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婍琪病了十幾天,身體還未見起色。
不管歐陽家替她轉了幾間大醫院,請來多麼出色的醫生,她的病情都每下愈況,偶爾清醒也支?不了多久便又昏睡過去,她的身體處于極不穩定的狀態,
查不出病因,只能確定某種不知名的病毒正在侵襲她的身體。
因為是新的病毒,所以她被安排住進了隔離病房。
本來再過一個多星期便要準備舉行的婚禮,在兩家人都不知道她何時會清醒,就算清醒也還需要時間療養的情況下,不得不因她的病情無限期延後;但比起她病倒前梁啟風與她這個未婚妻的疏于聯絡,他在她生病之後倒是天天到醫院看她,關心她的病情。
縱使他每天都待不到十分鐘就離開醫院,從來沒有走進隔離病房。
「如果怕死,你就別惺惺作態了,你大可不來看她!」
終于,歐陽洸在忍無可忍時對站在隔離病房外,剛跟醫生詢問完她的身體狀況的梁啟風出言諷刺。
梁啟風根本就是把婍琪當成瘟疫,生怕被她傳染的態度,令他感到惱火。如果他真的關心、在乎自己的未婚妻,他可以像他們一樣穿隔離衣、做好防護措施,在婍琪清醒的時候進去跟她說幾句話,給她一些支持和溫暖。
梁啟風的作法,根本像是每天來間婍琪到底死了沒有!
他這不是患難見真情,而是在做給別人看,想讓別人以為他還是很關心他的未婚妻,並沒有在此時遺棄她,光想著都令人作嘔。
每在醫院看到梁啟風一次,歐陽洸就懷疑自己當初是怎麼看走眼的,以為他會是歐陽婍琪丈夫的最佳人選。
當初的他和爸媽都瞎了眼--沒看見梁啟風其實現實得可以。
婍琪病了,他假裝到醫院關心,卻不時跟爸媽提起生意上所需要的支持,唬得了爸媽他是因為憂心未婚妻,導致工作不順利,暗示歐陽家應該給予支持讓他渡過難關,但姓梁的唬不了他!他已看見他的虛情假意和市儈的眼楮。
愈看愈令人生厭的男人!
閃過慌張神色,梁啟風不悅地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夠清楚了。」雙手環胸朝他一睇,歐陽洸不客氣地說道。
把話說穿了,他就是存心揭穿他的虛偽,受不了父母還拿他當好女婿看,依然想在婍琪病愈後把她嫁給這個偽君子。
梁啟風看上的不是婍琪,而是歐陽家能幫助他事業發展的勢力。
眼看這兩個男人要起沖突了,歐陽希蕾連忙對兒子勸道︰「阿洸,你別這樣,啟風當然關心婍琪,否則何必天天來醫院呢?」
大概是阿洸太擔心婍琪了,才會情緒不穩定。
「若他真的關心婍琪,至少要有阿德的勇氣!」
歐陽洸朝隔離病房內瞥去,透過玻璃窗看著自願一起被隔離,在病房內寸步不離地照顧著歐陽婍琪的阿德。
真不知道誰才是婍琪的未婚夫!包令他生氣的是,梁啟風自己不敢進隔離病房,竟然還對阿德的作法頗有微辭。
或許阿德對婍琪的關心太過了些,但梁啟風這混蛋已經沒資格過問。
「我、我不是沒有勇氣,是我不能病倒啊!鮑司都靠我一個人撐著,而且我是獨子,還有父母要照顧。」梁啟風漲紅了臉,尷尬不已地辯駁。
「廢話一堆,這些都是借口!」
「阿洸,別這樣!」
坐在病床邊,綠專注的目光中只有一個人。
臉色蒼白地躺在病床上的歐陽婍琪,緩緩張開疲憊沉重的眼簾。
她轉過頭,隱隱約約听見病房外的爭吵,忍不住朝一直陪在身邊,不管她什麼時候張開眼楮,都肯定會看見的人吃力地問道︰「阿德,你知不知道外頭在吵什麼?」
好像是洸哥和啟風的聲音……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綠從椅子上站起來,替她倒杯溫水。
「是不是我害他們吵架的?」听了一會兒,她終于確定那是媽咪、啟風和洸哥的聲音;望著白色的天花板,她有些無力地低喃,語氣里有些自責。
他們一定是在為她的病情吵架。
其實,她一點都不在乎啟風肯不肯進病房,反正有阿德陪她就夠了。
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麼會是由阿德不分晝夜地照顧自己,但有阿德的陪伴,的確讓她覺得比較安心,就算病得一塌胡涂她也不是很在乎。
她只怕會害阿德也生病……
「無聊!別人吵架關妳什麼事?」綠皺眉輕斥,扶起她喝水,臉色嚴肅,口氣卻十分溫柔地說道︰「妳只要乖乖養病,快點把身體養好就是了。」
「他們不是別人。」
歐陽婍琪乖乖地暍著他送到嘴邊的水,忍不住在心底偷笑。
吵架的人,是她的家人和她的未婚夫啊!
自從她生病以後,阿德跟她說話的口氣完全變了,儼然成了她的保護者。
他照顧她的一切,甚至還禁止她的家人和她說太多話,害她過度勞累。怪的是,不僅是媽咪和爹地,連洸哥都照他的話做了。媽咪偷偷跟她說,那是因為他的態度堅定,而且有著不容人拒絕的威嚴,讓他們不知不覺中便妥協了。
甚至……被他狠狠一瞪,啟風也不敢再多說什麼。
唉!等她病好以後,啟風一定會質問她一大堆有關阿德的事。可是她也不知道為什麼阿德會這麼關心她,甚至不在乎有被傳染的可能,毅然決然非要照顧她不可。
她拾起眼,偷偷凝望著阿德酷酷的俊臉。
就算她不夠聰明,也知道阿德做的事很不尋常。
「生病的人沒有辯駁的權利,我說他們是別人就是別人,他們吵什麼跟妳一點關系都沒有,妳只要關心自己就夠了。」綠霸道地道,這話題到此結束,不容再議。
每每清醒不到十分鐘就撐不住的人,哪來多余的精神管別人吵架!
「阿德,你老待在這里陪我不好吧?我的病……」
歐陽婍琪深深地看著阿德,知道他的霸道是出自于關心,不免有些感動,卻還是擔心他會被自己傳染到這種不知名的怪病。
就算他壯得像條牛,可他一直待在自己的身邊,難保不會被傳染。
知道她在擔心什麼事,綠平靜地道︰「別擔心,醫生說妳的病不見得會傳染,目前也沒有他人受到傳染,住棒離病房只是防患未然而已。」
至少歐陽家的人,沒有一個在她生病之後也跟著發病。
而他本來就不擔心會被病毒感染,也始終沒有被感染的跡象。
一想到她的生命正在一點一滴地消失,醫生到現在都還找不到能治療她的方法,就足以讓他的理智幾近崩潰,他哪里還有空理會什麼可惡的病毒!
冷靜的神情之下,他痛恨自己的束手無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一天比一天瘦弱;天知道,她昏睡中的樣子,把他的心都擰痛了。
他無法想象,如果她就這麼走了,他的人生還有什麼意義;從離開孤兒院的那一天開始,他生存的意義一直就是--讓自己擁有足夠的能力去守護她。
讓他失去她,等于是讓他失去整個世界。
「是這樣子嗎?」
看著他凝重的表情,她突然有些懷疑自己到底還能活多久;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不受控制,一痛起來簡直要了她的命,甚至連她想保持清醒久一些都不容易。不過,或許就是因為她病得很重吧,阿德對她真的好溫柔喔!看著她的目光似乎柔得要化出水來了呢!
能換來他如此難得的溫柔,讓她覺得生病似乎不是太壞的事。
她跟阿德之間的遙遠距離,因為她的病拉得好近、好近。
只是,就這麼死去,她會有許多遺憾吧。
她想知道…i等她病好了,阿德還會不會對她這麼好。
還有,在她的生命結束之前,她真的好想和清哥哥見上一面。
而且,她也還沒有好好報答歐陽家對她的恩情啊!
「妳懷疑我的話?」酷酷地睞了她一眼,綠不容她質疑自己的話。
失笑地搖搖頭,歐陽婍琪突然要求道︰「阿德,你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
對她無比關心的阿德,讓她忍不住想起了清哥哥。
不知道清哥哥最近好不好,聯絡不上自己他會不會很擔心?
在她的抗議下,清哥哥答應會在固定的日子打電話給她,誰知她卻住進了醫院,反而成了毀約的那個人。
「說吧!我能做的一定會為妳做到。」
除了她說不想接受治療外,任何事他都可以替她做到。
「我想打電話給一個人……不!還是別打好了,我不能讓他擔心。」
話說到一半,她卻改變了主意,有些沮喪地搖搖頭。
本來,她是怕自己說不定會就這麼死了,想打電話告訴清哥哥自己生病的事,但她又怕清哥哥擔心,說不定他還會怪她不懂得照顧自己。
綠激動的眸光一閃,立即明白了她想打電話給誰。
唉!傻女孩,他一直都陪在她的身邊啊!
第一次,歐陽婍琪昏迷了一整天都沒清醒。
歐陽家的人全嚇壞了,歐陽希蕾更是哭腫了雙眼,原本駐顏有術的臉龐在一瞬間蒼老了好幾歲,醫生們卻還是找不到適合的治療方法。不久後,主治醫師只能為難地開口,要他們做好隨時送她離開人世的心理準備。
終于,綠做了一個義無反顧,造成醫院一片混亂的決定。
因為綠毫無商量余地的堅決態度,所以此刻以藍凰為首的一行人,正依序圍在一張白色的大床邊,各自若有所思地盯著床上的睡美人。
沒人想到,綠會把他的小鮑主帶回影子組織里。
以醫術來說,歐陽家請到的醫生都是最頂尖的名醫,他們的醫術絕對不會輸給組織里的醫生,若是那些醫生也救不了她,帶她回組織里也沒用。
照情況看來,不用人家花五百萬買她的命,她的小命亦快不保。
「綠帶她回來干嘛?是打算在這里替她送終嗎?」
讓她遠離親人,死在一個陌生的地方……不好吧?青鳥忍不住戳戳歐陽婍琪過度蒼白,卻仍比普通女孩可愛幾分的小臉。
影子組織里的人,本來就知道她病危的消息,但沒人想到綠會帶她回來。
不過,眾人都能明白,綠想獨自陪她走完人生最後一程的心情。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橙鳳拍掉青鳥不安分的手,不算好心地警告︰「小心待會兒綠回來听見了,你的笨嘴里肯定會少掉幾顆牙。」
就算歐陽婍琪真的沒救了,綠也不會容忍別人拿她來耍嘴皮子。
綠現在跟一顆不定時的炸彈沒兩樣,少惹他為妙。
「他想死,妳何必阻止他?」紅雁冷冷一笑,似乎在怪橙鳳多事。
多事!讓他少看一出好戲。
青鳥搭上紅雁的肩頭,用力地攬了一下,「雁雁,你跟我有仇啊?一副巴不得我早死早投胎的壞心樣,我真的死了,你們這些悶葫蘆可是會很寂寞的!」
「誰會寂寞了?別喊我雁雁!」
對青鳥的喊法「過敏」,紅雁一掌拍開他過分親熱的手,
有青鳥在,他只會嫌吵,一點都不可能會因為失去他而覺得寂寞,不過……被吵得也習慣了。
正如主子所言,青鳥是白目了些,卻也是他們七人之中較像平常人的一個,他們需要這樣的青鳥作調劑,適時拉回過度偏激的心。
「雁雁听起來很可愛啊,你對這個稱呼哪里不滿意了?」青鳥撫著微紅的手背,不知死活地繼續埋怨。
紅雁惡劣又無情的性子,跟他那張美艷絕倫的臉龐,實在起不了半點化學作用,讓人很難聯想在一塊兒。
要是被紅雁的臉騙了,迷上他的人會死得比誰都快。
「說真的,我不知道你這麼急著投胎。」在紅雁出手之前,紫鳶若有所思地開了口,「早告訴我一聲,你想去找閻羅王喝茶,其實我很願意送你一程。」
一瞬間,橙鳳、紅雁、紫鳶和黃雀都盯著青鳥,似乎人人都不吝于幫他這個忙。
「老大,這些人瘋了!」
在被眾人「圍剿」之際,青鳥突然躲到藍凰的身後求援。
因青鳥的舉動,其它人都沉默了下來,等著看藍凰怎麼說。
藍凰露出饒富興味的笑容,緩緩將他們掃視了一圈,才不疾不徐地道︰「綠最近的心情不太好,你們還是把青鳥留給綠吧。」
此話一出,立即博得其它四人毫無異議的首肯。
藍凰說得沒錯,要是歐陽婍琪不小心就這樣死了,綠肯定需要發泄傷心痛苦的情緒,把青鳥留給綠「處理」也好。
青鳥一臉苦相,他一點都不覺得藍凰是在替自己解圍。
嘖!明哲保身,他決定要離綠遠一點。
歐陽家的客廳里,彷佛籠罩著一片揮之不去的烏雲。
「找到沒有?」一看見歐陽洸走進客廳,歐陽希蕾就著急地上前詢問。
歐陽洸一臉疲憊地搖搖頭,不發一語地走到沙發前,把幾天都沒睡好的身子呈拋物線癱進沙發里,伸手揉著發疼的太陽穴。
警方一點線索都沒有,然而阿德留給他們的個人資料都是假的,他的履歷表等于是廢紙一張。
此刻,他已經無力去責怪母親識人不清,連對方的來歷都不清楚就讓他登堂入室。
再度失望之後,歐陽希蕾情緒失控地撲進丈夫的懷里哭了起來。
「婍琪都病成那樣了,阿德為什麼還要綁架她?」
他們不知道阿德是如何通過層層關卡,在完全沒有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就這樣把婍琪從隔離病房帶走,然而他們更不明白,阿德為何要綁架一個垂死之人。
雖然醫生已宣告不治,他們仍希望會有奇跡發生啊!
只要婍琪還有心跳,他們都會繼續想辦法,但阿德把婍琪帶走了,只怕會誤了時機,讓他們連想救她的機會都沒有了。
「別哭了,我們一定會把婍琪找回來的。」同樣傷心害怕,但歐陽義卻強忍不安,試圖安撫妻子。
對寵物至少都有三分感情,何況他們夫婦一直都把婍琪當成親生女兒,什麼都給她最好的,只盼她平安長大,嫁給一個好丈夫,一生都能過得幸福快樂。眼看婍琪就要家人了,孰料婍琪竟會在婚前病倒,知道女兒病危就已經令他們心急如焚了,老天爺怎麼忍心讓他們在這節骨眼上丟了女兒,有可能連女兒的最後一面都見不到?
他們不願接受這個事實,可婍琪卻像是平空消失一般,兩天了都沒有消息。
阿德到底把生病的婍琪帶到哪里去了?
見母親如此難過,歐陽洸想繼續尋找歐陽婍琪,又起身朝外頭走去,「不管怎麼樣,至少我們可以確定阿德不會傷害婍琪。」
必于這點,爸媽一定會同意他的話。
在婍琪病倒之後,看過阿德不眠不休照顧婍琪的專注模樣,就算他們搞不清楚狀況和緣由,也能確定阿德對婍琪存有他們不能理解的關心。
甚至,阿德對婍琪的關心不會比他們少。
彷佛,他跟婍琪之間有著特殊的關系,只是他們不知道。
回想起來,像阿德那樣的男人,會到他家當園丁本來就是一件奇怪的事。
若沒猜錯,阿德本來就是為了婍琪而來,他是為了她才到他家當園丁的。
無論怎麼看,阿德都有種領導者才有的傲氣,完全不像泛泛之輩。
歐陽洸在心底琢磨著--
說不定是有其它方法可以試著救婍琪,阿德才會把她帶走。
對了!相較于阿德的態度,先前婍琪倒是一副完全不認識阿德的樣子,如果阿德跟婍琪之間有什麼他們不知道的關系,必定是在爸媽領養婍琪之前的事。看來,他應該去母親領養婍琪的孤兒院查查。
或許,他能查出一點蛛絲馬跡,查出「阿德」的身分。
雖然阿德可能根本就不叫作阿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