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御影回來時,立刻發現異狀。
醬瓜和醬汁散落在地上,甕的碎片四散在屋外各個角落,御影心中一沉,拔出了劍,躍入屋子。
屋內干淨,沒有被翻動的跡象,妻子的東西都還在,後院還有曬在竹竿上未收的棉被,並沒有外人闖入的痕跡,可是他的妻子不見了,馬房里的馬兒也不見了。
御影沉著臉,心中著急,在房屋四周到處搜索著,看見陌生的足印,顯示有人來過,難道雲繡被杜櫻的人給擄走了?
不,不可能。
杜櫻若是擄走雲繡,一定會通知他,而杜櫻並不曉得他娶了雲繡,這事依然被他蒙在鼓里,很小心的不被杜櫻發現,所以他才會將雲繡藏在這個小村落,因為他知道,杜櫻的人不會來這里。
地上沒有血跡,可以想見帶走雲繡的人,並沒有傷害她。
來人是誰?將雲繡帶到哪兒去了?馬兒不見蹤影,似乎也被帶走了。
御影緊握拳頭,下巴繃緊,神情陰郁而危險,倘若有人敢傷他的妻子一根毫發,他必然將對方五馬分尸!
他望向天空,向天祈禱,請保佑他的妻子,一定要平平安安。
雲繡啊,你現在人在何方?千萬別出事,萬一——他在心中吶喊著。
想到杜櫻,御影立刻轉身,倘若真是杜櫻抓走雲繡的,他必須快點行動。
當日,他找了匹快馬,連夜趕路,途中換了三次馬,五日來不眠不休,終于在第六日趕到杜府。
守門的下人見到御影,忙請他入內,一進杜府大門,他像以往一樣,直接到前院大廳里。
在下人去通報之前,他在前廳等著,不一會兒,負責服侍杜櫻的丫鬟月兒來到,向御影福了福。
「御爺。」
「小姐呢?」
「小姐剛起身,正準備梳洗呢,請御爺稍待一會兒。」月兒恭敬的回答。在杜府里,大家對于御爺一向是心存傾慕和敬畏的,月兒也是,她是小姐的丫鬟,比其他人更有機會見到御爺,她在心中偷偷喜歡著御爺,跟御爺說話時,總會臉紅。
御影平日不會多瞧其他女人一眼,他一向獨來獨往,當然也不會多瞧杜櫻的婢女一眼,不過他今日來另有目的,也因此破例的跟眼前的婢女多說幾句話。
「你叫什麼名字?」
月兒受寵若驚,沒想到御影竟會詢問她的名字,忙害羞的回答︰「啟稟御爺,奴婢叫月兒。」
「月兒……」他細細品味,繼而逸出罕見的一抹淡笑。「好名字。」
月兒羞得兩頰泛熱,從沒想到御爺會注意到她,一顆心慌得怦怦跳,手腳都不知擺哪兒好。
御影將她含羞帶怯的模樣看進眼底,平日他從不特意招惹女人,但因為心系雲繡的下落,只好破例對這個暗地喜歡他,並且毫無招架之力的婢女施點迷魂計了。
「月兒,御爺有事問你,你老實答我可好?」
「啊……是,御爺有什麼事請盡避問,月兒若知曉,一定知無不言。」
很好,他要的就是這句話。「府里最近可有抓來什麼人?」
「這……」月兒猶豫了下,剛才信誓旦旦說知無不言,這會兒卻吞吐了。
御影心中一凜,嘴上的笑意更加迷人了,大掌輕輕執起月兒肩上一綹頭發,在掌指間輕輕的揉搓著。
「月兒不是說,對我必定知無不言嗎?」
發絲的揉搓,麻癢傳到月兒頭皮上,令她忍不住輕顫了下,望著御影帶笑迷人的眸子,決定告訴心上人。
「是……小姐最近抓到了一個人。」
大掌猛地抓住月兒的肩膀。「是誰?」
「御、御爺?」
御影心中焦急,再也沉不住氣,一想到雲繡有可能遭遇不測,他最後一絲理智終于瓦解,顧不得其他了。
月兒被他給嚇到,因為御影突然變得好凶,那原本就嚴峻的神情更加凌厲懾人,令她害怕得不知所措。
「御爺,奴婢也不清楚呀,奴婢只听說小姐抓到一個人,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看月兒的表情不像說謊,御影知道在月兒這里再問不出什麼,只有自己去調查,或是從杜櫻那里下手了。
他靈敏的听到門外有腳步聲接近,立刻放開月兒,原本嚴厲激動的神色也恢復冷靜,不一會兒,門被推開,進來的是杜櫻。
「你來了?怎麼這麼突然?」杜櫻看了御影一眼,又望向月兒,擰起秀眉。「怎麼沒幫御爺倒茶?站在那兒發呆做什麼?」
月兒尚未從慌張中回神,不知如何回答,還是御影先開了口,把杜櫻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是我不讓她倒的,正要遣她離開,你就來了。」
「是嗎?好吧,月兒你退下吧。」杜櫻不疑有他,對月兒揮了揮,命她退下。
月兒這才向小姐福了福,趕忙告退,溜了出去。
杜櫻瞧著御影,奇怪地問︰「你不是要回南宮凌那里嗎?怎麼又突然返回來找我,還是挑一大清早?是否出了什麼事?」
御影沉聲問︰「我听到消息,你抓了人。」
杜櫻眼兒一亮,臉上有著意外,不一會兒笑道︰「這麼神通廣大,我人才剛抓到,你就知道了,真是瞞不過你。」
粗厚的大掌悄悄收拳,峻冷的神情盡量不讓人看出他的心事。「我答應過你,要幫你對付玉面君,凡是跟他有關的事,你不該瞞我。」
「誰說我要瞞你的,人是這幾天才抓到的,根本還來不及通知你。」
「抓到的人呢?」
杜櫻沒有回答他,而是轉過身,對身後的他丟了一句。「隨我來。」
御影跟在杜櫻身後,不管他現在多麼心焦害怕,都不能讓杜櫻看出來,因為這樣于事無補。他一顆心系在妻子身上,至少現在曉得妻子還活著,否則杜櫻不會帶他往密室去,那兒是關人的地方。
他的心高高的吊著,面容陰沉,隨著杜櫻來到密室門前,守門的護院為他們開了門,御影的心也沉到谷底。
這密室又暗又潮濕,人關在這里,只有苦受,他的下巴繃得好緊,黑不見底的眸子燒著一團怒火。
「喏,就是這個人。」
御影呆住,瞪著躺在石床上的人——那人並不是雲繡,而是一個男人,一個全身泛白,像死人的男人。
剎那間,壓在他心口上的沉重大石消失了;雲繡並不在杜櫻手上,她沒被抓到,這表示帶走雲繡的另有其人。
「他是誰?」
「上官隆。」
「什麼?」他訝異。
「他是上官宓的二哥,我的人抓到他時,他像個瘋子一樣大吼大叫,全身發黑,現在卻又像個木頭人一樣動彈不得,還全身泛白,看起來像死人,但其實沒死,只是不能動。」
御影審視上官隆,果然瞧見他暴睜的雙目,眼珠子隱隱顫動,照這情形看來,只有一種可能。
「他中毒了。」
「沒錯。」杜櫻呵呵笑道︰「你可知他中的是誰的毒?」
御影看向杜櫻。「誰?」
「上官宓,意外吧,他居然是被自己妹子下的毒。」
听到上官宓的名字,的確出乎他意料之外,但同時他也眼尖的注意到上官隆身上的異狀;別人或許不會注意,但是他卻不可能忽略,在上官隆的衣服上沾了某種醬汁,他仔細辨別,立即想到雲繡失蹤後,屋子的前院地上散布著醬瓜和醬汁。
驀地,他恍然大悟,將整件事串連起來,雖然不明白上官隆為何會牽扯其中,但他現在已經可以肯定,是上官宓帶走雲繡,這表示雲繡是安全的。
思及此,他整個人暗暗的松了口氣,原本峻冷的神色也緩和下來。
只要知道雲繡是平安的,他就放心了。
兩人從密室走出來,杜櫻顯然對于抓到上官隆這事感到很高興,他跟在杜櫻身後,直覺杜櫻另有計劃。
「你又有什麼新的打算?」
「呵呵,還是你了解我,不用我說也能猜出我有新的主意。原來上官家起內哄,自家人毒自家人,真是太好了,我剛好可以利用這一點來對付南宮凌。」
他立刻恍悟。「你想對付的,其實是上官宓吧。」
杜櫻臉上的笑容消失,瞪了他一眼,冷然道︰「是又如何,對付上官宓就等于對付南宮凌,你有什麼意見?」
他一派沉穩不動如山,臉上沒有表情。
「沒意見。」
杜櫻哼了哼,冷然的表情上又堆起冷笑。「上官家的毒藥天下一絕,上官隆落到我手上,正好可以利用。我幾次派人斷南宮凌的商貨,就是不想讓他好過,倘若上官宓出事了,必然叫南宮凌痛苦難當。」
「你和南宮凌的恩怨,不該傷及無辜。」
杜櫻臉色驟變,狠狠地瞪向他。「傷及無辜的是他,是他對不起我,我才是最無辜的。他帶給我的羞辱,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不讓他嘗嘗椎心刺骨的痛苦,我絕不甘心。」
御影沉默著,只是靜靜的與她對望。
「三年前我救過你大哥的性命,才不致讓他喪命于強盜手中,你發過誓要為我做一件事償還恩情,就是在南宮凌身邊臥底,你該不會想反悔吧?」
「我答應過你的事,自然會做到,只是我沒想到,你連無辜的人也殺,你只說過和南宮凌有仇,為何連不相干的人也要殺?」
「哼,那是我的事,不必你管!」
御影靜靜地看著她,心中有了定見,知道多說無益;想不到這女人如此心狠手辣,他為了償還恩情才答應幫她臥底傳遞消息,如今看來,已沒有必要再當她的臥底了,不過這些他沒必要告訴她。
杜櫻擰眉,見他不說話,不耐煩地問︰「還有什麼問題?」
「沒了。」
「既然如此,你快回南宮凌那兒去吧,我還得靠你里應外合呢。」
御影不再多言,轉身走出屋外,離開杜府。不用杜櫻吩咐,他也準備回去找南宮凌,但這一回,他是為了雲繡才回南宮堡。
事實上自發現杜櫻傷害無辜後,他便開始瞞她許多事,其實他已不欠她什麼,本來可以一走了之,但現在還不是時候,為了保護雲繡,他不能跟杜櫻撕破臉。
想到心愛的妻子,他躍上馬背,駕著馬疾馳而去,一顆心緊緊念著愛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