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訴我你還愛著我
版訴我你再度屬于我
版訴我你不再離開
如同四季運轉你再一次回到我身邊一生的盤旋
打開重重的鎖,將屋子內所有的燈都打開。
望向時鐘,時針指著一,凌晨一點,好極了,今天算是早下班。
疲倦地,玉蘇走進浴室放熱水,然後才將一身的裝甲卸去,恢復清爽自然。
不論涂多少妝,不論穿多昂貴的衣服,她骨子里終究只是那個純樸無華,直爽坦白的南部小女孩,她不想改變也不願意改,她珍視這樣的自己。
但現實往往不是想怎樣就可以怎樣,社會不容許純真的人存在,更別傻得以為你的純真可以改善人心,相反地,會吸引人想去染指你的純真,直到你同流合污為止,而教會她這一點的不是別人,正是于希雷。
那個該死的、天殺的、該下十八層地獄的男人!
他說,人心隔肚皮,所以絕對不可輕易相信人。
他說,人是很懦弱的動物,不堪一擊的,所以絕對不要放棄任何機會去傷害任何有可能會打敗他的對手。
他說,人是喜歡幸災樂禍的。是他,讓她認清昨天自稱是你朋友,讓你放松一切防備盡情吐出心里之言,隔天卻發現那人將所有一切向廣播般告訴所有你認識和不認識的人。
他說,心中真實的感覺要好好藏住,別讓人知道。
他說,感情和愛要懂得含蓄,別輕易付出。
他教會了她如何看透、辯識人,他告訴她如何把自己武裝起來,戴上面具保護自己。
但——他卻沒教她如何防範、認清、小心他,他沒有教她如何對他保留自己,不讓她付出所有的真心,感情以及……純真。
當她幾乎傾盡所有時,才發現原來一切都只是場虛假,她從頭至尾就像一頭又呆又蠢的羔羊,毫無防備地走進去任人宰割。
在他身上,她完成了最終一堂課程,認清了何謂才是真正的「人類」、「人性」及「人生」。
為了完成這個課程,她付出了極慘重的代價,破碎的心、自信和愛情。
浴室傳來嘩啦嘩啦的水聲,驚醒了她,忙不迭跑進浴室將溢出池的水關掉。
抹去頰上的淚水,該死!她不該有淚水的,尤其是為了那種男人。
把衣服褪掉,整個人沉進水中,希望籍著這池干淨溫熱的水,將她心底深處冒出最黑、最不堪回首的傷心記憶抹去,能讓她再度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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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
「你何時可以來上班?」KU傳播公司的總經理李平開口問道。
宋玉蘇睜大眼楮。「我被錄用了嗎?」內心雀躍不已,這可是她第一份工作。
「當然,在過去三十分鐘內,我覺得跟你很投緣而且我最喜歡剛從校門出來的社會新鮮人,有熱情、有沖勁,所以——你被錄用了。」李平笑道。
被錄用的興奮沖昏了頭,她當下允諾隔天便來上班。
從一開始,她被編進「KU」中最夯的紅牌制作人于希雷的制作群中。
進了公司整整一個星期後,才見到這位有傳播圈最High的王牌制作人,他擔任制作人不到一年,手頭上即有個冠絕所有有線頻道收視率直逼無線(台視、華視、中視、民視)的王牌節目——Y檔案。
「Y檔案」內容屬于社會報導性,他讓底下的人喬裝成賭徒、嫖客、寂寞的中年婦女等各種不同身份,帶著針扎攝影機深入台灣社會各地的妓院、酒店、賭場、廟宇、三溫暖,窺探其下的真面目,由于內容聳動驚人寫實,真實反映出藏在台灣各角落的黑暗面,帶給觀眾相當大的震撼。
在听了一個星期關于于希雷的「傳奇事跡」後,她已對這位一直尚未謀面的上司產生了兩種截然不同的情感︰一種是全然的尊敬,畢竟很少有人如此大膽地深人那些灰色地帶去探訪真相,只怕連新聞記者也都還做不到這點;另一種是恐慌,因為听說他對下屬要求極為嚴苛,很害怕從未出過社會工作的她會達不到他的要求。
當然還有另外一種夾著興奮的期待感,不曉得未來會踫到什麼事。
那天,她如往常最早到公司,因為是新人,在尚未熟悉工作之前,她依舊在正常時間上下班(不過也只有在這段期間)。
可是當她一踏進公司時,便意外地听到總經理室傳來極大的吼聲,而那聲音是她陌生的。
誰呀?怎麼會那麼早就來公司和人吵架?而且李總居然在?她納悶地想道。
「你有沒有搞錯?給我找一只菜鳥進來,而且還是女的?你當我這里是新兵訓練營呀?」那男的聲音充滿了怒意,听起來很有氣勢。
「小于,你小聲點,別一休完假回來就對我大吼大叫的,冷靜點,好不好?」李平說道。
小于?她心跳不自覺快了起來,莫非是她的頂頭上司來上班了,那、那他說的那只女菜鳥可是指……她?
「冷靜個屁!我要你幫我找的是有經驗的,而且絕對是‘男’的!女的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兩個女的做的事還抵不過一個男的,我要這樣的人有何用呀?」里面傳來重重的冷哼。
這人怎麼那樣瞧不起女人呀?她不悅地皺起眉頭。
「你別這樣說啦,玉蘇不一樣,她可是K大中文系畢業的,氣質又不錯,是個很可愛的小妹妹,而且干勁十足,有我們傳播人的特質。」
天!真的是在說她。她的心陡地升高。
「特質?」從那陡然拉高的聲調,充分顯示他的不屑。「我怎麼從不知道做傳播的要有特質?你這個老色鬼,想玩人家清純妹妹就說一聲,干麼繞這麼一大圈,還給我找個花瓶進來?我不管,你立刻把她調到別的Team去,重新再找人。」
「別這樣嘛!你先見過她再說……」李平低聲下氣地說道。
「好!你不動手就算,我會把她轟出去的!別怪我手下不留情。」他的聲音充滿了駭人的堅決。
她再也听不下去了,在里面的人出來之前,飛快跑出公司躲進廊上的洗手間。
她全身在發抖,不過不是因為害怕,而是憤怒和羞辱。
這個……混蛋!他憑什麼這樣看待她?還沒見過她,連機會也不給就想否決她,實在太過分了。
花瓶?她瞪著鏡中的自己,一張樸素未上妝的清秀臉龐正回望她,她不美,但也不丑,長相中等,沒有傲人的身材,全身中性打扮,無論從哪一方面來看,都構不上「花瓶」的條件呀?打死她都不會相信,李平錄用她是因為姿色。
她連連深吸了好幾口氣,坐在馬桶蓋上好一會兒,讓情緒漸漸平靜下來。
原本對于希雷的尊敬仰慕之心已經消失無蹤,取而代之是一股不服輸的熊熊傲氣。
她不會就這樣夾著尾巴逃跑的,她要證明給他看,她絕對不像他心中所想的。
對鏡整理好儀容、凝視自己半晌後,才抬頭胸膛走進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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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她比往常都還要大聲的打招呼,雖然尚無其他同事到來。
李平聞聲從總經理室出來。「玉蘇,早安!你來得正好,我來給你介紹你的上司,本公司的王牌制作人于希雷。」
「他來上班了?」她故作驚訝地說道。
「是呀!等得很心焦,對不對?小于!出來見你的新組員。」李平回頭喊道。
她笑笑,心里頭,恨不得把他一腳踢到太平洋另一端,一輩子別回來上班算了。
就在這時于希雷走了出來,他穿著一襲格子布上衣及牛仔褲,步展優雅充滿力量。
一看到他,她腦袋有一瞬間變得空白,可惡!他為什麼要長得那麼的……好看,有這樣長相的人不應該當制作人,而是該去當偶像明星,人氣準會超過那四大天王。
而且他比印象中還年輕、高大。
若非看到他臉上正揚著似笑非笑的神情瞅著她,才猛然驚醒,他似乎很清楚自己長相對女人的影響。她連忙握緊拳頭,要命!尚未出師就宣告陣亡,丟臉死了。暗自希望剛剛臉上沒有露出任何花痴般的表情,另一方面則向他點頭打招呼。
「你好!我叫宋玉蘇,諸多多指教。」她目光沉穩地看向他。
出人意料地他臉上沒有想像中的凶樣,反而露出極溫暖的歡迎笑容。「你好,我是于希雷,一听說有個美女加入我的Team,讓我好開心,迫不及待地想見你,歡迎你!」他伸出大手欲與她相握。
迫不及待?歡迎?開心?她瞪著他的手,怎麼跟剛剛听的差那麼多?她將視線定在他的臉上,直望進他的眼中,當她這麼做時,他似乎受到震動了,臉上笑意微減,眼中多了一抹驚訝。
天呀!若非她事先听到他的話,她絕對會毫不懷疑他的話,以為他是真心歡迎她,沒想到他人前人後居然可以差那麼多,縱使才剛踏出社會,也已讓她學會了極寶貴的第一課。
她伸手握住他的,稍嫌用力點,他眉頭微皺但沒說什麼。
「謝謝!」簡單地說完後.便立刻抽回了手不露痕跡地在衣服上擦了探。
李平露出笑容。「好了!剩下的就是你們兩人的事了,我還有事先走一步,我說小于,你可以好好教我問的玉蘇,她可是可造之才喔!」
「我會的。」于希雷淡淡地笑道。
她沒有錯過兩個男人所交換的視線,李平走後,于希雷走進他的辦公室,她則跟了進去。
「坐!」他指著沙發,臉上仍帶著「溫暖」的笑容坐了下來。
要跟他坐那麼近?她猶豫了一下,不過仍坐了下來,面容平靜地定定注視他。
「你是K大中文系畢業的?」
「是!」
「以前我們系上常跟你們系上聯誼,有很多漂亮的女生,听說有滿多人一畢了業就嫁人,你怎麼沒有呢?」他笑問道。
無聊!她在心中暗罵一句,不動聲色。「你說的可能是我們的學姊吧!不過那都是過去式。時代不同了,像我們這一屆的女孩子沒有人一畢業就結婚的,因為這樣做一點都不符合時代潮流。」她露出甜甜的微笑。
雖然他看起來只比她大四、五歲,但這番話就是要讓他明白,在她眼中,他已經被列為冥頑不靈、思想古板的LKK了。
他臉色微微一變,令她不禁暗忖,話講得會不會太超過了?不過接下來他話鋒一轉。
「為什麼會想進傳播圈?在這里是賺不了錢,而且有許多工作……不是人干的。」雖然臉上表情是友善的,但眼中的神情卻是相反的。
這話是什麼意思?想用言詞嚇跑她嗎?嘿嘿!沒那麼容易喔。她用刻意裝出一臉的無辜上下打量他。
看到她的表情,他臉上笑容不見了。「有什麼不對嗎?」
「沒有,我在想,若你不是人的話,那你是屬于哪一類物種?」她睜大眼楮望著他。
他愣了一下,隨即低笑出聲。「不錯嘛!你反應滿快的,你的伶牙俐齒夠應付人,不過,在我面前賣弄是沒用的。」
「失禮了。」她笑笑,臉色一正,開始講述她進這個圈子的動機。「因為當觀眾太久了,長期以來一直只看到我們的電視節目都是一些灑狗血,以華麗的包裝呈現貧乏的內容,令人不忍卒睹。」
「所以你自以為是救世主,可以為這個圈子帶來另一線生機?可以將數十年的積弊掃除,改善整個生態環境?」他嘴角有掩不住的嘲諷。
「不敢說一定能改,但至少以此為目標而努力。」她表情堅定地說道。
听完後他沒說話,只是以寓有深意的眼神望著她,不知怎地,原本平穩的心再次不安分地跳動起來,她暗自祈禱不會臉紅。
然後他突然仰頭哈哈大笑。「很好!我們就是需要像你這樣有熱情、有理想、有抱負的青年進來。」他突然伸手拍拍她的肩膀。「我們以後就靠你了。」說完後,他又哈哈大笑,夸張地差點跌到地上。
可惡!他在取笑她,她面無表情地揉揉被他拍疼的肩膀,直等到他笑完後她才開口。「不好意思,敢問于先生,你又是為了什麼原因才會進這個圈子?」
他揚揚眉,似乎很驚訝她會這樣反問。「興趣罷了!覺得挺好玩就進來了,沒想太多。」他冷淡地說道。
听得出他只是虛應放事,她一語不發。
他站了起來,不再坐在她身邊,頓時覺得空氣清爽了起來。
他走到辦公桌後面坐了下來。「這個禮拜你做了哪些事?」
她想了一下。「每天一進公司便將五大報的報紙看了一遍,看完後,則開始看過去節目的腳本內容以及錄影帶。」
他點點頭。「李總是怎麼跟你說的?」
「他說你即將要開新的節目,所以需要人手。」
「他說你是要進來這個新節目的嗎?」
「是的。」
「你對這個新節目了解多少?」
「嗯,是以介紹台灣的自然景觀與人文風土為主的記錄片。」
「你覺得什麼樣才是好的記錄片?」
她想了一下。「能呈現出最真實、自然的那一面,畫面呈現感覺最好就像Discover探索頻道的記錄片。」
他揚揚眉。「你的要求還可真高,不過我們台灣可沒有這樣拍攝技術的人才和器材。」
她亦不服輸地揚起眉毛。「可是我覺得‘八千里路雲和月’及‘大陸尋奇’的感覺就很不錯呀!我想這不是能不能,而是肯不肯做的問題。」
他聞言搖頭曬笑。「果然是剛從學校畢業的。是了!你在這里待久一點,就會知道是怎麼一回事,言歸正傳。」他臉上表情倏地變得嚴肅,令她神經不禁繃了起來。「沒錯!我想制作的記錄片正是類似你要求的那種‘高品質’,不過想要做到,不僅要肯,最重要的是要‘能’,你能做出來嗎?」
她臉微熱,氣勢減弱。「當然……不能,不過我相信只要肯學、努力做,總有一天我也會做得到。」
「多久?一年?兩年?」他把玩著筆,眼中有掩不住的輕蔑。「你覺得這個三個月後就要拍的東西等得了你嗎?我們要的是能上場打仗的士兵,而不是要個連槍都不知該怎麼拿的小孩子。」
他已不再跟她說客套話,這直接撲來的大浪打得讓她招架不住。
沒錯!她只是個毫無經驗的菜鳥,根本沒辦法做出那種高水準的片子,這點她心里很清楚,可是一股前所未有的怒氣和沖動促使她站了起來,走到他面前,雙手按在桌上,俯眼望向他。
「給我機會,三個月後再看我有沒有資格能加入你的Team,不只學會如何開槍,甚至連發射大炮、開飛機都學會,你說如何?」
不曉得是不是被她的氣勢給嚇到,他仰頭凝視她好一會兒,在他銳利的瞪視下,她幾乎忍不住要顫抖了,可是她強忍著。
出人意料地,他並沒有再說出任何譏諷的話語。「好!就給你三個月。」他站了起來,這下輪到她仰視他。「念在你勇氣可佳,不過希望你不會被自己的大話給噎死。」
「絕對不會!」她回答得斬釘截鐵。
他臉上再度浮現出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令她恨不得一巴掌打過去將之抹掉。「我會非常期待,不過接下來的日子可不是看報紙、錄影帶就可以過了,蜜月期已過,接下來的生活,絕對可以跟煉獄媲美。」他的聲音突然變得輕柔起來,看起來就像露出牙齒的鯊魚。
「還有一點得先提醒你,我不懂什麼叫憐香惜玉,不吃軟也不吃硬,希望你對此有心理準備。」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是在警告她不要使用女性的特權,更別想利用上司去壓他嗎?她才不會那麼沒品,挺直了胸膛。「記住了。」
「好!從今天起你跟在蕭奇的身邊,他是我們的執行制作,他叫你做什麼就做什麼,一切听他的。」
「我知道了。」她對他點點頭,轉身準備出去時,他叫住了她。
「你講話總是這麼咬文嚼字嗎?」
她對他笑笑,但笑意並沒有達到她眼中。「沒辦法,誰叫我是K大中文系的嘛!」說完後,她頭也不回地走出去,一出去他的視界,她立刻拔腿沖進廁所將自己關起來,渾身顫抖地坐在馬桶蓋上。
天呀!這可是她長大成人以來,所做出最意氣昂揚、最不經大腦的承諾,她怎麼會講出那些話來?在他的面前為何她會變得如此……激動、不同,陌生得連自己都不認識。
可是話已出口便再也收不回來,為了證明自己所言不假,她只有咬牙一拼了。
這是她和于希雷第一次的交鋒,挑釁、火藥味濃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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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不幸地,接下來的日子全被他言中——的確可以媲美煉獄。
每天過著早出晚歸的日子,經常加班到晚上一。兩點,有時候睡眠時間只有兩、三個小時,眼下有著和貓熊相同的黑眼圈,身子也瘦了一大圈,比上減肥中心還有效,整整三個月都沒辦法回南部探望最親愛的家人。
雖然如此,她還是達到了當初所訂下的目標,在她肯學、積極又不會出言埋怨的態度下,所有人都樂于將工作交給她做,而在實戰當中,是最能夠迅速學會所有事情的不二法門。
她的進度是所有同期進去的新人當中最快的,也最教人刮目相看的,幾乎所有的上司都對她贊不絕口,更有其他節目制作人想將她挖過去,就在那時,她和公司另一名也是唯一的女性制作人陳茗潔成為好朋友。
知道有人欣賞自己是件好事,也讓她很開心。
但她心里比誰都還清楚,她只想得到某一個人的認同,只要他的一句贊美,她便會覺得所有含淚帶血吞下的苦,是值得的。
經過這幾個月的相處,她發現于希雷的成功並不是偶然,他像是個發電機,有著源源不絕的點子和精力,更有著令人眩目神迷的自信和領導能力。
在討論節目內容時,他可以一針見血點出重點,讓其他人盡興發展出線和面。
在進棚錄影時,他像是不可一世的國王,呼東喝西,有條不紊的掌控大局,同樣地,有人犯錯時,他會變成暴君,毫不留情面地破口大罵,讓人尊嚴盡失;雖然殘忍,卻很有效,不是讓犯錯的人掩面離職,便是留下來永不再犯,好幾次她被他罵得差點當場哭出來,也氣得想將他殺了,可是之後,同樣的錯誤絕不會再犯,會更加的小心留意。
在錄完影之後,所有人都累癱了,唯獨他像個SuperMan,將錄好的帶子帶進剪接室,重新看一遍,把錄影時主持人所營造的感覺在未忘之前重新抓住記錄下來,然後才交給剪接師餃接畫面。
他的敬業令她打從心底敬佩,但同樣地也為她帶來莫大的壓力,想到自己不知天高地厚,在他面前大放厥詞,簡直是自不量力。
不是多心,但她時常可以感覺到他那雙銳利的眼眸,有意無意落在她身上,每當如此,她全身雞皮疙瘩便悉數冒起,不管那時再怎麼疲累,精神再怎麼不濟,她都會立刻挺起胸膛,露出自信的表情,積極努力做好所有的事情。
因為她知道,他在等著看她的牛皮吹破,等她舉白旗求饒。
而最教她心慌意亂的,對他的敬佩已在不知不覺中轉換成另一種莫名的情愫,盡避她拼命對自己否認,可是每當他靠近她時,即使只是擦身而過,她的心跳總會莫名的加快,呼吸急促,嚇得她立刻板起面孔露出冷漠的神情,暗暗希望他察覺不出她的異樣。
若讓他知道了,他一定會更加驕傲、輕視她。
他的身邊從不乏女伴,他的花邊新聞更是所有人私下津津樂道的事,據說在空閑時期,他可以每天帶著不同的美麗女伴約會,忙碌時期則是一個禮拜一個其中不乏女藝人,不管是出了名或沒沒無聞的,她們的特征一律都是美麗、身材性感。
而其中最常粘在他身邊的,則是T台電視公司的女企劃唐玲,每一次見到他們兩人在一起時,對唐玲公然佔有于希雷的態度,及言語舉止不避耳目的親密,還以為他們是情侶咧。
不過于希雷從不諱言的表示,唐玲絕對不是他的女朋友,只是他的「女性朋友」之一。
唐玲喜歡于希雷的事圈內盡知,她並不在意他身邊有多少女人,她那露骨毫不含蓄的追求,會讓一群愛在心里口難開的女性汗顏。
由于唐玲是負責審核他們節目的重要關鍵人,所以關系一直保持良好。(企劃乃是電視公司負責審看節目內容播出的人,若有違反事宜,如、暴力等畫面,企劃有權停止該節目播出)據其他的八卦所得,若非因為唐玲掌有節目播映的生殺大權,于希雷根本不會縱容她當眾對他上下其手。
泵且不論真偽如何,他就像是一朵盛開鮮艷的花朵,吸引了無數蜂蝶撲來其上,任誰都可以啜飲其間的花蜜,令她只敢遠觀,不敢褻玩——喔!不,是接近,天知道她若不小心嘗到了那花蜜,會不會因為體質不合而慘死其下。
但在氣他對她有如此大的吸引力,抗拒心情及一股不服輸的意志支撐下,她讓自己在最短期間內,進步迅速,三個月後,她已是「Y檔案」的編劇兼後制,名字可以在節目結束後的字幕出現了。
于希雷宣布新節目的正式組員名單那一天來臨時,她的心情雖然很緊張,但另一方面卻又相當穩定,因為她雖然還不是很會開飛機、發射大炮,但她至少知道怎麼起飛、如何裝填火藥,以及如何對準目標,一炮中的。
而最重要的是,她愛上了這份工作,所以不管有沒有被于大制作人相中進入新節目都已無所謂,她還是會繼續走下去。
可是在听到她的名字時,她簡直不敢相信那是真的,當其他人對她恭賀時,她仍茫然,以為是置身在夢中,直到于希雷走到她的面前,拍拍她的肩膀對她說︰「這是你應得的!」
這麼簡單的一句話,立刻讓她熱淚盈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當場嚇得于大制作人手足無措,她則是不怕人笑的拼命哭,把這三個月所受的委屈全發泄出來,當她情緒稍止時,才發現他一直陪在她身邊,手上捧著面紙盒,表情無辜又無奈。
她不好意思看了看旁邊已滿的垃圾桶,滿臉羞窘啞著聲音向他道謝——謝謝他暫時充當面紙提供機。
他以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凝望了她半晌。「謝天謝地!你果然還有女性這一面,要不我真以為你是變性人,女人很少像你這麼強悍的。」
令她听了橫眉豎眼,掄拳欲打他,沒想到他卻伸出手。
「希望我們日後能合作愉快。」他和顏悅色地說道。
在莫名的好心情趨使下,她伸手握住他的,兩人雙手緊握著,為未來立下了期許。
由于新Team人才濟濟,資歷最淺的她則擔任了于希雷的制作助理,幫忙處理一切雜事,雖然事情比原先的Team忙上三倍,可是她卻覺得非常快樂。
或許這是因為二十四小時中,有十八個小時以上的時間,她都能在于希雷的身旁,可以盡情學習更多的事情。
隨著相處時間拉長,兩人從早先的拘謹,也漸漸熟稔而成了無話不說的「伙伴」,他以她的師父自居,而她亦虛心受教,很快地,兩人就發現他們在工作上的搭配默契完美。
由于原先的編劇小亮,因和于希雷的理念不合,所以在一個月後請辭,于希雷考慮了許久,獨排眾議的啟用了她擔任編劇。
獲此重任,差點沒讓她嚇死,不過卻也讓她再度升起那股不服輸的意志,很努力的去做好這份工作。
他們兩人的想法經常是南轅北轍,所以常常為此爭論,可因都是為了豐富節目的內容,算是良性的,從沒爭得面紅耳赤,不過就在這不斷激辯中,往往會拉出不可思議的火花,築出「四季的故事」最完美的架構。
直到片子開拍、播出,並在一放映即造成轟動,獲得極大的回響後,原本懸在半空的心這才松了下來。
在工作上兩人撞出了令人眩目的火花,在私人情感上亦是。
隨著兩人在工作上的密不可分,對彼此了解愈深時,她知道自己已無法自拔的深深愛上他,不過,她卻從未開口表白,她寧願將這份情感深深埋在心底,不讓他察覺出,因為她深知,仍以游戲方式嬉戲人間的他,尚未準備要接受一段真心真意的感情,她怕他會拒絕她的感情,甚至會結束工作上的伙伴關系。她絕對不要如此,即使不能當他的情人,能當他最信任的工作伙伴,那也就夠了,她不斷如此告訴自己。
但——
她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夜。
那時她已待在剪接室一整天,整個人疲累不堪,便歪倒在剪接室的沙發上睡覺,朦朧中,被唇上的麻癢給驚醒,一睜開眼,便看到距離她不到十公分的于希雷,她震驚得無法言語。
在那一刻誰也沒開口,她沒有指責他偷香,他也沒有開口解釋自己的行為,兩人視線緊緊相鎖著,也不知道了多久,當他再度低下頭,她無語地奉上了香唇,手緊緊纏在他的頸子,當兩人氣喘不已分開時,他深深凝望她半晌。「從現在起,你是我的。」
她整個心跳幾乎停止了,微微顫抖地,伸手輕撫他英俊的臉龐。「那你也是我的?」
「——是的。」他過了好半晌,才以下定決心般的語氣說道。
自此之後,他們便進入了正式男女朋友的關系。
雖然他從沒開口當眾宣告他們的關系——直到那年年底尾牙宴上,可是她可以感覺得到,為了她,他不再像以前和不同的美麗女性出去,事實上,即使想也不太能,因為他們幾乎一整天都在一起工作、出外景,累得都快虛月兌,只要有時間就補眠,根本無多余的精力做其他的事,連跟男性朋友聚會都有困難,何況是跟女性朋友。
當然,她無法不有疑慮,他之所以會選擇地,即因為她是唯一能跟他相處在一起如此長時間的女性,而且又最懂得他工作狀況的人,所以在這種忙得昏天暗地的情況下,她是最好、也是最方便的談情說愛對象——在不太挑剔的條件下,因為論姿色和身材,她絕對比不過他以往的女友,這點她很有自知之明。
圈內人都知道他們在談戀愛,只是每個人都在睜大眼楮看他們何時分手,因為沒人相信他會這樣定了下來。
明知如此,她仍舊無法拒絕玩火,因為在心底深處,相信至少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他對她是動了真心,真情,她和過去那些在他生命中進出的女人是不一樣的,她緊緊守著這百分之一的可能,讓自己睜眼陷了下去。
兩人雖已成了男女朋友,卻沒有因此影響到他們的工作,這是因為他倆都想把這個記錄片拍好、拍完美,因為這個共同的目標,使他們的關系更緊密。
忙碌工作之余,便偎在彼此懷中談心、談夢想。
隨著時光過去,她對他的愛意有增無減,濃烈到連自己都會感到恐懼、陌生,是如此深刻認知到,他就是她這一輩子的另一半,是這一生唯一的摯愛,所以她用所有的心和靈魂去愛他,但同樣地,不安也隨之增長。
他從沒對她承諾過天長地久,說她會是他此生唯一的戀人,而她也很清楚,即使他親口說出來,只怕她也不會相信,因為他有張能言善道的嘴,他可以對一百個女人說出「我愛你」,而且表情、眼神都極為真摯,讓人分不出真偽。
有時候她恨透了他的難以捉模,卻又無法騙自己,他對她其實真的和對其他女人不同,有時他像大哥哥對小妹妹,時而寵溺、逗弄,但有時他也會像討人憐的小狽,跑到她懷中撒嬌、討糖吃,令人又憐又愛。
在熱吻、親密中,她可以感受到他強烈的,或許對別的女人,他早二話不說地上了,可是由于在交往之初,她即明確表示過——絕對拒絕婚前發生性行為,而他即使嘲笑她思想太守舊、八股,可是仍尊重她的意願,當然他不是沒試圖勸誘她改變主意有好幾次都差點來不及踩煞車,然後會開始甜言蜜語。
「說好!玉蘇,你不忍心看到我為了你這麼痛苦吧!」他整個人壓在她身上,不斷親吻她敏感的頸子,惹得她幾乎按捺不住,讓她都差點心軟答應。
「不行……別用這種方法……」她溫柔地撫弄他,替他紓解痛苦。
雖然她愛他,願意為他付出一切,可是她來自一個保守的家庭,從小母親就告訴她,女人的身體是很珍貴的,應該將之保留給特別的人,在最特別的時刻。
她深知自己不會為了結婚而結婚,她只會嫁給她所愛之人,所以寧願在眾人祝福下的新婚之夜,獻上自己的身體……
只是可憐了希雷,誰叫他是男人,不過有時這種攻防戰,倒成了他們兩人關系中極特別、極甜蜜的潤滑劑和情趣,而他在緊要關頭的煞車停止.會讓她覺得很感動,覺得自己是被他所尊重、珍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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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的故事」自播出以後,叫好又叫座,而在節目播出一年半後,他們得到了金鐘獎——最佳記錄片,最佳記錄片編劇獎,因此他倆的組合被視為黃金搭檔。
雖然他們合作得很愉快,可是在她心底卻一直很不安,尤其在握著那座金鐘獎時,她還不認為自己有這個能力拿到,因為編劇有一大半都是希雷的相法和修飾,她有種感覺,若她再和希雷一起共事的話,她一定會習慣性的依賴他,所以當「四季的故事」結束後,她便向他提出想做別的節目,當時茗潔手頭上有個關于女人話題的節目,她想嘗試,想知道和希雷以外的人合作會有什麼不同。
可是作夢也沒想到,他居然大發雷霆,嚴加反對,認為她去那里一點意義都沒有,她又驚又氣,兩人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爭吵,甚至避不見面。
冷戰了一個星期後,有人告訴她,希雷最近跟唐玲走得很近。
唐玲從未因希雷已經有了她而有所顧忌,相反地,她利用職權之便,百般親近他,希雷則因相識多年又有工作關系,在對她的態度上始終沒有明顯的拒絕。
對唐玲,玉蘇的感覺一直是很復雜的,厭惡她經常籍故親近、踫觸希雷,好像她才是他的女朋友,但又很清楚,他倆認識在先,而唐玲又從未掩飾對他的愛慕之意,反而她覺得自己才是那個「橫刀奪愛」者,會有種莫名的歉疚,也因為如此,她從未嚴正要求希雷不得和其有往來,只能拼命告訴自己,要相信他,若他真的喜歡唐玲,他倆早就在一起,怎麼可能會和她呢?
叫人可恨的是,唐玲總有意無意地說道,若不是因她可以想出一些東西,希雷怎麼會跟她在一起?不斷暗喻他只是在利用她,想讓她死心塌地全心做節目。
最教人心悸的,唐玲居然敢當面對她說︰「我能給你不敢給的!」
天!她居然知道希雷和她之間的事情。
盡避拼命告誡自己,千萬不可以相信企圖搶走她男友女人說的話,但唐玲已成功地將懷疑的種子打進她腦袋中,擴大她的不安。
當她一听到那個傳言,整個人心里一驚,顧不得自尊,決定拉下臉主動去找于希雷。
那天是四月一日,正是愚人節,一個充滿諷刺的一天。
她來到他和蕭奇共住的公寓時,拿出他給她的鑰匙開門進去,卻發現客廳里杯盤狼藉,酒氣燻鼻,蕭奇和幾個「Y檔案」的工作伙伴全都醉倒客廳,想來一定是昨天錄完影,所以才狂歡了一整夜。
蕭奇听到聲響睜開了眼楮,朦朧地向她打個招呼,原本又要昏睡過去的,卻不知因為想起什麼突然驚跳起來,讓她嚇了一跳。
他走到她的面前,告訴她希雷不在,她雖然覺得失望,可是心想既然來了,就幫他整理房間也好,可是沒想到蕭奇卻一反常態,一直要她離開,這下啟了她的疑竇,強行越過他,推開希雷的房門,觸目所見令她當場凍結了身心。
希雷和唐玲果著身子躺在床上睡覺。
蕭奇結巴地跟她解釋,說昨天唐玲跟著大伙兒一起到他這里來喝酒玩樂,因醉了所以住了下來,而希重最近也因為心情比較沉悶,也喝得比較多,所以有大多的所以,卻無法說明那兩人為何會未著寸縷?
她沒有說話,只是一直愣立看著床上的那兩個人,手中的東西全都掉在地上,發出了好大的聲響。
所有人都因這場騷動驚醒過來,也包括了床上的那兩人。
唐玲先睜開眼,看到她,愣了一會兒,臉上便露出極大的笑容,神色自若地對她道早安,並低下頭輕柔的喚醒希雷。
希雷睜開眼之後,過了好一會兒才弄清楚狀況,他先瞪著唐玲,然後才著向她,臉上的表情是震驚的。
「這是怎麼一回事?」
「你別告訴我你都忘光了!」唐玲大發嬌嗔。
她整個人動彈不得,也無法反應,突然之間,她覺得身體好像不屬于她的,靈魂仿佛飛了起來。
希雷搖搖頭,表情仍是不敢置信的,他望向她。「我真的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他抓住頭。「我一點都記不起來。」他爬起來,打算到她面前時,唐玲一把伸手拉住他。
「衣服穿好再起來,免得嚇壞那個小處女。」
處女!
啪!突然靈魂回歸了,霎時感受到那幾乎將她身體,靈魂和心撕成千萬碎片的痛苦,她用雙手緊緊環抱住自己。
「好痛……好痛……」她低聲輕喃,整個人不支地彎下腰,誰來救救她!誰來幫助她止住這種蝕骨般的痛苦。
「玉蘇!」希雷顧不得全身的赤果,奔向她想伸手幫助她。
可是她的腳像有主見的,不斷地退、不斷地往後退。
「相信我,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他沉聲說道,手伸向她。
相信?她已經不懂什麼叫相信。
她听不到他在說什麼,淚眼朦朧的她根本看不清眼前所有的景物。
她依舊倒退,直到離開那棟房子,把門重重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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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誰能告訴她那只是一場夢?一場充滿了背叛和謊言的夢,現實則是夢境的相反。
不!最慘的那不是夢,而她幾乎熬不過來。
因為惡夢接二連三的不斷逼來,最可恨的是希雷居然沒有向她解釋、辯解,好像被發現就發現,分手就分手,毫不留情地給了她最後致命的一擊。
當所有人紛紛向她表示同情,語重心長地告訴她,跟這樣一個愛情不專的人分手也好,天知道他背著她,不知跟了多少女孩偷偷鬼混過,只是從沒被她發現過,流言一個接著一個擊向她,或許他們只是想讓她釋懷,不要舍不得,但每听到此,就讓她更加心碎,到了最後,她已經完全麻木,不愛也不想恨,因為要恨一個人便要時時想起他,而她選擇不要去想,因為只要一想起他的身影、話語,就會讓她心痛如絞,讓她全身像要被撕裂了般,與其這般折磨自己,還不如選擇遺忘,當作從未發生過!
或許是上天可憐她吧!希雷突然離開,到了外國去念書,完全跟圈內斷了聯絡,沒人知道他去哪。連最黏著他的唐玲亦無所知,使她可以繼續在這個圈子工作,可以藉著沒日沒夜的辛苦工作,忘記一切。
當听到他半年前再度回國時,她已經可以無動于衷,唯獨共事這件事,不!她無法忍受再見到他、和他一起工作呀!
玉蘇仰起頭,將蓮蓬頭開到最大,讓水將她臉上的淚水沖去。
懊死的!為什麼他還要再出現她的面前?
為什麼?
她將整個人沉進已變冷的水,誰能夠告訴她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