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啜著杯中自制的甘菊蜜茶,尹瓏靠在沙發上放松全身的肌肉,眼楮卻斜瞅著單人藤椅上的洛雲飛。宴會加上與威列斯基的談話,回到住所早超過半夜兩點,而他似乎想賴在這真不走了。
「嗯,熱熱甜甜的,很有鄉村的味道。」洛雲飛裝作看不懂尹瓏暗示的眼神,心滿意足地說道。
「香港的一位老朋友教我做的,它能讓人放松緊繃的情緒,尤其按照他的獨門偏方,喝起來分外甘醇,有助于睡眠。」尹瓏故意打了個呵欠,揉了揉眼皮,表現出睡意已濃的倦態。
「杯子呢?」轉了轉手中的小巧陶杯,洛雲飛一看便知定是出自行家之手,極似近代舉世聞名的某位日本大師親作。
「半年前我曾到日本辦事,巧遇一位師傅,他很堅持要幫我燒制一套屬于我個人風格的陶杯,幾天前才從西雅圖轉送到我手上的。」尹瓏省略過她與那位大師的認識經過,也不想提出他的大名。
「你有很多讓人匪夷所思的際遇?」洛雲飛隨口問道,嘴里繚繞著蜜茶的香氣,卻不以為它能安撫他此刻騷動的心情。
「也許我比較幸運,我總是能遇到許多有趣的人每個人都能給我意想不到的驚喜。」尹瓏的眸中散發亮熠光彩。
「我知道奧洛給你很奢侈刺激的生活,但我看得出你仍然很懷念過去與達克在一起的日子。」洛雲飛不隱瞞他已看穿她的心思。
「嗯。」尹瓏笑了笑,「我就像一只剛破殼而出的小雞,哪怕眼前是只再丑惡的怪默,也都會把他認做母親。」
「所以你死都不肯承認自己和威列斯基有任何的牽連?」洛雲飛道出最後的問題。
「嗯。」這次尹瓏不再解釋,臉上泛著淺淺的笑容。
洛雲飛原本就沒有打算要求她做更進一步的回答,他慵懶地靠在藤椅背,雙手置于扶手上,敞開的領口露出古銅色的肌膚,撩得人想伸手撫觸。
尹瓏將杯子往小幾上一擱,起身走近他,緩緩的將自己的重量放在他腿上。
「我們可不可以移到沙發上?那里比較有發展的空間。」洛雲飛提議。
「不要,小空間比較有感覺。」偎在他的胸膛,尹瓏隨著藤椅前後搖擺。
忽然,藤椅發出奇異的聲音,洛雲飛和尹瓏愕然相看,用眼神達成起身的協議之際,藤椅卻崩塌了,兩人狼狽地坐在殘椅上,表情糗得幾近滑稽。
「的確小得很有「感覺」嘛!」洛雲飛笑諷道。
「我不痛啊!」尹瓏聳肩道。
「但我可不,我的臀部痛死了!」洛雲飛抗議地低吼。
「是你太重了!」尹瓏強詞奪理。
洛雲飛不甘示弱地說︰「尹小姐,抱歉得很,只有我一個人坐的時候,可沒有半點不對勁喔。」
「我怎麼知道!」尹瓏哼了聲。
「不知道,既然這椅子那麼爛,你為什麼不早把它給丟掉?」洛雲飛不滿飛來的橫禍。
「它很好的,那是我朋友替我量身訂做的!」尹瓏不服氣道。
「那個人就沒考盧到你可能有一天會像母豬一樣肥嗎?」洛雲飛惡毒地說。
「誰會像你這麼壞心眼的詛咒我!」尹瓏心里希望他痛死算了。
「難說喔!」挑眉斜睨著她,洛雲飛頗有自信地說。
「哼,朋友若問起我該怎麼說?」尹瓏埋怨道。
「就說他的椅子不能承受咱們的重量,垮了。」洛雲飛說得倒輕松。
「它本來就是單人座呀!」尹瓏氣呼呼地反駁。
洛雲飛聞言,拍手鼓掌叫好,「你知道?那你干嘛自個兒擠過來坐?」
尹瓏語塞,滿臉通紅地掙扎起身,卻突然被他一把拉住,兩人相看半晌,倏地雙雙綻開笑顏,為兩人幼稚的舉動笑得樂不可支。
有是片刻沉靜,四片染笑的唇瓣緩緩相觸,身軀火熱地相抵糾纏在一起……
「雷,你的假期怎麼好像永遠放不完似的。」尹瓏從背後拍了下雷清臣的肩,爾後輿他同坐在吧台旁。
嘈雜的人聲,嗆鼻的煙酒味,和幾乎快掀翻屋頂的音樂,尹瓏心里不免質疑原本溫文爾雅的雷清臣怎會讓品味低落至斯,竟然把相約的場所選在這種地方。
「如果嫌這里太骯髒的話,你隨時可以走。」雷清臣瞥見她的表情,淡淡地說道。
「我早知道這是什麼樣的地方,既然敢來,就不會在意這麼多。」尹瓏笑了笑。
「但若真發生什麼事,你以為可以安全離開嗎?」偏頭斜睨著她,雷清臣問道。
「打當然是打不過,但用點小聰明,照子放亮一點,腳底多抹點油,這種地方,呵,隨你來去。」尹瓏憑著自小的經驗,懂得些許在險惡環境中求生存的本領。
「說得好像你常光顧這種地方似的,難怪。」說著雷清臣輕蔑的一笑。
他的言詞尖銳到讓尹瓏不敢相信,心里很不是滋味,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讓原本溫柔的雷清臣說話字字帶刺。她正色說道︰「我以為你找我來是有重要的事情,但實際上好像不是這樣,如果討厭我的話,只要一句話,我立刻就走,而且不會再出現在你眼前。」
尹瓏的脾氣在被激怒的情況下,她是十分火爆的,她從不壓抑自己的感受,直來直往的個性,不容別人對她的欺侮。
雷清臣沉默了良久,突然將手中的龍舌蘭酒灌入喉嚨,玻璃杯往吧台上重重一放。才開口道︰「我總以為當你的愛情降臨時,那個幸運男人會是我,這一點是我長久以來都沒有質疑過的。」
看著他憔悴的表情,怖滿血絲的眼楮,尹瓏不禁感到心痛。她用雙手半遮住緊閉的哞子,幽幽地說道︰「在我又見到他時,我曾經後悔為何不早點讓自己屬于你,但太遲了,或許有一天你也會遇到那樣的感情,很堅定自己要的就是那個人,仿佛冥冥之中就已注定,沒有余地可以讓理智有所抉擇,了解嗎?」
「太艱深了,我不懂。」雷清臣無法克制心里不斷涌上的酸意。
他毫無預警地扳過她的身子,出乎意料地吻住她,縱使她左閃右躲,他也不放,傾盡所有的濃烈熱情吻她。
直到四周響起吆喝叫好的聲音,他才放開她。
「老實告訴你,我根本沒有任何感覺,我只把你當成朋友、兄長,很殘酷是不是?但我真的無法愛上你,對不起,我真的辦不到!」很沉痛的說完,尹瓏拿起背包轉身離開,卻被雷清臣擒住手臂。
「瓏!」
「放開我!」尹瓏使力甩開他的手,沖出了酒吧。
「兄弟,快去追回你的馬子吧!」一位老酒鬼紅光滿面地輕佻笑道。
雷清臣苦澀一笑,緩緩道︰「我不會再追逐了,因為她是我永遠的伙伴,听清楚了嗎?永遠的。」
他的嚴肅震懾了在場所有的人,大家爆起熱烈的掌聲,或許根本沒有人能了解他話里的遣憾,但就是打從心底激賞他的豪邁氣概。
他走向吧台,向酒保要了杯啤酒,高舉起杯子,他以洪亮的聲音說道︰「今晚我請客,大家不醉不歸!」
男子漢大丈夫提得起、放得下,想到這里,他縱聲大笑,大口灌著一杯又一杯的酒。
餅了今晚,傷得再深的心也該有點免疫力了吧!
經歷一場噩夢後,尹瓏很難再入眠,肩後的傷也隱隱作痛。她走到廚房泡了杯熱牛女乃,坐在餐桌旁慢慢啜飲著,希望能放松緊繃的神經,但肩後的提醒她尚有一件未完成的任務。
電話鈴聲驀然響起,尹瓏納悶半夜三點多會有誰找她?會是洛雲飛嗎?他可是遠在法國呀!
她接起電話︰「哈?」
「瓏,是我。」
雷清臣,尹瓏有些吃驚,沒想到今夜的不歡而散後,她竟然還能听到他的聲音。
「吵醒你了嗎?」雷清臣歉然地問道。
「呃,沒有,說出來很丟臉,我是作噩夢嚇醒的,到現在還睡不著。」尹瓏不好意思地笑道。
「沒關系,反正你有超乎常人的膽識。」撥開了心中的迷霧,雷清臣說得輕松自在。
尹瓏因他調侃的語氣莞爾一笑,兩人已是純粹的朋友。
「討厭,你幸災樂禍,也不可憐我一下。」尹瓏對著話筒撇了撇嘴角。`
「可憐?給綰雲還比較受用一點。」對她的說辭,雷清臣嗤之以鼻。
「如果我也學綰雲姐一樣柔情似水呢?」尹瓏很不服氣地問道。
「瓏就是瓏,不管上山下海都一樣野得不听話,你以為還有改變的余地嗎?我對你可沒什麼信心。」雷清臣實話實說。
尹瓏聞言冷哼了聲道︰「如果此刻你在我身旁,我一定要和你較量較量,看你還敢不敢嘔我!」
「盡避放馬過來!」雷清臣朗聲一笑。
驀然尹瓏滿懷歉意的低語道︰「謝謝你,雷,謝謝你特地打這通電話給我。」
「什麼?謝我?接到一個喝得爛醉的男人的電話,用得著如此感激嗎?」雷清臣故意裝作听不懂她的話。
「喔,那是因為我沒有跟醉鬼講電話的經驗。」尹瓏臉上的笑容很真誠,他的貼心暖進了她的笑容里。
「這樣你的確該感激我。」雷清臣說得不可一世的模樣。
「不瞎扯了。你到紐約多久了?」尹瓏忽然覺得可以拜托雷清臣幫她忙。
「好幾個月了。我是不告而別的。」雷清臣沉聲說道。
「怎麼沒听顏叔提起?」尹瓏吃了一驚,心里感到疑惑不解。
冷冷地哼了聲,雷清臣點破顏岱哲的企圖,「他那只老狐狸,巴不得你什麼事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