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部重型NSR摩托車,往富基漁港團去,這對Amanda來說,可真是漫長的路途啊,因為她自己騎一部,蔡智杰身後緊靠的卻是月熠。
「算了!我跟Lily吃什麼飛醋呢?她是姐姐、是老師啊!」
Amanda的臉躲在全罩式黑色安全帽里扭曲變形,因為她緊跟在後,眼神一秒也無法離開月熠緊摟著蔡智杰的畫面,頓時醋意橫生。但是,仔細想想,他們年齡的差距,頂多也只是姐弟,對她的暗戀實在構不成威脅,也就稍稍放寬了心。
「百合姐姐,你不要一直回頭看Amanda,她不會有事的,車速那麼快,你這樣子才危險呢!」
蔡智杰邊說邊伸手把月熠因回顧而松月兌的左手拉回自己腰際,這個似能通過電流的動作,使得他們的摩托車驚險地演出,型路線的高難度表演嚇出一身冷汗,把先前因肢體接觸產生的熱潮消退了不少,雖然心悸猶存。
第一次接觸,讓他們兩人久久說不出話來,激素用完了,徒留些許罪惡感。
這感覺,是無來由的;正如拉手的念頭,也是無來由。
「你們怎麼啦?嚇我一大跳!」Amanda飛車追上來詢問情形,由于安全帽的遮蔽及車行的快速,讓她看不清楚他們緋紅的臉。
「沒……沒事啦!好玩罷了!」
月熠低著頭,來不及作反應,但內心感到有些復雜;而蔡智杰則胡亂擠出一個破爛理由,只是Amanda這個敏感又情竇初開的小女生來說,他的回答簡直是自摑嘴巴。
不可能!雖說女人的第六感很準,但Amanda還是覺得他們不可能,況且她是個老女人耶。
而月熠也被他那不知所措的反應給嚇到了,難道他……不!除非他瘋了。
車子在他們各懷心思的詭異狀態下,安全地到達目的地,三個人卸下了相同形式的安全帽,停妥了相同款式的摩托車,準備到碼頭吃午餐。
Amanda的摩托車和安全帽,都是為了蔡智杰而斥資新購,那幾乎花掉她一年的積蓄;而看到月熠將安全帽還給蔡智杰的那一刻,她愣住了,原來那不是月熠自己的安全帽?
蔡智杰什麼時候買了這項棗紅色安全帽?為了某個奇怪的堅持,他很少載人,而這頂全新的安全帽卻清楚地泄露了不可說的天機。
莫非一切的準備只為了今天?他早打算要載Lily出來約會?那自己不就成了電燈泡了……
不可能,怎麼會?Amanda的心緒,糾結成理不清的毛線,捆綁了自己的理智。
她不該想那麼多的,一切都未定案啊!否則,他們早該大方的承認了,為何還得躲躲閃閃?這表示其中還隱含著某種程度的危機,這棟剛要奠基的大樓,還是有垮台之虞的,只要她不放棄,只要她搞破壞……
「對!一定是這樣的。」Amanda分像頓悟了什麼難懂的經文般,興奮地大叫出來,嚇得身旁的兩個人將注意力全轉移到她身上。
「Amanda,你吃錯藥啦!自言自語的,嚇人啊?」蔡智杰自然地跟她開玩笑,就像從前什麼事都沒有時一樣。
而Amanda只以天字第一號的傻笑,瞞天過海。
之後,他們呼吸著咸咸的海水味,和著絲絲海鮮的腥味,迎著剛入秋的涼爽西風,進入碼頭漁市。
他們興致高昂買了幾樣海產,因為興致高昂,便找了家當地最有名的餐廳落坐。
所謂有名,其實也不過是方便遠眺海景而已,餐桌依然不講究。此時天涼,店家順道連冷氣都給省了,開著窗子,允許海風呼嚕嚕地灌進來,吹得覆蓋桌子的粉紅色塑膠袋沙沙作響。
他們三人,好不容易等到上菜,精神都讓這出風主演的鬧劇搞得筋疲力盡。
「哇!好好吃的樣子喔!」Amanda這個小女生等不及東家喊開動,就先以筷子佔領了一塊龍蝦沙拉,沉不住氣地往嘴里送。
看著不一會兒就擺滿桌的佳肴,月熠不禁懷疑,憑他們幾個的食量,有沒有可能把這滿滿的一桌菜給解決掉?龍蝦分兩道煮食︰龍蝦沙拉、龍蝦味嘈湯;另外炒了盤海瓜子和一盤高麗菜苗,炸了一堆新鮮蚵仔,其余便全是清蒸或川燙的草蝦、螃蟹與花枝。比較令人煩惱的是那只螃蟹,足夠一個五口之家分食,這幾個干巴巴的瘦皮猴怎麼有足夠的能耐應付呢?
不想了!拼吧!三個人在責怪過自己的貪心之余,都達成了這個共識。
「我覺得我們好像電視冠軍的大胃王比賽喔!一直拼命吃、拼命吃,只為了不浪費錢。」
由于他們每個人的表情都努力得可怕,甚至夾帶一絲嚴肅的比賽氣氛,听了這玩笑話,大家相視一笑,才輕松下來,開始細細的品味美食。
「我看電視冠軍會哭耶!」Amanda的超敏感神經,讓大家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你是說大胃王的單元嗎?」月熠問。
Amanda點了頭。
「看那麼惡心的吃相也哭得出來嗎?真服了你。」每個參賽者痛苦又賣命的相,此刻滿了蔡智杰的腦海,讓他的胃一陣翻攪。
「不能這麼說啊!吃到後來根本就不是比誰的胃大,而是比意志力,一種不輸的信念,所以即使吃得再痛苦、再超越體力的極限,他們也都堅持到最後關頭,不輕言放棄,這不是很感人嗎?」
年輕的女孩,年輕的歲月,月熠被深深折服了;想她從前,也有過這樣的心情……不過,那都已成追憶,很遙遠了。
「Lily,你在想什麼啊?」Amanda歪著頭,以仰角審視她垂下的臉。
「喔!沒什麼……快吃!我們的意志力也不能輸日本人啊!」月熠強顏歡笑,為自己的失態找話題化解。
「那有什麼問題!有我們就搞定了!」Amanda夸下海口。
「什麼‘我們’,是有你就搞定了!」蔡智杰捧著凸出來的小骯,想將身體往後躺,赫然發現竟無椅背,他只好不計形象,稍微松開了腰帶。
「哈!有人要表演月兌衣舞嘍!果然大胃王還是女生。」Amanda欲伙同月熠起哄,但她失敗了,只得到一個淺得像天空藍的微笑。
「我是想見識你的真本領,看你真的解決得了這一鍋湯嗎?」蔡智杰善用激將法,開心地像逗弄一個小妹妹。
「別找借口了!明明就是要我幫你解危。好吧!也可以,但如果我真的吃完了,你要給我一個獎勵。」Amanda的眼神充斥著無懼的生命力,像一種催眠,無形中迫使別人不得不回應。
「什麼獎勵?」蔡智杰直覺的回應。
「跟我約會。」Amandal副超級新新人類的大方回答道。
頓時,蔡智杰和月熠對望了眼,有些手足無措,失了方寸。
為什麼?為什麼他們會互望?為什麼他會在意她的看法?
這不僅是Amanda心中的疑問,更是月熠……或者蔡智杰急于弄清楚的難題。
這頓飯,在尷尬的場面下結束,很遺憾的,Amanda還是沒有得到與蔡智杰約會的獎勵。他們一路上聊著言不及義的話,終于走到了停車的地方;其實這里與餐館相距只有幾步之遙,但感覺起來卻像爬了一次玉山般耗盡元氣。
「Lily,有榮幸請你坐上我的車嗎?」Amanda向月熠比了個法國宮廷邀舞的傳統手勢,換來他們的面面相覷。
「好啊!智杰,我就讓她載嘍!你也可以輕松些。」
蔡智杰的溫厚,令他說不出反駁的話,但心中著實不願意。
月熠知道Amanda對智杰的一往情深,且又是那麼的毫不保留,見他們狀似親密,會吃味是自然的。
年輕的愛,活力充沛,她曾經歷,自然能體會,也能諒解這小孩子的游戲。
蔡智杰回程的車速愈騎愈快,遠遠地把她們兩個施在後頭,可是最終又于心不忍,減速等待她們駛進他所能控制的安全範圍。
他很矛盾,因他從沒想過竟會對這個大姐姐產生情愫,更何況自己早有了意中人;可每次見到她,就像鬼使神差一樣,想跟她說話,分享心事,時間再久也不累。最近,更興起一種使命感,想看她笑,想用自己的力量讓她開心的笑,如此而已。
她曾說自己是她的青山之交,那麼自己也只把她當成紅粉知己,這麼單純的解釋,怎麼反牽扯出許許多多繁雜難解的情緒呢?
「Lily老師,你覺得智杰這個人怎麼樣啊?」Amanda試探性的問。
「很不錯的男孩子。體貼善良,肯上進又有才情,你問這個干嗎?」其實月熠心知肚明她是明知故問,于是反射性地排拒被逼入牆角。
「我想追他。你說好不好?」她故意將月熠逼入死巷。
月熠暗忖,她若贊成,就是不顧蔡智杰的感受,擅作主張,而她哪有那個能耐主宰他的幸福呢?但她若反對,這個小女生恐怕又要拿她尋開心,以為她安什麼壞心眼,明知年紀相差不少,還圖老牛吃女敕草?
「你們Y世代和我的X世代差了將近一輪,恐怕有代溝了。我想這個問題,你直接問智杰會比較好喔,他如果也喜歡你,應該會答應與你交往;如果你們沒緣分,天下男人那麼多,何必單戀一支草呢?」
月熠很滿意自己的答案,那個Eric還笑她不經世事、不懂得打太極,如果听到她現在的對答,看他不剖月復謝罪、感嘆他識人不清才怪。
「Lily老師,求求你幫我好嗎?幫我在他面前美言幾句,他那麼听你的話,一定就會愛上我的,好不好?」Amanda特意搬出「老師」這個稱呼想讓她答應。
然而此刻的月熠,卻突然變成傷心的啞巴,看來Eric是說對了!自己連一個小表都擺不平,還想在染缸似的演藝圈混口飯吃?李月熠啊李月熠,你的前途看來岌岌可危了。
回到店里已近傍晚,Amanda在月熠的勸說下,頗不甘願地先回家養足體力,準備今夜的表演;而蔡智杰和月熠則一起上樓,回到房門口。
「還給你,謝謝!很漂亮的安全帽。」月熠將棗紅色的安全帽遞給他。
「它的主人是你,怎麼要還給我呢?」蔡智杰臉上的不自在還存在著,語氣也平淡許多。
「這是你專程買給我的,是嗎?謝謝!」月熠的招牌笑眼露出來朝他打招呼,讓他肚子里的悶氣消了一大半。
「不客氣啦!一頂才七百塊,沒戴安全帽被交通警察開單,一張就五百,很不劃算,所以才先去買了。」他不好意思地撩撥起前額被帽子壓平的長發。
「下星期起,就麻煩你嘍!小孩子。」好像很久沒這樣叫他了,月熠無意識地一笑。
「包在我身上,百合姐姐。」
百合姐姐,這個稱謂好像又把他們兩個推回了原點。
他像平常一樣向她揮手告別,走回自己的小世界;那個月熠從未踏進,他也從邀請她走入的小世界。
或許,剛才只是一場錯覺,只是各自的胡思亂想,一個無福消受的春夢罷了。
由于是星期五,這夜,大廳里又掀起一股尋歡的狂潮。Amanda的表現沒令人望,適時地展現她年輕該有的青澀,討好了在座的眾多之徒,並額外附贈他另一種可能的想象空間,儼然又是個PUB界的天後接班人。
中場休息,月熠盛裝坐在角落的一席,靜持不久後,再活躍于屬于她一人的舞世界。她表情空冷,毫無七情六欲的游絲浮現,像跳月兌這虛華人間般,與世隔絕冰山美人。
「別抽了,肝好肺不好也是會影響演藝生涯的,你不想在那麼年輕、事業剛有色時,就因為變成個肺癆鬼含恨退出吧!」
Eric像個鬼魅般突然出現在月熠的身後,用兩只手指頭輕松地拿走她手中的煙往自己嘴里送。
月熠沒理他,再點了另一根煙。
「那個小女生是誰啊?你的接班人嗎?可造之材喔!」Eric抽著煙,色迷迷地望著台上正勁舞的Amanda,不是很專心地問著。
「怎麼?後悔找了個歐巴桑,現在改變心意要小紅帽啦!大野狼?」
月熠那頗為認真的吃醋樣,讓他打從心底想抱住她,如同對待小嬰兒般的咬一口,教訓教訓她那不安的心靈。
「你怎麼不情我想大小通吃,享齊人之福?」
「狐狸尾巴總算露出來了,原來你把模特兒當小老婆看待啊!不太有品。」
月熠說完,又拿起煙吸了一口,正準備要吐煙圈時,Eric的臉貼近了她,柔軟的唇覆上她的,等她驚覺要反抗,手腕已縛在他的手心,像獵物掉進陷阱,動彈不得。
旋即,Eric的唇緩緩離開,也讓她的雙手自由,他挺起身子,將剛剛由她嘴里接過的那口煙,一圈圈對天空吐出個心型。
所有動作在三秒內完成,像蜻蜓點水,干淨利落,不著痕跡。
「你覺得凌辱女人的貞操很好玩嗎?」月熠對這個游戲之吻一點感覺都沒有,反而鄙夷他的下流。
「我不認為你還有所謂的貞操,而且也不認為你會在乎它。」
他說得一點遮掩也沒有,用字遣詞令月熠羞赧得無地自容,她起身就想甩他一巴掌。
然而Eric的動作顯然比她快,他的大手早已高高舉起,作勢要揮下去,沒想到此時的月熠竟像只小白兔膽小地瑟縮在地上,嘴里喃喃地喊著,「不要打我,求求你……不要打我……」
Eric見狀,立即蹲去,心疼地緊緊抱著她,安撫這只受到過度驚嚇的小白兔;他沒情錯,他果真沒猜錯,是她生命里那個該下地獄的男人曾經如此地對待她,使她身心受創,甚至失去了接受愛的勇氣,更遑論愛人的能力……
他就這樣子摟著跌坐在地上發抖的她。不一會兒他輕抬起她的下巴,望著她空洞近乎呆滯的眼神,驚訝而心疼地發現那里沒有淚,只有恐懼。月熠的身體久久不能自然地舒展,至今仍呈現蜷縮的狀態,怕是痙攣了。還剩十分鐘她就要登場表演,Eric懊悔著這劑猛藥下得太重,照目前的情況看,她今夜是無法登台了。于是他抱起她,跟老板打了個商量,讓她到樓上房間休息,由Amanda繼續後段的演出。
Amanda勝利者的驕傲不掩飾地寫在臉上,和被抱進房間的月熠,呈現天壤之別的態勢。月熠的房門沒有鎖,他們開了門就進去,Eric將她安置在床上,並請老板去端溫水來,之後,他打開了音響,想抒緩她的情緒,那首「TrytoRemember」立即染了整個房間,也再次尋回了月熠的另一個記憶,她的淚,傾泄了滿臉。Eric拭去她臉上的淚,撫著她嚇濕的長發,用溫水為她擦洗四肢及背部,等她以正常躺平,他替她蓋上被子,在額上輕輕一吻,然後坐在床邊守著憔悴的她。
「看我這樣,很好玩,是嗎?」月熠恢復平靜的第一句話,不是咒罵,而是笑流淚的發問,像傷心的母親原諒惡作劇闖禍的孩子,平和而優雅。Eric深情而怔愣地望著月熠有如聖母瑪麗亞似的臉龐,那是一種世界上無可比擬的美,就如同安靜、悠揚又不全然幸福感的卡農。
他好不容易才回過神,說︰「對不起,我錯了。」
月熠又把眼光轉向天花板,任淚繼續地滾落。
她不知道身體里到底積聚了多少的眼淚,可以如此源源不絕,她不想試探,不想知道答案,所以開口請Eric把音樂停掉,停止她所有的愛與不幸,至少在這一刻,消失在她房間。
「為什麼不鎖門?」他的語氣好像在責怪自己的太太,這樣會遭小偷闖空門一般。
「你還有幾個為什麼,一起提出來吧!我下星期一會交一為漂亮的報告給你。」她譏笑他的多管閑事。
「Lily,我理智的天使告訴我不要去探求你的隱私,只要學著對你好;可是我的身體里住著另一個魔鬼,逼我解開你身上所有的謎團,了解你的過去、現在,掌握你的未來。但是無論是我體內的天使和魔鬼,全都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要讓你幸福,要讓你和我的未來只有幸福,沒有悲傷,你要相信我啊!」
他哀愁的眼眸,訴說著一片真心,但月熠的心,平靜如水。
「你走吧!別再和我談感情,沒什麼意思的。因為無論怎麼玩,你都是贏家;而我注定當個輸家,敗光我的一切,我的身體、我的靈魂……和我所剩無幾的青春。你看不出來嗎?我沒有籌碼了,就算能玩,也撐不了多久。」
她閉上眼,不再看他。
他只好關上燈,走出房間,忍不住多看了對門一眼。
黑暗中,有兩顆失落的心,在無力地跳動著。
深夜十二點,蔡智杰下班回來,經過大廳,望見台上跳舞的不是月熠,心里一陣不安,連忙上樓想探看究竟。
可上樓後,他發現走道和月熠的房間都是暗的,一片靜謐無聲,更加深了他的疑問,便連忙下樓想找父親問清楚;這時候,遇見正要上樓來的Aamanda。
「Amanda,你上來有事嗎?是不是Lily怎麼了?」
蔡智杰不會對別人稱月熠為「百合姐姐」,這個稱呼仿佛只保留給她,有一種特別的親密感。
「Lily有事,我代她的班。」她並不知道為什麼當了救火隊,當時正忙著交際應酬的她,沒注意到事情的始末。
「哦!」他又看了一眼月熠漆黑的房間,相信了這個解釋。
「智杰,不請我到你房間坐坐嗎?」她以一種很特別的語氣,說得帶有幾分色彩,暗示得很清楚。「呃……我不習慣讓人進我房間耶,對不起。」
他沒有說謊,能進他的房間的人,只有他的女朋友,就像他對機車後座的規定一樣;至今只有兩個人破了例,一個是他暗戀的死黨,另一個就是月熠。
「那Lily進去過嗎?」Amanda的眼神像在抓奸。
「沒有。你問這個干嗎?」
「哈,那我就放心了。」她喘了好大一口氣,笑得像朵造型夸張的雞冠花。
「你在胡說些什麼啊?我跟你一起下去吧。」
蔡智杰語畢就要先行下樓,未料。Amanda撲身到他懷中,將他鉗制在月熠房門口,木板的隔間承受不了過大的撞擊,發出不小的聲響。
「智杰,你愛上她了對不對?」她嫉妒的問,眼里凝聚的淚,漸漸無聲地滾落下來。
「你!你胡說,她是姐姐耶!」蔡智杰從未遇見如此行動派的女孩,此刻又撲在自己懷中,險些亂了方寸。
「你真的這麼認為?」Amanda抬頭問他,以一種期待著接吻的姿勢。
蔡智杰為了避開她低得不能再低的領口、酥胸半露的誘惑,趕緊抬起剛低下的頭,沒有作答。
「你告訴我啊!」現在她不只緊貼他的身體,還牽起他的手,往自己露出的小蠻腰上放,更牽引著他木訥地在自己身上游移。
「走開!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知道萬一……萬一的後果,對你的傷害會有多深嗎?」他的義正辭嚴和行動,完全守住了為人兄長的本分與尊嚴,他一向待Amanda如小妹妹般,從無逾矩之想。
Amanda被這只不解風情的蠻牛推得彈到牆上,差點站不穩,滿月復委屈瞬間化成凶惡的語句,像利刃無情地劃痛他人的胸口。
「我就知道你愛她,要不然你不會不知如何回答,她有什麼好?那個老女人有什麼好?我敢說她一定不是處女,她是一只破鞋啊!人家穿過的破鞋你也要!你讀書讀呆掉了嗎?啊!」
她的這番話換來了一巴掌,不是蔡智杰,而是老板。
老板原本是想來看看月熠好點了沒,沒想到正巧讓他目睹這一幕,他狠下心,好不容易才舉起手,給她這個驚詫的一掌。
頓時,她和蔡智杰都呆掉了,就連躺在床上听戲的月熠也怔愕不已,全場陷入無聲狀態。
「我四十多年來都沒打過人,把你們一個個不愛念書、愛在外頭鬼混的小女孩都當成是我的女兒,相信你們功課不好,但人格一定還是高尚的。結果,今天你說的這些話,簡直比殺了我還要教我痛苦,你這樣是錯的你知不知道……你是錯的……」
老板不禁激動的哭了,而蔡智杰也紅了眼眶,他從未看過爸爸這樣掉眼淚。
「原諒我,老板,原諒我,原諒我……」Amanda跪在老板跟前道著歉。
老板心疼的攙扶她起身,兩人像父女般相擁而泣。
眼淚,是多奇異的東西啊!它能化干戈為玉帛,化暴戾為柔情,眼前的這一幕就足以作見證,這令人心傷而又心動的東西啊!
月熠躲在漆黑的房里,沒有半點聲響。
她明白,老板知道她也听到他們的談話,卻沒勉強她起床開燈,接受Amanda的道歉,現在的她實在是受不起更多難堪和人情壓力了;老板慈父般的體貼,讓她深深感激。
她讓自己一覺到天亮,決定只要見到明早的太陽,就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天不從人願,月熠沒能見到太陽,因為今天下雨。
月熠抱著臉盆懶懶地走進浴室漱洗,順便洗淨昨夜的一身驚嚇,出來時,巧遇蔡智杰。
她仍舊只罩著一件男用的條紋寬襯衫,但此刻的相遇卻多了些因為衣著而產生的不自然。是怎麼了?以前不會的啊!
月熠下意識地用單手拉緊沒扣上前兩顆鈕扣而顯得暴露的領口,點頭打了聲招呼,又顧慮到在襯衫外光溜溜的一雙腿,便急急忙忙地走回寢室里。而蔡智杰的眼神也略顯生疏,不知道該聚焦于她身體的何處。
真是個奇怪的早晨。是雨的關系吧!他們猜。
此刻,月熠下樓,坐在大廳一角,耐心地看完Amanda孜孜不倦的練習;她是可造之材,月熠有著如此的信心。
樂聲停止了,月熠大方地走近舞台,對她微笑,代替了今晨來不及出現的太陽,但卻換來她因羞愧而走避的眼楮。
「Amanda最棒了!只要再加強一下眼神,你就不輸張惠妹嘍!」月熠像對待小妹妹一樣,繼續以她那太陽公公的微笑,鼓勵的道。
「Lily,對不起……」
看著Amanda在台上呆站著,哭得頭都垂到胸部,雖然用手臂拼命地抹著淚水,但淚水依舊止不住的模樣,月熠悠然地走上舞台,環抱住她,將頭緊靠著她,直到兩個人都笑了。
太陽也出來了。
「要不要吃早餐啊?」蔡智杰手里提著三袋西式早餐,從大門處走進來,看著台上那兩個好笑的女人,獻上了他身為一個男人所能做的補償、體貼與愛心。
「你該不會又買漢堡吧?」月熠在不明的光線中,隱約看到塑膠袋里的盒子、保麗龍杯。
「嗯!我買了麥當勞。」他邊回答,邊為她們體貼的服務。
「好棒喔!謝謝智杰哥哥。」Amanda照例伸手搶攻了第一個麥香堡。看樣子,昨天那場徹頭徹尾的噩夢,果真撥雲見日了。
「不會吧!麥當勞不都是用紙袋嗎?」月熠看著桌上的塑膠袋,環保意識又高張了。
「以前是,自從被台灣的財團接管後,就都改成塑膠的了。」蔡智杰不以為意地大口咬著漢堡。「台灣人自己都不愛惜自己的土地,別人怎麼尊重我們啊!」月熠以往的挫敗感再度涌現,胃口也沒了。
「你去選立委,我一定支持你!」蔡智杰看著她憂心忡忡的表情,有感而發。
「我也是!」Amanda附和道。
「謝謝你們啊!我有能力當立委,今天就不用這麼苦了,一定把天下的法律都改成保障婦女的條款。」
「那你完了,失去我們這些男性的支持,搞得出什麼名堂來嗎?別忘了,男性人口已經多于女性人口數了,現在是男人的天下!炳!」蔡智杰一臉小人得志。
「哈!就是有你們這種沒概念的男人,台灣才會強不起來,連非洲的小柄都跟我們斷交了。」
「你這麼說我同意,不過,我不是那些沒概念的男人之一。」
「喔!撇清得那麼快,還敢說不是,唉!女人不當家,男人沒希望了!」
「對,現在在這里女人人數比較多,所以女人贏了,萬歲!」
Amanda的喝彩,使這個早晨在惟一男性放棄爭取的情況下,讓女人小小地勝利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