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注意好幾天了,任舒雲還是搜尋不著那銀灰色的車影,就在幾乎要打消念頭放棄搜索的一刻,她不經意瞥向對街,炫爛的銀灰在陽光照射卜,硬生生刺入眼簾。
嘿,嘿!真所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任舒雲盛滿怒氣走向曹譯。
曹譯早就注意到,在對街的任舒雲見到他車時,整張臉上寫滿了不悅,且還怒氣騰騰地朝他走來。
他不動聲色,以不變應萬變是他一貫的作風。
一走到他車門旁,任舒雲省去所有不必要的問候語,直接就在他打開車窗的耳邊炮轟起來。
「喂,你很過分喔,人家我都盡釋前嫌不跟你計較,你還要耍我,真是沒品!」她雙手叉在胸前,很有潑婦的架式。
可是在曹譯看來,怎麼看都像是小女孩扮大人的裝腔作勢,好笑得緊。
好不容易方忍住炳哈大笑的沖動,他一臉不解地問︰「你是說哪一件事?」
他不開口還好,她可能會因意識到自己潑婦罵街的行徑,自覺沒水準而松口;但他一開口,她肚里的火氣便馬上沖上來。
他竟然問她是哪一件事?沒有絲毫的愧疚,好像做過N件惡事,搞不清楚對方所指為哪樁?
舒雲被氣得七葷八素,倚著車門,對他怒目而視。
「我怎麼覺得你好像一副老婆罵老公的模樣?」他興味十足地瞅著她。
「你少臭美,嘴巴不三不四,沒個畫家樣。」
「嘿,你不打自招喔,莫非真的‘肖想’很久?」
任舒雲臉又紅起來,不打算理會他,再跟他拌嘴下去,吃虧的是自己。
她自顧自地把話說完。「枉費我這麼相信你,還以為自己素養不夠,看不懂畫,把你的‘安琪利卡’新解廣為宣傳,害我丟臉丟到美國去了!」
曹譯不禁一愣,天啊!這女孩未免太單純了吧?他壓根兒想不到自己信口胡謅的謬論,會被她認真地放在心上。
她純得好可愛!
這回他再也忍不住大笑起來,笑得前俯後仰,氣得任舒雲只差沒吐血。突然,曹譯止住笑,表情瞬間凝結,利眼一眯,由後視鏡看到一輛急駛而來的車影,嗅出危險的氣氛。
後方駕駛座旁的男人,正準備打開車門,蠢蠢欲動。果然不出他所料!
「上車!」他聲音冷酷的下令。
「偏不!沒給我一個交代,還想要我上你的車?」雖然他的語氣凶得可以,可是她不吃這一套。從小到大,誰凶過她啦?只有這臭男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這樣對她。
懊死!為什麼她一點都不怕呢?
來不及了!曹譯只有粗霸地將她抱上車,在她還沒回過神前,已替她扣上安全帶。油門一踩,車子便迅速往前沖出。
一切迅雷不及掩耳,任舒雲根本沒機會開口,就被御風而行的速度,給弄得心髒差點兒從喉嚨蹦出來。
斑速、急轉彎、鑽行、逆向……任舒雲的嘴巴越張越大。
老天!他以為他在賽車啊?
她不禁要大嘆倒楣並且祈求佛祖保佑,看來她是遇到飛車黨了。
隨著車子東鑽西竄,任舒雲身子也跟著前僕後仰、東倒西歪,她真的要懷疑起這個男人的居心?
只不過罵他幾句,就要遭受這等飆車虐待,這世間天理何在?
而他,他……竟然還有空暇拿起手機,嘰哩呱啦說著她不懂的話。「阿駒,F103。’
曹譯故意繞山路還有小徑,他並不急著將他們擺月兌,而要在他們暈頭轉向之際,把他們引入警方在山腳的埋伏。
「我要下車!」就快撐不住,任舒雲忍著欲嘔的沖動,困難的開口。
「現在不行。」曹譯手握著方向盤,瞥一眼她慘白的面孔。「坐好,別亂動。」她的臉白得讓人心疼,他的聲音不覺放柔許多。旋即才又恢復他一貫的鎮定,專注地留意後方車子的動態。
太棒,跟上了!
曹譯轉向山腳,和埋伏在前方的人員略點個頭後,揚長而去。
胃不住翻滾著,任舒雲有頭痛欲裂的感覺。就在一切瀕臨臨界點時。「吱」!一陣刺耳的煞車聲劃破耳際,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前傾,額頭「砰」地直往前窗玻璃撞去。
「你還好吧?」曹譯扶住她,有些焦急地問。
「不好!」任舒雲低吼一聲,趕緊沖出車門。頓時天旋地轉,頭像宿醉初醒,有強烈被撕扯的痛楚,胃里酸水直涌,她倚在牆角,挖心掏肺的狂吐起來。吐得連淚也跑出來。
她感覺到背部被一雙厚實溫暖的手掌輕輕拍著,極其溫柔地,令人安心。終于胃里再也沒有東西可吐,她立直身子,喘一口氣。他用一手扶著她的肩,一手拿手帕擦拭她的嘴。
「好一點嗎?」
任舒雲懨懨地看著他溢滿關心與疼惜的雙眼,有著不容質疑的真誠。
看在他尚有點良心的分上,本來的氣也消得差不多,她輕揉自己的太陽穴,整個人快虛月兌。
「這是我住的地方,先扶你進去休息一下,嗯?」
抬頭看一下這位居山腰的房子,任舒雲無力地點點頭。
盡避已經下車,她的雙腳仍有種虛浮的不踏實感,覺得屋子好似晃動著。將整個人陷進沙發里,再也不想起來。
模糊中,只知道他又遞冰水又冰敷的,很是舒服。
她就這樣昏昏沉沉睡去。看著她無邪的睡臉,曹譯竟然有種砰然心動的感覺。
任舒雲從夢境的邊緣悠悠轉醒,伸了個大懶腰,用手揉著眼楮,總算清醒些。突然意識到自己目前身在何處,不由得大呼一聲。「啊!現在幾點了?我得趕快回去。」
曹譯瞥向她布滿烏青的手腳,眉頭不由得深鎖。
現在還不能讓她回去,像她這種金技玉葉,一點小傷小痛,也會讓家人大驚小敝。事情還未明朗化之前,不宜讓她的家人心生警戒,一追究下去,無端壞了事,可就糟了。而且阿駒還沒捎來訊息之前,這女孩的安危他還得擔負。
他用手支著下巴,思忖著該怎麼不著痕跡地把她留下?
「喂!你發什麼呆呀?」任舒雲跳到他跟前,在他眼前揮了揮。「我說我要回去。」
「嗯,怎麼回去?」曹譯一副事不干己的模樣。
「是你把我帶來的,當然是你要送我回去。」任舒雲斜睨向他,理所當然地說著。曹譯無奈地搖搖頭,雙手一攤。「抱歉,我愛莫能助,方才大飆車的結果,我的車需要‘冷卻’一下。」他胡亂地掰著亂七八糟的理由。
「那我叫計程車好了。」任舒雲只好退而求其次。
「這是郊區,三更半夜不會有計程車肯上來。」
「看來我只有打電話回家求救了。」
曹譯指向她布滿烏青的手跟腳。「你覺得你這個樣子可以跟家人交代嗎?」
看著自己身上的瘀血,任舒雲顯得很沮喪。「那該怎麼辦呢?」
「看你是要委屈在這待一晚,還是要露宿荒郊嘍?」曹譯的嘴角溢起邪邪的笑容。
「我就委屈待在這吧!」想到這兒深山野嶺,荒涼得很,任舒雲不由得毛骨悚然,馬上接口道。
「你不怕我吃了你?」
「你才不會呢?況且你對我不義在先,又虐待我在後,于情于理,都應該照顧我。」
「好吧!那你總該打個電話回家吧?」曹譯一臉平靜,若無其事地說。
「你不提醒,我還真忘了呢!」任舒雲趕緊起身走向電話旁。
「老媽,我是綿綿。我在同學家玩,今晚不回去,別擔心……」
曹譯雙手交握胸前,斜倚在沙發上,長腿懶懶地伸著。看著她支支吾吾的樣子,嘴邊揚起若有似無的笑意。
等她掛上電話,他突然說道︰「剛剛你在電話說你叫什麼來著?」
「綿綿啊!」
「綿綿。」他重復著。「為什麼?」
「你猜。」
「我想大概你的人跟你的聲音都像雲一樣軟綿綿的吧?」
「或許。」
「嗯,綿綿,很適合你。」他淺淺笑著。
綿綿打了個呵欠,瞥見那張柔軟的雙人床,忍不住立刻向它投誠。
「我想睡了。」她指一指大床,便朝它走過去。
「喂,你得上些藥酒,不然瘀血很難褪去。」看她已然躺上床,他趕緊叫著,以免這單細胞的小妮子真睡著了。
「好嘛,你去拿就是。」綿綿敷衍幾句。
拿著藥酒走到床邊,曹譯很無奈,認命地爬上床,幫她推拿。
看著細皮女敕肉的她,遍布的黑青,他的心沒來由地像被誰狠狠的揪住,一陣疼。都是自己不好,真該死!他開始自責起來。這就是他保護她的結果?他忽略了她是一朵溫室的花。
小心翼翼地揉著,深怕弄痛她。好不容易推拿完,他早已滿身大汗,赫然發現這小妮子正舒服的以他的手為枕,沉沉地睡去。看她睡得香甜,怕吵醒她,曹譯不敢輕舉妄動,只好和衣躺在她的身旁。
曹譯不懂他的心跳為什麼會如此急促?他傾側過身子,仔細打量起身邊的女子。雖然幾次的針鋒相對,但他幾乎沒真正認真瞧過她。這會兒一看,才發現她原來相當動人。
對!就是動人,用動人不用美麗,是因美麗對她而言太俗。粉女敕白皙的肌膚,顯示她未經風霜;長長睫毛彎成柔美弧度、小挺的鼻微微透點倔氣。櫻紅薄唇在睡夢中輕輕揚起。乍看這些組合,她像個公主似的女圭女圭,但這組合是配在一張干淨的瓜子臉上,又顯得古典。宜古宜今、似柔且剛,使她渾成一股獨特魅力,令人直覺想疼惜。
愈看愈專注,他好像上了癮,無法將視線轉開。心又開始不听使喚的亂撞,必須費好大的勁,才能克制想撫模她臉的。
好不容易才平回身子,想著這個誤闖進自己生命的精靈,純真的一如飄落的雪花,清新不染一絲雜質。「安琪利卡」,曹譯忍不住又笑了,真是一個可愛的女孩!
她一直是這樣了無心機嗎?沒有經歷太多人間險惡,單純看待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很少去懷疑。盡避在自己三番兩次嘲弄她之後,仍能信任地在他手中睡去。因為一種被信任的感覺,曹譯心中漾起一種難言的幸福感。
身旁躺著一位如此動人的女子,已是對一個男人很大的考驗。偏偏對方渾然未覺,以天使般的睡容撩撥他心房也就算了。竟然得寸進尺,將她修長的玉腿,大刺刺地跨在他身上。
而且,而且……哪兒不好跨,不偏不倚,恰恰跨在敏感的部位……
老天啊!這個不解人間事的女子,她以為他是柳下惠嗎?竟然這樣折磨一個正常男子。
他的男性荷爾蒙開始大量分泌,使月復下有種燒灼感,額上冷汗直冒。
不行!快撐不住了。
他用他身上僅可自由活動的左手,輕輕將她那害死人的腿給移開。盡避是那麼小心,還是驚動了她。
她睜開睡意朦朧的眼。「借人家跨一下會死呀?」說完腿又跨上來,再度沉沉睡去。
「當然會死!」曹譯根本來不及說。
這個沒有危機意識的女人!她不懂男人的與獸性嗎?怎麼可以輕易就相信一個認識不深的男人?若他是個衣冠禽獸怎麼辦?因為她不懂得保護自己,使他突然覺得憤怒起來。
她會不會也笨到躺在別的男人身旁?想到這層,他的心便緊縮在一起,非常不舒服。
注定是個無法成眠的夜晚,曹譯不禁佩服起自己的自制力,反正讓自己生氣準沒錯,怒火很快便能取代欲火。
原來闇黑的天空,漸漸透著慘淡的青,粉紅的彩衣又撫去了青色的愁。
托她的福,曹譯見到久違的日出。
在天空整個刷白後,他終于沉沉睡去。
刺眼的陽光,擾了任舒雲的好夢,從夢境邊緣蘇醒的她,脖子幾乎快僵住。不懂枕頭為什麼變得這麼硬?轉過頭,才發現自己是在一張陌生的床上,且還躺在一個男人身旁。
漸漸憶起昨晚的情景,她不禁一陣臉紅心跳。
要是被她老爸知道他的寶貝女兒和一名陌生男子同床共枕一個晚上,他一定會心髒病突發兼吐血。
昨夜身體狀況極差,沒有閑暇的心情觀賞屋內模樣。環顧四周,沒有特別的隔間,設計簡單卻器宇不凡。整個屋子色調都是冷色系,很符合主人的性格。任舒雲轉動骨碌碌的大眼,試圖尋找他的畫室。並不大費力,她被右前方的美景所吸引,整片玻璃窗映照出陽光下的淡水河與靜臥河邊的觀音山。窗下有畫架與散置的畫,這該是他作畫的地方。
揣想現在所在的地理方位,應是北投近淡水山區吧?這家伙挺享受的,選了個好地方。
她忍不住看向身旁的男子,看到他僵直的手上有一片紅印,本來泛紅的雙頰蔓延至耳根。他一定不好意思伸開吧,才會這樣放任她躺了一晚,難怪現在的他睡得如此沉,料想昨夜必定難眠。
沉睡中的他,不似之前看到的冷酷森然,生冷的線條柔和許多。兩道濃眉下,少了銳利雙眸的逼迫,顯得有些孩子氣。挺直鼻梁下的雙唇緊緊抿著,像是遭受委屈又倔強不肯言的孩子,令人心疼,只想抹去他的愁。
她忍不住伸手輕撫他的唇,卻被他陡然睜開的雙眼,給震得心慌意亂、手足無措。
曹譯暗自搖頭,這女孩不知道他的警覺性一流嗎?盡避再怎麼偷偷模模,還是會馬上驚動他。
「你逃逗得還不夠?」他挪揄的眼神,讓任舒雲十分窘迫。
「我哪有!」她一副急欲申辯的糗態,惹得曹譯笑意更深。
曹譯伸了個大懶腰,突然一陣慘叫。
任舒雲緊張地問︰「怎麼啦?」
「我想我的右手廢了。」他老實供稱。
「那怎麼辦?對不起,我……」任舒雲滿是愧疚,語無倫次起來。
「你以身相許,如何?」他有點邪惡地看她。她的雙頰緋紅。「你……說話一定要這麼不正經嗎?」
「不正經,」他挑起他好看的濃眉,就是為那種她可能也對別的男人沒戒心的想法生氣著,他沒法忍受這種可能性,一定要讓她學會保護自己。倏地,他翻轉過身,她嬌小的身軀,便整個籠罩在他的身形之下。
「誰不正經?誰在誰的床上?」他的臉靠她好近,笑得又冷又邪。
任舒雲忍不住打個哆嗦,他怎麼可以把話說得這麼難听?分外羞辱的感覺,令她想哭,伸手只想把他推開,推得遠遠的,最好永遠不要再看見他,但卻被他抓住,更加動彈不得。
為什麼他會如此善變,令人難以捉模?時而促狹,時而陰冷。一會兒吊兒郎當,一會兒溫柔親切,一會兒冷酷無情。他到底是一個怎樣的男人,她搞不懂。
當下,任舒雲的臉色丕變,她再也受不了這男人三番兩次的羞辱。尤其是現在,他把她講成什麼?好像她多不自重似的!
她怒吼著。「滾開,你這只無禮的沙豬!」
「人必自重而後人重之,這句話沒听過嗎?要想一個男人正經對你說話,就不要太相信一個男人所具備的獸性,你太沒有危機意識。」他又恢復他的冷酷,說起話嚴肅且傷人。
「你知道沒有危機意識的下場嗎?」他的臉緊緊逼向她,將話一個字一個字吐出。「就是這樣……」他將他的唇覆蓋下來,粗霸地掠奪她的吻。
她被嚇呆了,老天,她的初吻,竟然是這麼恥辱、這麼髒的被烙印。她緊閉著雙唇,不去推拒、不去反抗,只是無聲的落淚。
一心只想嚇她,讓她記取教訓的曹譯,像一頭發昏的猛獸,瘋狂地擷取她的芬芳。突然觸及她臉頰滑落的冰涼液體,整個人清醒過來。老天,他在做什麼?他怎麼可以這樣粗魯地對待她?看著她灰敗的面容,他一定傷了她,他想輕撫她的臉,卻被她迅速推開。
她緊咬住自己的下唇,狠狠瞪著他,一直將身體挪移到最角落,不讓自己被他的羞辱擊倒。
她要離開,在這多待一分鐘只是多一分鐘的屈辱。
拿起皮包,她快步向外走去。
曹譯看出她被自己傷害了,但一方面憤怒她不懂得保護自己,一方面不願去面對自己憤怒背後的原因,他只有用這樣殘忍的方式來武裝自己。
甩動著發麻的右手,他快步跟了出去。
「我送你吧。」
「不用勞你的大駕,我自己會叫車回去。」任舒雲用顫抖的語氣說著。
「這兒是山區,不是旅游勝地,你等一天也等不到一輛計程車的。」
「我想這不關清高的你什麼事,我只不過是區區一名不自重的女子罷了!」
「上車!」他的語氣有不容抵抗的命令。
任舒雲昂起頭不理會,沒想到無恥的他,竟霸道地抱起她往他的車走去,任憑她怎麼槌、怎麼叫都沒用。
既然沒法積極地反抗,總可消極地表示不滿吧?任舒雲一路上再也沒開口說一句話,任由他將她載回擎天的大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