詠歡自責的站在坐在病床旁邊的君樵旁,考慮著該不該說實話,那些人是她借來要讓他們坦白自己的心情的,可是她沒想到那些人竟然會把穎豪傷得這麼重,幸好沒有傷到要害。
不然,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詠歡。」君樵突然輕喚。
「嗯?」詠歡頸後寒毛豎立。
「你再跟我說一次他會好起來的好不好?」君樵哽咽的懇求,看著穎豪安穩的睡著,她仍不放心。
詠歡握住她的肩,「他一定會好起來的。」君樵深吸口氣,這才明白穎豪對她比她想象的還重要。
詠歡欲言又止,才再次鼓起勇氣要吐實,一個護士便進來喚她出去,說有人找她。
真是的!她才要認罪的!詠歡告知君樵一聲,走出病房。
一見來人,她訝異的張大嘴,君樵說他們全被警察帶走了啊!怎麼他們還在這兒?
「你們逃獄啊!」詠歡低叫,她會死,早知道就不要想出這個餿主意!
「逃什麼‘玉’啊,‘豐’小姐?我們是來告訴你,我們沒等到你‘搓’的人,所以想通‘豬’你一聲我們要回去休息,明天再幫你。」帶頭的采著一口台灣國語,有禮的說。
「啊!你們沒等到人?!」詠歡趕忙點一下人數,全在,沒有一個不在的,怎麼回事?
「對啊!我們在你說的地方等了‘狠就’,後來看到警察在那邊逛來逛去才決定‘李’開的。」
詠歡聞言皺眉,那攻擊他們的是另一派人馬?是誰?
「你們在那兒有沒有听到什麼消息?」
帶頭的想了一下,「好象有一對夫妻在附近被一群小表打傷,所以警察才在附近巡邏,看有沒有跑掉的人。」
「知道是誰嗎?」奇怪,穎豪和君樵來台灣行事這麼低調,除了必要的人之外很少與人打交道,怎麼會有人找他們麻煩呢?
「那群小表經常在附近混,很可能是有人買通他們想要報仇吧!不然,他們怎麼可能到那種撈不到什麼錢的地方去。‘豐’小姐,你怎麼啦?」
「沒什麼。」詠歡回過神,拍拍帶頭的肩。「你們快點回去吧!版訴大老爺謝謝他的幫忙。對了,你們不用再去等我說的那些人。」
「哦,‘豐’小姐,再見。」帶頭的點點頭。
「風小姐再見。」其它人也跟詠歡道聲再見才走。
「再見。」詠歡的笑容隱去,面色凝重的想著,穎豪和君樵到底惹上了什麼麻煩?
她若有所思的回到病房內,看見穎豪已醒,正在和君樵談話,輕輕一笑,替他們關上門,順道將「請勿打擾」的牌子掛上。
「那麼……是誰指使那些小伙子的?」穎豪讓詠歡替他換藥,一邊問,自他受傷過後這已是第六天,但警方仍未查出任何線索,最後只好將那些小孩送進少年觀護所看管。
「不知道,那些小表說他們拿人錢財,也沒問對方是什麼身分就莽撞行事。」詠歡嘆息似的搖搖頭。「現在的小孩子愈來愈亂來了。」
穎豪聞言一笑,「我以前也是不良少年,在國中、國小的時候,還打遍夭下無敵手,連高中生都打過。」
「要不要叫你一聲祖師爺啊?」君樵剛從外頭買水果回來,听見這話,不禁應道。
「我已經金盆洗手了。」穎豪的眸光打從君樵一進病房就沒離開過她。
「幸好你是金盆洗手,要是泥盆洗手就愈洗愈髒啦。」君樵打趣,說到混黑道她就想起清場以前也混過一陣子黑道,最後他竟然說不好玩就退出,而且斷得徹底,現在跟他有聯絡的就只有CECILY,偏偏CECILY在紐約黑道的勢力不可謂不小,久而久之,人們也就將清場當作黑道上極有勢力的一分子。
「金在古代是極為珍貴且可保值的物品,通常人們都用金來形容珍貴與分量,用金盆洗手來表示退出江湖是有一言既出,駟馬雖追的寓意,代表著那個人的決心與毅力。」
詠歡這一席話等于是為兩個人上了一堂國文課。
「請問咱們風詠歡小姐,你是醫生還是國文老師?」君樵挑眉問道,以眼神示意她才包到一半的傷口。
「我只是在發揚國粹。」詠歡吐吐舌,趕緊將傷口包扎好。
穎豪忍不住笑了起來,詠歡把他和君樵當成那種從小就移民的華僑了嗎?
「我包扎好了,有事叫我。」詠歡看了手表才知她幾乎錯過今天要動手術的時間,連忙沖出去,連再見也來不及說。
「詠歡真是的,不知她在忙什麼。」君樵坐上床沿,將詠歡不小心沒打好的結重新扎好。
「她今天好象有個手術。」穎豪想起詠歡在閑聊的時候似乎這麼說過。
「哦。」君樵只是應和一聲便不再接下去。
「怎麼了?」穎豪望著君樵低垂的容顏,想看清她在想什麼。
「沒什麼,我只是沒想到‘藍氏’會如此卑鄙,用這麼下三濫的手法來對付我們。」
君樵喟嘆,實話實說。
「你怎麼知道是他們?」穎豪不知道君樵消息這麼靈通。
「用膝蓋想也知道是他們,最近跟我們有過節的除了他們,還有誰?可惜沒有證據,不然我一定要清揚告死他們。」君樵語間的冷意跟她軟柔的嗓音形成強烈的對比。
「與其如此,不如在別的方面打垮他們。」穎豪若有所思的說。
「別的方面?」
「‘藍氏’在最近這幾年才投入電子信息業的發展,可是不到幾年的時間已經成長得相當驚人,原因是他們用高薪挖角對手公司的設計師,使對手無招架之力而敗下陣。
去年,他們和我們頭一次對壘,後來我們似乎成了他們最新的目標,總公司及海外分公司常傳出員工跳槽的事,幸好我們的企業體本身發展夠健全才足以撈過這段期間,現在有不少曾經跳槽的人又回籠。」穎豪接過君樵削好的隻果,「我們並不是唯一在他們的攪和中存活下來的公司,卻是受他們破壞最少的集團,所以他們視我們為眼中釘,幾次交戰下來互有勝敗,維持了勢均力敵的場面。」穎豪話中有話。
「你是說……要在計算機上還以顏色?」君樵仔細推敲。
「沒錯,讓他們在生意上輸得難看比讓他們坐牢還大快人心。這是文明人的方法,而且不會留下任何把柄。」穎豪笑道,一副你知我知的模樣。
「好方法。」君樵臉上出現一絲嗜血的笑意。「這種吃人不吐骨頭的死法很適合他們這些卑鄙小人。」
「你比我還憤慨。」穎豪笑言,真不知她是老板還是他。
「本來他們不來惹我,我是無所謂,但是他們竟然傷害你,我不能原諒他們,他們簡直把人當成草,我怎麼咽得下這口氣!」君樵愈說愈生氣,以至于說了什麼連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穎豪呆了,怎麼也沒想到會听到這樣的話。
「你發什麼呆?」君樵看見穎豪發呆還好笑的叫他,想喚醒他。
「君樵。」穎豪回過神,道︰「我還欠你一個故事對不對?」
「你現在想說?」君樵見穎豪點點頭,遂整整精神。「快說吧!」
穎豪笑望君樵的動作,用沒受傷的那只手握住她的手。
「我記得我告訴過你我以前難纏又冷漠,很難跟人相處,但有幾件事情把我的脾氣磨掉了。」
「嗯。」君樵頷首,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我國小三年級時父親去世,在我覺得最孤單的時候有一個跟我同年的女孩和她的家人一直陪著我,從此之後,我只對那個女孩好一點,我一直把她的存在當作是天底下最自然的事。那時候我經常跟人打架打得遍體鱗傷,我母親忙著工作賺錢根本沒時間理我,只有那個女孩會在我打完架的時候帶我回她家療傷。這樣的關系一直維持到國三的時候,那個女孩全家移民美國,我那時候好生氣,好生氣,我氣她這麼大的一件事竟然沒告訴我,我跟她認識那麼久,她竟然連一個字也沒提,當然,我知道依女孩的個性她極有可能是忘了。可我就是沒辦法原諒她的忘記,我一直到她移民時都沒再跟她說這一句話,她一走,我整個人就像失了什麼東西一樣渾身不對勁,這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我早就習慣她在我身邊,她從不怕跟我說話,從不怕我跟人打架的狠樣,她總是靜靜的守在一旁,靜靜的等我……我一直把她的存在當成是理所當然,那時我才知道我做了多麼蠢的一件事……」穎豪頓了頓,富含深意的望著君樵。「從此我再也不打架,因為我知道,就算我傷得多重,再也不會有人對我伸出援手。我全心全意的用功,想藉此忘掉這種失去的感覺……」
「等一下!」君樵打斷穎豪的敘述,她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聲音有些不穩。穎豪描述的感覺跟她的好象,她有印象,在很久以前,移民美國以前——「你……你說的……
我好象……不,是肯定……」
穎豪握緊君樵的手。
「穎豪?」君樵疑惑的望著他。
「等我說完。」穎豪溫和的說,他很高興君樵的記憶總算沒荒廢得太過分。
君樵這才靜下來,等著穎豪繼續說下去。
「一個不良少年蛻變為品學兼優的學生讓許多師長跌破眼鏡,雖然我本來功課就很好,他們都以為我是醒悟了,但只有我自己才知道是為了什麼。我高二的時候,母親因為工作的關系調職到美國,後來,嫁給我現在的父親,我們才算真正移民。這段期間,我將那個女孩一直鎖在記憶深處,我幾乎忘了她的存在,也不像以前那樣的難過與遺憾……
而後,就在我接掌繼父的企業四年之後,在一場員工宴會上,我巧這那個女孩子……」
穎豪說到這兒,刻意說得緩慢,欣見君樵原本已夠驚駭的眸子張得更大。
君樵的記憶這才完全打開且聯機,她結結巴巴,簡直不敢相信的指著穎豪,「你……
你是那個……裴穎豪?」
穎緊含笑點頭。「我們頭一次見面,听見ALLEN叫你,跟你說話時,我找確定你是,不過,你倒是一直都沒有認出我。」
「我……我的天啊……」君樵兀自笑了起來,難怪初听穎豪的中文名字時,她會覺得耳熟,後來他能準確模出她的一些基本脾氣,她還覺得奇怪哩,原來如此……
「你怎麼不告訴我呢?」君樵這才想起她那天跟詠歡舉的例,根本就是同一個人。
「我不知道……我對你的記憶已經很模糊了,只是有時候回憶起以前的事情記得有個類似青梅竹馬的男同學,後來他不曉得因為什麼原因跟我冷戰好久,一直到我移民都沒再說過話,害我有點難過,我一直不喜歡回憶那段時期,因為我一想到那種感覺就全身不舒服。」說著,君樵搖首笑了。「沒想到事情竟然是這樣,那……你突然的求婚不是玩笑話?」
「當然不是。我承認那個念頭是突然冒出來的,可是話一出口我才恍然明白其實我心中一直存在這樣的想法,恐怕從好久以前就存在,只是我不自知而已。」穎豪的手背輕拂過她的耳畔,微笑道。
「承認吧!你從以前就一直喜歡我到現在對不對?」君樵眸子發亮,得意的問。
「我是。」穎豪不吊她胃口的坦承。「不過,你跟以前很不一樣,變了很多。」
「哦?」君樵挑眉,她本身倒是沒什麼自覺。
「我反而比較喜歡現在的你,因為對以前的你我已經沒什麼記憶,充其量還記得你的名字和你的語氣跟這件事,其它的,我想不太起來。」穎豪接下來的話讓君樵笑逐顏開。
「那扯平,因為我也幾乎沒印象。」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相視而笑。
穎豪低頭在君樵耳邊慎重其事的低語︰「Wouldyoumarryme?」
君樵抬首,望進穎豪那雙盛滿濃濃愛意的眸子。
「你還沒說另外一句重要的話就要我嫁你?」她得寸進尺的要求。
穎豪了悟的笑道︰「我說了你就肯嫁我?」
「考慮看看!」君樵裝模作樣的嘟起小嘴。
穎豪挑眉重新在她耳邊低喃︰「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低柔的嗓音讓君樵听得臉色緋紅,不自在的縮起身子,但穎豪未受傷的手緊攬著她的腰,不讓她動。
「你不是要我說這句?為什麼還逃?」穎豪在她耳邊吐氣,阿得君樵好癢,直想躲開,又怕牽動到穎豪的傷口而不敢動得太激烈。
「穎豪……我……你不要這樣……」君樵邊笑邊躲,氣力幾乎用光。
「除非你也說,否則要我一輩子都抱著你我也甘願。」穎豪無賴的環著她,炙熱的吻已沿著耳朵進攻至頸項。
「我說,我說。」君樵連忙討饒,再這樣下去她會……她轉頭貼上穎豪進犯的唇,四片唇瓣相合之際,她低啞的訴情︰「我愛你,我愛你……」
穎豪這才得逞的吻住她的唇。
「我們結婚吧!」他再次柔聲道。
「好。」君樵爽快的點頭應允。
而後,病房內傳來這樣的對話——
「對了,你有沒有想過利用我的專業知識為你工作?」
「我連那個軟件出問題時都沒想過,你想,我會產生這樣的念頭嗎?」
「為什麼你會沒有想過?」
「……沒想過就是沒想過,還有為什麼嗎?」
「不管,你一定要說出理由……」
病房內傳出一聲低微的聲音,終至無聲……
美國洛杉磯坐落于市郊的教堂今日一反只有在禮拜日才會熱絡的冷清,風人院的駐院人們帶著喜悅和祝福進入教堂。
今天,是裴穎豪和風君樵再一次舉行婚禮的日子。
「奇怪,為什麼大姊跟大姊夫這次還是挑這間教堂呢?」穿著白紗小禮服的風清逸奇怪的問。
「或許是想從哪兒失去就從哪兒爬起吧!」風昀樵理理短發,整整身上的紫色禮服,對著鏡子補妝。
「我怎麼有種不祥的預感?」風詠歡弄弄身上這件淺藍色禮服,一直弄不好。「昀樵,來幫我把這件禮服搞定吧!」
她放棄的向昀樵求救。
「你啊!這樣不就好了?」詠歡久弄不好的禮服在昀樵的巧手之下沒兩下就服服帖帖。
「昀樵,你真是太厲害了。」詠歡的眼楮幾乎成了心形,直朝昀樵射去。
「得了。」昀樵連忙避開詠歡的視線,她最近不太喜歡跟人的眼楮接觸,從那天她去偷「那個東西」沒偷成後,她整天緊張兮兮的,連作夢都會夢到那雙害她忘了拿「東西」的眼楮的主人。
詠歡見著昀樵的奇怪反應,遂問著一旁正凝神不知在想什麼的清逸,「清逸,你二姊怎麼了?」
「你自己問她,她最近成天緊張得要命,簡直草木皆兵。」清逸聳聳肩表示她不曉得。
她愈想愈奇怪,照理說,君樵當初會選這間教堂是因為她要讓穎豪丟臉,可是,現在他們都已經證明對方的心意了,怎麼這會選這間教堂呢?怪,真是怪。
不知道其它人有沒有發現到不對勁?
清逸的視線望向身邊的昀樵和詠歡,不禁嘆口氣,算了,她們一個不知道神游到哪兒去了,一個神經已經夠衰弱了,是不會注意到這種事的!
此時,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身著黑色禮服的風清揚,一進門就揚揚手中的短箋。
「快!我們被大姊給耍了,今天的婚禮根本不是在這兒舉行!」清揚氣急敗壞的大吼道。
「什麼?!」一聲尖叫從三張不同的嘴里喊出來。
她們連忙跟著清場出去,坐上車子揚塵而去。
被遺落在地上的短箋上寫著最最親愛的駐院人們︰
很抱歉忘了跟你們說一句,結婚教堂換地方了。
婚禮將在十一點半舉行,真希望你們能早點發現這張短箋。
P.S.附上地圖,趕快過來吧!一個婚禮沒有伴郎和伴娘是會失色很多的,尤其……
還是咱們風人院頭一個結婚的人吶!沒有趕上一定會遺憾一輩子的!
因為籌備婚禮忙過頭而忘了通知你們的君樵「我們竟然在最後關頭被耍了!」昀樵不敢相信君樵會拿她的婚禮當作回報他們的場景。
「我們誰也沒想到。」力勤溫和一笑,抬手看著腕表。
「幸好我們在十一點以前就發現了,不然,我們真會錯過大姊的婚禮而遺憾一輩子呢!」清逸慶幸的吁口氣。
坐她旁邊的力凱笑著模模她的頭,「可是到那間教堂要三十分鐘的車程。」
「看我的。」清場說完便發揮飛車技巧,一路超過好幾十輛車子,闖了數個紅燈,把交通警察遠遠的拋在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