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漂亮!」看到眼前的小水潭,朝霧驚喜低呼。
小小的瀑布像道絲絹溫柔地匯入地潭,水絲輕輕飛濺,在日暮的橘黃照映下,水波閃耀著,宛若一個小小的世外桃源。
將馬系在草叢外,隨後走近的谷允臣一笑,來到她身後。「我就說我听到了水聲,你剛剛還不相信我。」
「我忘了,你耳朵利得連遠處的馬蹄聲都听得見呢!」朝霧吐舌輕笑,提起裙擺往潭邊跑去。誰叫他在她咕噥著想要洗臉時突然說有水聲,她還以為只是在哄她而已。
罷剛往樹林深處走來時,還不住地嘀咕,現在卻是一臉眉開眼笑的高興模樣,變得還真快。谷允臣搖頭笑笑,悠閑地斜倚樹下。
「水有點涼。」他提醒道。
正興奮著,他的話哪有可能听進耳里呢?「哦!」朝霧隨便地應了聲,興沖沖地沖到池潭邊,卷起衣袖,掬起水就往臉上潑去,潭水的清涼立刻讓她舒服地閉眼喟嘆。
一路奔波,道上飛揚的風沙將她蒙得滿頭滿臉,說多不舒服就有多不舒服,如今能好好地洗一把臉,就算水有些冰涼也無所謂了。又將手臂伸入潭水浸了個夠,她才心滿意足地從懷中取出手絹浸濕,擰吧後輕輕拭著臉和手,原本疲憊的精神為之一振。
「水涼得很舒服,你不來嗎?」察覺他不在身邊,朝霧回頭喚道。
「等你弄好我再過去。」谷允臣笑著應道,望著她的眼神里帶著淡淡的寵溺。
他在顧慮她嗎?瞥見自己光果的臂膀,朝霧臉一紅,連忙將卷至肩處的衣袖放下。「好了,你可以過來了。」
比允臣含笑走近,掬水洗臉,當他正想用袖子一抹了事時,眼前卻多了條手絹。他微怔,抬頭看她。
「拿去。」見他遲遲不接,朝霧直接將手絹塞進他的大掌,頭也不回地朝後頭的大石走去。
她對他真是愈來愈友善了。谷允臣微微一笑,拭過後又在潭水中洗淨,才遞還給她。「多謝了。」他在她身邊坐下,悠閑地看向彩霞倒映在池潭里的顏色。
朝霧接過,將手絹披晾在大石上,悄悄地覷了他一眼。他的眸光因遠望而深邃,柔和的暮色灑落他冷俊的側臉,隱隱帶著一抹攝人心魄的吸引力。她心頭猛地一悸,連忙斂回目光。一路上有他的打點和照料,前進的速度快了許多,才又過了兩天的光景,已可感受到微冷的寒意,她知道,位處北方的祁山近了。
難道,她擺明了是個災禍召集源嗎?朝霧咬唇,屈起雙膝抱著,將眼神也轉向了池潭。像之前,只要是她堅持己見的事,最後都是以狼狽收場;可只要她乖乖地依他的意見去做,沒和他有所沖突,一切就都安然無恙。
不公平,不是嗎?朝霧無奈地低低嘆了口氣。她也是很認真在決定事情的,可老天偏偏讓她這麼倒霉。
「怎麼了?」沒忽略那細微的嘆息,谷允臣側首看她。
「沒有。」朝霧搖頭,她可沒臉當著他的面承認自己是個制造麻煩的高手。「我們來不來得及在天黑前抵達下一個城鎮?」今日晌午時,他們曾路經一座城鎮,因時間尚早,在用過飯和添購了御寒的披風之後,他們又離開繼續趕路,不曾稍加停留。而剛剛在道上,冷冷清清的,離下一個城鎮似乎還有些距離。
「看樣子是趕不到了。」心里估量了下,谷允臣搖頭。若勉強趕路,抵達城鎮時,客棧也早已閉店休息。「不過,剛剛路上有經過幾戶農家,向他們借宿一晚應該不是問題。」
「還要走回頭路?」聞言,朝霧眉頭蹙了起來。
「總比露宿好吧?」谷允臣一笑,轉身朝系馬的樹走去。「該出發了,否則天黑才去敲人家的門,他們可能不敢讓我們留宿。」
可是……看到農家至少是半個時辰前的事了。沒將他的話听進耳里,朝霧坐在大石上,思忖半晌,心理已有了定論。「今天在鎮上不是買了披風嗎?露宿也無所謂。」
她又在打什麼主意了?谷允臣回頭看她。「披風是因為天氣變冷而買的,不是為了露宿。」
「一物多用不是更好?」朝霧笑道,得意地微仰下顎。「不然,我們來回所浪費的時間,可以讓我們多走好一段路呢!」
「你不怕又遇上山賊?」谷允臣擰眉。從路程開始到現在,她為了節省時間,遭遇了多少事?那次在樹林露宿的經驗,甚至差點讓他們丟了性命。
「有你在啊!」堅定地搖了搖頭,朝霧爛漫一笑。「這次我不會綁你的手了,而且我們可以一開始就睡樹上,很難被發現的。」
仗著他的守護,她似乎變得更勇敢了,那樣的恐怖經歷竟然嚇不了她?谷允臣有些啼笑皆非,她對危險的認知未免也太奇特了些。
「你真的確定不借住農家嗎?」怕她只是一時興起,他不厭其煩地又問了一次。
「不、要!」朝霧非常用力地搖頭,嗤哼道。「這種偏僻地方的民風更為保守,看到我們孤男寡女的,誰曉得會不會又惹來像那天掌櫃那種非議的眼光?」
他才怕繼續獨處下去,他會忍不住做出讓人非議的事!比允臣低嘆口氣。日間的倚偎已夠他受了,想到得擁著她熬過漫漫長夜的折磨,他就忍不住想撫額申吟。
看出他的為難,朝霧笑容微斂,征詢地看向他。「你覺得這主意不好?」有過連番的教訓,她不敢再一意孤行。
他能說出不好的原因,是因為他的心猿意馬嗎?沒將內心的情緒表露出來,谷允臣淡淡一笑。「不打緊,就依你所說的吧!」
「那、那、那——」朝霧又揚起燦爛的笑,靈動的大眼眨呀眨的。「我想……在這兒淨身可不可以?」她指向眼前的潭水。一路上風塵僕僕的,光是洗臉怎麼夠呢?
沒料到有此一問,腦海中突然浮現她有若出水芙蓉的旖旎畫面,全身血液在霎時間迅速奔騰了起來。她到底要考驗他的定力到什麼地步?
偏偏她純真到不明白這會對他造成多大的影響!
「不可以。」將竄動的壓下,他一口拒絕,嗓音卻不自覺地變得暗啞。
他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凶?她說的又不是什麼過分的提議。朝霧嘟起了唇。「可是全身都是沙塵很難受,你不也是嗎?」
她又怎知有些事比全身沙塵更讓人難受?谷允臣擰眉,卻不知該從何說起,最後只能無奈地低嘆口氣,降服在她的純真之下。
「我到樹叢外等你,水很涼別待太久,若有什麼事再叫我。」他叮嚀,不等她回答,就徑自撥開樹叢走了出去。
倚著樹干,看著頭頂上的葉叢,谷允臣強迫自己別去想在水潭發生的事,可沒多久,水聲隱隱傳來,他倏地喉頭一緊,一股燥熱難以抑制地直竄而上。
早知道一開始就不隱瞞自己的身份,也不會落得現在這種只能聞聲興嘆的地步。但若不隱瞞身份,依她對谷允臣的惡劣印象,怕是連共行的機會都不可能。谷允臣搖了搖頭,自嘲地揚起了唇角。
在和她相遇之前,他完全沒料到司徒誠的女兒竟是如此的與眾不同。
那時會定下這門親事,一方面因為尊長時常叨念,一方面也因為媒人和司徒誠極力游說,雖然司徒誠的為人眾所垢病,但他多年所打下的廣大人脈,卻也成了極大的吸引;加上媒人間對司徒朝霧的評價也不錯,于是,這場完全建構在利益之上的婚姻就此定案。
最先挑起他對她興趣的,是空無一人的新房。那時,看到臉綠了一半的喜婆,訝異之余,他只覺得想笑;此外,心底深處還帶著一絲絲想見她的冀盼。于是,在發現她的行蹤後,他將要事交代完畢,便親自只身追上,不假手他人。
在新婚之夜遁逃的她,引發了他莫大的興趣,之後相處,她的純真和倔強的奇妙組合,更是一步一步誘他陷入情網,難以自拔。
想起她純真的動人笑靨,谷允臣不自禁地微微揚起了唇角。
他慶幸親自來尋,否則,他也不會發覺她是如此讓人又惱又憐的珍寶,更擔心能夠讓她付出仰賴的人不是他。
他……似乎變得矛盾了、谷允臣搖頭苦笑。他競開始嫉妒起自己!
「程雲?」
她的呼喚將他從沉思中拉回現實。谷允臣斂回心思,看到她撥開樹叢走了出來。
「洗完了?」谷允臣笑問,將所有的思緒盡數掩下。對她而言,他是值得信賴的程雲,而不是惡名昭彰的谷允臣。或許他該找個適當的時機,對她說明事實。
「很舒服呢!」即使水溫有些凍人,她依然笑得滿足。「換你去洗了,要快點,我們還得找棵大樹過夜,早點休息,明天才能早點出發。」
「你先吃點東西。」谷允臣一笑,從馬上背囊拿出干糧和水交給她。「遇上什麼事就叫我。」他再次叮嚀,這才消失在樹叢之後。***
透過樹梢看著暗沉的天際,點點星子正閃爍著微光,映在朝霧眼中,卻令她更加清醒了。
她睡不著。朝霧輕嘆了口氣。這麼多天以來,她還是第一次嘗到沒有睡意的滋味。不趕快入睡,明天要怎麼趕路?她強迫自己閉上了眼。
可不一會兒,那雙光燦的杏眸又開始在黑暗中閃爍。朝霧沮喪地又嘆了口氣。
她真的睡不著。如果換個姿勢,不知道會不會更容易入睡些?她坐直身子,悄悄地回頭看谷允臣,看到他雙眼閉合一臉沉睡的模樣,她微微地笑了。
雖然他找了棵枝干粗大的樹,夠他倆平穩地倚靠著,但這依然是高高的樹上,摔下去可不是鬧著玩的,要小心。她一邊默默告誡自己,一邊小心地挪動身子,好不容易才將背倚著他的姿勢,轉換成側靠的姿勢。
「你在做什麼?」才一坐定,谷允臣略帶無奈的聲音立刻從頭頂上方傳來。
「吵到你了?」抬頭對上他溫暖的黑眸,朝霧心虛一笑。她吵醒他了。「我只是換個姿勢而已,你繼續睡。」
將因她蠢動而微微下滑的披風重又拉上,谷允臣無聲輕嘆。她淡淡的少女幽香索繞鼻端,老誘使他的心思往池畔幻想的景象飛去,他早就因兩人貼近而難以入睡,她這一動,更撩撥得他無法成眠。
「你睡不著?」為免自己又胡思亂想,他決定開口轉移心思。
「嗯。」嘆了口氣,朝霧點頭,一臉無辜。
「來聊聊吧!」谷允臣一笑,手環著她的腰,防止她掉下樹去。
「嗯。」朝霧揚起了笑,頭點得更用力了。他肯陪她打發時間,那自是再好不過。「聊什麼?」
沒料到她有此一問,谷允臣一怔,隨即低笑。「被你這麼一問,我反而不知道該聊什麼了。」
朝霧扯了扯嘴角,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開口,兩人陷入無語的尷尬。早知道就不問得那麼刻意了。她懊惱地抿唇,手下意識地撥弄他的腰帶,努力想著該如何打破沉默。
她不知道她手放的位置——很敏感嗎?谷允臣深吸一口氣,發覺他再不把注意力轉移,情況將會一發不可收拾。
「到了祁山,你打算怎麼辦?」急忙中,他隨口找了個話題。
這個問題,讓她蹙起了眉,手因煩慮反而撥弄得更加用力。「我也不曉得,看能不能盡量說服禹逍,假如他的個性真如你所說,他應該不會為難我吧!」
「應該是。」谷允臣微笑,笑容卻有些僵硬。該死的,到底什麼樣的話題才能讓她的小動作停止?
可假如禹逍根本不將她放在眼里怎麼辦?這個可能性讓朝霧擔慮地輕咬下唇。「你會幫我,對不對?」她突然抓住他的衣袖,大眼閃著冀望的光芒。
好不容易月兌離那甜蜜的折磨,谷允臣暗暗地吁了口氣。「當然。」他一笑,借著穩住她身子的舉動,不著痕跡地將她的手握住。
他知道他不小心握住了她的手嗎?朝霧臉一紅,羞赧地低下頭,不禁慶幸昏暗的夜色將她的困窘掩蓋。
她怎麼又不說話了?谷允臣擰眉,怕一不小心,心思又游離了。
「我……想換個姿勢……」朝霧不自在地開口。雖然被他這麼握著並不會讓她感到不舒服,但若再不抽回手,她怕她的心會緊張得停止跳動。
「我幫你。」谷允臣松開手,改托著她的腰。
背面也試過了,側面也試過了……朝霧猶疑著,還來不及細想,腳已順勢動了起來,一坐下去,兩人同時倒抽一口涼氣——她竟然跨坐在他身上!
「對不起……」臉迅速紅了起來,朝霧慌忙支起身子,一不小心腳絆到裙擺,她又跌坐回去,兩人貼得更加緊密。
「別動。」谷允臣咬牙,克制的冷汗自額角冒出,她慌亂挪移的動作不啻是火上加油。
「我馬上起來……」朝霧急道,挪動身子,一邊撥開纏腳的裙擺,一邊疑惑地朝身下看去,皺起眉頭。「我好像壓到樹枝了……」樹枝刺得她好不舒服。
就在她即將踫觸到他的硬挺時,谷允臣的忍耐力也已臻極限。「該死的!」他吐出一句咒罵,突然握住她的手用力拉近,俯首狠狠吻住她紅灩的唇瓣。
靶覺他的舌在她口中狂野地掠奪,朝霧驚訝地停止呼吸,只是怔怔地看著他近距離放大的眼睫。他的眼睫好濃密……這是她空白腦中唯一閃過的念頭。
察覺到她的呆怔,谷允臣強迫自己停下。「閉上眼。」他命令道,見她听話地閉眼,他才又再度吻上她的唇。
朝霧不由自主地閉著眼,那狂肆的吻將她的呼息全數攫取,溫柔又狂野地訴說著他的渴切,鼻端盡是他霸道的男性氣息,引她本能地緊緊攀住他的衣襟,全身火燙,虛軟無力。
可惡……這一吻讓他的饑渴更加一發不可收拾了……谷允臣費盡所有的克制力強迫自己將她推開,氣息已因方才那場激吻而紊亂不堪。「別靠近我。」他低啞道,怕一時把持不住又吻上了她。
朝霧因而嫣紅了雙頰,急促地喘息。手依然緊攫著他的衣襟,他的體熱混和他的心跳由指尖傳來,將她原本狂跳的心,鼓動得更急。
他和她一樣,有著相同的感覺……抬起迷蒙的雙眼,她在他眸中看到了自己和他同樣燃著烈火的眸子,朝霧咬唇躊躇,緩緩地朝他靠近,軟馥的紅唇印上他的。
「天……」谷允臣暗啞申吟,倏地將她緊擁入懷,兩人之間不留一絲空隙,釋放一切壓抑狂猛地吻她。***
兩人急促的呼息漸漸轉為平緩,四周的夜色一片靜謐,只有他們知道,他們剛剛經歷了怎樣的歡愉激情。
「還好嗎?」谷允臣輕攬著她,溫柔地問道。
憶起自己的放浪,朝霧紅了臉,慌亂地點了下頭,將臉埋在他的胸膛,好半晌都不敢抬起來。
「你剛剛明明沒這麼害羞的。」攫起她的下頷,谷允臣低笑。
朝霧坐直身子,嬌嗔地瞪著他。「我連身子都給你了,你還笑我?」
對她的抱怨,谷允臣但笑不語,目光緩緩下移,眼中閃過一抹狡黠。
他笑得好邪……朝霧一怔,隨他挪下目光,臉瞬間緋紅了起來——她的衣衫早被他褪至腰際。
「別看!」朝霧害羞地急遮胸前,卻怎麼也避不開他含笑的凝睇目光,最後唇一咬,于脆一把蒙住他的眼。「才不讓你看。」她皺鼻,唇畔卻蘊滿了甜蜜的笑意。
「是——」谷允臣用披風將兩人覆蓋,這才拉下她的手。「這樣可以了吧?」他笑道。
朝霧點頭,溫馴地倚回他的胸膛,听著他恆穩的心跳,滿足地閉上眼。她好希望時間就此停留,讓她永遠停留在他的懷抱里。
聞著她身上淡淡的馨香,谷允臣眸色轉為沉重。她最後呼喊出的名字,重重地壓在他的心坎。「雲」這名字,是他一開始就給她的,可從來就不曾有過程雲這個人。
奇異地,雖然沒看見他的表情,她卻可以察覺到他心里有事。朝霧輕輕玩弄著他的手指,猶豫了會兒,她潤了潤唇,緩緩開口。「我不後悔。」她頓了下,又重復了一次。「我不後悔。」
要怎麼告訴她,後悔的人是他,他後悔沒及早表明自己的身份。谷允臣眉宇輕擰,將她擁得更緊。
「我不會回谷家了。」听著他的心跳,朝霧低道。「等救回夕顏,我們找個小城鎮定居下來,谷允臣找不到我們的。」
他該如何讓自己找不到?谷允臣揚起自嘲的笑,無聲地低嘆口氣。「愛上我,你不怕會墜入罪惡的深淵?」
這個問題讓她陷入了沉思,朝霧咬唇思忖了好一會兒,才緩緩搖頭。「谷允臣從來就不是我的夫婿,我們沒有拜堂,也沒有洞房,是他先放棄我,不是我背叛他,我對他沒有虧欠。」
「你真的不給谷允臣任何機會?你從不曾見過他,卻決斷地定了他的生死。」他試探著替自己說情,想為表明身份留點後路。
「我的心已給了你,教我如何再去定斷別人的生死?」朝霧疑惑蹙眉。他為何要幫谷允臣說話?
盡避她對他的觀感已根深蒂固,谷允臣還是試著扭轉。「你不怕之後發覺他並非如你所想,而心生後悔?」
他……怕和她白首偕老嗎?他怕離開那讓他衣食無虞的谷家嗎?這樣的念頭讓朝霧心頭一震,麗顏倏地刷白。她抬起頭,想在他的眸中找到一絲讓她心安的堅定,可在那片湛墨的深邃中,她捕捉不到任何思緒。
「谷允臣是好是惡已與我無關,我只要你,就算他是和傳聞完全相反的人,我也不管,我只要你!」她急急捉住他的衣襟,雖然訴說的是最激烈的情感,但同等的不安亦隨之沸騰。難道他也和谷允臣一樣,求的只是一晌貪歡,根本不肯付出任何情感?
「我知道,我知道……」重將她挑回懷中,輕吻她的秀發,谷允臣在她耳畔溫柔低喃。他的心,更沉了,他根本不敢想像倔強的她知道真相後,會做出多麼決烈的舉動。
難道全是她一廂情願嗎?「你害怕和我逃離谷家,是嗎?」不想沉溺于他溫柔的觸撫,朝霧倏地抬頭,將內心的猜疑直接問出。「你想把我推還給谷允臣,對嗎?」
望見她眼中的慌亂,谷允臣發覺他的心變得沉痛。一路上,即使是面對山賊的生死交關,他也不曾見過她如此讓人擰心的神情。他一時興起的隱瞞,卻讓她不安至此……
「你要相信你心里所猜疑的,還是信任這一路上我所讓你看到的我?」他輕柔地捧起她的臉,堅定地望進她的眸子。
他的眸中依然有著撼動人心的煦煦溫暖。輕輕覆上他的手,朝霧閉起眼,心頭紊亂不堪。
「我相信你。」良久,她低道,緩緩地睜開眼,看著他。「但若你想離開我,別瞞我,我不會強留你,我唯一希望的是你別騙我。」
若不幸,她情願他像谷允臣早早就讓她失望,也不要捧著一堆虛無的希冀,最後卻成了場空……
別瞞她、別騙她……谷允臣心里一震,隱藏的真相,更說不出口了。
他只能再緊緊地將她擁入懷中,用堅定的環抱化解她心里強烈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