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花,滿屋子的鮮花,看得童心璇目瞪口呆,不知是該生氣,還是該大笑。
昨天她不過隨口說說,表示鮮花是每個女人都會很喜歡收到的驚喜,今天就有人把整間花店的花全部移至她家,將庭院及溫室全放滿各式的花卉,連玄關處也無一幸免,實在是太驚人的數量了。
「請簽收,童小姐。」送花的人是個年方十七歲的少女,眼見有人做出如此浪漫之舉,兩眼早寫滿羨慕二字。
「我會簽收,可是還是麻煩你們把這些花帶回去。」童心璇從未想過她會有被花卉淹沒的一天。「帶回去?童小姐,這是你的追求者的一片心意耶!這麼浪漫的舉動,你一點都不感動?」送花的小妹兩眼大睜,看著童心璇的眼神,就像她一點都不懂浪漫的樣子。
浪漫!依她看是他在顯示他的奢侈吧。
花大筆錢買來整屋子的花,有什麼好感動的?有錢就做得到這一切。
望著眼前這片花海,她絲毫感受不到一點浪漫氣息,反而聞到一股銅臭味。
用金錢買來的浪漫,她才不稀罕呢!
「童小姐?」
「你還是請你的送貨員將這些花搬回車上,我不希望這些花全用在我一個身上,也許有別人更需要它們,你也不想見到這些可愛的花束全浪費在我一人身上吧!」在紙上簽下名字,她說出自己的意思。
「我了解你的意思了,童小姐,你是想要讓你的幸福和所有人分享,所以要我把花帶回去分送給喜歡花的人?」送花小妹笑開了臉,高興地接過本子。
「也可以這麼說,現在可以把花搬回去了嗎?」只要把這些花帶走,隨便這送花小妹怎麼說。
「好,阿強,快來幫忙把這些花搬回車上。」送花小妹吆喝道。
于是阿強又花了將近二十分鐘才將所有鮮花全帶回車子,最後送花小妹捧著紫色玫瑰走向她。
「這束給你,童小姐,你有個非常闊氣的男朋友喔!」送花小妹眨眨眼。
「他不是我的男朋友。」她沒有伸手去接花束。
「可是我相信他總有一天會打動你,成為你的男朋友。」硬是將花束塞進她手里,送花小妹口氣比她更肯定。
如果不是和她從不相識,童心璇真會以為這送花小妹也是他方磊派來替他說好話的。
憑他現在有權有勢,倒也不無可能,他都能以三十萬來請她當軍師,替他構思方法,一個送花小妹被他買通,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才回到屋里,她就接到方磊打來的電話,嚇得她一顆心不禁怦怦亂跳起來。
捉著電話她始終沒有足夠的勇氣先開口問好,靜靜地著等著他出聲。
「小表,花收到了沒?」彼端傳來他沒有半點生疏的口氣。
小表!听見這一聲暌違多年,卻不曾教她忘記的稱呼,童心璇但覺一種溫暖襲遍全身。
她明知自己不該有任何感覺,但又無法阻止這種感受席卷而來。
經過這麼多年他仍堅持叫她小表,可見他多麼執著他想堅持的事。
「小表?」
「你是方磊?」她不再是和他見過面的姜玉涵,而是童心璇本人,所以還必須做做樣子。
「沒錯,正是我,我回來了,你沒忘記我說過的話吧?」
童心璇先是倒抽口氣,才要自己冷靜下來,她必須保持冷靜才能應付他接下來的攻勢。
原來他並沒有忘記他當年所說的話,原先的猜測已得到證實,是她想得太天真。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還有事,我要掛電話了。」現下她只有佯裝忘記一切,才是惟一辦法。「等等,你如果忘記,我可以再次提醒你一次,小表,你是我的。」方磊不打算這樣就放過她。
「我才不是你的,以前不是,現在更不是,以後也不會是。」她不顧一切地嘶吼出來。
「你忘記我說的話不打緊,但是你應該記得那一年你生病時,我做過什麼事吧?」他不理會她氣急敗壞的叫聲,依舊平心靜氣地緩緩說道。
「那一年?」她愣愣地重復他的話。
老實說,有些記憶已不復存在,她是記得自己曾經生一場病,而且還是由他照顧她的沒錯。
但除此之外,她不是很清楚他對她說了什麼,或是做了什麼。
當時她年紀小,又發著燒,哪里能記得那麼多,天知道他怎麼還能記得這些不細節。
「我連你身上有幾顆痣,我都一清二楚,我還說過如果你因為我看見你沒有穿衣服的樣子而嫁不出去,我會負責娶你,這些你全忘記了?」他的話真是曖昧到了極點。
「不要再說了,那是小時候的事,我已經不記得了,你也不該說出來。」她氣得渾身發抖,電話都快拿不穩。
「我不該說出來?是嗎?我本來還打算將這件事告知伯父一聲呢?」
「你不可以這麼做!」
「我不可以這麼做?」他反問她,聲音透過話筒輕笑了起來。
「你到底想怎麼樣?你待在國外好好的,為什麼要回來?」
「如果我說是為你回來呢?小表。」
「我才不信,我不是小孩子,不要再叫我小表。」她忿然道。
「你很快就會相信,因為我有個軍師在旁提供方法,你很快就會被我打動。」
「你听不懂什麼叫拒絕兩個字嗎?」她氣得直想甩上電話。
「你該了解我可以很輕易擁有你,小表,你想要逼我這麼做嗎?」明明是在威脅她,他卻說的無比輕松。
童心璇怔忡了下,知道他說的是事實,不管他究竟有多大本事,一想到父親對方磊做的事,她就無法理直氣壯地拒絕他。
「都經過這些年,為什麼你……」她吞吐著,語意不清不楚。
「我說過你是我惟一得不到的東西,我不會讓此成為我人生的敗筆。」
「你就為了這麼無聊的理由?」她可以確定他根本是個偏執狂,是個瘋子。
原來使他忿忿一心要回來擁有她的理由,不是因為他愛她,想和她共度一生。
竟然不過只是單純的無聊理由,因為得不到,所以非得到不可。
她還兀自以為她對他多少有存在的意義,沒想到他想的完全不是那回事。
她卻因為他的緣故,而拒絕別人的追求,就怕會因此遭到他的報復。
結果事實證明她是個徹頭徹尾的傻子,這六年來因為他的一番話,而把自己搞得像修女一樣過日。
懊死的他這麼可惡,更該死的是自己這麼沒用,才會教他唬得她團團轉。
「一點也不無聊,小表,你會發現這一點也不無聊。」方磊的反應是發出渾厚的笑聲。
堅決地掛上電話,童心璇氣得不想再听見他的聲音,免得自己被他氣得半死。
「是阿磊打來的電話?」徐媽端著果汁走過來,一面問道︰「你和他在交往嗎?剛才那些花也是他送的?」
「花是他送的沒錯可是我和他沒在交往。徐媽,你千萬不要告訴我爸我和阿磊的事。」接過徐媽手中的果汁,她急忙吩咐道。
「我知道,老爺對阿磊的印象不好,我什麼都不會說,不過阿磊會送那些花,是表示他在追求你嗎?」徐媽繼續追問。
如果這兩個孩子將來能在一起,她又在阿磊那兒做事,她就不必心疼心璇沒人照料了。
這還真是個好主意。
「徐媽,我和方磊不是你想的那樣子,他送花給我,不過是想證明一件事。」跟愛情絕對無關,童心璇在心里悻悻然地告訴自己。
「不管是什麼事,能讓阿磊肯花心思這麼做,就表示你對他是特別的。」徐媽笑稱道。
「徐媽,你想太多了。」她堅決地搖搖頭,決心不再受任何影響。
她已經受夠了關于方磊的種種,當她以姜玉涵出現在他面前,他還一副對童心璇深情款款的樣子,害她差點信以為真,還好她並未真的去相信他,所以她不必感到任何情緒。
他之于她根本不算什麼,她不需要再耿耿于懷。
「心璇,阿磊對你——」
「徐媽,我不想再听見關于他的事,果汁很好喝,我上樓了。」她將杯子交至徐媽手上,飛快地跑上樓。
徐媽沒有阻止她,見她消失在樓梯間,才笑著搖搖頭,或許心璇不夠了解阿磊,但阿磊這孩子畢竟曾是她看管、照顧的孩子,他的一些特質她還算模得清。
一旦阿磊決定要追求心璇,那麼她就非得是他的,否則他絕不會放棄。
希望心璇能早日看透這一點,不要再做無畏的抵抗,她是舉雙手贊成這兩個孩子在一起。
想到將來或許還可以見到阿磊和心璇所生的孩子,徐媽禁不住呵呵笑出聲。
「她沒有被你打動?」走在街上,童心璇佯裝詫異地說。
「是的,她接到滿屋子的鮮花之後,並沒有作任何表示。」方磊和她並行,刻意將她護在內側。
「我想一定是你忘記附上卡片。」她隨口胡謅,反正無論他怎麼做,她都不會被打動。
提供方法不過是應付他罷了,或許這樣做好像是她騙走他三十萬,可是誰教他要找她當軍師,追求的人又是她本人,他只能自認倒霉。
正好她有一口氣想出,就趁這個機會整整他好了,教他知道女人可不是好欺負的。
「卡片?」
「沒錯。你沒附上卡片吧?」
「我是沒做這道手續。」
「這就對了,難怪她沒有任何表示。不如你就寫封文情並茂的情書給她,一定可以打動她,最好將你對她的感情一一寫在信上,效果會更好。」她就不信他寫得出來。
「情書?」方磊未動聲色地直視她的臉。
扁是見她骨碌碌轉來轉去的眼,便足以看出她心里正在打著什麼主意。
想整他?她的道行還不夠。
「你沒寫過情書?」
「嗯哼。」
「需不需要我教你?」她的兩眼發亮,閃著頑皮的光芒。
「說來听听。」他倒要听听從她的小嘴巴里能吐出什麼驚人之語。
「你大可以在信里這麼寫著︰你是我許多年來首度這麼用心對待的人,我的內心燃燒著急切的沖動,想告訴你多年前和你邂逅,對我的人生具有多大的特殊意義,你和別的女人截然不同,我想要在你空白的右手上套上結婚戒指。」說到這兒她瞥了他一眼,心想提到結婚他總會怯步吧!
卻見他眼神專注地直盯著她,她只好忿忿地往下說︰「當然你還可以這麼寫︰假如真有輪回,我相信我們生生世世一定是愛侶,但是,我不想去探索,只想執著于今生今世,當我第一眼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是我所想要的新娘。」最後她還是以結婚為收場,不信嚇不走他。
「你還當真全把我的心思說了出來呢!的確,在我見到她時,我就知道她會永遠屬于我。」他附議道。
又來了,又在她面前表現一副多情的樣子,可惜她再也不會上當。
「那麼只要你照著我的話寫,肯定能打動所有人。」但絕不包括她。
話雖如此,童心璇的心里仍舊有著不該有的期待,不知她會收到什麼樣的情書?
生平第一次童心璇領教了何謂作繭自縛的感受,沒錯!她在隔天就收到一封情書,但是教她驚訝的是隨著情書一並送到她手上的竟然是一只結婚鑽戒。
何以這麼肯定它是一只結婚鑽戒?這是因為上頭附上的精致小卡片,已注明的很清楚它是一只結婚鑽戒,就等她點頭答應嫁給他。
難以想象事情會演變成現下這種狀況,她最先的用意是想令他打退堂鼓,以結婚嚇走他的。
怎也料不到反而使他衍生起娶她的念頭,這會兒甚至連結婚戒指都派人送上門來。
她真的猜不透他到底抱持著什麼想法,就為了一個無聊理由,他情願冒險娶她?
就因為她是他惟一得不到的女人,他甚至都尚未見著長大後的她,就決定向她求婚?
想到此童心璇不禁佩服他勇于冒險的精神,更遺憾自己不該有如此的花容月貌。
否則她真想見見方磊會出現何種表情——這個想法才閃過腦海,童心璇突然靈機一動地睜大眼。
她知道她該怎麼做了,而這一次她非要成功嚇走他不可。
將方磊送來的鑽戒扔進魚缸里,童心璇漾起嫣然笑意,耐心等候方磊的電話。
她肯定他一定會打來追問她的答案,而她準備給他一個大大的驚喜。
「你想見我?」方磊的聲調依然平穩,但他的表情卻迥然不同。
詫異的眉毛高高挑起,他原以為她絕不可能要求和他見面,她難道不擔心他會認出她和姜玉涵是同一人,抑或是她心里有另一種打算?
懊不會是想對他玩花招呢?
「你不願意和我見面?」童心璇不由得懷疑他的動機。
說要擁有她的人是他,送花給她的人也是他,送她結婚鑽戒,在卡片上求婚的人更是他,他難道都不曾想過該和她見面嗎?
遲遲不肯露面總有個原因吧?
如果他不說個明白,她就以此當理由直接拒絕他,心里打著如意算盤,童心璇很開心自己找到了正當理由。
「不,小表,我時時刻刻都在期待和你見面的日子。」彼端傳來他磁性的嗓音。
童心璇不由自主的疙瘩掉滿地,她還是第一次發現他的聲音也可以這麼迷人。
「那麼一切等我們見面再說。」
「不賴嘛!我以為你永遠只會選擇逃避,沒想到你會想見我。」他等著看她在玩什麼花樣。
「我已經不是昔日小表,我不會永遠怕你。」她不用和他面對面,也猜想得出他此刻的表情,八成又是一臉的揶揄。
「很好,小表,我等不及想看看你有多大的改變。」他輕笑出聲,語調中一絲不易察覺的寵溺,只為她。
「不要叫我小表!」她到底要說幾次,他才肯改口不叫她小表。
從小到大她都數不清自己跟他抗議幾次了,卻從未見他把她的抗議當真。
方磊不理會她的叫聲,徑自約好時間和地點便掛上電話。
望著已斷訊的電話,童心璇再次忿忿地甩上電話。
「誰的電話讓你氣成這樣?我的乖女兒。」童永祥一踏進來,正好見到她摔電話的一幕。
「爸,你回來了啊!」她心兒一跳,連忙在臉上堆起笑容。
「今天晚上沒應酬,就先回來陪陪你了,是誰惹你生氣了?」童永祥將公事包交至一旁的徐媽手里。
「沒事啦!苞個朋友鬧意見罷了。」她揮揮手,改變話題道︰「爸,最近在忙什麼?每天都那麼晚才回來,你一點都不關心我了嗎?」
「最近公事繁多,我這不是回來陪你了。怎麼你不是有個好朋友,叫什麼宜玲的,不是和她鬧意見吧?」童永祥在女兒身旁坐下。
「宜玲已經好些天沒來找我,我也聯絡不到她,也許家里有事吧。爸,你不用那麼辛苦待在公司坐鎮,其實我覺得生活富不富裕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能夠心——」話才至此,童心璇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在一切尚未理清前,她不能讓爸知道她已得知十四年前的事,在還沒想到法子化解此事前,她什麼也說不得。
「你想說什麼?心璇。」童永祥若有所思地盯著女兒看。
他肯定女兒不應該會知道十四年前所發生的事,但是她的神情很不對勁。
「沒有啊!爸,我只是關心你的身體,不然爸以為我要說什麼?」她眨眨眼,故作不解。
「沒什麼就好,爸有點累,先回房了。」童永祥拍拍女兒的背,徑自站起來,走到樓梯處,他才停下來說︰「心璇,你是爸惟一的女兒,我要你像個千金小姐,快快樂樂地過日子,這是我惟一能給你的。」
童心璇注視著父親的背影上樓後,她才讓眼眶中的淚水緩緩落下。
她知道,她就是知道爸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要給她最好的物質享受,所以她從來不曾在心里埋怨父親,只想找個方法盡快化解此事。
她絕不能讓方磊傷爸一根寒毛,但到底要怎麼做才能從方磊口中探知他對此事了解多少?
咖啡館里正坐著一對男女,氣氛卻像是凍結一般,沒有人先開口劃破沉寂。
童心璇用手推了推鼻梁上的四方眼鏡,又拉了拉兩邊的麻花辮,一頂過大的圓帽幾乎將她整個額頭罩住,看起來既滑稽又俗不可耐。
這些還是其次,更教人發噱的是她臉上的妝,簡直是恐怖到了極點。
怎麼會有人將自己丑化到這種地步?
方磊必須用盡全身力氣,才能讓自己不至于大笑出聲,但極力忍住笑意的結果是,他的臉扭曲到不行,最後連嘴角都抽搐了起來。
「我知道我很丑,你要笑就笑,我才不在乎。」童心璇擺出一副受辱的表情,忿忿地撇開臉。
「我不是在笑你,小表。不過你的轉變還真大,我還記得你小時候的樣子很可愛嘛!」他搓著下巴,不斷打量她上著妝的臉龐。
她不會以為她把自己裝點成眼前這副樣子,就能讓他認不出她來吧?
是,他承認她這個模樣很嚇人,若不是早見過她的本來面目,他說不定會嚇了一大跳。
但在見過她的花容玉貌後,即使這會兒她的眼楮像熊貓,原本完美的唇型也全被唇膏給完全破壞掉,他仍然認出在這一層脂粉下的那張容顏,是他所傾心的女人所有。
她再怎麼丑化自己,丟臉的人可不是他,視線由她身上移至一旁,他自然注意到有許多人的視線停在她身上,而她本人大概尚未發現到。
「我也知道自己小時候很可愛,但是我就不能女大十八變嗎?」
「你這也變太多了。」他終于忍俊不住地大笑出聲。
「我不是來這里听你大笑的,現在你看到我了,你還想要我嗎?」她迫不及待地追問成果。
「何以這麼問?」他挑起眉,故作不解。
「你听不懂我的意思?」她說的不夠明白嗎?
「你可以再說的更明白一點。」
「我說你已經看到我的長相了,你還是決定娶我嗎?」她咬著牙重復一次。
她就不信他在瞧見她這副模樣後,還執意要娶她,男人都只會以貌取人,他也不會例外。
「你不會以為我是那種只會以貌取人的男人吧?」他肯定她心里就是這麼想,才會想出這招丑化自己來逼退他的方法。
「男人都只看外表,你也不例外。」她冷哼道,心里愈來愈不安。
怎麼和她的計劃完全不一樣?
這會兒他早該打消娶她的主意,為什麼他還杵在原地不走?
「那麼我就是例外,小表,我還是要娶你。」他態度十分堅決。
「我不相信。」她瞪著他的眼神像是他頭上突然長出兩只角。
「你非信不可,因為這是事實。」他面露笑容,她吃驚的表情真有趣。
其實看久了她臉上的裝扮還不算難看,尤其是她那一雙眼,就算再怎麼掩飾也一樣晶瑩如玉,更甭提那副四方眼鏡因為太大的緣故,總會掛在她可愛的鼻尖上,這模樣說有多可愛就有多可愛。他早知道天生麗質的她,無論再怎麼改變都無法抹去她迷人的特質。
「你到底有沒有看清楚?」這回她索性趴到桌面上,和他靠得更近,將自己恐怖的臉呈現在他面前。
方磊二話不說,立刻捧住她的臉,專注的眼落在她嬌容上,一再打量。
料不到他會突然來這一招,童心璇但覺心兒怦怦然直跳,差點喘不過氣來。
她還是頭一次和他靠這麼近,也是首次將他俊美無儔的臉龐瞧得這麼仔細。
他的嘴唇飽滿,嘴角總是微微上揚,帶著自信與傲慢的笑容,氣宇軒昂的濃眉下是一雙銳利有神的鷙眸,他高大英俊且充滿自信。
所以集魅力與權勢于一身的他,何以會執著于她?盡避她的裝扮有如丑小鴨?
這簡直有點邪門,她才不相信他會看上她這麼一個丑小鴨。
時間過了好半晌,只見他修長有力的手指依然捧住她的臉不放,視線如火如炬地緊盯著她,這凍結的氣氛令她無所適從,正想推開他,他卻在同時間開口說話了。
「你有一雙漂亮的眼楮,小表,你不必因為自卑而覺得配不上我。」趁她因驚訝過度,一時吐不出話,方磊繼續說下去︰「不管外人如何看待你,在我眼里你就是我想要的。」他說著,俯下頭在她雙唇上印下一吻。
「你……你……」她瞬間漲紅臉,一把推開他站起來。
見鬼了,她剛才在發什麼呆?竟然讓他趁機佔她便宜?
「坐下來,小表,你引起大家的注意了。」他的聲音溫暖而沙啞,笑著提醒她。
聞言她轉頭看向四周,果見一旁的客人全將視線放在她和方磊的身上。
這二十幾年來她從未這麼丟臉,又想到自己的裝扮簡直好笑到極點,卻教這麼多人看見,他還吻了她……這種種的一切,更令她羞愧到直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無法再多待一秒鐘,童心璇捂著臉跑出咖啡館,方磊笑望著她小小的身影跑開,隨後追上去。
方磊在第二條街道追上她,她又叫又罵對他拳打腳踢,最後方磊干脆直接抱起她,走向早等在一旁的計程車。
「放開我,你要做什麼?」她被放進車內,又立刻想跳出車外。
方磊將她推回座位上,這才坐在她旁邊,吩咐計程車司機開車。
悶悶地坐在車內,童心璇撇開臉不想搭理他,一直到方磊將她的臉轉過來。
「為什麼就是不肯接受我?」
童心璇微微一愣,這問題把她問住了。對啊,為什麼直覺地想拒絕他?
她從未想過這個問題,就是下意識地想逃開他的緊迫盯人。
但是,為什麼?
「我不知道。」她坦承道,心里毫無思緒。
不清楚她為何只想逃開他,無法相信他。
「因為我曾經是你爸施舍的對象?所以你打從心底瞧不起我?」他的臉一沉,或許他早該看出這一點,她的拒絕另有原因。
「我沒有這麼想過,更何況你已經成功地闖出一番事業,我沒瞧不起你的意思。」她萬萬不能讓他以為她瞧不起他,這不是事實。
再者,她有什麼資格瞧不起他?搶走他方家家產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她父親啊!
「如果你不是這麼想,那麼給我一個答案。」他執意得到答案。
「答案?我難道不可以單純地討厭你嗎?我就是不喜歡你,可不可以?」她大聲叫道,他的傲慢教人看了就討厭。
「你不討厭我,小表,你只是在害怕,但是你在害怕什麼,為什麼不說出來?」
「我才不是在害怕,你憑什麼這麼自大,你以為只要你開口說要我,我就必須是你的嗎?」她一切都豁出去了,忿怒地說出自己的感受,她可沒忘記多年前他對她所做的事。
他的陰晴不定,他忽冷忽熱的態度,她曾遺忘,也不想再過那種他心情愉快時就陪她玩,不高興時連理都不理她的日子。
方磊面色如灰,默然不語,等她繼續說下去。
「我才不相信你是真的想要我,你只是心有不甘,根本不是真心的,我不會再被你戲弄了。我不是當年的小表,不是那個你無聊時讓你戲弄的玩具。」她在他面前揮著小拳頭。
「你一直沒忘記當年的事?」他頗為訝異她還能記得那些往事。
「沒錯,你讓我以為你是喜歡我的,所以才會帶我去玩,沒想到在我生病後你就不肯再理我,態度那麼冰冷,就算你嫌我麻煩,你只須說一聲就好,我又不會黏著你。」她不明白自己怎會對此耿耿于懷,但這些話很自然就從她口中說出來。
也一直到這一刻她才知道原來自己那麼在意那件事。
「你該知道我刻意疏遠你,是因為你父親警告我不準接近你,尤其是你生病的那一次,你父親更是嚴重警告我。」
童心璇沒有回話,她心里很明白他說的是事實,但這不表示她決定和他在一起。
他和她之間存在著最大的問題是她父親的事,在她尚未想到法子化解此事前,她不敢冒險接受他。
再者,她也不是那麼相信他的追求是真心的,他曾經在她面前和許多不同的女人親吻,這些她可也沒忘記。
說他這六年來沒跟任何女人在一起,她更是一個字也不信。
當然她不是在計較他有過多少女人,只是在未弄清楚他的真正心意時,她無法敞開心胸去接受他。
「你可以抗拒我,小表。」他才說到一半,就見到她的眼神先是詫異,接著難以置信地睜大眼,啟開雙唇似乎想說話,他卻搶先一步地捂住她的嘴,徑自往下說道︰「但是我不會輕易讓你推開我。」
「放……唔!」她支支吾吾地想說話,卻不見他松開掌心,使得她柔女敕的唇瓣因此數度磨擦著他溫熱的掌心。
方磊為她這柔軟的接觸,眼神更加幽暗,注視著她的神情逐漸教火熱所取代。
童心璇則心急地想擺月兌他的手,掙扎之間全然沒發覺他的手放在她背後,將她整個人壓向他。當她驚覺到與他的距離不到五公分時,他的手已離開她的唇,她都未能及時喘口氣,他的唇也在同時朝她壓下來。
一眨眼工夫她就跌進他懷里,他的唇仍在她唇上,做最直接且親密的接觸,她根本反應不過來,一陣暈眩中,她什麼也想不起來,只能迷失在他吻她的璇渦中。
一切思考都像是斷了電,世界已停止轉動,除了他的吞吐動作,她什麼都感受不到。
她的身體開始顫抖,被緊壓在他胸膛之中的兩只手,抵著他穩定的心跳,她才發現自己的心跳快了他好幾倍。
六年前他也曾吻過她,但沒有像現在這一刻令她的心跳加速,幾乎要昏厥過去。
他大概知道她快因這熱吻而窒息,終于放開她的唇,但仍緊緊將她摟在胸前,細吻她的額頭。
額頭?如果他能吻著她的額頭,不就表示她那掩飾用的帽子,已經不在她頭上了。
那她的眼鏡呢?伸手模著鼻子上方竟空無一物,她慌了起來,開始四處找尋她掉落的眼鏡。
「眼鏡,我的眼鏡呢?」
「在這兒。」方磊將眼鏡拿到她眼前晃了晃,見她伸手要拿回眼鏡,故意舉得高高的,還不忘眯眼對著鏡片猛瞧。「這副眼鏡有度數嗎?怎麼看起來不像是度數很重的樣子?」
「還給我!」她大叫一聲,伸手搶回眼鏡,正想戴上,卻見他突然專注地盯著她,盯得她心里直發毛。
「你沒戴眼鏡的樣子,很像一個人。」
她當作沒听見地將眼鏡戴上,手指不小心拂過自己的唇瓣,這才想起他又不顧她所願地強吻她了。
「想不想知道和你很像的人是誰?」他似笑非笑地說道,不放棄任何逼她坦承她就是姜玉涵的機會。
「我不想听你以前的風流史,方磊。」她咬牙地恨恨道,眼里滿是忿恨,渾然沒想到他已識破她的裝扮。
「我沒說那人是我的女人,小表,她是我的軍師,鮮花,以及情書這些方法,都是我的那位軍師提供的,你想不想和她見個面?」
「不要!」她想也沒想就直接回道。
她怎麼去和他的軍師見面?別說笑了,她總不可能和自己見面吧!
「你不用吃醋!小表。」他盈滿笑意拍了拍她的臉。
「我沒有吃醋!」她反吼回去,甚至拍掉他的手。
「她雖然長得很美,但我不會棄你不顧,你不用擔心,她就只是我的軍師而已。」他玩得不亦樂乎,故意忽視她已氣得兩眼發火的表情。
「我說我沒有吃醋,你用不著樂成這樣子。」她真想一手打掉他的笑臉,他的表情活像是她當真在為他吃醋似的,看了就討厭。
「小表,其實在我眼里你比任何人都要美麗,你放心好了。」
「小姐,你就相信他吧!不是有句話說︰情人眼中出西施,不會錯的。」
「咦?」轉開頭她才發現前方一直有個司機先生在為他們開車。
如果他不出聲,她真的忘了有個司機先生的存在,因為打從坐上車,她就忙著應付方磊,哪里顧得了有別人在場。
後來又遭到方磊的索吻,吻……等等,這不就表示方才方磊吻她的那一幕,全教這司機先生給看得仔仔細細了?
「啊!」她的臉頰登時染上紅潮,尖叫聲更是沖出喉嚨。
緊接著響起的是方磊爽朗的大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