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綠竹從書包里找出行動電話,撥了通電話在校門口等候的丁家司機——「永叔,我和尹有事會晚點回去,你不用等們了。」她邊走邊說。
爆尹狐疑地望著她。有什麼事嗎?他怎麼不道?
「好,我知道,我們不會太晚回去的,拜拜。」掛斷電話後,她將行動電話塞回書包里,拉著宮尹轉向另—個方向。
「我們要去哪里?」他被動地讓她拉著走。
在他們學校東側門附近有一家M開頭的快餐店,一到放學時刻經常都是人滿為患。
她推開快餐店的透明門,「我有話想跟你說。」
他打量了一下快餐店里鬧烘烘的氛圍,「回家再說不是也一樣。」
她旋即改口,「我想吃漢堡。」
爆尹不再有異議,「好吧,你先去找個位子坐,想吃什麼我來點餐。」
「一個麥香堡和一杯中可。」
「嗯。」他走向櫃台點餐。
丁綠竹抬頭張望了一下,在角落找了個位子坐下。
等了好半晌,宮尹才端著托盤朝她走來,托盤上只有她點的東西,外加一杯中可。「你不吃啊?」
他在她的對面落坐,「我不餓。」除了正餐外,他不愛吃一些有的沒有的零食。
她二話不說地拿起漢堡分成兩半,一半遞給他,「我要是吃完這一整個漢堡,回去就吃不下飯了,一半給你。」
「我……」他根本沒有拒絕的余地。
丁綠竹咬了一口漢堡,在口中慢慢地咀嚼,然後又喝了口可樂。
爆尹手中拿著她硬塞給他的半個漢堡,愣了半晌,暗忖,總不能就這樣一直拿在手中吧。
她瞥了他一眼,催促道︰「快點吃啊,冷掉就不好吃了。」
終究,他還是吃將了起來,替她解決那一半的漢堡。「你不是有話要跟我說?」
她點點頭,沉吟了會,「你也知道我們學校的傳統吧。」
「只是傳言而已。」他不當一回事。
扁憑一條領帶就能決定兩個人的一生,這種荒謬的論調怎麼有人會相信!
「你不信?」她托著腮瞧他。
他毫不遲疑地點頭。
他的響應在她的預料中,她並不意外,「可是我信。」
爆尹不發一語地等著她的下文。
她又繼續說了下去,「所以我要你的領帶。」
要他的領帶?宮尹駭了一跳,這……這是不是意味著她……是……喜歡他的?
「綠竹,你別開玩笑了。」他的心髒在胸腔里鼓噪著,駭然的情緒佔了絕大部份,綠竹她……她怎麼可能喜歡上他?
他和她一點都不配啊!
她是那麼的甜美可人、絕美月兌俗,彷佛就像是天上最耀眼璀璨的星星,而他卻是地上一顆平凡無奇的石頭,兩人之間有如天壤之別,怎麼也兜不在一塊的,她……她怎麼會喜歡他?
丁綠竹的手越過桌子將宮尹的領帶抓在手里把玩,「既然你不相信學校的傳統,那麼你的領帶送給什麼人都無所謂,對吧?」
這麼說是沒錯啦,但是……「但、但、但是……」一思及她跟他要這條領帶的意義,他就忍不住結巴了起來。
「但是什麼?」她半側著臉看人的模樣很迷人。
「但是……但是……」他就是說不出口。
一朵絢麗的笑花在丁綠竹粉紅色的唇瓣綻放開來,「你想知道我要你的領帶的原因。」她用的是肯定句。
爆尹幾乎看直了眼,只能點點頭。
如此美麗出色;猶如落人凡間的精靈的綠竹怎麼可能會看上他?追求她的男孩子多如過江之鯽,隨便抓一個都長得比他。英俊……宮尹腦海里的思緒早已百轉千回,不由得露出自嘲的笑,她值得匹配更好的男人。
他不該痴心妄想。
「你明明知道的。」他經常每一次考試拿到全校第一名可不是運氣好就辦得到的。
他搖頭,執意裝蒜到底,拒絕接受那項震懾了他整個人的事實。
他在逃避!沒關系,她會讓他不得不面對現實。「就是因為我們學校流傳下來的傳統……」
他想往後退,但系在頸子上的領帶還在她手中。
她自顧自地說下去,「女孩子會向心儀的對象索取領帶。」
爆尹的臉瞬間涌上淡淡的紅潮,一顆心七上八下地。
她湊上前去,以既輕且柔的聲音低喃道︰「我喜歡你。」
宛如悅耳天籟般的低喃告白听在他的耳朵里卻格外的驚心動魄,她的靠近讓他可以嗅到她身上的馨香,令他頓時慌了手腳。
「我……我們該……回去。」他顧左右而言他,就當沒听見她剛剛的告白。
她仍抓住了他的領帶不放,「不急,我的話還沒說完。」
頸子上的領帶勒得有些緊,他忍不住咳了幾聲,「還……還有什麼?」他不自覺地屏息以待。
他無法想象她還會說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話來。
「你的領帶肯送給我嗎?」她非要到不可,他的領帶不許送給她以外的女孩子。
爆尹頗感為難,「這個……」
若在之前,他根本不相信學校那個荒謬的傳統,更不在乎把領帶送給誰,但是,現在情形不同了,在綠竹開口跟他告白之後,他若把領帶送給她,是否也意味著他的響應,這會不會讓她對未來有所期待?
她知道他的顧忌,「反正,你又不相信那個傳統,只不過是送我一條舊領帶而已,你不會這麼小氣吧?」
送她,怕會讓她有所期待;不送,卻又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味道,這樣的顧忌讓他兩難。
送還是不送……但是轉念一想,既然他並不相信學校里流傳下來的傳統,送她一條舊領帶又有何不可!
「那就給你吧。」
她為此雀躍不已,「謝謝!」達到目的的她隨即松開抓住他領帶的手。
他看了看時間,「現在我們可以回去了?」
「等等,還有一件事。」她坐著不動。
什麼!還有?宮尹莫可奈何地坐回位子上,「還有什麼事?」
丁綠竹輕描淡寫地提起,「再過三個多月,你就要出國留學了。」
她不是早就知道了?怎麼又突然提起這件事?他若有所思地瞥了她一眼,「以後我不在你的身邊,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我還有一個要求。」她支著下顎,話鋒倏地一轉。
要求?什麼要求?
在那一雙明眸中閃爍的光芒太過刺眼,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遂小心翼翼地開口,「說說看。」
她慢條斯理地說︰「在你出國前,我們先訂婚。」
是那封情書激起了她的危機意識。
「訂……婚?」他幾乎傻眼了。
是他的耳朵有問題,還是她的嘴巴有毛病?
泵且不論兩人之間在各方面的差異性,她才十六歲,也才剛親口表白說她喜歡他,這會兒就談到訂婚的事,進展會不會太急速了點?就算是搭火箭也沒這麼快。
現下就要訂終身會不會太草率?
他們兩個都未滿十八歲,即使訂下婚約,在大人眼中也宛若游戲一般,當不得真的。
「沒錯,就是訂婚,這樣子你才不會被金發藍眼的洋妞拐走。」她或許年輕,卻一點兒也不含糊。
她心底清楚地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
被金發藍眼的洋妞拐走?宮尹不由得失笑,她未免也太高估他的魅力了,以他這等平凡的長相處在五官鮮明的外國人之中怕是一點也不起眼吧,金發美女哪會有閑工夫來拐他!
「訂婚可不是辦家家酒,那是男女朋友互許終身的承諾,哪能這麼隨便說訂就訂!更何況我們根本還不算是男女朋友,要訂哪門子的婚?」要是他的心髒不夠強壯,可能剛剛就停止跳動了。
「我喜歡你很久了。」她不信他毫無所覺,除非他是木頭人。
她對他的態度轉變他都看在眼里,只是刻意裝作不知情罷了,他配不上她。宮尹的眼神轉為幽黯,緊抿著唇不語。
「你不喜歡我嗎?」她不相信他對她的好、對她的照顧和關切,全都只是因為父親的托付,沒有其它情愫存在。
「你既漂亮又迷人,任何人都會喜歡你。」他就是不正面回答她的問題。
她不介意他的逃避,仍執意道︰「其它人再多的喜歡對我而言都無關痛癢,我只在乎你對我的感覺。」
他並沒有直接回答不喜歡就意味著在他的心底對她還是有感覺的。
她的話讓宮尹的心為之一震,「為什麼是我?」條件比他好的男生滿街跑,她為什麼別人不選,偏偏選中他?
「因為我們自小一起長大,我比誰都了解你的個性,清楚你的優點,對你有一份特別的感覺,所以喜歡你。」更多時候,喜歡就是喜歡,沒有道理。
「我們不配。」只有瞎子看不出來。
丁綠竹氣憤地質問︰「誰說的?」
他沒有料到她會有這麼一問,愣了一下,才緩緩開口,「我們之間的差異顯而易見,哪還需要別人指出。」
「配不配只是社會賦予的外在價值評比的結果,那並不重要,至少對我來說是如此,撇開那些不談,喜歡與否就只是兩人之間的情感交流,無關乎其它,外在的條件相不相配都是其次,我們沒有必要去在意別人的看法。」
她炯然的目光直直地探人他的眼底,一字一句犀利如刀。「就算所有的人都認為你的長相、家世、財富都配不上我,那又如何,我就是只喜歡你一個人。」
她的宣言深深地撼動了他的心,讓他有股沖動想不顧一切地允諾她,但是,隔桌客人投射過來的詫異眼神將他拽回現實,「即使是你喜歡我,也不必急在這一時就訂下婚約。」
畢竟未來有太多的變量。
「這個婚約非訂不可,為了避免你被外國美女拐走。」她表情相當認真。「不過……要是你堅持不訂婚,我也沒有辦法,只好……」
听她的語氣似有轉圜的余地,他立即問︰「只好怎麼樣?」
她漾著天使般的笑容回答,「我只好寸步不離地跟著你。」
寸步不離的跟著他?宮尹的頭開始痛了起來,「我們現在還未成年,訂婚不是我們說了就算數的。」
就算他答應了,丁叔叔和丁嬸嬸肯定不會同意的。
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只要你答應,我爸媽那邊我自己會搞定。」
怎麼能答應?但是,不答應,她又要寸步不離地跟著他……宮尹伸手揉了揉眉心,完全束手無策。
這道難題就交給大人去解決吧。「你先得到叔叔和嬸嬸的同意再說吧。」
她當然清楚他在打什麼主意,沒那麼輕易就讓他將問題撇,開,「只要我爸媽答應,你就同意訂婚嗎?」
他似乎沒選擇了,「對。」
現在只好寄望丁叔叔和丁嬸嬸能讓她打消汀婚的念頭了。
這一年宮尹十七歲,丁綠竹十六歲。
***
表魅頻頻打著呵欠走進他們在台灣的落腳處——神出鬼沒征信社。
這會兒正是吃早餐的時間。
「回來啦!埃爾摩斯。」鬼沒帶笑的桃花眼里閃爍著戲謔。
輪到做早餐的鬼斧起身主準備鬼魅的早餐,卻也忍不住揶揄他,「收獲很豐富吧!」光看他的表情就不難猜出他昨晚肯定出師不利。
表魅一坐進椅子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很是委屈地開口抱怨,「臭魍魎也不知道是發什麼神經,昨天出門之後就跑到桃園中正國際機場去,而且一待就是一整夜,害我也像個傻瓜似地和他在機場里站崗!」
「你想當機場守衛人員就直說嘛!我想玉皇一定能夠幫你安插進去的。」鬼斧語帶調侃地說。
凌狂潮忍俊不住的笑出聲。
表魅幾乎要吐血了,「誰要當那見鬼的機場守衛人員來著?」他已經夠嘔了,鬼斧還這麼消遣他!
表斧瞅了他一眼,故意扭曲他話中的意思。「怎麼?你看不起機場守衛人員這個工作嗎?這樣可不太好哦!要知道職業不分貴賤,只要是份正正當當的工作,靠自己的勞力賺錢……」
表魅沒好氣地打斷他的連篇廢話,「麻煩你,我現在只想趕快填飽肚子,然後上床補眠。」
真是的!白白折騰了一個晚上,卻一點收獲也沒有。早知道他就窩回枕頭山棉被洞里睡覺還比較有價值一點。
表斧將剛做好的早餐端到鬼魅面前,「魍魎呢?難不成還在機場?」
「大概吧!」他端起果汁喝了一口,「我離開的時候他還像座雕像似地杵在那里。」
凌狂潮插口問︰「他在等人嗎?」好象也沒有更合理的解釋了。
「我想也是。」鬼魅點了點頭,下一刻卻又像一顆泄了氣的皮球。「只是我陪著他呆呆地痴等了一個晚上,看著人潮來來去去,也沒見他和誰說上半句話……」他的聲音忽地戛然而止,昨晚的景象像影片似地一幕幕掠過他的腦海,總覺得自己似乎粗心地錯過了什麼。
他蹙著眉努力地思索著。
表斧坐回自己的座位上,瞥了他一眼,「中邪啦?」
表魅听若罔聞,仍舊專注于腦中的思緒。
他一再地在腦海中反反復覆的仔細回想昨晚的每一幕景象,而後愕然發現——那個坐在機場大廳一整夜的美女。
一定是她!
昨晚機場的大廳里人潮來來去去,唯一不變的就只有在機場鎊個崗位上待命的人員、他和魍魎,還有那個一直坐在大廳里的絕世美女。
魍魎到機場去的原因肯定不會是為了機場里待命的工作人員,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那個絕世大美女了。
「怎麼會?」鬼魅難以置信地低叫。
表斧覷了他一眼,「見鬼啦!」
他懶得跟他一般見識,「昨天在機場的大廳里,有個絕世大美女也等了一夜。」
女生的感覺較為敏銳,凌狂潮隨即推測著,「你的意思是說……那個絕世大美女就是魍魎失常的原因?」
表魅彈了一下手指,「賓果。」但是,他的臉隨即又垮了下來。
「這樣不是很好,當了一夜的機場守衛人員總算有一點收獲了,你干麼又垮著臉?」鬼斧不明所以。
「有兩個原因,你想先听哪一個?」鬼魅反問。
表斧瞅了他一眼,然後很不給面子地道︰「你不用說了,我都不想听。」
他才沒興趣跟他瞎攪和。
表魅先是一怔,隨即哇哇大叫,「哎哎哎!表斧,你怎麼這麼無情,一點也不關心兄弟。」
凌狂潮及時插口,「什麼原因?」
聞言,鬼魅連人帶椅地移到她身邊……鬼沒另一邊的位置,他可沒膽篡位。「小潮兒,我就知道你是好人,好感動喔。」
表沒半瞇起帶笑的眼,不客氣地伸手推開鬼魅越來越靠近凌狂潮的臉,「感動在心里就好,臉不用靠得這麼近。」
「冥王,你該不會以為我對小潮兒有不良的企圖吧!」鬼魅揉了揉自個兒差點扭曲變形的俊臉。
表沒哼了哼,「沒有最好。」
表魅咳聲嘆氣地道︰「冥王,我們認識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我的為人你難道不清楚?我怎麼會有輕薄朋友妻之心呢!」
「少說廢話,言歸正傳了。」
「我是氣自己為什麼沒有早一點發現這一點,那個絕世大美女一直坐在那里,魍魎守在機場內遲遲不走也一定是為了她。」鬼魅越說越有把握。
凌狂潮配合度十足地又問︰「那另一個原因是什麼?」
表魅很是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你想想看,一個絕世大美女有可能會喜歡上魍魎嗎?」
他沒有貶低魍魎的意思,但是,那個坐在機場大廳的女人不僅身材姣好,臉蛋更是嬌艷絕美,她和魍魎……他們兩個在外表上有著極端的差異,他怎麼也沒有辦法將他們聯想在一起。
他並不是認為魍魎配不上她,其實魍魎有他獨特的魅力,更是個好男人,只是像她那樣一個絕世大美女一定有好幾卡車的追求者,而魍魎能夠擊敗其它對手出線嗎?
老實說,他不怎麼看好魍魎和那個美女的未來。
不是他沒有道義地長他人志氣,滅自己人威風,而是世界上不會以貌取人的女人屈指可數,說是風毛麟角也不為過,普通女子都如此了,更遑論她那樣的絕世大美女。
凌狂潮頓了一下,吶吶地道︰「其實也不是不可能啦!」只是機會比較渺茫而已。
「是嗎?」看來他得努力思索一下,看有什麼好方法可以助魍魎一臂之力,讓他的暗戀早日化暗為明,開花結果。鬼魅暗忖著。
忽地,樓下傳來女人的聲音——「有人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