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天寒和下屬談著嚴肅的公事,眼里卻帶著輕松的笑意。他從來下知道,原來只要靜靜地看著一個女孩,偶爾和她的眼神相遇,就能感到滿足。
心語今天的打扮很輕便,穿著一件寬大的襯衫配上垮垮的牛仔五分褲,一絲不苟的長發梳成馬尾,還在唇上點了淡粉橘色的唇蜜,整個人就像一份可口的點心,害他忍不住想咬一口。
她的一舉一動漸漸地變得隨興自在,已經不像剛回國時那麼的拘謹古板了。不過,唯一改變不了的,是她的輕聲細語。害他和她根本都吵下起來,因為只要她的唇一抿、眉頭一皺,他就全沒轍了。
下屬離開後,心語走過來,從背後環住他。「天寒,你要不要吃茶凍?我回家去拿。」
「不用了。你今天不是要和媽出席一場慈善晚會?等一下早點回家準備。」
「今天晚上你會去嗎?」
「看看吧。」他還有一堆工作沒忙完呢。
「天寒……」心語失望地看著他。
「好吧。」唉!真是沒轍。「先讓小李送你過去,晚上我自己搭計程車。」
「真的?」心語開心地在他頰上印下一吻。「你真好!」
其實高天寒最想要的是吻她的唇,可是又怕自己會欲罷不能,今天這些公事可是不能不處理的,他只好忍住把她摟進懷里的沖動。
「對了,」心語擔心地看著他。「天寒,我們會拍婚紗照嗎?」高天寒討厭對著鏡頭笑,所以從來不願意拍照。
「你想拍?」
心語用力地點頭。
婚紗一輩子只能穿一次,如果不拍下來留作紀念,以後老了無法回憶自己的美麗,是很可惜的。
斑天寒看著她,考慮了幾秒,道︰「好。」
心語眼楮一亮,隨即又怯怯地問道︰「會不會太勉強你了?」
他搖頭。「我是討厭對著鏡頭,但我喜歡對著你。」
「天寒,謝謝你。」心語幸福地笑了起來。
看她快樂的笑容,高天寒不禁也被她感染到喜悅的氣息,開始覺得拍婚紗照也許會很好玩。
真是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充滿陽光氣息的小女人,真是他最初認識的那個古板小淑女嗎?
斑家在商界有著崇高地位,深受社會敬重,想要巴結奉承他們的人,更是多如過江之鯽。在這間五星級飯店舉辦的慈善晚會上,任盈縈優雅的一舉一動、客氣有禮的態度和幽默、充滿智慧的談話,也照例成為媒體記者追逐的焦點。
與以往不同的是,今天她身邊帶著一位同樣優雅美麗的女孩。現場鎂光燈閃個不停,記者個個都在猜,這女孩到底是什麼來歷?為何從來只和丈夫高正琛出席晚會的任盈縈,會破例讓這女孩跟在身邊?這女孩對任盈縈而言,一定非常重要。如果能被這個對高家而言非常重要的女孩看上,鐵定一步登天,別說少奮斗二十年,是一輩子都不用奮斗了。
於是,各家青年才俊爭相邀約心語跳開場舞,但是心語全都笑著拒絕了,她的開場舞只留給高天寒,高天寒不來,她就下跳。
任盈縈看著心語被纏得不知如何是好,連忙出聲介紹——
「謝謝各位對她的厚愛,我向各位介紹一下,她是我未來的二媳婦,名字叫夏心語,還希望各位能多多照顧她。」
現場頓時響起一片此起彼落的哀嘆聲,記者一听,更是擠上前來,爭相發問——
「高夫人,傳言二公子最討厭女人,有喜歡同性的傾向,怎麼今天會突然宣布結婚的稍息?」一名八卦周刊記者問道。
「沒有的事,大家誤會了。」任盈縈四兩撥千斤地輕松回答道。
「高夫人,請問夏小姐是哪家的千金?怎麼從來沒在公開場合見過她?」
任盈縈笑而不答,記者眼見無法從她口中套出話來,遂把目標直接轉向夏心語
「夏小姐,請問你是哪一所學校畢業?」
「夏小姐,請問你是怎麼和高先生認識的?」
「夏小姐……」
一堆記者,一堆問題,纏得心語不知道該怎麼辦。
「好好好,餐會開始了,大家先用餐,待會兒再聊。」任盈縈笑著替心語把人引開。
人終於散了,心語吁了一口氣。「阿姨,剛才好可怕喔……」
任盈縈寵溺地拍拍她的手。「慢慢來,習慣就好。走,我們去吃點東西。」她們走向長餐桌,任盈縈笑著對心語說︰「想吃什麼自己拿,這里不像英國那樣拘束,其實台灣人很豪爽,很好相處的。」
這時,一名貴婦走了過來,笑咪咪地打了聲招呼。」高夫人。」
「咦?是況夫人呀!」任盈縈見到老友很開心。「好久不見,你上哪兒去了?怎麼都不和我連絡……」
心語見阿姨和朋友聊得高興,於是拿了一些喜歡的菜,走向餐桌。
「請問這里有人坐嗎?」她客氣地問著一位女孩。
女孩睨了她一眼。「有人!」
那位女孩看起來很年輕,應該只有十八、九歲,有著被寵壞的驕縱,說話也不怎麼客氣,但心語無所謂地聳聳肩,反正也下認識,沒必要計較。於是她轉身離開。
「等一下!」女孩叫住她。「算了,你可以坐下……反正他不會來了!」女孩賭氣似地加了一句。
可惡,她可是堂堂荷意金控總裁況金敦的女兒況雨婕,競有人敢放她鴿子!
「謝謝。」心語坐下,靜靜地用手拿起牛肋排開始吃。
況雨婕先是不可思議地看著她,隨即笑了出來。「喂,是誰教你這樣吃牛肋排的?」她的聲音不大,但是整桌的人立刻把目光集中在心語身上,心語頓時感到萬分尷尬,手上的肋排放也不是、吃也不是,恨不得立刻找個地洞鑽進去。
本來就嫉妒心語美貌和好運的三姑六婆們,立刻開始交頭接耳起來,還故意放大音量,讓大家都听得見——
「還以為她是什麼名門千金,原來只是個鄉下土包子呀……」
「對啊,竟然連最基本的餐桌禮儀都不懂,呵呵呵——」
這時,況雨婕發現自己闖禍了,趕緊幫心語嗆聲——
「你們多嘴什麼!這是最新流行的吃法,我剛才只是很驚訝這位小姐怎麼會知道,你們懂不懂啊?不懂就別裝懂!」說完,她馬上從心語盤中拿了另一根牛肋排,啃了起來。
眾人見台灣最大金控公司總裁的千金也這麼吃,立刻也依樣畫葫蘆起來。一時間滿桌貴婦、千金都用手拿著牛肋排啃,蔚為奇觀。
心語抿緊唇,忍住眼淚。她知道況雨婕是在為她打圓場,但她心里明白,根本沒有這回事。
她好難過,為什麼高天寒要告訴她在台灣都是這樣吃,要故意騙她,害她出糗?
斑天寒雖然答應娶她,但從來沒說過喜歡她或愛她,她以為自己懂他下擅表達的愛意,她以為他眼底全是濃濃的愛意……但是,如果他真愛她,會故意教她一些奇怪的事,讓她在外面丟臉嗎?
此刻她不得不懷疑,他答應娶她,真的不是被勉強的嗎?
況雨婕看心語淚水盈睫,立刻內疚地低聲向她道歉。「對不起啦!都是我口無遮攔,害你被笑……」
「沒關系的。」心語勉強扯出一抹笑,但笑容卻奸僵硬。
「你真的不要緊嗎?」
「心語,怎麼了?」任盈縈看見這邊的騷動,趕緊趕過來,連況夫人也來了。
「阿姨,對不起,我先走了。」心語起身,倉皇地逃走了。
況夫人回過頭,板起了面孔,對女兒斥道︰「小婕,是不是你又闖禍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況雨婕嘟著嘴,無辜地說道。
她看著心語跑走的方向,心里仍是內疚得不得了。明天,她一定要到高家道歉。
一跑出會場,心語再也管不住潰堤的淚水。
他早就打算好了吧?既然必須奉命娶她,他也就要好好整整她?他怎麼能這麼狠心?
淚眼模糊中,心語看見高天寒走進飯店大廳,笑著向她走來。她立刻轉身往後門跑。
「心語!」高天寒幾個大跨步,立刻追上她。「怎麼回事?為什麼哭?為什麼跑?」
「你放開我!」心語奮力地想抽回手,可是徒勞無功。「放開我!」
「不行!你說清楚!」高天寒心疼又氣憤。怎麼回事?他不過遲到半小時,她就被人欺負了?
「你好可惡!你放開我!」心語掙扎著。
「心語!」任盈縈也追出來了。
「媽,她到底怎麼了?二局天寒一手緊抓著心語的手臂,皺著眉頭,問著母親。
「我也不清楚……」任盈縈氣喘吁吁地道︰「我看她一副快哭的樣子跑出來,我也趕緊追出來……」
「媽,你先回會場,我跟她談。」
「那你要好好跟她說喔,別嚇到她喔。」任盈縈下放心地交代完,才轉身離去。
斑天寒拉著心語走出大門,到飯店旁的露天花園里,找了張長椅坐下。
「說!」
「我要回英國。」心語不肯看他,小聲地說道。
「什麼?」高天寒以為自己听錯了。
「我要回英國。」
他真的沒听錯。他繃起臉道︰「再說一次。」
「我要回英國我要回英國我要回英國……不要再回來了,听見了嗎?」心語哭著叫了起來。
「原因!」高天寒臉色鐵青。
「原因你不是最清楚嗎?」她瞪著他。
原因?當初他要送她回英國,是因為不想勉強她,如今他已經知道她對他的愛,還能有什麼原因?「說清楚!」
「我不會再勉強你了。」
什麼啊?!斑天寒還是听不懂,他瞪著她。「夏心語!」
「我好,以為你是愛我的,可是,可是……」她心痛得說不下去。
「可是什麼?」
「可是……我現在才明白,原來你只是在戲弄我,看我出糗,你一定很快樂吧?」心語哽咽地繼續指控道︰「你要我用手拿牛排吃,要我不可以穿套裝、穿長裙,要穿T恤、牛仔褲,還叫我吃面時要發出聲音……你只是想看我出糗,你不是為我好!」幸好最後一項她始終不敢做,否則更丟臉!
「還有沒有?」
斑天寒發現,原來再怎麼溫柔的女人,「盧」起來也是很不可理喻的。可是她不可理喻的樣子,還滿可愛的……
「我討厭你……」
「不準討厭我!」高天寒將她摟進懷里。「難道我的心意你還不明白嗎?」
「以前不明白,現在明白了。」她掙扎著,氣道。
「我看你還是下明白!」高天寒懲罰地輕敲一下她不開竅的腦袋。「所有人都知道我愛你、不能沒有你,就你不明白!」
「你、你、你說……說……說你愛我?!」心語一愣,立刻開心地顫抖起來,她目不轉楮地看著他,好怕自己听錯。
「對,我愛你,笨女人!」這個笨女人都已經吃過他無數次的口水了,怎麼還是沒有變聰明?
「可是……可是為什麼你要捉弄我?」心語一定要弄明白。
「最初,看不慣你死板的觀念,後來,只想你自在地做自己。」
「喔……」心語羞愧地埋進他的胸口,覺得自己好無理取鬧。「天寒,對不起,我誤會你了……」
「沒關系,至少你懂得要和我吵架了,我可不要一個唯唯諾諾的女人做老婆。」高天寒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著。
「天寒,你再說一次你愛我好嗎?」誤會冰釋,溫柔的小女人又回來了。
「我們回家慢慢說,嗯?」高天寒輕著她可愛的耳垂,暗示地在她耳畔輕輕說道。
「嗯。」心語立刻紅透了臉,羞極地點頭。
回到家後,兩人當然又上演了一出讓人臉紅心跳的激情戲碼……
棒天早上,高天杰非常難得地親自走進高天寒的辦公室。「天寒!」
斑天寒低著頭,直接回絕道︰「下午沒空。」一定是又要叫他出差!他才不去,他想趕著在早上把新企劃案搞定,下午好陪心語去挑鑽戒。
「不是公事。」
「喔?」高天杰難得語中帶怒,終於讓高天寒在百忙之中撥空,好奇地抬起頭。
「剛才荷意金控總裁的女兒跑來道歉。」想起那個沒大沒小、被父親寵壞的況雨婕,高天杰的臉色就不怎麼好。那個況雨婕根本不是來道歉,而是來找人吵架的。
她看起來年紀小小,氣勢倒不輸給大人。
「叫她來。」高天寒正想揍她。就是她害心語誤會他的。
「她以為我是心語的未婚夫,道了歉就走了。」高天杰輕描淡寫地帶過,實際上,剛才他差點和她吵起來。
「算她識相!」
看高天寒又忙著低頭趕進度,高天杰有些不忍心。
自從夏心語回國後,天寒似乎已經很少一邊工作一邊睡了,他變得很積極工作,盡量撥出時間陪夏心語出去,看來他真的很愛她。
「你先走吧。剩下的部分我會再請人處理,你好好去準備你的婚禮吧。」高天杰體貼地說道。
「早說。拿去。」高天寒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起身,他穿起外套。「婚前和婚後一個月,我都沒空。」
「好吧,去放你的婚假吧。」高天杰非常大方地成全他。
斑天寒下樓,走進總務部,果然找到正在和沈沐融聊天的心語。
「別纏著她!」高天寒把心語從沈沐融身邊搶回懷里,上一次的藏妻之仇,他還沒報呢!
「小氣鬼!」沈沐融叫道。
「別理她,我們去挑婚戒。」高天寒輕輕一挑眉,炫耀意味極濃。
「哼!那又怎樣?」可惡,她還沒畢業,不能搶先結婚!
「酸葡萄!」
「天寒,別鬧沐融了,我們走吧。」心語笑著阻止他們。
自從上次沐融幫她離家出走後,高天寒就處處找沐融麻煩,真是小孩子氣!
斑天寒又斜瞪了沐融一眼,才離開。
「天寒,沐融之前也是為了幫我,你就別氣她了。」在車里︰心語拉著高天寒的手撒嬌道。
「那個笨女人,一肚子鬼主意,你別太接近她。」高天寒啐道。真怕心語哪天又被沈沐融拐得離家出走。
心語知道他在擔心什麼,她吻了他一下,笑著保證道︰「這輩子,就算你趕我走,我也不會走的。」
「真的?」
「百分之百!」心語舉起手保證著,高天寒順勢吻了吻她的手心。
「好,我相信你。」
此時,小李在一間高級珠寶店前停下車。兩人下了車,走進店里挑了半天,卻仍然挑不到喜歡的。
「……我們公司的對戒,全是名設計師的作品。像這一套,是現在市面賣得最好的……」專櫃小姐努力地介紹著,但他們卻仍興趣缺缺。
心語和高天寒對看了一眼,決定離開。
「天寒,怎麼辦?都沒有我們喜歡的。」站在店門口,心語煩惱地問著,手又下意識地撫上胸口的戒鏈。
斑天寒看著她,忽然說道︰「不買了。」
看到心語始終戴在身上的戒鏈,他忽然明白了,其實他們的婚戒早在十五年前就已經準備好了,還有什麼好買的!
「啊?不買了?那婚禮時怎麼辦?」
斑天寒指指她的戒鏈。
「你的意思是說用這個?」心語好驚訝。「可是我們的手指戴不下了,而且你的戒指不是不見了嗎?」
「誰規定婚戒只能戴在手指上?還有,我什麼時候說過戒指不見了?」
「不是嗎?我從來沒見你戴過呀!」
「我也串上鏈子戴了十五年,不過在你回台灣的那一天,我拿下來了。」
為什麼拿下來?心語不用問也知道原因,因為那時候的天寒根本不想娶她,現在想來還是會有些難過呢!
不過,知道天寒也守著他們的婚戒十五年,她就什麼都不計較了。
她綻開笑顏。「好,就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