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春媚一直悄悄地在觀察啟斌,發現他能一手扛起普通男人雙手才拿得動的
重物,談吐不俗,又會寫字,怎麼看都不像是一般人。
「他肯定是個落難的富家公子!」她斜托著腮坐在桌前,終于做出這個結論。「對
了,去找忠伯問問他是怎麼進柳家的?」
對于看人,尤其是有錢人,春媚可是很有自信,她從小就跟著她娘在食堂里做生意
,看盡眾生百態,再加上那天他臉上的傲氣,她幾乎可以斷定他絕不是普通人,只是為
了某種原因,才會暫時屈就在柳家當下人。
總之,她決定先勾引他,等她套住他的心,還怕他不乖乖地把祖宗八代全說出來嗎?運氣好,說不定她還能釣個金龜婿呢!
她坐到梳妝台前梳理頭發,抿了抿胭脂,才往當鋪的方向走去。
還沒走到當鋪,便踫上正在後院綁竹梯的啟斌。
午時剛過,太陽還亮晃晃的,他將衣袖卷起,露出強壯結實的手臂肌肉,汗濕的俊
臉在陽光下閃著耀眼的光澤,而他捆綁竹梯的動作更是敏捷靈巧,充滿了力與美。
春媚看得都快流口水了。就外表而言,他無疑是個萬中選一的好男人,頭一回見面
,她就被他出眾的外貌和男子氣概深深地吸引住。
她攏攏發髻,整整衣襟,露出一個自認為最迷人的笑容,款擺著柳腰朝他走去。
「宣大哥。」
啟斌早就察覺到她的接近,只是故意裝作沒看見,待她主動出聲招呼,他才勉為其
難地點個頭,算是回應。
雖然他不太搭理人,但春媚就愛他這冷酷的模樣,她不死心地走到他身邊。
「宣大哥,太陽那麼大,你怎麼不等晚一點再工作呢?」她湊近他俊美的側臉,嗲
聲嗲氣地說︰「瞧你滿頭大汗的,我幫你擦擦吧!」
春媚抽出絲絹,抬手便想替他拭汗,沒想到才一眨眼,他卻像變戲法似的退離了她
三步遠,讓她看得目瞪口呆。
「多謝春媚小姐的關心,我自己擦就行了。」
啟斌可是牢牢記著她在布女圭女圭里藏針扎傷巧巧的事,縱使她的姿色確實略勝巧巧一
籌,他卻十分清楚她的心思有多歹毒春媚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還以為他是不好意思,
再接再厲地想向他獻殷勤。
「宣大哥,你別跟我客氣嘛!」她朝他拋了個媚眼,再度靠近他,「忠伯也真是的
,竟然要你在大太陽底下工作,你就休息—下,我們到旁邊坐坐嘛!你放心,忠伯那邊
有我替你擔待,不會讓你挨罵的。」
「不用了。」他強忍著想一把推開她的沖動說︰「小姐,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
,我得在天黑前把這竹梯做好,請小姐別浪費時間在我這下人身上。」
「什麼小姐、下人的,別這麼生疏嘛!」
他越是避著她,她越想接近他,突然,她靈機一動,腳往地上的竹子一踩子,假裝
站不穩而滑倒,乘機往他的身上撲過去——「啊——」
「砰」地一聲,春媚重重地撲跌在地上,她萬萬沒想到他非但沒有憐香惜玉地接住
她,甚至連拉都沒拉她一把,反而往後退兩步,眼睜睜地看著她跌了個狗吃屎。
啟斌憋住笑,直想鼓掌叫好,雖然他已答應巧巧不找春媚的麻煩,但是,她自己要
來討罪受,可就怨不了他了。
「你……你為什麼不扶我?」狼狽萬分的她,又氣又怨地抬頭問。
「這……男女授受不親,所以……」他勉強忍著笑。
「這里又沒別人,你怕什麼嘛!」春媚不死心地又說︰「那……扶我起來總行了吧?」
啟斌心想,就算她臉皮再厚,這下也該死心了吧?于是,他放心地伸手去拉她。
豈知他才輕輕一拉,她就開始哀哀叫。
「你怎麼了?」
「我……我的腳扭傷了,好痛喔!」見他似乎不太相信,春媚還悄悄地捏了自己的
大腿一把,硬逼出淚來。「宣大哥,我站不起來了,拜托你抱我回房好不好?鳴……好
痛喔……」
她死拉著他的手不放,又哭得唏哩嘩啦的,啟斌只好勉強地抱她回房。
春媚的雙手緊摟著他的脖子,眼中絲毫不見淚光,讓啟斌漸漸起疑,卻又不好半路
放手,只好加快腳步將她抱回房。
「你休息一下,我去請大夫來替你瞧瞧。」
「不用了!」春媚可不想讓大夫來泄她的底,更不想就這麼放他走。「宣大哥,你
幫我揉一揉就行了。」
她將繡鞋一月兌,以一種萬般嫵媚的姿態輕撩起裙擺,露出一大截玉腿,十足的撩人
媚態。
「宣大哥,求求你嘛!」
春媚的一雙桃花媚眼朝他頻送秋波,擺明了在勾引他,可惜他一點也不動心,頭也
不回地朝門口走去。
「哎喲!好疼喔!」春媚眼看美人計失敗,只好改用苦肉計。
「宣大哥,你別扔下我不管,人家真的好疼喔!嗚……」
「其實……我懂一點推拿。」走到門前的他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子,嘴角噙著一
抹詭異的笑容,「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幫你推拿一下。」
「願意!」她回答得可快了,反正先留下他再說。
但是,不一會兒她便後悔了,只听見她的房里不斷地傳出慘叫聲——「哇啊——」
★★★
啟斌杷竹梯做好後,便去找巧巧。
「終于找到你了!」
巧巧正坐在石階上,喂懷里的小白兔吃紅蘿卜,冷不防地被他由後頭一拍,嚇了她
一大跳。
「斌哥哥。」看見是他,她輕喊了一聲,視線卻很快從他身上移開。
啟斌原本不怎麼在意,但是,當他在她身邊坐下時,她卻明顯地挪了下位置,拉開
兩人的距離,讓他察覺到有些不對勁。
「怎麼了?」他不明所以地問︰「為什麼避著我?」
巧巧支支吾吾地說︰「沒……沒有啊!只是覺得有點熱,所以……」
「熱?」他狐疑地看著她,「你覺得熱?我才在想,天氣怎麼突然變涼了呢!」
「呃……大概是因為我抱著兔子的關系吧?」她隨便找了個理由。
「那你的眼楮怎麼紅紅的?」他皺起眉,「你哭過了?」
「沒有啊!」她揉著眼,「只是剛剛有沙子飛進眼楮里,所以……」
「別騙我了!」他捧住她的雙頰,逼她正視他。「巧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是不
是我做了什麼事,惹得你不開心,還是有人欺負你?」
她搖搖頭,臉色有些蒼白,「對不起,我不太舒服,想先回房休息。」她把小白兔
和紅蘿卜交給他,「麻煩你幫我喂它,謝謝。」
「巧巧!」
巧巧不理會他的呼喚,像逃避什麼似的,一下子就跑得無影無蹤。
錯愕的啟斌抱著兔子,百思不得其解,一點也沒察覺到長廊的另一端,有雙妒恨的
眼正盯視著他們。
★★★
晚上,巧巧沒用晚膳,只喝了碗人參紅棗茶,便推說人有點不舒服,早早便回房休
息。
躺在床上,她卻一點睡意也沒有。
「斌哥哥……」
她好希望斌哥哥此刻就陪在她身旁,可是,只要一想起他,她就會覺得心里好酸、
好疼。
為什麼她會有這種感覺呢?
「怎麼辦?」她拉高被子,蒙著臉嘆息,「我好難過喔!」
「叩、叩!」敲門聲傳來,隨即,一個低沉的嗓音響起,「巧巧?巧巧?」
她听出那是斌哥哥的聲音,連忙掀被坐起,卻不曉得該不該去開門。
「巧巧,我知道你還沒睡,你再不開門,我就要闖進去羅!」
巧巧怕驚動其他人,只好下床來到門前,做個深呼吸後才開門。
「有事嗎?」一見到他,她的心跳又開始失序。「我有點不舒服,有什麼事明天再
——」
「把門閂上。」啟斌不理會她,逕自進屋,擺明了要跟她長談。
巧巧輕嘆一聲,緩緩將門閂上,再轉身面對他。
「我知道你要跟我說什麼……」她抿抿唇,心痛的感覺更加強烈了。「我明白,也
能了解,只要你開心就好,我——」
「可是我不明白、也一點都不了解!」他苦笑地問︰「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誤會?」
「沒錯,你根本不是身體不舒服。而且心里不舒服吧?而且,你不開心的原因一定
跟我有關!」他一步步地走向她。
巧巧下意識地想往後退,卻被他一把攫住手臂。
「為什麼躲我?你已經不喜歡我了嗎?」
啟斌又氣、又急,她莫名其妙地不理人、不吃飯,甚至還不願意見他,可見一定發
生了什麼大事,可他卻——點也不知道究竟是為了什麼,他真的快被她搞瘋了!
「我才沒有不喜歡你……」她泫然欲泣的低下頭,「明明……明明是你喜歡上別人
了……」
他愣了一下,「我喜歡上別人?我怎麼一點也不知道?」
「別瞞我了,我知道你已經喜歡上了姐姐,而且……而且你已經把女圭女圭裝進她肚子
里了!」說著,她竟哭了起來。
「我……」啟斌指著自己鼻子,因她突如其來的指控而茫然無措。「我什麼時候和
她……我知道了,一定是她向你亂嚼舌根、造謠生事!太可惡了,我現在就去找她算帳!」
「不是姐姐說的!」巧巧飛快地攔下他,「姐姐什麼也沒跟我說,是我自己看見的
,你別生她的氣,她都已經有了你的女圭女圭」
「停!」他喝止她繼續往下說,免得自己還沒問清楚就先被氣昏過去。「你到底看
見了什麼?你親眼看到我把女圭女圭放進她的肚子里嗎?」他雖然生氣,卻仍未忘記壓低聲
量,以免驚動其他人。
「我……」她輕咬一下唇瓣,幽怨地說︰「我看見你抱著姐姐進她的房間,她摟著
你的脖子,臉貼在你的胸前,你們看起來好親密,然後……然後。」
「然後怎樣?」他倒是很好奇她是怎麼想像後續的發展。
「然後……」她櫻紅的唇瓣輕顫幾下,眼中再度浮現淚光。
「然後姐姐就像大黑把女圭女圭放進小黑肚子里時一樣哀哀叫……所以,你一定是喜歡
上了姐姐,才會把女圭女圭裝——」
「夠了!」啟斌一把將她摟進懷里,這下他總算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了。「你這
個大醋桶,我替你出氣,還被你冤枉,該哭的是我才對吧?不許你再哭了!」
他親吻了一下她鼻尖,又繼續解釋,「你的想像力太豐富了,我怎麼可能會喜歡你
姐姐呢?下午是因為她的腳扭傷了,哭著要我幫忙,我才勉為其難地抱她回房,後來我
發現她根本是裝出來的,心里已經很不高興了,她還不知死活要我替她揉腳,想乘機色
誘我。我本來不想理她,可又想到你被針扎的那件事,一時氣不過,才假意幫她推拿,
硬把她的腳左拉右扯,才會痛得她哇哇大叫羅」
「所以……」巧巧總算明白了。「姐姐是因為腳痛才叫,不是因為你把女圭女圭放進她
的肚子里?」
他重重地點頭,「當然。還有,我不只不喜歡她,還十分討厭她,要不是看在你的
面子上,我才懶得多看她一眼!」
「真的?」
「真的。」
「那……你發誓。」她想要百分之百確認他的心,「如果你說謊,就罰你……罰你
……被蚊子叮十個……不!五個,罰你被蚊子叮五個包!」
听到她要他立的誓,啟斌只覺得好笑。
「好,我宣啟斌在此立誓,倘若我方才所言有半句虛假,就罰我天誅地滅,不得—
—」
「不!」
听他要立下毒誓,巧巧慌得伸手想捂住他的嘴,卻反被他握住手。
啟斌緊緊地摟抱住她,猶如饑渴的野獸般,貪婪、急切地吻住了她,舌尖靈活地探
人她的唇齒間翻攪,不讓她有說話的機會。
他的唇在她的臉上溫柔地游移,迷得她頭暈目眩,一顆心又期待、又緊張。
「斌哥哥……」
「嗯?」
她舌忝了一下腫脹的唇瓣,費力地說︰「我……我的心跳得好快,身體也好熱……渾
身的力氣好像都沒了,我……好怕……」
「你要我停下來嗎?」他貼著她的耳畔輕問,極力壓抑自己的。
「不……不要……」她誠實地說出自己的感覺,「我喜歡你這麼對我,別停下來…
…」
「我也是……我想得到更多的你……」他迷亂地喃道。
巧巧根本沒听見他說了什麼,她的注意力全放在他不知何時早已的上半身。
這是她頭一次見到男人的身軀,她的雙頰又紅又熱,視線卻仍好奇地緊盯著他結實
的胸膛和平坦的小骯。
她伸出手,又愛又怕地先用指尖順著他的肌肉線條描繪,然後再用掌心輕撫,最後
停在他劇烈起伏的胸口。
「斌哥哥,我的身體好像跟你不太一樣……」她面露羞澀,小聲地問他︰「你想看
嗎?」
「想!」他再度將她擁進懷中,「想到快發瘋了!」
巧巧怎麼也想不到肌膚相親是如此的甜蜜又折磨人,她的心好慌、好亂,整個人舒
服得都快飄起來了。
「天哪!你好美……」
當房內兩情繾綣時,根本沒有人留意到外頭有人在窺探。
春媚一直躲在巧巧房外的矮樹叢里。打從傍晚瞧見啟斌被巧巧甩下,魂都跟著巧巧
飛走的模樣,她就知道他們兩人之間絕非普通的主僕之情。
「難怪我怎麼色誘他都不成,原來是被巧巧那個死丫頭給捷足先登了!」
春媚半蹲著身子,悄悄地靠近巧巧的房門,耳朵貼著門板,想偷听他們的談話,偏
偏青蛙、蟋蟀的嗚叫聲吵得她听不清楚,她便在窗紙上戳破一個洞,偷偷地窺探,沒想
到一看之下,她簡直氣炸了!
在她跟中,巧巧根本就是個毫不起眼的笨丫頭,沒想到啟斌卻鐘情于巧巧,對自己
不屑一顧,嫉妒將她的怒氣激到最高點。
「來人呀!有賊啊!巧巧的房里有賊啊……」
夜半,春媚的尖叫聲響徹雲霄。
沒多久,忠伯第一個拿著木棍趕來,睡眼惺忪的小三子也拿了塊大石頭跟在後頭,
而柳老爺和官六娘也隨後跑來。
「賊在哪里?!」忠伯一副要上陣殺敵的架式。
一直守在巧巧的房門外的春媚,立刻裝出一副飽受驚嚇的神情,顫抖著指著門內。
「在里面!我看見一個男人闖進了巧巧的房內。」
「什麼?!」忠伯一听,臉色倏地大變,立刻猛敲房門。「小姐?」
柳老爺挽起袖子跑過來,「快把門撞開!」
就在柳老爺和忠伯準備要撞門時,門卻開了。
「你們在吵什麼啊?」巧巧揉揉眼,打著呵欠走出來。「發生了什麼事嗎?」
「巧巧,你沒事吧?」柳父急忙上前探問。
忠伯和小三子則沖進房內搜尋。
「我在睡覺會有什麼事?」巧巧一臉納悶,「爹,你們不睡覺,全跑來這里干嘛?」
「春媚說有賊溜進你的房里。」柳父緊張地問︰「你遇上賊了嗎?有沒有怎樣?」
「賊?」巧巧搖搖頭,「我好不容易才睡著,卻听見你們一大群人在外頭又叫又嚷
的,這才開門出來看看,我房里根本沒有別人呀!」
「老爺。」忠伯拿著木棍從房里出來,「全找遍了,小姐的房里沒有人!」
「不可能的!」春媚就不信啟斌會平空消失,「一定在里頭,我進去找!」
春媚偏不信邪,可是,能找、能翻的地方全都查遍了,就是不見半個人影。
「姐姐,你大概是眼花了吧?」巧巧淺笑地說。
「春媚,你半夜不睡覺,跑來這里發什麼鬼瘋?」官六娘沒好氣地訓斥,「瞧你把
全家人都吵醒了,還不快向你爹道歉!」
「可是……」春媚不死心,眼珠子一轉,故意問道︰「咦?宣大哥怎麼沒來?大家
全部醒了,怎麼就他一個人還在熟睡?這未免太不尋常了吧?」
忠伯立刻跳出來幫啟斌說話,「阿宣今天工作了一整天,睡死了也很正常,沒什麼
好奇怪的。」
「但是——」
「算了、算了,沒事就好,大家都回去睡吧!」柳父打斷了春媚的話,又拍拍巧巧
的肩說︰「沒事的話,爹就先回房去睡了。」
「嗯!」巧巧淺淺——笑,「你們趕快回房去睡吧!」
春媚仍不死心地直往巧巧的房里探看,被官六娘狠瞪一眼後,才心不甘、情不願地
跟著眾人離開。
見大家都離去後,巧巧立刻關上門,跑回床上喊道︰」斌哥哥,你可以下來了。」
一直懸在床梁上的啟斌這才——躍而下,把拎在于上的鞋子放回床下,拉著她一起
躺在床上。
「呼!好險!」他還真是嚇了一大跳,「偷情果然刺激!」
「‘偷情’是什麼?」巧巧傻呼呼地以手肘撐起身子問他。
「沒什麼。」他輕啄了下她紅艷欲滴的紅唇,「我得回房了,免得你那個瘋子姐姐
待會兒又跑回來大叫。」「嗯!」
巧巧坐起身,溫柔地替他將敞開的衣扣一一扣好。
「巧巧,我愛你,我一定會娶你的。」啟斌捧住她嫣紅的臉蛋,深情地說。
巧巧嫣然淺笑,「好,我也一定會嫁給你的。」
「唉!我今晚一定會想你想得無法成眠。」
啟斌緊擁了她一下,才萬般不舍地下床,離開她的房里。
鑽進被窩里,巧巧卻一點睡意也沒有,一閉上眼,她的腦海里便不斷浮現和斌哥哥
纏綿的綺麗畫面。
唉!今晚她也甭想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