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笑。
溫文有禮地笑著。
書卷味極濃的清俊臉龐上,完全看不出一點點的火氣和囂霸,相反的,他看來就像個文人雅士,斯文優雅,器宇軒昂,若換上古裝,必是個飄逸出塵的任俠書生……
但是,藏在他那副金框眼鏡後的細長厲眼卻在在顯現著他的精明銳利,修長堅實的體格及剪裁合身的名牌西裝更形烘托了他高貴懾人的氣度,眼尖的人必然會發現,他雖然文氣翩翩,卻絕對不是個尋常的文弱書生,真正的說法,該說他像是古代的謀士,不需用到任何兵器,談笑彈指間便能置人於死地,殺人於無形!
所以,他的笑雖然溫文有禮,但已讓在座的每個人都背脊發涼,寒毛直豎,空氣,在他的笑容里漸漸凍結……
會議室里充斥著一股大難臨頭的壓迫感……
「你……的意思是……」斯摩科技公司的執行副總臉色慘白,瞪著他訥訥得幾乎說不下去。
「我的意思你們應該都听得很清楚了,從今天起,斯摩科技正式易主,你們將歸屬於『天宇財團』旗下,成為財團的一分子。」他耐心地以流利德文再一次宣稱。
「這怎麼可能?」執行副總驚慌失措地抽氣著。
斯摩科技在德國可是家規模不小的電子科技公司哪!而且,直到眼前這個東方男子出現之前,公司內部財務都沒任何問題,因此當他夸口說想買下斯摩科技時,還曾遭到斯摩總裁的訕笑。
如今,才過了半個月,這小子就成功地購並了斯摩……
他是怎麼做到的?簡直不可思議!
「為什麼不可能?我說過,我會買下斯摩的。」他推了推金框眼鏡,露出自信的微笑。
「但我們總裁……」誰會相信個性精悍的總裁會答應讓步?「你們的總裁自認無法再好好掌管斯摩的營運,因此昨天已交出最後百分之十的股權,自動出讓。」他的口氣中有一絲淡淡的嘲諷。
「一定是你搞的鬼!說,你這個臭小子到底使了什麼手段?」斯摩財務部的副理忍不住發飆。
自從這個東方男子出現之後,整個公司陷入了一種奇特且詭譎的氣氛當中,然後,有關斯摩涉及提供恐怖分子電子傳導武器的傳聞便甚囂塵上,很快的,斯摩的股價便大幅滑落,造成股東們心理恐慌,紛紛拋售股權。
他有理由相信,這些全是這名來歷不明的東方男子搞的鬼!
斯文俊逸的東方男子緩緩站起身,不慍不火地看著這個暴躁的德國人,笑容依然不變。
「即便我真的使了什麼手段,你們也都改變不了斯摩被購並的既成事實,我今天來並不是要听各位的爭辯或抗議,而是來布達這個消息,稍後,天宇財團的人員就會全面進駐斯摩,至於員工續聘或裁減的問題,就有勞各位直接與他們溝通。」他頓了頓,又道︰「說真的,你該煩惱的不是我做了什麼,而是你的飯碗還保不保,據我所知,天宇財團似乎有意全面撤換掉斯摩的管理階層。」
財務部副理的火氣一下子被滅得徹徹底底,失業兩字像道冷鋒灌進他的腦門,把他凍得驚慌呆立。
不只是他,整間會議室里的人幾乎都傻眼。
東方男子看笑話般地笑出聲,他的輕松淡漠和在座每個人的焦慮驚惶恰成強烈對比。
他將桌上的文件收進皮制手提包,起身,優雅地向十來位德國佬頷了一下首,道︰「那麼,我先告辭了。」
說完,他轉身走出會議室。
執行副總愣了幾秒,立刻不甘心地喊住了他。
「等等,你……到底是什麼人?是天宇財團派來的人嗎?」
他在門前回頭,笑意更深了。
「我不是『天宇』的人,我只是替他們辦事而已。至於我的名字,用德文挺難念的,不過我想你們應該記得住……我叫諸葛縱橫,幸會了。」
留下名號,他俊逸的身形隨即消失在門後,徒將驚愕和惶恐的情緒丟給會議室里的每個人。
「他說他叫諸葛……」執行副總拗口地念著。
「諸葛……縱橫!」財務部副理臉色大變,驚呼一聲。「他就是諸葛縱橫……」
「怎麼?你听過他?」
「天啊!他這兩年來挾著企管顧問的名號橫行了全美商界,听說他不但是個財務高手,對整頓老舊公司尤其有一套,就我所知,被他改造過的企業幾乎都能起死回生,而且營運穩定……」財務部副理想起了在最新一期美國經濟雜志中的專訪,喃喃地道。
「哦?他這麼有名氣嗎?」執行副總瞠大眼楮。
「但他最厲害的並不是在挽救企業,而是專門替人購並企業!只要被他盯上的公司,沒有一家逃得出他的手掌心,前陣子,栽在他手中的公司競多達十五家……加上他精通各國語言,而且似乎出自名門,美國的商界還給了他一個封號,『冷厲貴公子』……」財務部副理嗄啞地說出重點。
「冷厲貴公子……」執行副總喃喃地道。
「一定是跨國的天宇財團盯上我們,才特地聘請他來購並斯摩。」財務部副理緊聲道。
「太可怕了……天宇財團這兩年來動下了我們一根寒毛,這個諸葛縱橫卻在半個月內就把我們弄垮,他究竟是何來歷?」執行副總沒來由地打了個寒噤,他大半生在商場打滾,還沒見過能如此干預、甚至操縱市場的人。
「他是個謎,副總,有不少媒體在查他的來歷,可是有關他的背景至今沒有任何人知道,倒是有人認為他必定是某個名門富豪之後,才會有那樣的尊貴迫人之氣……」財務部副理搖搖頭,臉色益發蒼白。
「可惡!一開始看他斯斯文文的,根本沒防他,沒想到……」執行副總雙手用力往桌上一捶。早知道那小子是個這麼厲害的角色,他就該小心戒備的,可惜他和總裁全都被他文俊儒雅的外表給騙了,他們都以為,這麼個學者氣質濃厚的男人絕不可能動得了斯摩……
「副總……我們以後會變得如何?」有人提出質疑。
這問題把大家都問住了,會議室里的眾人面面相覷,心情全在惶亂及不安中擺蕩。
還能怎麼辦?遇上了諸葛縱橫這個冷厲貴公子,他們也只能自認倒楣,任憑命運安排了。
「你說什麼?」
程唯恩立在她弟弟程唯澤的房間里驚吼一聲,兩顆眼楮瞪得幾乎要從眼眶掉出來。
「噓!小聲點,姊,別被爸听見了!」程唯澤沖上去捂住她的嘴巴,賊頭賊腦地探著頭,就怕吵醒他那個臥病在床的父親。
「你……你給我說清楚!你說你把錢怎麼了?」程唯恩一掌打掉他的手,揪住比她高半個頭的他,氣得手指不停發抖。
她簡直不敢相信,這個小她四歲的弟弟居然把他們家僅剩的存款全匯去給個叫什麼……什麼「北極星」的網站了?天!天哦!這個整天只知道泡網吧的小子竟會做出這麼愚蠢的事?「姊!『北極星』最近真的很出名,不但在網路上名聲響亮,在現實世界也讓許多人震驚拜倒……他們更是個『無所不能』的佣兵集團,只要出得起價錢,他們什麼都能為你做到!」程唯澤興奮地瞪大眼楮。
「行了!我看你是打電動打到腦殼壞了,什麼佣兵集團?這根本是騙錢的把戲,你還不懂嗎?那些人只是要騙你的錢!」程唯恩真要氣到氣絕身亡了,這個不懂事的老弟到底有沒有腦子啊?「你自己看看這篇報導,你看嘛!報紙上寫著有關北斗七星做過的許多事,雖然沒有直接證據,但是……」程唯澤連忙把一份報紙攤在她面前。
她一把將報紙打掉,都什麼時候了她哪還有心情看報?後天,她家的「海安企業」
就要被「德萊集團」給購並掉了,而她卻束手無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爸爸辛苦建立起來的公司被奪走……
「你給我听清楚,明天中午以前把那四十萬塊給我拿回來,」她怒叫著。
「姊,你听我說嘛!用四十萬買個高手來救我們家的公司很值得的,而且『北斗七星』好不容易答應了我的請求,你知道嗎?有一大堆人捧著錢上門要聘請他們,可他們並不是每個都接受耶,但他們卻回應我,說願意接下我的委托,而且明天晚上人就會到了……」程唯澤只希望姊姊能了解他的用心良苦。
「不必了!請他們把錢還我,人也不用來了,後天一早就要簽約了,明天晚上來有個屁用?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是個騙局!要花四十萬請他們,不如我自己來處理就好。」她恨恨地擰著秀秀氣氣的雙眉。
「你真能處理就不會搞成現在這樣了……」程唯澤咕噥著。
「你說什麼?」她的氣沖得更高。
「難道不是?就沒見過像你這樣沒概念的人,還是企管系畢業的呢,連敵人和朋友都分不清,借錢借到德萊集團旗下銀行去了都不知道……」程唯澤並非存心吐槽,而是他早已對程唯恩的理財能力失望透頂,學了四年的企管,老姊居然會傻傻地向德萊集團旗下的銀行借錢,等於平白給人「將一軍」的機會。
「你……」程唯恩為之語塞。
是,她是笨,沒搞清楚狀況,但票期在即,其他銀行又不借錢,突然有一家好心的說要貸一千萬元給他們公司周轉,她還能拒絕嗎?
「『北斗七星』到目前為止已辦過許多大案子,前陣子美國『明日財團』的血案以及南韓一家即將倒閉的大型連鎮店起死回生的奇跡听說都是他們干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嗎?與其讓你這樣胡搞,不如請個專家來。」程唯澤不客氣地哼道。
「專家,哼,專家就有用嗎?天曉得『北斗七星』是不是個在網路上招搖撞騙的騙子!」她的怒氣不減反增,弟弟對她的信賴竟比不過一個陌生的組織?「那就賭賭看了,反正那四十萬也不能救我們公司。」程唯澤皮皮地聳聳肩。
「你說什麼?」
「或者,還能救你。」他又補充。
「救我什麼?」她蹙緊了眉頭,大聲反問。
「拜托,再鈍的人都看得出德萊那個少東唐紹宗對你不懷好意,我看他不只想買下咱們海安企業,連你也想一並買下。」程唯澤可真討厭那個姓唐的看老姊的眼光。
說實話,老姊程唯恩雖然個性急躁又粗心,可是長得清秀白淨,身材又好,就算不是頂尖美女,但和其他女人比起來可是毫不遜色,唐紹宗打第一次見到老姊就一副色涎饞相,那嘴臉真是欠扁到家。
「你住口。」程唯恩當然也知道唐紹宗的企圖,只是,她才不會讓那混蛋有機可乘。
「我只是提醒你,唐紹宗那種人是什麼卑鄙手段都做得出來的,憑我們的能力絕對不是他的對手,所以我才會花錢請人來幫忙。」他的出發點還不都是為了他們家?「怕只怕幫倒忙,你真以為北斗七星真的會派人來?」她才不信。
「會。」
「就算會,也只是隨便找個人來充一下樣子而已。」她冷笑。
「他們到目前為止沒失敗過。」
「哼!」真會吹牛!
「你等著瞧就是了,到時候你一定會感謝我。」他得意地笑了笑,接著又道︰「對了,我明晚學校有聚會,你就替我去接機吧!听說他們會派一個人來,好像叫做……
『天權』。」
「天權?」
「對啊!北斗七星有七個主要人物,各以天樞、天旋,天璣、天權、玉衡、開陽、搖扁為代號,每個人都很強哦!」程唯澤興致勃勃地道。
「老天!這是什麼跟什麼啊?還有代號?簡直就是笑話!我不去,要接機你自己去,我忙死了!」她猛搖頭,逕自走出弟弟的房間。
「喂!姊,你不去接的話,四十萬才真的白白浪費了。」程唯澤在她背後叫道。
她倏地站定,回頭瞪著他,氣得咬牙切齒。
「我是說真的,十分鐘內沒見到雇主,那個專家立刻走人哦!」他故意說得特別嚴重。
深深吸了一大口氣,她才忍住揍人的沖動。
「我說不去就不去!」她大步走出去,用力把門摔上。
真可笑,要她去接個坑了她四十萬元的騙子?不,打死她都不去!
「北斗七星」這個組織在血洗了明日財團的私人研究中心之後,更是聲名大噪,明日財團的總裁明日武藏及其第五任愛妻慘死的景象已引起了美國警方的高度關切,據聞警方已成立了一個小組,準備將「北斗七星」逮捕歸案。
只是,對一個一切成謎的組織,他們根本無從下手,更何況美國政府高層人士也曾請他們辦過事,多了這層關系,要緝拿「北斗七星」基本上已是件不可能的任務。
諸葛縱橫穿梭在舊金山機場,嘴角掛著輕蔑的微笑,將手中的報紙往垃圾桶一丟,對報上提到「北斗七星」的事並不以為意。既沒人證,又沒物證,他相信,美國警方對這件案子必然是雷聲大雨點小,到後來也只能不了了之收場。
倒是明日財團背後的龐大黑道勢力比較值得注意,明日武藏一死,許多問題將會浮出台面,也許那股勢力早晚會找上「北斗七星」也說不定。
沉吟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他緩步踱到候機室,挑了張椅子坐下,準備稍後搭機飛往香港。
按理說,他現在應該回到他自己的家中,舒舒服服地躺在自己的床上好好睡個覺的,可是,剛從德國辦完事回到北極星島,還沒喘口氣,「天樞」就又要他立刻前往香港,並指示他一個新的案子——
「有新工作要交給你,『天權』。」「天樞」在北斗七星的例行會議中道。
「喂,就不能讓我休息一下嗎?我才剛從德國回來。」他濃眉微蹙地往椅背靠去,盯著螢幕中的白色頭顱,不知為何,突然覺得那個熟得不能再熟的畫面非常礙眼。
十多年了,他一直想拆穿躲在電腦里「天樞」的真面目,奈何苦無線索,這件事就這麼擱在他心上,挺煩人的。
「怎麼?工作狂的你也會喊累?」「天樞」輕笑道。
諸葛縱橫一個人就負責了「北斗七星」橫跨了多國的相關產業與資金管理,在一般人眼中武力驚人的他們,事實上擁有的財富也遠遠超過外人的想像,許多知名的企業財團都不知道,「北斗七星」正是他們的最大股東。
諸葛縱橫所采取的策略是種隱藏式的攻擊,以不具名的方式一步步替「北斗七星」
在全世界建構財力版圖,並以多樣的投資分散風險,以小搏大,在各大企業毫無所覺之際,蠶食鯨吞著其龐大的利潤,更以無形的力量主宰著其經濟體系。
因此,「北斗七星」嚴格說起來已不只是個佣兵集團而已,它還是個超國籍的鉅型企業組織。
「當然,我又不是機器!」諸葛縱橫眉一挑,口氣有點沖。
他才幫天宇財團購並了德國著名的斯摩科技,而事實上,天宇財團背後真正的金主就是「北斗七星」,至今他接過的案子大部分都與組織直接或間接有關,他如此為組織奔波,喊個累又有什麼錯?其他五人都對他的態度有點吃驚,尤其是「天旋」閻炯,在他們之中,諸葛縱橫一向是最冷靜、最沉穩的一個,每當他們和「天樞」卯上,幾乎都是他在其中緩頰安撫,因此,今天他表現得這麼尖銳,著實讓大家吃驚。
「我知道你工作時總是極為認真投入,但這次要你辦的對你來說不過是件小事……」
「天樞」笑著說。
「你說的『小事』可不見得輕松,上回『天旋』接手的小事幾乎去掉他半條命。」
他譏諷地反駁。
「喂喂,『天權』,你今天是怎麼了?火氣這麼大!」閻炯納悶地多看諸葛縱橫一眼,怎麼,「天權」是打算和「天樞」杠上嗎?為什麼會突然扯到他為了取回人工心髒而鬧大的事件?「那件事是『天旋』沒處理妥當,我相信你應該不會犯同樣的錯誤。」「天樞」一句話等於同時損了兩個人。
「什麼叫我沒處理妥當?」這下子換成閻炯不高興了。
「那不叫處理不當,那是被愛情弄昏了頭。」「開陽」段允飛譏笑道。
閻炯霍地瞪著他,怒道︰「你閉嘴。』「怎麼?你為了佟心語差點背叛我們,這是事實啊!還怕我說嗎?」段允飛老喜歡惹他。
「你……」閻炯為之語塞,臉色僵了僵。
「夠了吧!每天看你們兩個吵架看得我好累!」「天璣」狄劍淮受不了地皺起漂亮的臉孔。
「我真搞不懂你們,就算是前世的仇人,斗了十年也該消氣了吧!」「玉衡」石逸大聲嚷著,他實在想不通兩個大男人怎麼會鬧氣鬧成這樣,又不是女人!
眼看著會議就要變成了嘶鬧大會,「天樞」突然道︰「今天會議到此為止,『天權』留下來,其他人都先出去吧。」
閻炯第一個站起,朝段允飛哼了一聲,走出去。
「我真可憐心語,愛上像你這麼暴躁易怒的人,她一定非常痛苦……」段允飛在他背後奚落。
閻炯霍地回頭,揪住他的領子怒斥︰「你這欠揍的家伙……」
「好了!你們全都住手……」石逸往他們中間一站,強有力的手臂拉開他們。平常他脾氣最沖,沒想到今天卻輪到他來勸架。
「兩個瘋子!」狄劍淮翻個白眼,繞過他們離去。
「你這娘娘腔的家伙說什麼?」段允飛不服地罵道。
狄劍淮倏地大怒,手中銀光一閃,多了根金屬羽毛,直刺他的嘴巴。
「喂喂喂!『天璣』,你住手……」石逸連忙伸手阻止,抓住了狄劍淮的羽毛。
場面突然間失控,四人扭擰在一起,氣氛火爆,諸葛縱橫瞄了下作聲的「天樞」一眼,意有所指地道︰「你不處理一下?」
「不,看他們鬧鬧也挺好玩的。」「天樞」一副事不關己地說。
「在你眼中,我們或許都只是你的玩具吧……」諸葛縱橫挖苦地看著那四個糾扯在一起的人,並不想出面。
「你這麼認為嗎?」
「難道不是?」
「不是,對我而言,你們其實都是……」「天樞」頓住了。
「是什麼?」
「……我的……朋友。」他的聲音帶點若有似無的孤寂。
諸葛縱橫地揚起一抹諷笑。「你知道朋友的定義嗎?天樞。」
「你不相信?」
「十多年來你從未現身,教我怎麼相信你是拿我們當朋友?」
「原來你這麼在意我的樣子。」「天樞」笑了笑。
「其他人和我一樣在意。」
「是嗎?那我得開始準備一場現身秀羅!」「天樞」隨口說著。
諸葛縱橫沉默地看著螢幕,失去了繼續交談下去的興致,詭異神秘的「天樞」根本不可能現身,他又豈會听不出他敷衍的語氣?另外的四人還在扭扯著,彼此間依然劍拔弩張,這時,「搖扁」望月星野陡地側耳傾听,開口道︰「佟心語在叫你,『天旋』。」
耳力是常人五倍的他听覺異常發達,再細微的聲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閻炯呆了呆,再也沒心情和段允飛鬧下去,拔腿就沖向恢復室。換過心髒的佟心語正在那里調養,平常閻炯幾乎寸步不離地守著她。
「嘖,一提起佟心語他就變了個人,真是個愛情呆子……」段允飛撥了撥染成金黃色的頭發,嘲弄地撇撇嘴。對習慣游戲人間的他而言,愛情頂多只能當甜點,豈能當正餐?「『開陽』,你的手機掉在你的臥室里,現在正在響……」望月星野接著又道。
段允飛怔怔地模了模口袋,手機果然不在身上,他趕忙奔回房去,沒閑工夫再和「天璣」狄劍淮對峙下去。
狄劍淮哼了一聲,抽回金屬羽毛,長發一揚,走出會議室。
石逸粗獷的臉上揚起一記微笑。「干得好,『搖扁』」
望月星野面無表情地踱出去。在他眼中,這群比他大的夥伴除了諸葛縱橫之外,全都幼稚得可笑。
石逸最後一個離開,之後,會議室又恢復了平靜,「天樞」看完了鬧劇,笑著對諸葛縱橫道︰「來談談我要交給你的任務吧!」
諸葛縱橫點點頭。「說吧!要我做什麼?」
「『海安企業』你听過吧?」「天樞」問道。
「海安企業?你說的是香港那以船運起家的企業吧,他們不是被股東出賣,即將被德萊集團購並了嗎?」諸葛縱橫對全世界的商場要聞向來非常靈敏。
「沒錯,購並日期就在後天一早……」
「哦?所以呢?難道他們找上我們,希望能替他們救回海安?」他很快地接口。
「天樞」停了幾秒,嘆道︰「你的反應總是那麼快,沒錯,海安企業在董事長程一華病倒後,便由他的女兒接任董事長一職,但他女兒對經營管理這方面的能力差強人意,只是遇上經濟蕭條,海安的前途岌岌可危。」
「那麼,是她向我們求救嗎?」他漠然地問。
「不,上我們網站下單訂貨的是她的弟弟,那小子用四十萬聘雇我們幫他們渡過難關,挽救海安。」
「四十萬美金?」
「不,四十萬港幣。」
「別鬧了!」他呆了呆,隨即冷冷啐笑。「我們的案子底價都在二十萬美金以上,我可不想為了這個小案子飛到香港去。」
「我已經答應他了。」「天樞」笑道。
「為什麼?」他瞪著螢幕里那顆白色頭顱,難以理解「天樞」接下這個委托的用意。
「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你對海安企業另眼相看?」他追問。
「不為什麼,只是想偶爾接些簡單的工作,讓你輕松些。」「天樞」避重就輕。
他可沒被他唬弄過去,沉聲又道︰「還是,你要對付的是德萊集團?」
「別多心了,『天權』,我只是單純的想幫一個小伙子的忙。」
「哦?」「天樞」幾時干起慈善事業了?鬼才相信。
「這事要盡快進行,你得在明晚趕到香港,阻止海安企業被購並。」
「然後呢?」他一手支著下巴,忽然問。
「什麼?」白色頭顱的空洞雙眼看著他。
「阻止海安企業遭到購並,之後呢?」他知道,「天樞」要他做的這件事絕對不像表面看來那麼單純。
「你說呢?」「天樞」賣個關子。
「要不要我順便將海安企業捧來送給你?」他敏銳地猜測。
電腦中再度傳出「天樞」贊許的笑聲。
「我真慶幸你不是我的敵人,『天權』你的反應真的很快。」
「不,該慶幸的是我。」他並非謙虛,而是早已認清「天樞」的才智皆在他之上,所以,他才會認命地任由他差遣。
「別和我客氣了,你是我們之中最擅於謀略的人,應該說,也是最了解我的人……」
「天樞」慨然地道。
「對一個連長相都沒見過的人,這能算了解嗎?」他譏諷地聳聳肩。
「天樞」難得地陷入沉默。
他知道「天樞」又想逃避這個話題了,也不追究,接著問道︰「能告訴我為什麼你會想要海安企業嗎?」
「等你完成任務後我自然會告訴你。」
又是這種該死的答案!他瞪著螢幕,真不知道自己的耐性什麼時候會用盡……
「我該在什麼時候出發?」他沒好氣地問。
「立刻起程,由舊金山飛往香港,對方說會派人前往機場接機。」
「好吧!那意思就是我今晚別想留下來過夜了……」他自嘲地站起身,拎起一旁的皮箱和大衣,一身風塵僕僕,未曾稍歇又要趕赴另一個戰場。
「『天權』,這一趟……也許會讓你覺得不虛此行……」「天樞」突然道。
他在門前站定,轉身看著電腦,不以為然地道︰「是嗎?難道那里有我要的東西?」
「很可能……」
「你知道我想要的東西是什麼嗎?『天樞』。」他冷笑地拉開門,邊走邊道︰「不,我不認為你知道……」
「天樞」沒有回應他,他在一片沉靜中離開了北極星島。
一架飛機起飛了,噴射的引擎聲劃過沉靜的天際,將他的思緒從七個小時前拉了回來。
他把頭後仰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
海安企業規模並不大,以船運起家,在中國沿岸各有三家分廠,若非股東倒戈,營運狀況還能勉強維持。這樣一家沒什麼獲利可言的企業,「天樞」為何會對它有如此濃厚的興趣呢?難道那個只會躲在電腦里的陰險家伙又要搞什麼名堂了?想不出緣由,他難免在心里低啐,白淨的臉上浮起了無奈的表情。
十三年了,他總覺得自己自從十五歲被救出之後,便一直在和「天樞」斗智,雖然在外人眼中,他是個商場上的菁英與悍將︰在組織里,他也是個精明睿智的軍師,但不管和「天樞」交鋒幾次,他始終居於下風,這其中最大的癥結,就在於「天樞」一直是個看不見的敵手。
他采不到「天樞」的底,測不出「天樞」的能力,十三年來,在有形無形的較勁中,他都略遜一籌,這樣的挫折,著實讓他氣悶悒郁,也讓他體驗了「既生瑜,何生亮」
的感慨。
但也因為如此,他才能放下驕傲的自尊,忠心地為「天樞」賣命吧!
不僅僅是為了報恩,「天樞」以另一種方式擄獲了他以及其他五星的忠誠,在他懷柔強硬兼具的領導下,他們都自願跟隨他,即使難免有些抱怨,但「天樞」是他們的主子這點認知早已深植在他們每個人心中,這道生死相許的契約,此生都不會撤銷了。
只是,既然要他听命「天樞」,「天樞」總該拿出點誠意吧?躲著不見人算什麼主子?老是隱瞞有關他的個人身分,又如何能讓他們心服口服?所以,就算耗上一輩子,他也要將他從電腦中揪出來!
便播器傳出準備登機的通知,他從口袋里掏出登機證,站起身,走向登機口,瞥見飛機龐大的身影,陡地想起了「天樞」最後說的那句話。
這一趟,真的不虛此行?太平洋的那端會有什麼是他想要的東西嗎?他真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