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過一場雨之後,天氣驟然冷了下來。
已是深秋時節了。
用過早膳,永拌開披風披上,系好領結,打開房門準備出府。
「四爺,這麼早您要去哪兒?」他的貼身丫環歡玉捧著剛沏好的熱茶迎面走來。
「我有事要出府一趟。」
永抬頭看了看天色,今天不會再下雨吧?
「可王爺剛傳話過來,說下午有客來訪,讓四爺今天別出門」歡玉急忙說道。
永嘆口氣,有點頭疼又有點無可奈何。
「你去回王爺話,說我一早就出門了,所以沒來得及跟我說,萬一王爺責怪你,你全推到我頭上就行了。」
他知道瑪法邀來的客人定和他的婚事有關,但他此刻心中牽掛的是昨天驚鴻一瞥的絕色美女,沒有心思再見任何人。
「四爺又要害我了。」歡玉嘟起嘴撒嬌,
「歡玉,你好生應付,回頭我看到有趣的小玩意兒再買來補償你。」他笑著輕捏她的臉蛋。
歡玉為了他被王爺打罵最多的貼身丫環,所以他對她會比其它人多一些疼愛。
「你送我的小玩意兒已經太多了,我不要了。」歡玉有時也會仗著永的另眼對待而態度放肆任性。
「不要小玩竟兒,那要什麼?」永心不在焉的笑問。
要當你的侍妾,這話歡玉當然不敢說出口,只是咬著唇瞅著他。
「別太貪心了,」永怎麼會看不出她的想法,他輕敲她的前額,笑了笑,「我得趕快走了,免得被瑪法發現走不成。」
「那你幾時回來,萬一王爺問起,我才好回話呀!」歡玉低喊。
「傍晚吧,還不一定,」他漫不經心地說
「那把茶喝了再走吧。」
歡玉把手中托著茶盞的托盤往前一送,這是永每天用完早膳後都固定要喝的一杯君山茶。
永端起托盤中的茶盞,掀開茶蓋喝了兩口便放下。
「我走了,」他飛快地轉身離去。
歡玉呆住,平時沒見永這般急切過。連最愛的君山茶都來不及喝完就趕著要出門。
到底什麼事那麼急?
她看著茶盞中只喝了一半的君山茶見四下無人,便悄悄地端了起來,朝永喝過的地方印上自己的唇,慢慢地喝掉他喝剩的另一半茶。
永再度來到那個窄小的巷中,停在看見那名絕子的院落前,他的視線越過矮牆,打量著空無一人的後院。
院中有個井欄,有棵老樹,院牆邊栽著一排秋葵,因為正是花開的季節,所以秋葵花開得正盛。但是經過一夜的雨打,許多花瓣都已經分離殘落了。而曾被插在那女子發上的秋葵花,也已經深陷入潮濕的地里。
空氣中有淡淡的檀香氣息,他在後巷中徘徊許久,始終不見任何人走進後院,更沒有看見那張明媚動人的臉龐。
永自覺像個傻瓜,在窄小的後巷中騎著馬不斷來回,等待再見她一面,他不曾想過會有一個女子令他如此著迷。他不過是看了她一眼而已,就被她迷惑得幾乎要窒息。
3
他並不是個貪戀美色的人,但為何只看她一眼便狂熱地迷戀她?
難道是因為她正在讀他的詩集的緣故。所以讓他特別的心動?
一名老漢推著煤車從他身旁走過。他輕聲喚住老漢。
「老人家,您可知道這戶人家姓什麼?」
那老漢抬起昏花的眼望了望,忽然笑道。「檀香味呀!我知道了,這是‘孟氏香燭店。’的味道。,公子,你想買香燭得拐過彎繞到前面去,這兒是他們的後院。店鋪在那前面。吶!」
‘孟氏香燭店’永怔了怔。
「多謝老人家指點。」
目送老漢遠去後,他立刻牽著馬走出巷弄,繞過矮牆,轉到四合院宅第的正門,果然看見門面開成了店鋪,招牌上寫著‘孟氏香燭,’四個燙金大字。從店門口,望進去,里面買著各式各樣的香燭。
永從來不曾光臨過香燭鋪這要瓣店,一踏進大門,一股清新的檀香味立刻撲面而來。
奇怪,為何這家鋪子的香燭盡是檀香味?他正疑惑時,兩個穿著青色衣袍的少年便迎上來招呼他。3
「公子,來看香燭嗎?」
「我隨便看看。」
永淡笑,慢慢打量著店鋪。
他發現這家店所賣的蠟燭都相當別致,不但顏色鮮艷豐富,蠟燭的形狀款式也與王府日常所購進的蠟燭大不相同,就連散出來的香味也都出奇的特別,那種清新的檀香味他從不曾在點蠟燭時聞到過。
「公子,您慢看,」一般香燭店賣的香燭我們店里都有賣,不過,我們店里、還有賣京中獨一無二的檀香燭。點了之後,屋內會有淡淡的檀香味,可以讓聞的人放松心情,很好入眠,如果平時就有薰香的房間,的習慣,那麼點了,檀香燭後,還要吧連薰香都省了。所以我們店里的‘檀香燭’很受歡迎,守店的其中一少年向他介紹。3
永拿起一支做成螺旋狀的淡綠色的蠟燭看了看,覺得很有趣,很奇怪為什麼這麼別一蠟燭不曾在王府里出現過?
雖然這家香燭店的蠟燭很吸引人,但他來此的主要目的並不是為了買蠟燭而來,人要找的是那個令他心神不寧,神魂不屬的絕子。
「我想請問,這兒有沒有住著一位十分貌美的姑娘?」
他忍不住好奇,在輕聲詢問的同時有種莫名的緊張。
「貌美的姑娘。?」
守店的兩個少年互看了一眼,在他們的眼里,能稱得上貌美的只有一個人——「公子是找我們家夫人嗎?」
「夫人?」
永心重重一沉,難道她已經嫁為人婦?
「我家師母和師父踫巧出門去了,可能要晚上才回來,公子要不要留下姓名,等師母回來後好稟報。?」
「這兒只有夫人一個女子嗎?他尋求另一線希望。
「也不是,我們還有一師姊。但是……」
兩個少年忽然咬走耳朵來。然後低低掩嘴偷笑。
「但是什麼?」他們的反應讓永一頭霧水。
「因為我們的師姊,跟公子講的貌美的姑娘實在差很多吶!」兩個少年又是一陣訕笑。
永還沒開口問到底差多少,就听見內室傳來一陣喝叱——
「端午,中秋。這兩個箱燈油不搬一以鋪子里,擺在這兒擋路啊!」
兩個少年縮了縮肩,小聲地對永說︰「公子。罵人的這就是我們師姊。」
永微微一怔,。听見腳步聲重重地踱出來。
「噓,她出來了。」
兩個少年開始東模西模,假裝很忙碌。
「你們兩個臭小子,專挑爹媽不在時從事懶。」
凶狠的罵聲讓永愣了一愣,隨即見一個個頭嬌小的女子,肩上扛著兩箱油走到櫃台前,‘砰’地一聲,把兩箱油往那那兩個少年面前放下。/
他側過臉低眸看了眼站在他身邊的女子,一頭胡亂盤、卷的長發看起來亂七八糟。而用來固定的竟是兩根筷子。他的目光完全被她頭上的兩根筷子吸引住,忘了仔細看她的容貌。
「師姊,我們正在招呼客人,哪有偷懶啊?」少年無辜地喊道。
少年口中的師姊自然就是孟君天了,她沒有多看身邊的客人一眼,只關心自己的作品。
「喂,端午,我做的‘菊花燭’賣得如何?」
她把半個身子趴在櫃台上揪住少年的衣衫,壓低聲音問。
「菊花燭啊……」
名喚端午的少年眼珠亂轉,滿臉害怕之色/
「到底有沒有賣出去?老實講啊。」她著急的問。
「廢話,當然賣不出地駢,這還用得著問嗎?」
身材粗壯黝黑的男子抱了一捆蠟燭走出來,露出一臉不屑的表情,冷冷笑著
「劉雨揚,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孟君天惱怒地瞪回去,
「中秒,你老實說,是不是大師兄做的桂花燭賣得比較好?」劉雨揚驕傲得意地問。
孟君天轉頭惡狠狠地瞪了中秋一眼,
中秋哪里敢老實講,師兄和師姊兩個煞星他都不想得罪啊!
「什麼‘桂花燭’俗,做的人俗,買的人也俗。!」
孟君天忽然笑眯起雙眸,諷刺劉雨揚,
「菊花才俗氣呢。」劉雨揚怒瞪回去。
「當然不俗,你沒听過陶淵明嗎?他最愛菊花了,菊花象征著高潔的品格,你這種俗人才不會懂。!」
孟君天雙手插腰,眼眸隱隱噴火。
什麼高潔的品格,哼,我只知道根本不會有人在家是點菊花燭,除非他家里死人了!」
「劉雨揚!」
孟君天氣急攻心,拍案怒喝。
「再過不了多久,你就得叫我孟雨揚了,不,是要恭敬地喊我一聲大哥。!」劉雨揚輕佻地冷笑。
「可惡,你別臭美了,想當我們家的人,等下輩子吧!」
孟君天猛地沖過去掐住他的脖子,兩個人頓時扭打成一團。
永錯愕地看著這對你來我往,打得不分上下的師兄妹。
「公子,您可有挑中喜歡的?要不要買些檀花燭試用,我保證你用了絕對會滿意,」端午和中秋若無其事地繼續招呼永。
永呆愕地看著少年口中的‘師姊,’因她個頭嬌小,他一直只能看到她的頭頂,看不清她的容貌,但是從她暴躁的脾氣和出手的狠勁,看起來,與他心中的她形象差距實在如天壤之別。
「我就買十支檀香燭吧」
他失望地嘆了口氣,從腰間掏出一錠碎銀,
「公子要買十支嗎?多謝公子了。」端午笑眯眯地用紅紙包了十支‘檀香燭’又順手拿起一支‘菊花燭’放進去,一起包了起來,「公子,買十支,送一支,給你免費試用‘菊花燭,’如果覺得不錯,請再回本店光顧。」
永淡笑了笑,拎起那包蠟燭轉身往外走。
「對了,公子,」中秋連忙出聲喚住他。「您不是要找‘貌美的姑娘嗎?要不要請公子留下姓名,等我家夫人回來後,我好替您轉達?」
「不用了」
永目光憂郁往外起,翻身上馬。
他要找的女子若不是這個師姊,那便是那位‘夫人了’,倘若她已為人妻了,他也沒有尋找的必要了。
初冬,天氣驟然變冷,家家戶戶都燃起了暖爐,人人窩在燒熱的炕上懶得出門,街上行人異常稀少。
「今天太冷了,路上都沒人了。」孟春生體貼地幫妻子披上裘袍,「你要是覺得冷,就先回房去,別守在鋪子里。」
孟夫人望著丈夫,微笑。
「沒關系,還有五箱檀香燭和一箱菊花燭沒送,我在等端午出門送貨,等他達完貨以後,今兒個就沒事了。」她用慣有的軟綿的聲音說道。
「端午,他不是病了嗎?下午送貨回來就頭疼發冷,正在房里睡著了喲」
「怎麼會疼了?要不要緊啊?」夫人蹙了蹙眉,好生擔心,「老您看是不是要給端午請個大夫。來瞧瞧/」
「不用了,風寒罷了,灌碗湯,出個汗也就好了」孟春生俯身望著待送的五箱,檀香燭和一箱菊花燭。「夫人,這六箱是預備送往哪里的。?」
「是履親王府。」孟夫人笑著說。
3
「噢。履親王府」孟春生點點頭。
三個月前,履親王府的溫總管忽然上門來訂貨,言明以後每個月初一和十五兩天都要各送五箱檀香燭和一箱菊花燭。就讓他們大跌下顎。
因為孟君天做的菊花味道稍嗆,賣相也不佳,所以放在店鋪里始終人問津。但是履親王府卻每半個月就會訂一箱,這可讓孟君天驕傲得意了好久,每回總要拿來刺激劉雨揚。
「端午病了,中秋又以馬神庵送貨去了,這下可怎麼辦?要不要叫雨揚幫端午跑一趟。」孟夫人擔心地問道。
「不用了,我幫端午送去。」
孟君天一邊從內室走出來,一邊打理衣服
「君天,你要去送?」孟夫人吃驚地掩口。
「是啊。」
孟君天把長發結成了長瓣,帶上厚厚的暖帽。穿著醬色的棉長袍,看起來就像人叔叔伙子。
「用不著你去吧?叫雨揚跑一趟就行了。大姑娘家穿成這個樣象什麼樣話。進去換掉•」
孟春生板起臉孔,只覺得女兒愈來愈不象話了。
「爹,您就讓我去一趟吧我有些話要問履親王府的溫總管,」孟君天花板堅持。
「君天,你要問什麼?」夫人微訝地眨眨眼。
「我想來知道那箱菊花燭究竟是誰在用,還有,喜歡菊花燭的原因是什麼?這對我來說很重要,」孟君天認真地說道。
「既然這麼重要,那你就去吧」孟夫人干脆地揮揮手。
「夫人,你怎麼也任她胡鬧。」孟春生輕叱。
「君天有她的想法,老爺要尊重她,叫元宵陪她一塊兒去吧,元宵去過履親王府。溫總管認得他,不會有事,,」孟夫人甜笑著扯住丈夫的衣袖。
孟春生無奈地輕哼,對妻子的撒嬌,完全沒轍。
「那就這樣吧,找元宵一起去,早去早回,天冷了,別在外面逗留太久,」孟春生叮囑。
「是」
孟君天笑著,把元宵喊了出來,一起把六箱蠟燭搬上推車,走出‘孟氏香燭店。’
兩人輪流推著車,在冷風中走了約莫半個時辰,終于來到履親王府的後門,卻被一個小避事擋在門外。
「什麼‘孟氏香燭店’听都沒听過,我們王府所用的蠟燭都是跟‘永福香燭’采購的。什麼時候又多了個‘孟氏香燭’?」管事的一臉狐疑。
「這是溫總管親自訂的貨,王府里總有人用檀香燭吧,你怎麼會不知道?而且每回都是溫總管親自點收的啊!」
孟君天詫然低嚷,和元宵兩人對望了一眼。
「溫總管有事出府去了,此刻不在,我確實沒听過什麼檀香燭,你們還是快走吧!」
避事說完,便要把門上。
孟君天傻眼,沒想到溫總管不在王府里,竟無人肯點收。
「喂,等等,」她伸腿擋住門,「確實是你們王府訂的貨,就算溫總管不在,你幫忙點收也行啊!」
「我只是小小的管事,怎麼能亂收東西,?而且溫總管沒有交代下來,萬一出了什麼差錯,我可就倒楣了!」
「怕什麼,不過就是幾箱蠟燭罷了,能有什麼差錯,」孟君天在心中暗暗咒罵。「天這麼冷,別讓我們再搬回去了,要不然你去問有誰知道訂‘檀香燭’的事,還是去找比你大一點的管事來收貨,總之先收下再說。」
「就是啊,管事小扮,你行個方便吧,天這麼冷,讓我們原封不動地搬回去,明兒個又要再送過來,這實在很麻煩呀!」元宵在旁幫腔。
「溫總管帶著一幫管事的出府了,我就是府里最大的管事,可溫總管沒交代過我要收什麼‘檀香燭’呀!」管事的神情不耐,「要不這樣吧,我可以通融你人閏以後院等著,等溫總管回府再親自點收,這總成了吧!」
「好,這樣也行,多謝了」孟君天不客氣地和元宵兩人推車進府,
「你們就只能在這兒等著,不準四處亂跑,可別惹事連累我,知道嗎?」
避事的將他們領到後院天井中,嚴厲叮囑。
「知道。」孟君天和元宵沒好氣地應聲。
「一會兒溫總管回來,我會再過來喊你們。」
避事的說完便匆匆離開。留下孟君天和元宵兩人呆站在天井中。
一陣冷風吹過,元宵禁不住打了個噴嚏。
「師姊,我們在這兒等也不對啊,冷死了,沒個的擋見的地方,又不知道溫總管幾時才回來。」
元宵皺眉嘀咕著,冷向拚命搓他的雙手。
「元宵,你不覺得奇怪嗎?明明是履親王府的溫總管親自己來訂的貨,為什麼剛才那個管事的沒听過‘孟氏香燭’,也沒听過檀香燭?」
好象房間瞞著人的感覺,實在太令人困惑了。
「對呀,真的很奇怪。」
元宵點點著,冷得鼻水流下來了,也不自知。
「依我看,王府里一般常用的蠟燭都還是跟‘永福香燭’采購的,而咱們家的‘檀香燭’很可能只有某人在用」她若有所思地說著。
「某人?」元宵大惑不解。
「對,某人,」孟君天相信自己的猜測沒有錯,「我越來越好奇了,這個人到底是誰?為什麼用咱們家的檀香燭卻不想被人發現呢?」她覺得很納悶。
「師姊。我真的好冷,」元宵已經冷得打起哆嗦了。
「我也很冷啊,那管家也太小氣了,把我們晾在這,里吹冷風,連杯熱茶都沒招待,真是沒人性!」孟君天朝著自己人雙手呵出熱氣取暖。
「早知道吃了晚飯一財出門,現在肚子開始餓得咕咕叫了。」
元宵雙手抱著肚子,愁眉苦臉。
「你听,有馬蹄聲。」
孟君天側耳傾听,听見清脆的馬蹄聲自遠而近,在不遠處停了下來,然後听見不只一匹馬的噴氣踏蹄聲。
「師姊,旁邊象是馬殿,」元宵說道。
「我去瞧瞧,你在這兒看著蠟燭。」
孟君天好奇地走出天井,探頭望去。
「元宵說的沒錯,天井後方果然是馬殿,她看見一個身形高大頎長的男人,從馬背上翻身下來。把馬拴在馬殿中。
男子一轉身,瞥見了名小兄弟,視線不自主地在他臉上多停留了幾眼。
「你是?」
明明是陌生臉孔,他卻覺得有點眼熟。
「我是孟氏香燭的人,特地送貨前來的,」
孟君天從男子的打扮看得出來他應是王府里的主子,便有禮地躬身作揖。
「噢……」男子听見‘孟氏香燭四個字,親切和善地笑了笑,「你是送檀香燭來的吧?」
「你知道?」孟君天微訝。
「我知道呀!」男子淡淡笑道。「檀香燭’我已經用了三個月,確實是非常好的蠟燭。」
原來是他用的。
找到了想找的人,孟君天開心地笑了起來,而且這男子的模樣長得清俊好看。
「你是誰呀?我能不能知道你是誰?」
她目光欣喜地盯著他,更想知道他為什麼還喜歡用菊花燭?
「我叫永。」
永笑了笑,對眼前這個小兄弟有些失禮的問話並不介意,只覺得孟氏香燭里的人都挺有趣,這位小兄弟也不例外。
「溫總管訂的那些檀香燭和菊花燭真的只有你一個人在用嗎?」
孟君天眨著明亮的大眼,仰臉笑望著。
永微笑點頭。
「為什麼只有你一個人用?王認里明明住那麼多人,為什麼你沒有給他們用呢?剛剛連開門的管理體制事都沒听過檀香燭,差點把我們趕出去,為什麼你要偷偷地用,不讓人知道?實在很奇怪」她毫無保留地提出自己的疑惑。
永忍不住輕輕笑出怕來,這個小兄弟完全不知道永兩個字在這里代表的意義,居然一連串地盤問起自己來,不知道太沒有心機,還是太粗線條了。
「我並沒有刻意隱瞞不讓人知道,檀香燭是我自己私下買來用的,沒有經過王府的帳冊,所以王府管事不知道,至一地其中的原因,我無法三言兩語對你講清楚。」他輕聲地解釋。
孟君天咬了咬唇。
「這樣啊,你們大戶人家規矩太多,這我知道,不方便說就算了,但我可不可以問你,你用菊花燭的原因和理由嗎?」
她雙手交疊在胸前,注視他的眼神十分迫切想得到答案。
「菊花燭?永挑眉。菊花燭的香氣很嗆,用在內室不太合適,不過放在廁所里很不錯,入夜後點上菊花燭,廁所的臭氣就會沖淡許多。效果非常好。」他實話實說。
茅廁?
孟君天大受打擊,整個人像被雷劈中一般定住,目瞪口呆。
她精心制作的菊花燭居然被他拿來放在茅廁里用?
那些什麼浪漫的幻想全在這一剎那 哩啪啦地破滅了。
永看他忽然傻住,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懷疑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麼話?
早知道會被用在茅廁,她根本不用那麼費心,還在燭身上一支支地刻上菊花瓣了。
她是要刻給呤詩作畫或是梳妝畫眉的人看的,才不是要刻給人家拉屎的時候欣賞。
孟君天越起越受傷,灰心得轉身想走。
看到對方的表情,永擔心是因為自己說的話才害他變得如此,莫名的感覺到內疚。
「小兄弟,你們店里的師兄弟名字都很有趣,我知道一個叫端午,一個叫中秋,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不會是叫元宵或是清明吧?」他語氣輕松地笑說。
「元宵在那邊天井里,另一個不叫清明叫七夕。我的名字叫君天,孟君天,」她沒好氣地答。
居然把她的菊花燭放在茅廁里用,她越想越氣。
這件事無論如何,不能讓劉雨揚知道,要是他知道了一定會把她嘲笑到死為止,
「你姓孟?」永有點驚訝,目不轉楮地看著他。「所以你是孟老板的兒子。?」
他想起來了,深深迷倒他的那個絕色佳人,如果如果他真的是孟夫人,那這個小兄弟就是她的兒子了。
「嗯,孟老板是我爹。」
想到這男人如此糟蹋她的菊花燭,孟君天就一肚子氣,一句話都不想再跟他講了。
難怪,永終一地知道為什麼孟君天會看起來很眼熟的緣幫了,原來迷倒他的絕色佳人是他的母親。
「幸會,打擾了,再見。」
孟君天有氣無力朝他點了點頭,然後轉身走回天井去。
永怔望著她垂頭喪氣離去的背影,不知道怎麼回事,?他苦苦思索方才的對話內容,實在想不出到底是哪一句話傷害了他?
帶著困惑回房,他月兌下披風,在暖炕上坐下。
「四爺回來了,今兒怪冷的,桌上有碗蓮子紅策湯,你先喝了暖暖胃。過會兒再用晚膳吧」歡玉邊說邊將房中的幾盞燈一一點燃。
永端起溫熱的湯喝了兩口,不禁想起此時正在後院天井中吹冷風的那兩個少年,
「歡玉,後院天井內有兩個少年,正在等溫總管回來,你把他們帶到前廳去,再讓廚房給他們煮熱湯面吃,如果吃完了面,溫總管還沒回來,你就把他們送來的貨點收下來,讓他們先回顧去。」
「是」
歡玉對主子一慣的體貼習以為常了,隨即听命辦事去。
永喝完了湯,把碗擱在一旁,房中飄著淡淡的檀香,若有似無地將他籠罩包裹住,他深深吸口氣,想起了那張雪白如月的臉龐。
絕色付佳人早已在他心中深深烙下,只要他一閉眼,就會看見黛眉彎彎,如櫻紅唇,光滑似緞的烏黑秀發。
這三個月來,他不知道在那條後巷中徘徊流連過多少回了,但次次都沒有機會再見佳人一面,雖然佳人可能早已為人妻,與他沒有緣分,但他只想,再多看她一眼。別無他念……
永從桌案上抽出一張宣紙,蘸笑,俯身寫下——
飛花時節,垂陽巷陌,東風庭院,
重伊尚如昔,但窺伊人遠;
葉底歌鶯梁上燕,一聲聲伴人幽怨,
相思了無益,悔當初想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