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後,迪生離開俱樂部時還在想他跟愛瑪的口角。他不明白這場突如其來的風暴是怎麼發生的。他並不想跟愛瑪吵架,他只想在找到凶手前確保她平安無事。
聖詹姆斯街籠罩在薄霧之中。迪生沒有費時在霧中尋找監視者的身影,他可以從頸背寒毛直立中感覺到那個梵薩斗士的存在,他已經跟蹤他兩天了。
迪生開始沿著街道步行。稍早時他是乘出租馬車到俱樂部來的,他把自己的馬車留給愛瑪和薇麗使用。下午雇用的那兩個警探會充當馬夫和車夫,負責把女眷從舞會平安送回家。
在這期間,他另有計劃要執行,它們需要他的全神貫注。
他轉進一條霧蒙蒙的長巷,巷底的賭場燈火通明。他沒有回頭看,沒有那個必要,雖然沒有听到腳步聲,但他知道監視者尾隨他進入了巷子。
梵薩斗士一定無法抗拒這大好機會。他太年輕,還沒學會耐性的好處。
迪生一邊不疾不徐地走向巷底,一邊解開大衣把它像斗篷似地披在肩上。
年輕斗士相當優秀,發動攻擊時迅速又安靜。要不是一直在等他出擊,迪生就不會听到那細微的吸氣聲。但吸氣聲泄露了斗士的位置,迪生往旁邊跨步轉身。在霧里閃著微光的賭場燈火剛好足以使他看見從側面逼近的蒙面身影。
梵薩斗士發現位置暴露,立刻踢出一腳。
迪生滑到他踢不到的地方。「這是做什麼?沒有正式挑戰?真令人生氣。你對傳統的敬意呢?」
「你不尊重古老的傳統,所以我也不必以傳統的方式向你挑戰。」
「非常實際的決定。恭喜。你也許還有點希望。」
「你嘲笑我,退出圈子之人啊!但你囂張不了多久了。」
「拜托你別再那樣叫我,好像我是古代的傳奇人物。」
「你的傳奇將在今晚結束。」
斗士欺身靠近,但狠狠踢出的第二腿再度落空。
「月兌掉外套。」他厲聲道。「還是你今晚又打算用槍扳回劣勢?」
「不,我不打算用槍。」迪生退後一步,讓大衣滑落肩膀。
「我就知道你遲早會接受挑戰。」斗士滿意地說。「我听說你雖然退出了梵薩圈,但你仍然保有梵薩人的榮譽感。」
「事實上,我的榮譽感是我自己的。」
斗士踢出另一腳,迪生在矮身躲避的同時鑽到那只腳的下方,順勢揮出一拳擊中斗士的腳踝。斗士驚呼一聲,突然歪向一邊。迪生乘機連出幾拳,目的不在傷人,而在使對手失去平衡。年輕斗士不再努力維持平衡,他撲到地上滾向迪生。
這出其不意的一招令迪生不得不佩服。他采取同樣的出其不意策略,不但沒有往後退,反而一躍而起,跳過翻滾的斗士,在半空中扭腰轉身,落在另一邊的地面。
斗士發現自己的攻勢被瓦解,掙扎著想要站起來,但已經來不及了。他被迪生壓制在地上無法動彈,恐懼和憤怒使他渾身發抖。
「結束了。」迪生輕聲道。
在那緊張的一刻里,迪生擔心年輕的斗士會死不認輸。他不想節外生枝,于是開始思索用哪些冠冕堂皇的字眼能讓對手不失顏面地月兌身。
「即使退出了梵薩圈,梵薩學會或梵薩嘉拉島上的任何人也不曾質疑過我的榮譽感。」他說。「我命令你表現出弟子對大師應有的尊敬。認輸。」
「我……認輸。」
迪生猶豫片刻後放開他的對手。他站起身來,低頭望著地上的年輕斗士。「起來。拿下那可笑的蒙面布,站到亮一點的地方。」
斗士勉強從地上爬起來,緩緩跛行向賭場窗戶,然後停下來扯掉蒙面的布巾。
迪生看著他,壓抑住一聲長嘆。他沒有猜錯。斗士的年紀最多只有十八、九歲,跟他當初隨羅義泰航向東方時的年紀差不多。那對抑郁憂愁的眼楮使他想到當年的自己。
「你叫什麼名字?」他平靜地問。
「史約翰。」
「家住哪里?」
「我沒有家。我的母親在兩年前去世,我沒有其他的親人。」
「你的父親呢?」
「我是個私生子。」約翰用毫無變化的聲調說。
「我早該料到。」他們的身世相似得令他不寒而栗。「修習梵薩術多久了,史約翰?」
「不到一年。」他驕傲地說。「師父說我學得很快。」
「你的師父是誰?」
約翰低頭凝視自己的腳。「拜托,別問我那個問題。我不能告訴你。」
「為什麼不能?」
「因為師父說你是他的敵人。即使你光明正大地打敗了我,我還是不能出賣師父。那會使我失去我僅剩的榮譽感。」
迪生靠近他。「如果我告訴你你的師父是叛離份子,他傳授給你的不是正統的梵薩術,說出他的名字會不會比較容易?」
「我不相信。」約翰猛然抬頭,眼神坦率。「我認真修習,對師父忠心耿耿。」
迪生考慮。他或許可以逼約翰說出那個叛離份子的名字,但那樣會剝奪約翰僅剩的重要所有物,他的榮譽感。迪生沒有忘記只剩下榮譽感可以稱為己有是什麼感覺。
他望著賭場窗戶里那些浪蕩子的身影。那些人沒有東西可失去,他們甚至不再擁有自我的榮譽感。今晚的失敗很容易就會使約翰變得跟那些人一樣。
迪生打定主意。「跟我來。」
他轉身走向薄霧籠罩的巷口。他沒有回頭看約翰有沒有跟來。
當迪生和約翰抵達碼頭時霧已散去。冷冷的月光照亮隨波輕蕩的船只,空氣中充滿泰晤士河令人熟悉的臭味。
他們中途只在一家小酒館短暫逗留,讓約翰去樓上的房間收拾他的私人物品。
「我不懂。」約翰推高肩上的包袱,困惑地望著「夏珍號」嘎吱作響的桅桿。「我們到這里來做什麼?」
「你有時很煩人,約翰,但你成功地使我相信你是真心想修習正統的梵薩術。我猜你沒有突然改變主意吧?」
「改變主意?對于梵薩術?絕對不會。今晚的失敗絲毫沒有影響我的決心。」
「好極了。」迪生輕拍他的肩膀。「因為我打算給你一個正確修習梵薩術的機會。在梵薩嘉拉島的園圃寺。」
「梵薩嘉拉島?」約翰一臉驚愕地猛然轉身,包袱差點掉下來。「但那是不可能的。梵薩嘉拉島在重重海洋的彼端。你打敗我還不夠嗎?你非這樣嘲弄我不可嗎?」
「『夏珍號』是我的船,她將在黎明時出航前往遠東,梵薩嘉拉島是她的停靠港之一。我會給你一封信讓你交給一個名叫瓦拉的僧侶。他是一個擁有大智慧的人,他會傳授你正統的梵薩術。」
約翰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你是認真的。」
「非常認真。」
「你為什麼要為我這樣做?你對我並無虧欠。我甚至沒有告訴你你唯一想知道的事,我師父的名字。」
「你的前任師父。」迪生說。「你錯了。我對你有所虧欠,你使我想到我年輕時認識的一個人。」
「誰?」
「我自己。」
迪生把欣喜若狂的約翰送上「夏珍號」,交待船長在梵薩嘉拉島讓他的新乘客上岸,然後回到約翰過去一年來的住處。
小房間里幾乎什麼都不剩。但約翰最近用剩的梵薩沉思蠟燭還在桌上的碟子里。迪生走到桌旁,舉燈照亮染成深紅色的蠟燭。他從碟子里剝下一小塊嗅聞它的味道。
臂其徒之燭,知其師之名。
找到把深紅色蠟燭給約翰的那個人就能找到那個叛離份子。
「看來艾氏虎姑婆被你收服了。」魏巴瑟帶著愛瑪跳到舞池邊緣停下。「恭喜你,葛小姐。你的本領真不小。」
「沒那回事。」愛瑪瞥向跟老友聊天的薇麗。「艾夫人好心地邀請我在結婚前去她家暫住。」
巴瑟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在今晚之前,社交界都認定虎姑婆絕不會屑于承認她私生孫子所選的新娘。」
愛瑪抬起下巴。「說到底,她畢竟是他的祖母。」
她不等巴瑟答話就轉身走開。迪生離開後,她根本不想跟任何人跳舞。她忙著擔心他今晚的計劃。但迪生一走,巴瑟就出現,在艾夫人的敦促下,她不得不接受他的邀舞。
取悅薇麗真的很難,愛瑪在穿過人群時回想。在兩人相處的這短短幾個小時里,她所有的新衣裳都被薇麗批評得一無是處。不是領口開得太低,就是裝飾太多,再不然就是顏色不對。薇麗還嫌蕾蒂替她接受太多不適當的宴會邀請。總而言之,愛瑪慶幸自己沒有倒霉到受雇當薇麗的伴從。艾夫人無疑會是跟她孫子一樣難伺候的雇主。
一個身穿制服的男僕托著滿盤的飲料經過。她從托盤上拿了一杯檸檬汁,停在一棵棕櫚樹下啜飲著。正在找地方放空杯子時,她听到薇麗的聲音從樹葉間傳來。「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蘿絲。殺人凶手,真是的。根本是一派胡言。」
愛瑪突然無法動彈。
「你一定听說過柯契敦被人發現中彈身亡在她的臥室里。」那個名叫蘿絲的婦人說。
「我向你保證。」薇麗以嚴厲的語氣說。「如果我孫子的未婚妻真的射殺了這個叫柯契敦的人,那麼他一定是罪有應得。」
蘿絲吃驚地倒抽口氣。「薇麗,你一定是在說笑。我們談的是一個上流社會的紳士遭到謀殺啊!」
「真的嗎?」薇麗听來有點驚訝。「果真如此,那的確令人惋惜。上流社會畢竟沒有多少真正的紳士。但我相信在此處沒有恐慌的必要。」
「你怎麼可以說出那種話?」蘿絲驚駭地問。
「據我所知,柯契敦不是正人君子,他的死也不是世人的損失。」
一陣驚愕的沉默後蘿絲突兀地改變話題。「我必須承認,看到你認可你孫子的新娘人選很令人吃驚。姑且不論她與謀殺案的關聯,她以前的職業卻是不容改變的事實。」
「以前的職業?」薇麗茫然地重復。
察覺有機可趁,蘿絲立刻發動攻擊。「天啊!難道沒有人告訴過你葛小姐在跟你孫子訂婚之前靠擔任貴婦的伴從維生?」
「那又怎樣?」
「我還以為你中意的是身份地位比較高的孫媳婦,例如女繼承人。」
「我得到的正是我所中意的。」薇麗干脆利落地說。「種種跡象顯示她能夠幫助我的孫子給家族注入新的活力。」
「你說什麼?」
「要知道,人的血統就跟馬的品種一樣。想要維持家族強健,在挑選未來的孫媳婦時就得著重聰慧和活力,就像挑選牝馬一樣。」
「真不敢相信——」
「往你四周看看。」薇麗說。「你不覺得可惜嗎?上流社會有太多家族都流露出血統上的弱點。體質不良、好賭縱欲。多虧我的孫子和他的新娘,我的家族將免于那種命運。」
在回家的馬車上,愛瑪實在忍不住了。「血統上的弱點?」
薇麗揚起眉毛。「你听到了,是嗎?」
「可惜迪生不在場,不然他一定會覺得很有趣。」
薇麗轉頭望向窗外。她的下顎緊繃,肩膀僵直。「那還用說。」
愛瑪默默凝視著薇麗緊握的雙手。
「非常感謝你對他伸出援手,夫人。」愛瑪輕聲說。「這件事對他非常重要,因為他覺得他必須報答羅義泰先生和梵薩嘉拉島僧侶對他的恩惠。」
「真是怪異。」
「也許吧。但他答應要找出那個竊取秘笈和靈藥秘方的壞人。在發生那麼多事之後,他無人可以求助,除了你以外。」
「真令人吃驚。」薇麗目不轉楮地望著夜色。「迪生以前從未需要過我的幫助。」
「不,他需要過。問題是,他不知道如何開口。而你,很遺憾,並不擅長提供幫助。」
薇麗猛地轉頭面對她。「什麼意思?」
「我說過,你們兩個的頑固和自尊心都非常相似。」愛瑪苦笑道。「它們無疑是你提到的那些經由血統傳承的特質之一。」
薇麗抿緊嘴唇。愛瑪咬緊牙關,準備挨罵。
不料薇麗問的卻是︰「你是不是愛上了我的孫子?」
這下輪到愛瑪渾身僵直地凝視窗外的夜色。「一個相識最近提醒我,受雇者愛上雇主是極其不智之舉。」
「那不算是對我的問題作出回答。」
愛瑪望向她。「我想也不是。」
薇麗端詳她的臉。「你果真愛上他了。」
「別擔心,夫人。我不會錯誤地假設他愛我。」愛瑪嘆了口氣。「災難似乎都是這樣發生的。錯誤的假設。」
天快亮時愛瑪听到臥室窗戶上響起細微而快速的乒乒聲。她還非常清醒。上床後滿腦子翻騰的思緒使她無法入睡。
乒乒乒。
她起初以為是雨點,但月光那麼明亮,所以不可能是下雨。
乒乒乒。
不是雨點,是小石頭。
「迪生。」
她翻身下床,穿上睡袍,跑過去打開窗戶,探頭出去往下看。
迪生站在窗戶正下方的花園里抬頭望著她。
見到他安然無恙使她寬慰到有點頭昏眼花。「你沒事吧?」她輕喊。
「沒事。下樓到溫室來,我有話跟你說。」
出事了。她可以從他的聲音里听出來。「我馬上下去。」
她關上窗戶,綁好睡袍系帶,拿起桌上的蠟燭,悄悄走出臥室。她躡手躡腳地經過薇麗的房門,從後樓梯下樓進入廚房,直奔溫室的門。她一開門就看出她不再需要蠟燭。銀色的月光傾瀉進玻璃暖房。
「迪生?」
「這里。」他從兩棵樹之間的陰影里出來,沿著月光照耀的通道走向她。「別太大聲,我不想吵醒屋里的人。」
「好的。」她吹熄蠟燭擺到一邊。「出了什麼事?有沒有找到那個梵薩斗士?」
迪生在她面前停下,把大衣扔到近旁的工作台上。「有。」
他不帶感情的聲音令她擔心。「怎麼了?你有沒有……你是不是……被迫殺了他?」
「沒有。」
「謝天謝地。你把他怎麼了?」
迪生靠在支撐玻璃屋頂的柱子上,雙手抱胸地望著她背後窗外的夜色。「我把他送上一艘駛往梵薩嘉拉島的船。」
「原來如此。」她停頓一下。「他是不是像你猜測的那樣年輕?」
「是。」
「原來問題出在這里。他使你想到當年的自己。」
「你的洞察力有時真的太強了,愛瑪。受雇者有這種習慣很容易惹雇主生氣。」
「那是可以推想而知的結論。」她道歉似地說。
「你說對了。」他吐出口大氣。「他的身世、遭遇和心情都使我想到當年的自己。」
她模模他的手臂。「你在煩惱什麼?懷疑自己做對了嗎?」
「該不該送史約翰去梵薩嘉拉島嗎?不,我對那一點毫無懷疑,那里是他唯一的希望。我雖然看不起梵薩學會會員編造的那些怪力亂神之說,但我必須承認我在梵薩嘉拉島上領悟到我該走的人生方向。」
「史約翰有沒有告訴你他那個叛離份子師父是誰?」
「沒有,但我找到他時就會知道他是叛離份子。現在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她從他漠不關心的語氣中听出他今晚的思緒都放在往事上。與史約翰的邂逅喚起太多回憶。她很想安慰他,但不知該如何穿越他心中的那堵厚牆。
「很遺憾,今晚你在鏡子里看到的是年輕時的自己。」她輕聲細語。
他一言不發地望著她。片刻後他自嘲地說︰「我還不覺得自己有那麼老。」
「喔,迪生。」她感到啼笑皆非。
她沖動地環住他的腰,把臉貼在他的胸膛上。他一反常態,粗魯地抱住她。
「愛瑪。」他用力親吻她,好像世界馬上就要毀滅了。
[刪除N行]
下一次,他默默發誓。
下一次。
一定有下一次,很多個下一次。他的未來不能沒有愛瑪,她現在想必明白那一點。
「愛瑪?」
「天啊!」她猛然坐起。一臉迷茫地環視周遭。「我們竟然在你祖母的溫室里。我們必須在被人發現前離開這里。」
「別慌,親愛的。」他以臂當枕,抬眼望著她。「你不再是必須時時擔心品德問題的貴婦伴從了。」他覺得她衣衫不整的模樣很迷人。
「但是被人發現我們在這里,還是會很令人難堪,先生。」听到「先生」兩個字使他皺眉蹙額。積習難改,他提醒自己。「到目前為止都沒有人闖進來撞見我們。我想我們這次不會被人發現。」
「我們不應該再冒險。」
她慌張地站起來,但因腳軟歪向一邊而急忙伸出一只手恢復平衡。
「快點,先生。」她邊說邊整理儀容。「天快亮了,僕人就快起來活動了。」
「好吧。」他勉為其難地站起來,正要扣襯衫鈕扣時發現她表情怪異地盯著他看。「怎麼了?」
「沒什麼。」她回答得太快了。
他皺起眉頭。「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只不過我剛發現我還是沒看到你沒穿襯衫的樣子。」
他緩緩露齒而笑。「讓我把我的刺青給你看,親愛的。」
他重新點燃她帶來的蠟燭,嘲弄地向她一鞠躬,然後月兌下白襯衫。
「迪生。」她倒抽口氣,瞪視他的目光好像他當場變成了妖怪。
他揚起眉毛。「我的刺青顯然不如預期那樣讓你印象深刻,下次我不月兌襯衫了。」
「我的天啊!迪生。」可悲的是,他發現自己竟然為她不欣賞他赤果的胸膛而難過。他的笑容消失。
「我要提醒你幾分鐘前你並沒有怨言。」他開始把襯衫穿回身上。
「等一下,你的刺青。」她抓起蠟燭靠近他。
「希望你不是打算放火燒我的胸毛。」他嘀咕。
她不理會他,目不轉楮地盯著他多年前刺在肩膀附近的梵薩記號。
他低頭看著刺青。「這叫梵薩之花。你以為會是比較有趣的圖案嗎?」
她抬眼望向他。「我以為會是完全陌生的圖案。」
他靜止不動。「你說什麼?」
「我在別處見過這個記號,迪生。」
「哪里?」
「康莎莉繡的手絹上。」
迪生茫無頭緒。「誰?」
「她是魏夫人臨終前幾個月的伴從。在魏家堡的宴會期間,我住的就是康小姐的房間,記得嗎?」
「對不起,愛瑪,我不太明白你想要說什麼。」
她舌忝舌忝嘴唇,深吸口氣。「康莎莉在一條手絹上繡了由那種記號構成的圖案。她把手絹和兩百英鎊藏在她的房間里。我發現了手絹、那筆錢和一封寫給她朋友霍茱藜的信。」
「說下去。」
「莎莉顯然打算把錢和手絹給霍小姐。回到倫敦後不久,我就帶了它們去找她。你記得那天嗎?我回費夫人家的時間遲了點惹得你很不高興。」
迪生注視著愛瑪。「關于這個康莎莉——」
「她在跟魏巴瑟發生曖昧關系之後就失蹤了。」
「該死!」他默默地在腦海中重新整理和拼湊線索。
愛瑪不安地望著他。「我猜你在想我應該早點告訴你康莎莉和手絹的事。」
「不,我在想我們是品德問題的受害者。」迪生說。
「什麼意思?」
「如果我們早一點發生關系或的次數多一點,你早就會注意到我的刺青和康莎莉的刺繡圖案十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