅網?

「她病了,你幫她看一看。」步熙然推他趕緊看著飛煙病得如何。

鳴善看了躺在病床上的飛煙一眼後,撩著衫袍想坐下,但又發覺床榻上還坐了另一個礙事的人。

「二爺,你……不回避一下?」

「你說我能回避嗎?」根本就沒打算回避的步熙然,臉上漾著輕佻的笑意,不慌不忙地拎高手中與飛煙鏈在一塊的長鏈。

「步熙然,把你那雙不規矩的眼楮閉上!」

飛煙緊握著拳,又被這個隨時隨地都想佔她便宜的男人氣得火冒三丈。

鳴善悄悄地靠向他的耳邊,「很凶喔。」原來他喜歡這種姑娘啊?

步熙然笑呵呵地揮著手,「放心,她是紙老虎一只。」她只會在口頭上發發小脾氣,實際上他還不是對她照吃豆腐不誤?

飛煙輕柔地拉開鳴善,隨後揚高了手,費盡力氣在步熙然那張不肯挪走的臉龐上賞了一記軟綿綿的拳頭。

「看來不是普通的紙老虎……」鳴善掩著嘴,可憐地看著步熙然揉著下巴。「你還要看嗎?」打他打得很累的飛煙,甩著手氣呼呼地再問。

「我轉過頭去就是。」雖然力道不大也不疼,步熙然還是識相地別在這個時候惹她,免得她白費體力。

鳴善在步熙然讓開後,為飛煙把脈看了她的脈象一會兒,再將守規矩別過頭去的步熙然叫回來,並且眼眉間漾滿了異樣的笑意。

「二爺,這位姑娘染了風寒,沒大礙的,吃碗藥退退熱就行了。」只是小風寒,也可以讓他急得自動送上門來?

步熙然留心地看著他眼底的笑意,不動聲色地催促,「去把藥拿來。」

「我們可以在這兒住一陣子嗎?」飛煙舒適地躺在床上,整個人一點都提不起勁,直想在這里好好休息,不想在身子不適時逞強陪著他在外頭找鑰匙。

「應該可以在這兒住蚌兩日……」步熙然撫著下顎思考了一會兒,喃喃地吐出了個大概的日期。

飛煙對他凝重的神色大感疑惑,「兩日,為什麼這麼趕?」

「因為他剛才的眼神不對。」不只鳴善的眼神怪,為他開門的小廝也一樣,他們的眼底除了訝異之外,似乎沒有意外的感覺。

飛煙的心頭瞬間蒙上了層層的不安,「他……出賣你了?」

「鳴善雖不會出賣我,不過紫冠府懸賞的貴金會出賣我。」步熙然環著胸,再想了一會兒後,便了解這是怎麼回事了。

「我不懂……」都是被出賣,這有什麼不同?

「二爺,藥來了。」飛煙的話尾剛落,鳴善就端著盛滿藥的托盤進來。

飛煙也跟著疑心四起,「這麼快就煎好了?」

「呃……」鳴善的眼神立刻心虛地四處游移。

步熙然握著拳對他和氣地笑著,「你最好是實話實說。」

「這是……步爺叫我替你們準備的。」鳴善垂下頭,坦白地把一切都招出來。步熙然不置可否地點點頭,一臉早就料到的表情。

鳴善娓娓地道出來龍去脈,「步爺听說你們昨晚在城南最遠處的客棧被追趕,而昨晚又下了雨,所以步爺下令城南一帶所有紫冠府的醫館都將藥準備著,以防你們倆之中有一人會著涼,咱們這附近的醫館都在等著你們大駕光臨。」

「你不意外?」飛煙納悶地推推他,不明白他怎還如此鎮定。

步熙然理所當然地聳著肩,「不意外,因為是我的話也會這麼做。」

「二爺,步爺說你可以和這位姑娘在這兒休息個兩日,這兩日步爺和三爺他們會暫時停止追拿你什,但三日之後你可就別怪我拿你去換賞金。」

飛煙更是眨著眼看向老神在在的步熙然。

「你……」剛剛他也說兩日,是早知道步關之會給他們兩日的時間休息?

「沒什麼,我大哥的心思很好猜。」步熙然習以為常地揮揮手。

鳴善將藥擱在床邊的小桌後,才想退出房門之際,腦筋動得快的步熙然又開口叫住他。

「鳴善,我想向你借些盤纏,日後我回府再還你。」以他來推斷,那些狠心的兄弟可能會刻意將他逼得走投無路。

鳴善很為難地對他搖搖頭,「這個恐怕不成。」

「步關之威脅的?」飛煙已經很了解這些步家男人的手段了。

「對……」

「你又要認命了?」她又推推步熙然,就怕他的這句口頭禪會在節骨眼上冒出來。

「沒辦法,目前的情勢是敵眾我寡。」步熙然攤攤兩手,早就有了心理準備。飛煙大力地撫著額,「受不了你……」

「難得他們有良心不捉我們了,做人不要太貪心。」他自懷中掏出地圖,開始用心地研究城南一帶的地點。

「盤纏該怎麼辦?難道我們要一直兩袖清風?」她對他們身無分文的情況感到憂心,很煩惱兩日後離開了這里,他們就要餐風宿露了。

「靠自己賺了。」步熙然卻彈著地圖,對她笑得很開心。

「他們有給你賺盤纏的機會?」

「有,只不過要冒點風險。」

飛煙的眉心忍不住打結,「為什麼?」

「因為……輸贏有時要靠點運氣。」步熙然愛憐地撫平她的眉心,滿意地看著她動人心弦的容顏。

嚴格來說,這場逃婚到目前為止,他的運氣還算不賴。

而最大的收獲是——他的身邊還綁住了一個她。

「你確定你沒找錯地方?」飛煙仰著頭,兩眼直盯著眼前高高掛在門上的燙金門匾。

「確定,照著圖找上門的。」步熙然也仰著頭,非常肯定這就是他要我的地點之飛煙緩緩低下頭,一手指著里頭正四人一桌搓牌、處處聚眾擲骰子的人群,對他翻著白眼問。

「這種地方會有鑰匙?」這種三教九流齊聚的小賭坊,會藏有鑰匙?步熙然卻一副興致勃勃的模樣,「不找找怎知道?也許鑰匙就藏在這一處也說不定。」

一票賭徒在他們倆還在研究討論時,個個含笑地站在門口恭迎他們,讓飛煙不禁懷疑金陵城里的賭坊都這麼有禮嗎?

「客官,來找鑰匙嗎?」賭坊坊主搓著兩手,熱情地招呼他們。

飛煙連忙往後退了一步,再抬首張大眼看清楚門匾上寫的到底是賭坊還是算命館,步熙然則是頗感興趣挑高了兩眉。

賭坊坊主朝他們倆拱了拱手,「步關之有交代,敝坊得好好招呼兩位貴客。」

「他交代你們怎麼個招呼法?」步熙然大大方方地接受他的邀請,一手拉著還在研究門匾的飛煙一塊進人擠得水泄不通的小賭坊。

賭坊坊主伸手指著一張賭台,「陪在下小賭兩把。」

「勝負各有何結果?」飛煙邊忙著拉開步熙然在她腰際又捏又揉的大掌,邊分心地向他問個清楚。

賭坊坊主笑眯眯地伸手示意下人們關上坊門,並且由一群準備護送他們去紫冠府的人看守著大門,免得他們逃跑。

「若是贏了,鑰匙歸你們;若是輸了,不好意思,勞駕你們陪我到紫冠府走一趟。」

「我賭。」步熙然開懷地接下戰帖,搓著手準備大展身手。

「你行嗎?」飛煙看了賭坊坊主自信滿滿的模樣後,非常質疑步熙然的賭技能不能比這種職業賭徒好。

「在紫冠府里裝病裝了三年,這三年來,我可沒在病床上閑耗著。」開玩笑,之前他在倚雲院裝病混日子時,最大的娛樂就是和那一大票為他看病的大夫們聚睹,連賭了三年,沒學一兩手怎麼行?

「慢著,先讓我搞清楚。」飛煙適時地舉高手要他援一緩,「倘若你輸了,我是不是得認命的跟你去紫冠府坐坐?」

步熙然點著頭,「我不排除會有這種後果。」

話是如此沒錯。飛煙馬上掉頭走人。

「不成、不成,恕不奉陪!」她的終身大事就系在這個男人的賭運上?要是她運氣不好,被他輸到紫冠府里去怎麼辦?

步熙然兩腳生根地站在原地,慢條斯理地拉回手上的長鏈,將想獨善其身的飛煙拉回來困在懷里。

「我的手氣很好。而且有他們守著門,你現在想逃也逃不了,何不就壯膽放手賭一賭?」膽小表,最壞最壞的後果也只是把她的人輸給他而已,又沒有什麼損失,這種賭局怎麼可以不賭呢?

她不甘願地扯緊他的衣領,「輸了你能自己負責?」

「我會負責把你娶回家。」步熙然快快樂樂地趁機吻上她湊上來的唇瓣。飛煙頭頂冒煙地掩著被吻得紅艷的唇。

「小人!」

「咱們就玩最簡單的……就賭大小,由你先來作莊。」賭坊坊主也紅著一張臉不好意思直視他們,伸手將賭盅和賭資誰到他們的面前。

步熙然毫不客氣地對他放在賭桌上的銀兩搖搖頭,直要他再拿更大一點的銀票出來。

「你的賭資只有這麼一點點?」這麼少的銀兩怎麼夠他逃難用?

飛煙睜大眼直瞧步熙然不斷地對賭坊坊主搖首,直到賭坊坊主翻出身上所有的財產,並四處向人借更多的本錢,她忍不住捱在他的身邊與他咬耳朵。

「賭資。」他想搬光這間小賭坊的財產嗎?他以為他們也有相同的本錢不成?他們現在可是沒半毛錢上賭桌。

步熙然笑得很得意,「我們需要盤纏吧?」

「你賺這種錢?」用賭博賺盤纏,難怪他會說輸贏有時要靠運氣。

「錢是不分種類的。」錢哪有分這種、那種?

只要能用就行。

賭坊坊主經過四處搜集張羅後,捧來了一疊銀票,才好不容易讓步熙然點了頭,終于能開始賭局。

步熙然一手拿起骰盅,技巧地將三只骰子放入,熟穩地控制著盅內的力道,左搖右晃了好一會兒,再老練地將骰盅覆蓋在賭台上。

賭坊坊主審慎地決定該將手中的賭資押大或是押小,兩眼頻頻地往位在步熙然身後的二樓廂房直瞧。

步熙然眯細了眼觀察他的眼神,開始懷疑這里恐怕不只是招待他來小賭一場的地方。

飛煙雖看不出這里的人有什麼古怪,但由他們驚異的音調里也大致听出了,她托腮想了想,主動拿起隔壁賭台上的骰盅,閉上眼聆听骰盅所發出的每一種聲音。

「決定好下沒?」步熙然慵懶地問著,看賭坊坊主頻擦著冷汗,似乎壓力很大。

「好……好了。」賭坊坊主孤注一擲,將所有的賭資押向素來勝算較高的大。

「開。」步熙然不拖泥帶水地揭開盅蓋淡淡地宣布,「豹子,通殺。」

「什——麼?」整座儲坊頓時人聲齊揚,仿佛這里的每個人都是莊家一樣。

步熙然朝他勾勾手指,「你輸一局。」要不是老早就學會該怎麼控制骰子的點數,他哪會對這些年來的大賭小賭,老是當莊家而樂此不疲?

賭坊坊主臉色瞬間變得很蒼白,在將輸去的賭資推給步熙然時,又提心吊膽地場首看向二樓。

「你在做什麼?」步熙然在收好贏來的賭資時,大惑不解地看著飛煙奇怪的舉動。

「听骰子。」飛煙搖了搖手上的骰盅,「我可不想被請去紫冠府里頭喝茶。」或許他很會當莊家,但未必也是個好賭徒,不幫著他一點,如何跟他一塊全身而退?

「听?

飛煙一手指著鄰台的賭桌,「待會兒那邊的點數會開小。」都听了好一會兒,她應該不會算錯才是。

步熙然順著她的手看去,便听見鄰桌賭台上的慶家在揭開盅蓋時對著其他的賭徒大喊,「一二三,小!」

「你听得出骰子數是幾點?」心算這麼高明,她怎麼不早說她有這種優點?他可以三不五時地帶她來賭坊逛逛。

飛煙輕聳香肩,「我的心算和耳力都不錯。」

步熙然忙不迭地將她推至賭台面前,「飛煙,接下來就看你的了。」

「該由我做莊了,你們的賭資呢?」賭坊坊主兩手環著胸,很不滿意這一對拖拖拉拉的男女一文錢都沒擱上賭台。

飛煙拉高了手上長長的金鏈,「這條金鏈能不能押?」

「能,當然能……」看到那條奪目耀眼的金錠的賭客,紛紛張大了眼不停地點頭。

賭坊坊主將骰子放進盅里,以職業性的手法用力地搖了好長一陣子,飛煙豎耳聆听,在骰盅一覆上桌面後,步熙然拉著手上的金錠低首問她︰「幾點?」

「四五六,押大。」飛煙毫不猶豫地拉著他的手,與他一塊將手上的金鏈放在桌上。

「我開……」賭坊坊主屏息後,奮力地揭開盅著,頓時泄了氣。

「承讓,承讓。」步熙然咧著嘴笑,一又將手上的長鏈自桌上拿回來。飛煙開心地朝賭坊坊主伸出五指。

「鑰匙呢?」

賭坊坊主不情願地將一只金色的東西扔至她的面前。

飛煙拎起那只金色的東西,一雙美眸里盛滿了問號,「這是什麼?」

「鑰匙啊。」

「只有這麼一截?」飛煙無法理解地看著手中只有一小截的鑰匙。

「就只有這樣。」

「這有什麼用處?」飛煙在腕銬上試了試,怎麼打也打不開。

賭坊坊主朝她伸出三指,「步關之說他將鑰匙拆解成三段,你們著能在被追回紫冠府之前將三段找到拼齊,這把鑰匙就有用處。」

「你那是什麼哥哥?怎麼可以這麼好詐?」飛煙氣急敗壞地捶著步熙然的肩頭找他算帳。

「看開點,至少我們不再兩袖清風了。」他就知道不可能會這麼容易拿到鑰匙。賭坊坊主心不在焉的神情又引起了步熙然的高度關注,他回頭看了身後的二樓廂房一眼,緊閉的房門也看不出里頭有何人在那兒。

「對了,我大哥要我來此向你們索討什麼?」

看不出來有何人,步熙然干脆向這個一直都很緊張的坊主套口風。

「索討?」賭訪坊主一頭霧水地問。

「他會叫我來這兒,不就是因為你們有欠他的帳款?」

「沒有,我們是奉了南郡……」賭坊坊主揮著手否認,但在發現自己說溜了嘴後忙不迭地更正,「我們只是受他人之托特地來助步關之一臂之力,敝坊分文未欠。」

步熙然眯眼冷瞪,「他人?」

不需多加思考,三個人名便自動地躍進他的腦海里,他恍然大悟地拉著飛煙的手轉身。

「飛煙,我們得快走。」

「上哪兒?」飛煙覺得獎名其妙,在人群里被他拉著走。

「離這兒愈遠愈好,不然南郡王的人待會兒將咱們困在這里,他不會放過我。」這里是城南,正好是南郡王司徒震的勢力範圍。

「誰又是南郡王?」

「另一個小人。」步熙然拉緊她的腰,試著在人群里盡快清出一條路。

「你到底結了多少梁子?怎麼走到哪兒都有人要追我們?」該不會又是一個想要懸賞他們的人吧?他在金陵城里怎會這麼有人緣?

「先走要緊,日後我再告訴你……」步熙然的聲音漸漸消失在人群里。

他們一離開賭坊,二樓廂房的門扉立刻開啟,緩緩地走出三個儀表不凡的男人。司馬聖嘆一手杵靠樓欄上,「那小子愈來愈機靈了。」

司空烈不滿地伸手推開設賭局的司徒震一把。

「你不是想把熙然輸回府,怎麼反而送盤纏給他?」還說樓下的那個坊主是個高手,結果還不是連輸了兩把?

司徒震慚愧地轉著十指,「我沒料到百里飛煙的耳朵會這麼靈光……」

「這點你留著去向步關之解釋,該我們去攪局了。」司馬聖嘆一手搭上司空烈的肩,準備跟在後頭去追步熙然。

「他們也叫你們去贏光他們的錢?」

司空烈回頭朝他曖昧地笑著,「不,我們要辦更重要的一件事。」

「什麼事?」

司馬嘆快活地挑著兩眉,「讓熙然痛快的吃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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