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慈,怎麼樣了?」梁寶余一看到佷女進門,立刻急急問道。
「嗯……算是錄取了……」明明是好消息,梁靖慈卻愁著一張俏臉。
「真的?太好了!」梁寶余欣喜若狂。
「別開心太早,要先付一百二十萬保證金呢!」梁靖慈嘆了一口氣,心里又急又無奈。她不想前功盡棄呀!
她在回家的路上想了又想,實在想不到可以籌出錢的方法。
她沒什麼親戚朋友,父親唯一留下的房子又早已抵押給銀行,她根本籌不到一百二十萬。
「要這麼多?!」梁寶余的臉立刻垮了下來,他抿著嘴欲言又止,心里盤算著。
「嗯。」心中的無力令靖慈忽然鼻頭一陣酸楚,她捂著臉點頭,不想讓叔叔看見她的懦弱。
「別這樣。」梁寶余按了按她的肩頭,非常明白她的心情,于是決定說出心底的秘密。「其實……妳還有六、七十萬存在我那里。」
「為什麼有那麼多錢?」靖慈驚訝地猛一抬頭。他們不是窮到快變一級貧戶了嗎?
「這是妳爸留給妳的嫁妝,他吩咐我,除非是妳結婚,否則無論如何都不能拿出來用。」
「爸他……」靖慈驚愕地瞠大眼,眼底淚光匯聚。
「妳爸知道我沒用,怕他死了妳會沒依沒靠,所以死前給妳留了一點錢。我一直存著,就連這間房子差點被拍賣我也沒拿出來。不過……這筆錢要怎麼用,現在由妳來決定。」
「叔叔--」靖慈終于哭出聲,豆大的淚珠掉個不停。
「乖,別哭了。」梁寶余拍拍她,調侃道︰「我現在終于知道為什麼上次妳跌破頭,一滴眼淚也沒掉,我還以為妳很堅強咧,原來是妳哭的時候會這麼丑呀!」
「叔叔!這不好笑!」靖慈瞋道,可是臉上卻笑開了。
「啊!又哭又笑的,更丑!」
「叔叔,別鬧了!」靖慈連忙抹掉臉上的淚水。今天一天發生的事情太多,她心情從來沒這麼劇烈起伏過呢。
「好好好,我不說。」
「雖然我們有六十多萬,可是還差一半,叔叔,你還有辦法借得到嗎?」靖慈又一臉愁容。
「我出去借借看。」說著,他抓起黑色的公文包準備出門。
「叔叔!」
站在玄關穿鞋的梁寶余回頭。「啥?」
「謝謝你……」靖慈看著叔叔,雙眼充滿感激。
這些年,叔叔看似懶散不事生產,但他一直默默地支持著她,總是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拉她一把。
「別謝了,寶余工作室是我的,倒了我也沒面子。」梁寶余背著她揮揮手,很不習慣這種溫馨場面。
看著叔叔蹣跚的背影,靖慈的淚又落下。
這些年,為了要撐起這個家還有工作室,她每天拚命努力工作,為了爭一口飯吃,她在外人面前學會堅強不懦弱,更不曾落淚,日子久了,她似乎以為自己就是這樣堅強的人,原來,她的心還是這麼的脆弱……
籌了三天,梁靖慈和梁寶余只籌到二十多萬,現在還差三十萬,兩人不發一語,心情沉重地坐在客廳,安靜的室內只有老舊的電扇嘎吱嘎吱地轉著。
「已經沒時間了……」靖慈絞著十指,聲音哽咽,無能為力得想掉淚。
不是她不夠堅強,也不是她愛哭,而是努力了好幾年,好不容易才見到一絲曙光,卻又得眼睜睜地看著曙光消失,她真的好不甘心!
「我再出去看看……」梁寶余不安地起身。
「不用了。現在晚了,叔叔你也累了,先去睡吧。」靖慈無力地叫住叔叔。叔叔連續幾天都早出晚歸,身體已經吃不消,她不想再讓他操心這些了。
「靖慈……」梁寶余擔心地看著佷女。
「不用擔心,我會想辦法。」她皺著眉,骨子里的那股不服輸,讓她想堅持到最後一刻。
「那妳也早點睡,別太晚。」梁寶余叮嚀了幾句後,走了進去,準備洗澡睡覺。
叔叔進去後,靖慈不死心地又打了幾通電話給以前合作過的老板,可是結果還是一樣,沒有人肯借錢給她。
這年頭經濟不景氣,人人自危,沒有人敢借錢給她這樣一個沒沒無名的設計師。
她掛上電話,背無力地往後靠,目光剛好接觸到桌上父母的遺照,她忽地一陣鼻酸。
「爸、媽……我該怎麼辦?」沉重的壓力壓得她快喘不過氣。「如果我輸了,叔叔未來該怎麼辦?我還年輕還可以從頭再來,可是叔叔怎麼辦?我……」
靖慈掉著淚,哭著睡著了,直到清晨七點鬧鐘響了才驚醒。
她趕緊梳洗,準備早餐,忙到快八點,她才換了衣服,什麼都沒吃地去辦公室。
到辦公室收發了一些E-Mail後,她盯著計算機屏幕發呆。今天已經是星期六了,她該怎麼辦呢?
此時,她腦子里忽然閃過一個人,就是固泰建設的李思奇。
李思奇是她以前大學的直屬學長,一直都對她非常照顧,當年父親過世,他父親李永年還出面幫過她,讓她很感激。
李思奇一直想追靖慈,不過讓她給婉拒了,雖然她很感謝他和他父親對她的幫助,但是感激歸感激,她實在不喜歡他老是借機踫觸她,而且他的個性是只要一個不如意就大發雷霆,她可不要和顆不定時炸彈相處。
要找李思奇幫忙,她真的很掙扎,可是親朋好友里能問的都問過了,除了他,沒有別人可以拜托了呀……
「唉……」
她嘆口氣,拿起電話開始撥號。
餐廳里,李思奇收起手機後,臉上得意的笑容不斷擴大,看得對面的項亞鵬忍不住虧他--
「誰打來的啊?看你笑得滿面春風,該不會是哪個名模答應和你交往了吧?」
「拜托!名模算什麼!」李思奇不屑地嗤道。
「哇!這麼大口氣,那到底是誰?」一旁的涂詩韻也好奇了。
「是我的夢中情人啦!她是我大學學妹,我們很久沒見面了,她有事要找我幫忙,待會兒會過來。」李思奇笑道。
以前再怎麼追也追不到她,讓他嘔到不行,卻也無可奈何。現在她自動送上門來,他沒有理由再放過她。
「哇∼∼既是久未見面的小學妹,又是夢中情人,那我跟詩韻趕快走好了,免得打擾你們。」項亞鵬笑著說。
李思奇搖搖手。「不用,我等下帶她去旁邊慢、慢、聊∼∼」
語畢,三個人都笑了。
又聊了一會兒,李思奇的目光瞥到餐廳門口,他立刻高興地起身。「她來了!」李思奇開心地過去門口接她。
「梁靖慈?」項亞鵬也看到她了,驚訝得張開嘴。
原來梁靖慈就是李思奇的夢中情人?
想到這里,項亞鵬心底有些怪怪的酸意,再看到李思奇拉著梁靖慈的手在另一個角落坐下,心底的煩躁感令他有些坐不住。
「亞鵬,你認識她?」
涂詩韻看著身材高姚的梁靖慈。雖然她只穿著簡單的褲裝,但她漂亮的臉蛋和全身散發出來的甜美氣息,實在引人注目。這是第一個讓她產生危機感的女孩。
「她是參加這次競標的設計師之一。」
「那她為什麼又來見思奇?難道她想一案兩賣?」商場上這樣的例子層出不窮。
「不會的,她知道公司的規定。」他想起她眼底的堅持,知道她絕對不會是那樣的人。
「你準備用她的案子?」
「嗯。」項亞鵬點點頭。「她的設計不錯。」
「喔?」涂詩韻小心藏起醋意。
這個年紀尚輕的女孩怎麼可能有什麼好作品?除非她色誘項亞鵬,而項亞鵬也上鉤了,項亞鵬心疼女人、尊敬女人,但從來不會為女人緊張,可是這個梁靖慈卻能讓他坐立不安,她真怕項亞鵬這次會動了真情。
不行!她絕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涂詩韻開始在心里盤算,該如何防止這兩個人來往密切,看來唯一的方法,就是想辦法二十四小時纏著項亞鵬。
項亞鵬看往梁靖慈和李思奇的方向,雖然听不到他們的對話,但是看李思奇不時伸手踫踫她,他的臉色不禁黯了下來。
「亞鵬,我們回去吧?」涂詩韻發現項亞鵬的視線總是越過她,往梁靖慈的方向掃,心里很不是滋味。
「再等等。」可惡!梁靖慈從沒給過他好臉色,現在竟然對著李思奇傻兮兮的笑!
「亞鵬!」涂詩韻有些生氣了。
「再等一下,我咖啡還沒喝完。」項亞鵬啜了一口咖啡,但視線仍停留在梁靖慈身上。
「既然喜歡她,干麼不過去一起聊?」涂詩韻有些賭氣,直接挑明了講。
「咳、咳咳--」項亞鵬嚇了一跳,被口中的咖啡嗆到。「妳在說什麼啊!」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哈!偏偏妳這次看錯了!那個女人個性迷糊、動作粗魯、說話又嗆又沒禮貌,妳知道我喜歡溫柔的女人--」
「是嗎?我還沒看過你這麼了解一個女孩子……」涂詩韻難過了起來。
「不跟妳說了。我還有事要先走,妳走不走?」項亞鵬似乎有些心虛,起身準備結帳。
涂詩韻心里還是有些難過,她挽住他的手,突然間道︰「亞鵬,除了當你的女朋友,我還有機會當你老婆嗎?」
「我們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嗎?」項亞鵬看了她一眼,不是不明白她的心思。
涂詩韻條件很好,他也不是不喜歡她,可是總覺得少了一份什麼感覺,他模不著那種感覺,也不會形容。
「我只是隨便問問……」她低下頭,難過得哽咽。
「別想太多,我送妳回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她需要安靜一下,想想未來的對策。
「喔……那妳小、心一點。」
送走了涂詩韻,項亞鵬卻離不開餐廳,因為他腦中還不時浮現梁靖慈和李思奇說笑的親昵畫面。他感到不安和煩躁,想折返餐廳卻找不到理由,于是就在餐廳外面站了好久……
長時間的等待,令項亞鵬感到相當的不耐,火氣已經狂飆,平常一天抽不到兩根香煙的他,短短半個鐘頭就抽了半包。
看到李思奇和梁靖慈相偕走了出來,他立刻閃進轉角,看他們不舍的話別著,他抽了一大口煙,然後捻熄,顯得很煩躁。
兩人終于分開了,項亞鵬很驚訝梁靖慈沒有讓李思奇接送。
他走向前去。
「你?」梁靖慈很驚訝會在這里遇到項亞鵬。
「是呀,真巧!還有更巧的事,原來妳和李思奇認識呀?」他的眼神有些憤怒,言語有些酸。他那睨著眼又揚著下巴的模樣,根本就是吃醋的模樣。
忽地,梁靖慈心虛的看看李思奇離開的方向,還莫名地臉紅。
不知項亞鵬剛才有沒有听到她和李思奇在餐廳門口的對話,如果李思奇要她星期一去找他拿錢的事讓項亞鵬知道,項亞鵬一定會奚落她。
「你……你不也認識?」她吸了一口氣,鎮定地回道。
「我認識他很正常,整個業界都知道我和他很熟,但是你們久未聯絡,現在突然會面就很不正常。」
「你怎麼知道?你跟蹤我?」
「少往自己的臉上貼金,我干麼跟蹤妳呀!」項亞鵬叫道。
「那你……」她還是一臉不明白。
「我剛才和李思奇同一桌吃飯,他提到他掛念的小學妹突然約他,我沒想到就是妳。」
「所以……你是在等我?」梁靖慈盯著他閃著怒火的眼,不明白他到底要干麼。
「才不是!」項亞鵬心虛地強烈否認。「有件事情我必須找妳問清楚。」
「什麼事?」
「固泰建設最近也在招標室內設計,妳和李思奇見面,該不會是想一案兩賣吧?」
「項亞鵬!」靖慈瞪著他,氣他懷疑她的人格。
「說清楚!否則我們的合作關系到此結束!」他又氣又急,擔心她會如涂詩韻所說的那樣一案兩賣。他擔心的不是失去設計圖,而是失去和她合作的機會。
靖慈瞪著他,不發一語。
「可惡!」項亞鵬低咒了一句。「如果妳不說,那我們只好一拍兩散了。」
「……我跟他借錢!」她握緊雙拳,聲音在發抖,自尊被他逼得全沒了。
「什麼?」項亞鵬睜大眼,沒料到會听到這答案。
「我剛剛在跟他借錢,這個答案你滿意了吧?看到我為了籌錢而到處求人、卑躬屈膝的樣子,要笑,你盡避笑好了!」她紅著眼,好生氣、好委屈。連日來的壓力涌上心頭,害她鼻酸。
聞言,項亞鵬心中閃過一絲罪惡感。「妳為什麼不跟我說?我可以借妳呀!」
「什麼?」她轉過臉,吸吸鼻子。「我跟你又不熟……」
「難道銀行都跟借款人很熟?妳放心,我會跟妳收利息的,抵押品就用妳的設計圖。」
「我不會跟你借。」如果真跟項亞鵬借錢,那以後在他面前豈不是都要矮一截,而且永無抬頭之日。「而且,思奇已經答應借我了。」
提到李思奇,靖慈的胃不禁又開始翻攪。剛才李思奇還是像以前一樣,有意無意地借機觸踫她。這些可能是他的習慣動作,但真的令她感到不舒服,也許下次見面,她必須直截了當跟他表明心里的感覺,否則每次見面都一定弄得不愉快。
「跟他借,不如跟我借。」他冷嗤。沒忘記李思奇對她動手動腳的模樣。
「你又不是我的朋友,我們充其量只算勞雇關系。」
「這還不簡單,只要妳陪我吃飯、上街、看電影,再出席一些宴會,不出幾天,我們的友情一定急速加溫。」
「項先生,不好意思,我不陪客戶吃飯的。」她轉身,打算走人。
「梁靖慈,妳答應以後都不說話氣我的。」他拉住她。
「我又沒說什麼。」梁靖慈一臉無辜。
「妳拒絕我比說話氣我更嚴重!」
喂!這什麼跟什麼呀,這個男人怎麼這麼難伺候呀?
「小姐,現在是我提供方法給妳,難道妳星期一不想和我簽約?」
「可是我已經籌到錢了呀!」
「李思奇不會這麼簡單就借妳的。」以他對李思奇的了解,李思奇、重利,不可能做賠本生意,一定是對梁靖慈存有非分之想。
「那你為什麼又願意借我這個陌生人?」她直覺地反問他,令他頓時語塞。
「我……我說過銀行……」他又想謬論重提。
「等等……」靖慈打斷他,看著他的眼,忽地月兌口問道︰「你該不會是想追我吧?」傳言項亞鵬是個超級公子,見到姿色漂亮的女人都想追,今天他這麼好心主動借她錢,動機更是可疑。
「妳少往自己的臉上貼金,向來只有女人追我!」項亞鵬的心髒因她的話猛跳一下,不禁有些心虛地拔高聲音。
「哼,自大狂!凡事都有例外,也許你已經被我迷得胡里胡涂了。」
以他得天獨厚的條件,倒追他的女人絕對多如過江之鯽,就連她都不禁贊賞他英俊的面孔和與生俱來的貴族氣質。
而且,年紀才二十六歲的他掌管項尚集團兩年,集團事業已經蒸蒸日上,可見,他的才干絕不亞于他父親項中傳。
她向來欣賞有內涵、有才干、有抱負的男人,不論他的出身高低。而項亞鵬什麼都好,就是太花心。她對花心的男人向來都是保持距離,即使他十全十美也一樣。
「妳才自大!要不是我看妳是個可造之材,我才不會錄取一個什麼資源都沒有的設計作品!」他似乎找到了舌頭,開始振振有詞。
聞言,靖慈心底有些不好意思。或許真的是她想太多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對不起,是我想太多了。」
「知道就好。」項亞鵬趾高氣揚,彷佛戰勝的公雞。
「項先生,我真的得走了。」
「去哪里?」他正「聊」得起勁咧。
「回家睡覺呀!」為了籌錢的事,她壓力大到已經好幾天沒睡好覺了,現在她只想回家補眠。
「梁靖慈,妳真的不跟我借錢?」
「為了避免日後麻煩,我看我們還是維持單純的工作關系吧。」
「妳怎麼這麼固執!」項亞鵬真想吼她。
你才固執咧!靖慈真想吼回去,但為了工作,她又忍了下來。
「項先生,我真的累了,我要回家了。再見!」她掙開他的手,攔下出租車離開。
「梁靖慈!可惡!」項亞鵬對著遠去的出租車跳腳。
真不懂,哪有人借人家錢,還借得這麼生氣、這麼窩囊的?他到底是為哪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