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經波折,駱千綸終于帶著修眉踏進「百幅門」。
從進門開始,意料之外的事—一上場,接連不斷的驚訝,讓修眉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大家坐在臨水而建的「倚月停」內,亭子雖小,但建築優美不論是窗欞、門洞或飛檐,全都雕工精巧細致。一彎小橋倒映池水,若有似無的桂花幽香撲鼻,看似隨意擺置的假山、飛瀑、溪水、岩縫…••自然的將小巧亭閣包融其中,讓人有身居山林的輕松感。
「原來青虹九式的下落在百幅令上……此言是你故意放出的風聲?請問到底有沒有這本劍譜?」修眉很不禮貌的瞪著左側悠然品茗的老婦人。
「當然有,劍譜早被人收藏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三十年前,我最信任的婢女,為了救一個自稱‘大俠’的渾蛋而盜取令牌,我實在氣不過,才故意放出風聲。」說話的女人身穿高雅它裝,儀態雍容、優雅貴氣,若不是眼角的細紋泄漏了年齡,她說話時的嬌媚韻味,一點也不像年近五旬的老婦。
「我懂了,你想讓他們被人追殺,就像我和駱千綸這一趟路,簡直是倒楣透頂。」修眉合理的推論。
老婦人不好意思的招認,「我的脾氣是不是太壞了?我家老爺也這麼說。幾年後我氣消了,想澄清謠傳又哪有人肯相信?」握緊令牌遙望遠方,幽幽的嘆了口氣,「這上面雕滿蝙蝠,取其諧音是「幸福’之意,原是我爹特地為我打造的。時間過得真快,本是雙親呵疼備至的掌上明珠,如今也到了發蒼齒搖的遲暮之年……」不管多大的年紀,美人依然是美人,美人顰眉總是讓人心疼的。
修眉乖巧的說︰「少來!你看起來年輕貌美,像駱千綸的姊姊,一點也不像百幅門的門主。」轉頭對著駱千綸說︰「你確定她不是妖怪,還是修煉成人形的狐狸精?」
「呵呵呵…••小丫頭這頂高帽送得好,我家老爺肯定喜歡你。」女人最喜歡被人贊美,她開心的一掃憂傷,「我雖是門主,卻不會武功,我只管商行營運,真正會武功的人是我家老爺,不過他出門去了。」一轉念,婦人氣呼呼的開始算帳,「駱千綸,你這個沒有良心的臭小子,不乖乖替我分勞解優,還敢逃避?」
朝天翻了個白眼,駱千綸郁悶的說︰「我就知道上官非彥的尋仇,肯定出自你的暗示。」他嘀咕的說︰「干嘛不找其他師兄弟?沒道理只累我吧?」
「你回來這麼久,見過那幾個小王八蛋嗎?一個個都跑去躲起來。你師父寵我一輩子,收徒弟就是要你們來供我差遣的,結果咧?一個比一個可惡,一個比蚌更教我生氣,我現在還得動腦筋—一的逮回你們這些可惡的是小子。」話蜂飛快轉向,她斂下怒容,對著站在一旁伺候的人問︰「心筠,你和上官非彥鬧完脾氣沒?」她向來是這樣的,想到什麼就說什麼,自有一套她自己的邏輯秩序。
「門主……」心筠屈膝跪下,不知道該如何回話,沒想到談話的焦點會突然轉到自己身上。
「起來,跪什麼?我從小到大,身邊所有的人總是矮我一截,我已經被跪煩了。上官非彥你說,你們兩人現在是怎麼回事?」
修眉壞心眼的落井下石,「黑炭頭,你和筠姊姊有誤會是你們的事情,我隨口喊你‘相公’,笨蛋也知道我是開玩笑的。她不想理你,隨便找理由搪塞,千萬別把錯推到我身上,拿我當代罪羔羊。」
「你……」上官非彥困窘得說不出活來,因為心筠確實提過此事。
「好了,你們的親事等老爺回來就辦,女人青春有限。」門主端出架子下結論。
「謝門主成全。」上官非彥狂喜的應允,偷覷著心筠嬌羞的臉蛋。
就是看不過他開心的嘴臉,修眉別具心眼的說︰「黑炭頭,繞了一大圈,我雖不是百幅門的恩人,卻是你實實在在的恩人。在馬坡頭,小叔叔可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手下留情的,他下令截殺血手閣的人,卻只點了你們的穴道沒下重手,光這點,你就得好好感謝我。」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這種屈居下風的丟臉事,竟被修眉一再重提,真是顏面盡失。
「嗯哼!你答應過我什麼?」駱千綸清清嗓子,溫文的掃去一眼。
「開開玩笑也不行嗎?」修眉嘟著嘴,不甘心的補上話,「上官總管,你們被制住也不用羞傀。那四個人是我小叔叔親自挑選訓練的,從小,所有的生活重心就是練功,每天苦練,武功不高強才怪。」她聳聳肩,滿臉精怪的對駱千綸說︰「我已經盡力安慰了。」
尷尬時刻,轉移話題是上好良方,上官非彥趕忙追問,「你不是說有口信要帶給門主,還不快說!」
「沒風度的男人。」修眉不屑的撇撒嘴,「門主大人,我帶來的口信只有「對、不、起’三個字。」話說完,她拉起駱千綸撒嬌的要求,「你不是說要帶我參觀人稱天下第一富的百幅門嗎?我可要好好瞧個仔細,沾點富貴氣息……」鮮紅衣杉飄飛,她快速的跨上小橋,指指點點的纏著身邊的男人說話。
心筠也體貼的帶走上官飛彥,不打擾門主的靜思。
小亭里,老婦人撫著令牌上的蝙蝠花紋憂傷自語,「既然知道錯,為什麼不回來呢?你知道我的,就算跟你生氣,也氣不了多久,真是傻……」
林木扶疏的小園中,傳來駱千綸舒緩的嗓音,「我從來沒想過我要不要成親?順其自然就好,有也好沒有也罷,不強求。」
「不準!我現在是寒玉宮的叛徒,有家歸不得。你敢不娶我就試試看,非攪得你天翻地覆,雞犬不寧為止……」刁蠻任性的語氣一如以往。
上官非彥看著數步外,兩人手牽手蹦蹦跳跳離去的背影,突然想到……在船上時,他親眼看見心筠從駱千綸的艙房出來,幾天後,他忍不住前去追問。
「不是她不好,只是我喜歡古怪的女人,所以只把心筠當成妹妹。」
「難道……公子真的喜歡那個麻煩的女人?可是她成天跟在我身邊轉,公子怎麼一點也不在乎?」只要是男人,對喜愛的女人都會有佔有、會嫉妒,就像他。
「等待,是種很美妙的滋味。先前辛勤的布網,可是總要等到時機成熟,收網後才會知道結果,太早和大晚都不行,至于時機的判斷,就是挑戰個人的智慧了……」他開始打起高深禪機。
「公子不怕我真的喜歡上那個麻煩的小魔女?」
「不怕,因為我知道你向來怕麻煩,而她偏是最大的麻煩。我是覺得人生大無趣,想要自找麻煩才會愛上她。」
「好個‘自找麻煩’……」上官非彥握著心筠柔柔的小手,搖頭低語,「真是符合公子的行事風格……」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