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沈昊怎麼還沒回來?」淨依不安地看著牆上的時鐘。
「可能公司有事耽擱了,你先陪沈伯伯聊天。」文蘭安撫著淨依,希望她私自安排的這頓家人團聚的晚飯,沈昊能賞臉出現,更希望他的反應全跟以前不同。
「沈伯伯。你餓不餓?」淨依乖巧地陪著沈文禹閑聊。她還記得她第一次隔著車窗見到他時,也不免被他的外表嚇住。
沈伯伯有著中年男人穩重的優稚氣質,削瘦的臉型、深遂的雙眼,高瘦的身材……只可惜,那只是他的一邊臉。
他的另一邊臉,有著慘不忍睹的傷疤。整個右邊臉幾乎是扭曲的,臉上是歪歪斜斜的傷痕,嘴唇也是扭曲著……這半邊臉,真的不像是人類的臉了。
但是她很快就恢復正常,她知道會有這麼嚴重的傷疤,一定是個不愉快的回憶,所以她不去間。盡量讓自己的表情不透出異樣來。
「和沈昊相處得來嗎?」沈文禹和藹地問著。
「沈昊對我很好的。」
「那就好,唉--」如果他對他這個父親也能這樣就好了,沈文禹傷懷地嘆著氣。
淨依听見嘆息聲中的無奈,她蹲在他面前溫柔地問著:「沈伯伯你有心事?」
沈文禹能感受到她真誠的關懷,感動得輕撫著她的頭頂。
門開了。「我回--」沈昊的聲音硬生生地卡斷。
「他」居然敢出現在他眼前,手還模著淨依的發絲?這幕充滿孺慕之情的畫面,迅速激起他陰郁的防備氣勢。
「你來這里做什麼?出去!」他森冷絕情地拋下話
還是不行。沈文禹悲哀地想著。
其實沈昊的反應早在他的預料中,他只是不死心地想試試看,他不多說,傷痛地起身離去。
「沈伯伯。」淨依追了出去。怎麼會這樣?他們不是父子嗎?
沈昊的吼聲引來文蘭。「你太過分了,怎麼可以對你自己的爸爸這樣說話。」她維持不住優雅地吼著這個站起來高她兩個頭的兒子。
「我答應改姓,可沒答應認他。」他低低地咆哮著。
「我不管你怎麼想,他是你老子這是事實。」文蘭懊惱地聲明著。
「在他背叛你的那一刻起,他就不配讓我認他了。你忘了嗎?因為他,你吃了多少苦!」小時候,母親擁著他無聲落淚的辛酸記憶,深刻在他心版,文老太爺十年不聞不問的隔離,任他們母子自生自火的懲罰……這些他怎麼忘得掉?
「你要我說幾次,他沒有拋棄我,是我沒勇氣跟他走的。」
「如果他是個男人,就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而不是逃避一走了之。」然後讓母親獨自面對生活,忍受刻骨的辛酸。
沈昊緊繃得像只隨時準備攻佔的刺蝟。要怎麼解釋,兒子才能明白?文蘭疲憊地轉身離開。這種爭執好傷人,而這一切都是她的錯,如果不是她不夠勇敢去追求幸福,如果……任何一個如果,都不會造成今日的結果。
「我不會認他的。」沈昊決裂地宣示著。他無法容忍情感的背叛,他清楚地看見母親眼中的痛苦,他最不想的,就是傷她的心。堅持和退讓在他心頭拉鋸著……
離去前,文蘭哀求著:「沈昊,給你爸爸一次機會好不好?他是真心想彌補你的,別讓你們彼此後悔。」說完她立即離去。
沈昊氣恨地扭緊眉,唇線抿成利落的一道。失去的歲月「他」怎麼彌補?他真是不懂,沈文禹到底曾經拋棄過他們母子,母親為什麼還可以原諒他?
這場爭執淨依听見了,她難過地看著文阿姨沉重離去的背影,氣憤難當地站在沈昊的面前,「你太過分了!你很殘忍地傷了你父母親的心,你知道嗎?」她逼問著。
「我沒有父親。」沈昊轉過身,獨自面對內心的拔河。
她不死心地跟著他轉了一圈,「難道你看不見?文阿姨有多希望你們父子好好相處,沈伯伯有多想彌補你。你就不能體諒做父母的苦心嗎?」
「你懂什麼!」沈昊冷然地提高音量。
「是,我是不懂。」氣憤的紅暈染上她細致的臉頰,她氣息不穩地開口,「我不懂你在想些什麼!能擁有雙親的關愛,那是件多麼幸福的事情,為什麼你不懂珍惜?」難道要像她那樣,已經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沈昊長腿一跨,逼近她,雙手扣住她肩頭低喝著:「我的事情輪不到你這個外人來評論。」
「對,我是外人。」她忍著肩頭的痛楚,不退讓地仰頭瞪視沈昊,不受他迫力的影響,清晰地開口,「但是我很清楚失去雙親的痛楚,那種孤苦無依的失落,而你為什麼不懂得珍惜呢?」想起那種痛徹心扉的滋味,淚緩緩地染上她明亮的眼眸。
「好,我告訴你為什麼。」他陰冷地吐出話,「十二歲那一年,我曾瞞過所有人,飛過整片海洋,就只為想見我父親。我單純地想著,他見到我會有多麼高興,會有多麼激動……結果迎接我的是什麼!」他臉色鐵青地想起那分失望,「他挽著別的女人步出教堂,而我就站在遠遠的樹陰下看著這一切。從那一刻起,我就告訴自己--我沒有父親。沈文禹和我沒有任何關系,是他背叛我母親的感情,是他放棄我的!」他的眼神寫滿恨意,這些事情他從不對人說的,因為太傷人。
「我不相信你是真的那麼恨你爸爸。」淨依清楚地看見沈昊眼底深沉的恨意,她不解地搖搖頭,怎麼有人可以這麼徹底地恨著自己的父親?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她不能相信沈昊真的這麼絕情。
「我恨沈文禹,听清楚沒?」他的表情陰森。
她懷疑地看著他英挺扭曲的五官,慢慢地吐出活:「你是沒人性的冷血動物。」她皺眉看他的眼光,就像在看一條令人作惡的毒蛇般。
沈昊咬著牙由齒間進出話:「滾出我的房子,我不需要愛管閑事的佣人。」他使勁地握著她的肩膀搖晃著。
「我偏不走,文阿姨答應讓我住在這里的!」淨依推開他,無懼地面對沈昊粗蠻的舉動。
「你不走?」沈昊陰沉地挑起眉,鎖住她盈然氤氳的眼。她眼底堅決的指責,刺穿了他防衛的盔甲,那種厭惡的目光,徹底地燙傷他的心。
他雙手緊緊地扣住她的手腕,粗蠻地把她拉向自己的胸前,急速縮短兩人之間的窄隙,讓她緊密地貼合著他身體的曲線,完全沒考慮自己的手勁。
「熱切期待卻被殘忍澆熄的滋味,你嘗過嗎?被人背叛的滋味,你體驗過嗎?」一句又一句,他掩藏在平靜聲音下的是危險。
淨依開始覺得渾身冰冷,對峙的勇氣正一點一滴地消退,離她遠去。
他加重手的力道,勾起唇角,沉郁低啞地宣布:」我是冷血動物?嗯?」他彎腰逼近,看清她放大的瞳孔里映著自己殘忍的臉孔和笑容,「我會讓你知道什麼叫冷血動物?」
沈昊臉上殘忍的表情蘊藏著風暴,深黑的眼里有過多的陰沉,她動彈不得地呆愣著,神志有些許的閃失。
是沈昊身上散發出的冷冽森寒和他猙獰的神情,勾起她內在的心結……也不對,也許是這種被壓制、無法動彈的滋味,達到某種潛意識的暗示程度,開放了她極端想要逃避的回憶。
淨依的臉龐在瞬間失去血色,瞳孔恐懼得張大,狂亂地扭頭掙扎,發絲遮在她的臉上,略為掩住細致的五官。
她渾身繃緊的肌肉和臉上恐懼的表情,猛然拉回沈昊的注意力,他知道她想月兌開他的掌握。這種慌亂的反應震住了他,她眼中的神情讓他想起動物面對獵人捕獵時的掙扎,「你怎麼了?」事情不對勁,他知道。
「放開我……」她搖頭想掙月兌他的掌握,聲音透著濃重的懼意。
「發生了什麼事?」他壓抑下怒氣,放柔音調,緊盯著她的臉。
「求求你……」破碎的細語顫抖地傳出。
「告訴我?怎麼了?」他輕輕地舉手,細心地想替她撫開臉上的發絲。
她恐懼地縮緊自己,張大眼看著,實際上,她眼神的焦點根本不在他臉上,只恍惚的從眼角余光中看見他舉起手……
他要傷害她……那樣的知覺緊緊地抓住她的心。
「不要!」她尖叫著閉緊眼,側扭開臉,極力地扭動想要躲藏,她的右手恐懼地捂著自己的臉頰,聲音破碎地低喃著,「不要……不要打我……」
淨依以為他會動手打她。
突來這樣的頓悟,讓沈昊氣憤又火大,「該死!」他氣憤地詛咒著,用力推開她,讓她跌進沙發內。她到底是怎麼看他這個人的?
背部跌撞入沙發的踫撞力震回她的神志,讓她回到現實,回到眼前的沈昊身上。
她在做什麼?他足沈昊,不是那些人,她不該有那種反應的……
「你放心,我沒有打女人的嗜好。以前沒有,現在也不準備開始培養。」沈昊高高在上地宣布著,眼神里有被傷害的痕跡,說完連看也不看她一眼,如旋風般刮出掃上門,關門的聲音大得足以讓窗戶的玻璃都跟著震動。
淨依傻傻地坐在沙發里,任眼楮由透明的落地窗去追蹤他的背影,不明白她自己怎麼會有這種反應,她不是已經忘記了嗎?
時針緩慢地移動,她已經不記得坐在這里多久了,只知道自己的身體完全僵硬……她知道自己誤會了沈昊的舉動,把他想成打女人的卑劣惡棍。
「唉--」她替自己嘆了一口氣。當初實在不應該答應文阿姨留下來,借著打理房子來抵住宿費的。
她繞了一圈還是要離開,雖然這里的環境完全符合她的要求--獨立房屋,不用認識太多鄰居,讓她可以小心地隱藏自己的行蹤……雖然她很喜歡這種全心整理家務的平靜生活……雖然她喜歡和沈昊相處……
問題是,沈昊大概不會願意再看見她了,想到這個可能性,她的心頭便蒙上了陰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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淨依無意識地撫著自己手腕,那天被沈昊用力握緊的痛麻滋味,就像她這一刻心上懸念的不安感,重重地烙印在她的心上。
文蘭優雅地啜了口茶,注意到淨依的心不在焉,「淨依?」她提高音量。
「不知道他何時才回來?」完全牛頭不對馬嘴的回答。
「放心。」文蘭笑嘻嘻地拍拍淨依的手,「沈昊正很努力地工作著,他到香港出差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她不懷好意地看了淨依一眼。
淨依被文蘭那種若有所指的暗示眼光看得不自在極了,她訥訥地抗議著:「才不是,文阿姨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只是擔心他生我的氣。我說話太過分了。」
「放心,沈昊舍不得跟你生氣的。」光是他肯破例打電話跟她報告行蹤,順便暗示淨依一個人待在別墅里,這分心就夠破天荒了。沈昊自從十二歲後,就不再跟她報告行蹤,一心只放在文老太爺對他的訓練和要求上。
「文阿姨……」淨依困窘地抗議著。
自從那天兩人爭吵後,沈昊離開就沒再回來。淨依越想越難過,對自己的行為越是覺得抱歉。如果他是因為不想見到她才不回來,那該走的人是她才對,只是,她好希望能當面跟他說聲對不起。「唉!」她輕嘆著。
「他公司的事情處理完,就會回來的。」
「公司很忙嗎?」淨依實在忍不住想打探關于他的一切。
「勝中海運原本是你沈伯伯的結拜大哥--蘇秉恆負責經營的,從他過世後,公司已經是一團亂。現在沈昊正努力整頓公司的營運,我和你沈伯伯對我們的兒子有信心,這點小事難不倒他的。」文蘭的臉上有著所有母親對自己小孩絕對信任的驕傲表情。
「文阿姨,我可不可以……」
「可不可以問沈昊和他爹之間的事情,是嗎?」她一猜就中,」告訴你也好,反正你早晚都是要知道的。」
「我家可以算得上是望族,我是獨生女,父親所有的期望都在我身上。我父親個性強悍,從來沒人敢違背他的話,包括我在內。我和你沈伯伯認識時只有十八歲,生平第一次,我忤逆父親的命令,就是為了你沈伯伯。」文蘭無奈地苦笑著,想起文老太爺當時的震怒,他認定了一切部是沈文禹教唆的錯。
「我父親反對我們在一起,他用計讓你沈伯伯離開美國,從此我們倆失去聯絡,他甚至不知道他有個兒子。」文蘭看著海邊的浪花陷入沉思。當初文老太爺告訴她,只要沈文禹試圖和她聯絡,他會馬上以文華會龍頭的身份下令殺了他。
「後來,我堅持生下沈昊更讓我父親震怒。他不能容忍他的女兒居然未婚生子,這讓他丟透了臉。從此他不準我叫他一聲父親,把我們母子送到加拿大,也不許所有的親友和我們聯絡。直到沈昊十歲那年,他才準許我們回到舊金山,因為他的事業需要繼承人,而沈昊有他一半的血統。」
「文阿姨,你好可憐憐。」淨依閃動著淚光,這種分隔兩地的痛苦她能夠想象。
「我並不可憐,沈昊是我最大的安慰,只是苦了他。我父親要個完全像他的繼承人,那種嚴苛的訓練不是你能想象的。而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因為達不到要求而被嚴厲的懲罰。沈昊從來不喊苦,只是不停地咬牙忍耐,直到自己完全麻木為止。有段時間,我幾乎想帶著沈昊逃開那個家。」她紅了眼眶,想起那些無眠的夜晚,想起當時心疼的心情。
淨依是善良的,她隨著文蘭的話;想象著十來歲的沈昊那種倔氣的樣子。她完全可以體會那種忍耐的心情,因為她也曾經那樣咬著牙撐過嚴苛的磨練。她體內所有的同情心,全都被文蘭這席話給挑起。
「我想沈昊是想替你爭一口氣。」就像她為了報答繼父的養育之恩一樣。
「我想是的。後來你沈伯伯在沈昊十二歲那年,遵從父母之命娶了個他完全不愛的女人,她在結婚後的第五年過世了。這一切我全都知道,蘇秉恆的太太是我的好朋友,而我總是忍不住地會去詢問他的事情。」文蘭熱烈地拉起她的手要求著,「有件事,文阿姨想請你幫忙。」
「文阿姨您說,只要我做得到我一定盡力。」她感受到文蘭眼中的殷切期望。
「我和你沈伯伯一直覺得對不起沈昊,如果有機會,替我勸勸沈昊好嗎?我希望他們父子倆能和睦地相處。」文蘭的眼中閃著淚光。
「當然好,可是……他不會听我的。」光是那天那場爭吵,沈昊沒把她扔出去就不錯了。
「他會听你的,慢慢來。」文蘭很有把握,她知道紅線已經在不知不覺中系住兩人,「我該回去了。」文蘭慈愛地拍拍淨依的小手。真是個可愛的女孩子,純真又善良,她會像陽光柔柔地照亮沈昊的生命。
在文蘭離去後,淨依還是呆愣著,腦中不停地想著方才的對話。她真的錯怪了沈昊,懊悔充塞在她的內心里,不該這樣莽撞的,她煩悶萬分地走向海灘。
海浪輕輕拍打著她的小腿,夕陽照在海面上是片金黃的波光。她邊走邊踢著海水,抿著嘴,抗拒那分噬骨的孤寂和悲涼滋味,只有自己一人的感覺並不好。
不用特別地尋找,沈昊幾乎立即捕捉到站在海灘上的嬌小身影。他修長的身子倚靠在汽車邊,墨鏡遮住了他大半的五官,眼光深沉地凝視著縴柔的背影,想著該如何打破兩人的僵局。
這些日子的分離,他發現,淨依的指責所帶給他的憤怒情緒早巳消退。剩下的是,他克制不住地回想起兩人相處的片段,和關于她的一切--被追捕動物的警覺……手腕上的傷痕……害怕挨打的陰影……
她過去的日子怎麼過的?有人曾經傷害過她嗎?想到那樣的可能性,他握緊自己的雙拳,不知道那股突然沖上內心的刺痛所為何來。那個迎風而立的嬌小背影,在海天的襯托下更顯得脆弱,他就是忍不住想用他的手臂包裹住她、護衛她。
淨依抬頭望向天際變化的雲彩,悠悠地想著:這樣平靜的生活,不知道能持續多久?
不行!她搖搖頭告訴自己:不可以氣餒,不可妥協放棄,這是她好不容易偷來的平靜生活,她應該要好好地把握才是。
沙灘上一對對挽著手散步的情侶,那分兩人相依的親呢氣息讓她羨慕。她實在不想再孤寂下去了,好想談場戀愛,找個人來愛她。如果能有個強壯的臂膀伴著她,一雙有力的手牽著她走向天邊,該有多好?
這個畫面,腦中立即浮起的對象居然是沈昊。淨依驀然發現,地好像有點想念他,也許該說這幾天她不停地掛記著他才對。
淨依轉過身想回去,卻愣在當場。她不敢置信地看著正橫過沙灘筆直朝她走來的矯健身影,不是沈昊還有誰?他還是如她記憶中那般,充滿獨特的氣質。黑色的薄夾克襯出他寬闊的肩膀,幾條頑皮的發絲被海風吹向前額,讓他多了不受拘束的隨性。
他回來了,突來的驚喜沖垮她掩飾的戒心,她奔向他,巧笑倩兮地開口:「你回來了!」滿足開心的笑容掛在她稚女敕的臉上,同時貪婪地梭巡幾日不見的俊容,讓莫名的情感流竄在心里。對自己熱切的表現,她居然沒有一點不好意思,反而覺得這樣期盼見到他的表現再正常不過了。
她高興見到他。這個想法立即溫暖了沈昊的心。
他伸手穩住她的身子,墨鏡掩住他的眼楮,叫人看不見他的情緒。他似乎感染了她的愉快,嘴角勾上一抹漂亮的弧線,好心情地回話:「你在這里做什麼?」
「看海,我喜歡海洋。」淨依笑眯眯地說,「我還小的時候爸爸告訴我,人要學習大海的包容力和胸襟……看看海就會發現什麼煩惱都沒有了。」
「你有煩惱?」他敏感地察覺到她語氣中的苦澀。
「嗯。」她用力地點頭,「我要跟你道歉。你說的對,我只是個外人,管太多了。」她羞怯地一笑,輕輕地彎腰。
淨依的主動退讓,無疑是給了沈昊一個絕佳的台階下。剛剛他還在煩惱如何打破兩人相處的僵局,現在解決的方案就來了。「我原諒你了。」沈昊心情大好地開口。
她仰頭看著沈昊,邊伸出小手︰「停戰?」
沈昊寬厚的大手完全包裹住她雪柔的小手,低啞地同意:「對,和解。」
「太好了。」她憨柔地笑著,感覺到心里的雀躍和放松。她從來不擅長記仇和人結怨。
他把她粲然的笑容偷偷地收進心底,卻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急急地拉起她的右手,小心地翻看著。
「手腕沒事。」她了解他的舉動,見他挑眉不語,又道,「那天你沒很用力抓我。」她主動提供善意的謊言。
「告訴我。」他的聲音低啞,「曾經用暴力對待你的人是誰?」他的眼光銳利地盯著她突然繃緊的小臉。
「沒有。」她快速地搖頭否認,心慌地看著遠方干笑著,「你怎麼會有這種誤會呢?」她咬著自己的手指。
「是誤會嗎?」揚高的尾音清楚地傳遞出不相信的訊息。
沈昊轉過淨依的身子,讓她面對著他,「你知道嗎?」他低下頭貼近她的耳鬢,耳語般卻清晰地開口,「每次你一緊張或說謊,你就會習慣性地咬自己的手指。」他站直身子,拉開她放在唇邊的小手抓到眼前,輕輕地親吻著方才被淨依虐待的手指頭,惹得她紅透了兩頰。
「有一天,你會自己告訴我的。」慵懶地拉長音調,充分地宣示山他的決心和把握。
「你……你別自己瞎猜。」斷續和結巴的軟弱音調,卻怎麼也說服不了人。
手指上傳來的熱燙滋味,重重地灼燒淨依不安的心,她慌張地抽回手,雙手緊緊地絞扭著,咬著下唇不敢抬頭。
雖然有滿月復的疑問,但是他卻不急著在這一刻全都問清楚,他陷入沉思不再逼問。反正他一定會弄清楚在她身上曾發生的事情,他有的是耐心,一如獵人追捕動物時的埋伏和小心。他邪勾起唇角自信地展顏而笑,不去思考躲在他背後所隱藏的深層意義。
好一會兒的沉默後……
「你剛出差回來?」她看見停在不遠處的汽車,努力想轉移話題。
「本來就想去香港和新加坡考察的,這次干脆一並去看看。」這是他生平頭一次主動解釋詳細行蹤。
「你看,好美的夕照。」她滿心歡喜地享受這刻難得的親昵氣氛。
他細心地注意到,淨依雙手環抱著手臂瑟縮著,海邊的風大,而她只穿了件棉質短T恤。他月兌上的薄夾克,自然地叮囑:「披著,風大。」順便替她包裹好衣服。
「謝謝。」淨依感動地道謝,知道他不會再追問,她松了口氣。低低地把頭埋在夾克上,聞?外套上的氣息,融匯了淡淡的煙味和細微槍油的味道……這就是沈昊的味道。夾克上的余溫暖暖地包裹住她,她覺得自己似乎得到依靠般安全無虞。
這樣的感覺真好。不爭吵,和平相處,有他陪在身邊。她憨氣地笑了。
「笑什麼?」他銳利地注意到。
「沒什麼,有你陪我看夕陽的感覺很好。」她玩心大起的側身伸出手,笑眯眯的,「勾勾手,保證以後不吵架。」
「幼稚,這是小孩子才會有的行為。」他不自然地左右張望,卻仍然伸出手指和她交繼著。
「蓋印章。」她笑出了小虎牙,嬌憨得讓人心疼。
他伸出大手寵愛地撥開她頰邊的發絲,墨鏡下的眼神是熾熱又溫暖的,只可惜她沒看見。滿足的歡愉溢滿他的心,他牽起她的柔荑,開口道:「我們回家吧,風開始大了。」
淨依沒注意到,他的用詞充滿了分享的親密,語氣也是縱容的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