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好多血……
鮮紅的血正從她胸口傾泄而出,怎麼也流不止,仿佛是心在流淚,要把她的怒、她的怨、她的恨流干了才甘心。
只因為她愛的男人沒勇氣爭取她,顧慮著兄弟之義,君臣之分,他寧可舍棄她,先是舍棄她對他的愛,後又狠心將她推進後宮……
膽小又怯懦的男人啊!來生,她將再也不要痴傻地等待,再也不要無助地將悲苦往肚里吞,她要主動去爭取她的愛情,勇敢地去追尋她的情人,即便有重重難關都阻止不了她,她會讓他知道,真正的愛是義無反顧,是勇往直前,是絕不退縮!
如果還有來生……
如果還能再見到他……
真奇怪,明明恨他,為何還是想著他?明明恨著他啊……
她忍不住啜泣著,耳中又傳來一聲聲語帶凝咽的唱曲——
「憶君迢迢隔青天,昔日橫波目,今作流淚泉,不信妾腸斷,歸來看取明鏡前……」
正陷于如幻如真的迷離夢境,她在淚眼蒙朧中似乎看見那個令她魂縈夢牽的人慢慢走向她,伸出溫暖的大手,輕輕地撫上她的臉頰,為她拭去淚水——
也許是淚水的關系,她看不清他的長相,只能感受到他溫柔憐惜的指尖踫觸著她,輕撫著她。
忽然,他收回了手,轉身離去,她傷心地低喊︰「別走!」
他竟充耳不聞,逐漸消失,她拚命向前追趕,心急如焚地朝他伸出手。
「別走啊!要走就帶我一起走——」
倏地,有人用力地握緊了她的手,她驚愕地從夢里醒來,睜開眼,就看見安知禮正坐在她身邊,擔憂地看著她。
她呆愕地瞪大眼楮,久久才發得出聲音。「教……教授?」
「怎麼了?還不舒服嗎?」安知禮緊抓住她的縴縴五指,清逸的臉上一反淡漠,寫滿了著急。
「你……」目光移向他握住她的大手,她困惑不已。
隨著她的眼光,安知禮才赫然發覺自己太過忘情,立刻縮回手,神色奇特不定。
「你……好點了嗎?」他尷尬地問。
「我……我怎麼了?」她有些怔忡,眼眶和胸口都還泛著灼熱酸楚,但一時卻想不清自己在哪里。
「你有點發燒,昨晚在我家昏倒了。」安知禮輕聲地道。
知道潘寫意就是白清雪之後,從昨夜到今晨,他一直守在她身邊,整夜未合眼,只因他的眼楮根本舍不得離開她的臉龐。
等待了千年,經過了十八世的輪回,他終于又見到她了!見到了自己心愛的女子!
他居然沒有認出她來,雖然情不自禁地被她吸引,雖然她總會勾起他對白清雪的回憶,愚頓的他卻怎麼也沒想到她就是清雪……
在這個新的軀殼里,裝著的正是他至愛的女人啊!
餅了一夜,他的激動依然強烈,但在激動之中,一個石塊卻始終梗在他的胸口,阻止了差點決堤的情思。
千年之後,他終于又見到了白清雪,但可悲的是,就算她近在眼前,仍是一朵他不能攀折的花。
昏倒?潘寫意倏地想起了自己不畏寒冷,一路跑來找安知禮,可是他卻冷然地拒絕她,並告訴她他已有所愛……
正是那句話徹底澆熄了她的熱情,讓她頓失力量,才會不支倒下。
「原來……我昏倒了……」她眼瞳蒙上一抹哀怨。
「如何,休息了一晚,身體覺得如何?」他不放心地詢問。
「我沒事了。」她掙扎地坐起,垂下眼瞼不看他。
她的自尊不容許自己再死皮賴臉地纏著他,如果他的心真的已有所屬,那麼,如他所願,她會放過他……
將不爭氣往上冒的酸苦吞回去,她振作地吸口氣,蹣跚地跨下床,以客氣得近乎生疏的語氣道︰「真抱歉,打擾你一夜,我馬上就離開……」
「等等,你的身體還沒復原……」他很快扶住她。
「再留下,豈不是太不識趣?」她自嘲地哼了一聲,推開他。
「不可以,寫意……」他不能就這樣讓她離開,下意識地扣住她的細腕。
「我說我已經好了,你放手!」她賭氣地繼續推擠他。
「不行,你還不能走!我不能讓你走!」他一急,月兌口低喊。
她錯愕地抬頭看著他,被他的樣子搞胡涂了。
是她眼楮花了嗎?不然,為什麼她會在他眼中看見一種近乎澎湃的熱情?
他是怎麼了?內斂沉穩的他從來不曾用如此深摯的眼神看過她……
一顆幾乎死去的心忽然又開始咚咚亂跳,她迷惘地睜大眼楮。
發現自己失態,安知禮努力地壓下胸口的激蕩,連忙解釋︰「我是說,你……你如果還不打算回家,那就先在這里住一陣子吧!」
他留她,不是為了他自己,而是為了八皇子李瀾,他不能讓她隨隨便便嫁給一個男人,他得幫二弟李瀾守著她,直到李瀾出現。
他在心里如此告訴自己。
咦?
不對勁哦,安知禮居然在挽留她。
昨晚之前,他還巴不得她離他遠一點,現在卻希望她留下來,這是怎麼回事?
潘寫意眨著明眸,大腦飛快地轉著。
「你是說……我可以留下來嗎?」她小心地再確認一次。
「是的,如果你不想訂婚,那就先留在我這里。」他避開她那太過明亮的眼光,放開她。
「為什麼?」她真的好想知道是什麼原因讓他改變主意。
「什麼為什麼?」他愣了一下。
「為什麼你會答應讓我留下來?我留下來,你的‘女朋友’不會介意嗎?」她故意問。
「我沒有女……」他話說到一半倏地煞住,臉色微訕。
她細細的眉毛高高一挑,豈會听不出他不小心泄漏的口風?
這家伙,他根本沒有女友!什麼「已經有喜歡的人」的鬼話,全是騙她的!
騙她的……
「原來你沒有女朋友啊!」昨晚喪失的信心又很快地回流,她嘴角浮起一抹靈黠的淺笑,心情轉好,精神也為之一振,感冒似乎全好了。
回頭看著她笑盈盈的模樣,嘆了一口氣,不願再多談這個問題。
「總之,你先住下吧!有什麼需要的東西跟我說,我讓知默去幫你買。」他又道。
「知默?誰?你妹妹嗎?」她好奇地問。
「是的,她……」他正想說明,門外就輕敲一聲,安知默端了一個餐盤走進來。
「你醒了。」安知默看了潘寫意一眼,將白粥和小菜放在一旁的茶幾上。
潘寫意怔怔地盯著她,這個女孩明明陌生,但卻給她一種親近的奇妙感覺……
可能小她一歲吧?秀淨的臉龐上有股卓然的清奇,冷冷的,卻不讓人討厭,看得出她話不多,長長如羽毛的劉海參差地覆在額上及兩腮,遮去了大半的臉蛋,不過依然難掩眉宇間透著早熟的神韻,冷靜、無欲、出塵,乍看之下,她倒有點像是一尊不言不語、靜觀人間的玉觀音。
「她就是我妹妹知默。」安知禮介紹道。
「你好,我叫潘寫意,昨晚打擾你們了,真的很抱歉。」潘寫意以她慣有的縴柔細膩的聲音道。
「沒關系。」安知默站在安知禮身邊,一雙清澈的眼瞳直直打量著潘寫意。
早晨的陽光迤邐在潘寫意身上,一頭烏絲柔美地垂在胸前,小臉白皙如雪,五官秀麗絕倫,詩經里的一些句子陡地閃過安知默的腦中——
「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娥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昨晚匆匆一瞥,沒仔細打量潘寫意,此刻一看才發覺她真是美得令人屏息,那連女人看了都會閃了神的絕麗五官,有哪個男人不為她傾倒?
她真替她哥哥擔心,面對眼前這個白清雪的轉世,他有足夠的定力去控制自己的感情嗎?
「知默幫你煮了點稀飯,吃一點吧!」安知禮指著那碗白粥。
「謝謝你,知默。」潘寫意向安知默點點頭,嫣然一笑。如願住了下來,一掃陰霾,肚子也餓了。
下了床,她走向茶幾,才跨出一步,腳下卻虛浮不穩,身子一晃,安知禮很快地抱住她,急道︰「寫意!」
她倚在他胸前,微喘著氣。「我的頭……」
「你還沒好,也許該帶你去給醫生看看。」他扶著她,憂慮地道。
她貪戀著他身上清新的陽剛氣息,索性整個人依向他懷里,心中暗喜。
他的口氣、情情,都流露出對她的關愛,這點,讓她昨晚所受的委屈都化為烏有了。
「我不要看醫生,我只要再休息一下就行了……」她輕柔地說著。
「是嗎?」佳人在抱,他聞著她發間沁出的幽香,心思一蕩,忍不住以指尖輕刷著她那柔如黑瀑的發絲。
一旁冷眼觀看的安知默忍不住出聲,「哥,我得去上學了。」
安知禮猛地驚跳了一下,連忙放開潘寫意,轉頭看著安知默,神色尷尬。「哦,你要出門了?」
「你呢?你不去學校了嗎?」安知默盯著他。
「我十點才有課。」他不安地瞥了她一眼。
「那我先走了。」安知默什麼都沒再多說,逕自走出客房。
他緊擰著眉,暗暗譴責自己太大意,竟在知默面前和潘寫意靠得這麼近……
潘寫意一瞬不瞬地看著他的表情,心中陡地冒出一絲醋味。
「你很在意你妹妹?」她敏銳地問。
他一呆,隨口解釋︰「當然,她是我唯一的妹妹,我父母過世後,只剩我們兄妹兩人而已。」
「原來如此。」她稍稍松了一口氣。
「好了,你休息吧!我不打擾你了……」他自認還是和她保持點距離比較妥當。
「等一下。」她叫住他。
「怎麼?」他轉回頭。
「你到學校時,能不能別告訴任何人我的行蹤?」她柔聲請求。
「秦若懷呢?你也不告訴她?」他知道她和秦若懷感情很好。
「我想我爸媽一定會去找她的,我不想再連累她。」她搖搖頭。
「……你的對象是什麼樣的人?」他很好奇。
「他是個驕傲又市儈的男人,我一點都不喜歡他。」一想到江醒波她就煩悶。
「你不喜歡,為何你父母要你嫁給他?」
「因為他有錢,又投我爸所好,因此我爸很喜歡他。」她喟嘆道。
「但你才二十歲……」他忽然有點心驚,若是他沒遇上她,她很可能就這麼嫁給別人了。
「我也認為自己還年輕,不想那麼早就結婚,而且就算要結婚,我也要找一個我愛的男人。」她說著定定地看向他。
他心中一震,經過了千年,她的熱情和執著還是不變嗎?
「我只嫁給我所愛的男人,教授你呢?如果你是我,你會如何選擇?」她反問他。
「我……」他無法開口。
「你會不顧一切選擇你的真愛,還是乖乖就範草草結婚了事?」她追問。
「我……」他該如何回答?他根本連選擇的權利都沒有啊!「我不會有這種困擾的。」他雙手插入口袋,在里頭緊握。
「什麼意思?」她不解。
「我還有事……」他想藉故離開。
「安知禮!」她嚷著。
他沒有停下腳步,直接開了門。
「我愛你!」她干脆直接表明心跡。
他臉色一變,僵在門前。
他該哭,還是該笑呢?該歡喜,還是該悲傷呢?
「我愛你,全天下的男人,我只要你一個!」她不怕被他恥笑,她只要他知道她的真心。
「你不能愛我,寫意。你可以留下來,但你就是不能愛我,而我……我也不能愛你。」他不敢回頭,怕一回頭他便會沖過去抱住她。
「為什麼?」她愣住了。
「你只屬于某個男人,我不是你的對象。」
「什麼?」這究竟是什麼意思?
「總之,我們之間不可能會有什麼,你不要再強求了。」他一說完就走出房間,輕輕將門帶上。
潘寫意漸漸從愕然中回神,漂亮的臉蛋揚起了一陣怒火。
安知禮到底在說什麼啊?
她只屬于某個男人?他和她之間不可能會有什麼?
可惡,這種事是由他來決定的嗎?他明明喜歡她,為什麼偏偏又要將她往外推開?
不!他愈躲她,她就愈不放手,他想跑,她就追,誰說他們之間不可能有什麼?留在這里的這段時間,她會用盡所有辦法來反證這一點。
曲起雙膝,她把臉靠在膝上,眼中露出勢在必得的光芒。
安知禮開始有些後悔讓潘寫意住下來了。
他表面上看來雖然冷靜沉穩,但內心卻不斷地在理智與感情中擺蕩,尤其要每天面對潘寫意,那種煎熬比之前的思念還要痛苦好幾倍。
珍愛的人就在眼前,卻無法去踫觸,世上有多少人能有如此的克制力?
所以,兩個星期下來,他幾乎快要負荷不了心底那份蠢動的。
天曉得他多想撫模她,想擁抱她,想吻她……
想像個情人一樣回應她的愛。
但他什麼也不能做。
只要一想到八皇子李瀾,一想到知默,他就只能更壓抑自己的感情,以接近自虐的方式強迫自己繼續忍耐。
唯有去學校的時候他才能讓自己稍微喘口氣,潘寫意一直沒去學校,因此他到學校上課反而成了解月兌,他不必再偽裝自己,不用再努力去抗拒潘寫意的萬千柔情,他可以放肆地想著她的一顰一笑,可以毫無顧忌地回味她那淡淡梔子花香的氣息……
只有在學校獨處時,他才能讓他那顆被理智緊緊捆綁的心狂野地跳動……
不過,相對的,回家就變成了一件辛苦的事了。
好幾次他都想藉故不歸,卻又因太想見潘寫意而不得不回去,可笑的兩難啊!他真不知道這折磨還要持續到何時。
或者,他早該有個覺悟,找到白清雪並不值得高興,反而,與她再次相遇,只是將他推入另一個痛苦的深淵……
踱著疲憊的腳步回到家,穿過院子,他在門口吸了一大口氣,將情緒調整好,才開門進入。
「你回來了!」一听見門鎖聲,潘寫意開心地從廚房奔了出來。
他定眼一看,微微一呆,好不容易調好的心跳又不規則地亂跳了。
長發用絲巾綁在後頸,潘寫意一身居家罩衫,還穿著圍裙,一副妻子等待著丈夫回家的模樣歡欣地迎向他。
這是他的夢。
一個只敢在夜深人靜時偷偷作的夢。
「累嗎?要不要先喝杯水?」她仰起頭看著他,臉上美麗的笑容是每個男人最夢寐以求的。
「好,謝謝。」他怔怔地點點頭。
她高興地為他倒了一杯茶水,又道︰「你休息一下,我照著食譜做一些拉面,馬上就好了……」
「別忙,我不餓。」他很快地拉回蕩漾的思緒,客氣而冷淡地道。
「怎麼可能不餓?都忙了一整天,你今天不是有好幾堂課嗎?再等我五分鐘。」她嗔道。
「寫意……」為什麼她總是要用這種多情濃烈的態度來挑戰他的定力?再這樣下去,他好不容易築起的心牆馬上就會崩潰的。
「我的廚藝不好,你別抱怨哦!」她笑了笑。
「我已經吃過了,留給你和知默吃吧!」他提起公事包,準備回房去。
現在的他只想躲開她,躲開自己的感情。
潘寫意可不會就這樣任他逃掉,她很快地拉住他,以她那宇宙無敵的細柔嗓音道︰「不要這樣嘛,吃一點嘛!」
「我真的吃不下了,請你放手。」他擰著眉道。
「只要吃一點就好,拜托,我都已經煮了,吃一點點就好,好不好?」她改以軟聲央求。
他怎能拒絕得了這種懇求呢?暗暗長嘆,只能妥協。
「……好吧!」他投降了。面對她,他總是屈于下風。
「太好了。」她低呼一聲,轉身跑回廚房,邊切著青菜邊露出得逞的微笑。
這十多天來安知禮一回家就把自己關在房里,明顯的就是在避開她,害她苦無機會接近他,所以今天她才想出這個下廚的點子,只希望能多制造些兩人相處的時刻。
安知禮無奈地靠坐在沙發上,不時抬頭望著她在廚房里忙碌的身影,心頭亂紛紛。
「啊!」
倏地,廚房傳來潘寫意的驚呼,他一驚,立刻沖進廚房,只見她呆愕地看著不斷從食指指尖冒出的血,一臉慌張失措。
「知禮,我……」她求救地望向他。
「老天!」他被那雪白掌心上的鮮紅液體震住了!那刺眼的血讓他聯想到千年前的那個妖冶之夜,讓他想起從她胸口噴灑而出的那片殷紅!
他驚駭地上前一把抓住她的左手,拉到水籠頭下沖水,然後撕下一張紙巾按住她的指尖,緊緊握住。
「痛嗎?」他焦急地問。
她一瞬不瞬地盯著他清朗的臉龐,那蒼白的神色正好和她手中紙巾上的鮮紅形成強烈對比。
他是如此地擔心她啊!可是為什麼偏要裝作冷漠呢?為什麼總是吝于給她一點點實質的關愛?
「會不會痛?」他又問了一次。
「不會。」她高興都來不及了,怎麼還會痛呢?一個小傷就能測出她在他心中的重量,值得。
「怎麼這麼不小心?不會切菜就不要弄了。」他雖然語氣責備,但口口聲聲听來都是心疼。
「人家……想替你弄一頓特別的晚餐嘛……」她眨眨眼,窩心地道。
「以後別忙了,晚餐就交給我或知默就好,知道嗎?」他不想再讓她冒險了,光看廚房里凌亂的樣子,他也猜得出她這個大小姐從沒下過廚。
「好嘛……不煮就是了……」她噘嘴咕噥著,轉身正想幫燒開的湯熄火,不料里頭的湯突然溢出,濺向她的手背。
「等等……小心!」他大驚,伸手摟住她的腰轉身移開,並很快地關上爐火。
她嚇了一跳,呆呆地縮在他的懷里。
「天,你再待在廚房太危險了。」他的心髒差點被嚇得停止跳動。
她根本沒在听他說什麼,此時此刻她的耳里只听見他的心跳,那沉沉急促的鼓動,仿佛在訴說著他無法說出口的情意。
「寫意?你怎麼了?燙到了嗎?」見她不動地偎著他,他焦急地低下頭詢問。
她還是沒動,只盼時間就此停住,只盼他能永遠這樣擁住她。
只有在他懷抱中,她那尋尋覓覓的飄忽與不安才會真正消失。
只有他的臂膀,才是她最想棲息的港灣。
「寫意?」他更加擔心了,輕輕推開她,並拂開遮掩住她臉龐的長發。
她慢慢抬起頭,美麗的臉散發著愛情的光輝,無盡的愛語在翦水般的秋眸中流轉,微啟的紅唇閃著誘人的光澤。
他渾身一震,整個人被她的神情勾去了心魂,剎那間,理智和定力全都棄他而去,感情乘虛而入,主宰了他的大腦,佔據了他的感官。
她舉起手,靜靜地以指尖觸著他的臉頰,靜靜地等待他釋放他的感情。
他的心失守了,徹底向她投降……
于是,幾乎是毫無抵抗力的,他俯下頭,唇緩緩向她貼近,再貼近,終于落在她那兩片如玫瑰的緋紅上。
她閉起眼楮,悸動地承受他第一次主動的親吻,溫熱得能燒融一切的氣息從他的嘴唇傳來,像是怕弄傷了她,他的吻輕得像羽毛,柔得像棉絮,深摯得像是……
像是愛她愛了千年。
她眼眶微熱,這個男人對她的感情一點都不比她少啊!
四片唇瓣溫存地交纏著,安知禮悸動不已,這是他第一次踫觸到她,第一次能把腦海中累積得幾乎爆裂的念頭付諸行動。
清幽得令人心醉的芳香,柔女敕得像是冰潤的軟桃,她的紅唇一如他千萬次的想像,甜美而沁人心湖。
清雪,他深愛的女人啊!天知道他夢想這一天已有千年之久?
他迷失在她雙唇間逸出的氣息之間,深情如夢地品嘗著她的味道,沒有顧忌,忘了戒律,此刻,他的腦里心里,只有她一個人而已。
潘寫意仰著頭,一顆心脹得滿滿,他的唇豐厚溫柔,一如他給人的篤實沉穩,這樣被他吻著,她只覺得自己快要在他口中融化,變成一縷輕煙……
「鈴……」
但當她被他吻得意亂情迷之際,電話鈴聲乍然響起,他心頭一震,陡地驚醒,很快地推開她,並以一種近乎驚慌及懊悔的眼神瞪著她。
他在做什麼?
他竟然吻了她!
安知禮駭然于自己的行為,盡避知道自己的自制力早晚會失控,但他沒想到他的理智竟薄弱到這種地步。
「抱歉……我……」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現在要澄清他對她沒感覺已顯得太虛偽了。
潘寫意定定地望著他,心里不免有些惋惜。
唉……
才一下下而已,只不過才被他吻了一下子,可惡的鈴聲就來搗蛋。
到底是誰這麼不識趣啊?
「為什麼要抱歉?你又沒做錯什麼。」她不悅地看著他。
「不,我錯了,我不該……」他避開她的眼神,黯然地搖搖頭。
「兩情相悅的人想更進一步接觸有什麼不對?」她鼓著小臉,小聲抗議。
「兩情相悅?不,我沒有……我並不是……」他想解釋。
「難道你還想否認你喜歡我?」她截斷他的支吾,以直率而犀利的目光直盯著他。
他心一緊,無言以對。
以她的冰雪聰明,他的心思根本瞞不過她,然而,明知如此他還是不能承認,因為只要一承認他也愛著她,那麼就再也沒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他們兩人了,到時,八皇子怎麼辦?她可是李瀾解除情咒的關鍵人物哪!
而他呢?他若要從千年的情咒中解月兌,就只能認命地和知默相守在一起,不該再對她有任何遐思。
「我去接電話。」他倉卒地避開她咄咄逼人的目光,走出廚房,到客廳去接听電話了。
她咬著下唇,幽怨地瞪著他的背影,對他一再的閃躲已感到不耐。
他到底在怕什麼?從他的眼神,她可以探知他也愛著她,可是似乎有著什麼事困擾著他,阻止他對她表白。
沉思地踱到客廳,正好听見他對著話筒道︰「什麼?要趕作業嗎?好吧!記得別熬夜……」
等他掛上電話,她才問︰「知默嗎?她怎麼了?」
他轉身看她一眼,遲疑了一下,才道︰「她要趕一幅山水畫,這兩天要住同學家。」
「是嗎?」她心中暗喜,知默不回來,那表示她有兩天的機會可以和安知禮獨處了。
「晚餐也別煮了,要吃什麼,我來煮。」他有點不安,家里只剩下他和潘寫意,這樣好嗎?
「我們一起出去吃,好不好?」她一直很想和他一起出去走走。
「這……」他猶豫著。
「拜托嘛!人家一個星期都沒出門了……」她哀求地道。
為了怕被發現,她的確七天都待在屋里,著實也夠悶的了。
看她眼下淡淡的黑影,他知道她在這幾天也真難為她了,吃得不合胃口,睡得也不安穩,但她卻悶不吭聲地忍了下來。
「也好,走吧!去帶件外套。」他只能答應,畢竟這總比兩人單獨待在屋里來得妥當。
「謝謝。」她開心地沖回臥室拿了外套又沖出來,小臉上寫滿興奮。
他則把廚房稍微整理干淨,才帶著她一起出門。
潘寫意一顆心雀躍得咚咚亂跳,安知禮絕對不會猜到,她此刻心里正在盤算著要趁著安知默不在的這兩天,徹底攻陷他的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