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宗方的明快決定,讓自己的生活恢復平靜,代價是兩百萬現金和一間小鮑寓。
畢竟是親戚一場,顧慮到美寶太單純,他把房子登記為林氏母女共同擁有,叮嚀兩人「錢財不可露白」,錢也平分存入兩人戶頭,算是仁至義盡了。
事後才知情的李郁蟬不禁取笑他——
「哇!荷包大出血嘍!」她吹了個口哨,「七百萬耶!」
左宗方微笑不語,半晌才淡然道︰「親戚一場,盡點心力也是應該的,更何況,湘江意外險理賠五百萬,我本來就想給她們安頓生活用的。」
「你倒大方!」李郁蟬懶洋洋地說。
林家母女在過完元宵後正式搬離左家,從此井水不犯河水。
***
左宗方和李郁蟬的交往一直是平穩甜蜜的「進行式」,沒有了從中作梗的「內憂」,自然更加恩愛。
「嘆!想不想換個裝演?」她心血來潮問。
新年新氣象嘛!
「你想換就換吧!」了然于胸的左宗方語氣是寵溺的。
他曉得這屋子里有太多屬于前妻的物品,留下太多湘江的痕跡,讓小蟬心有芥蒂。
「好,預算多少?」她直截了當問。
這就是李郁蟬,不拐彎抹角、不拖泥帶水,更沒有一些女人心口不一的毛病,總是要男人揣測芳心。
和她在一起,是輕松而愉快的。
左宗方說了極寬松的六位數字。
「哇!當醫生那麼好賺呀?」李郁蟬雙眸發光,「你有沒有特別偏好或討厭的風格?」
他完爾一笑,「隨你高興吧!只要別太過火就好——千萬不要給我弄個什麼金交椅、金馬桶的,我坐不起。」
「呵呵!」她心花怒放,「包在我身上,我辦事,你放心!」
于是,油漆粉刷日本和室、訂制女主人專用更衣室、全套歐化廚具、意大利沙發、躺椅、卡拉OK、水床、按摩浴白、漂亮的水晶花瓶、琉璃擺飾……都在李郁蟬的精挑細選下進駐左家。
鮮艷的色彩、高興的笑聲都隨著李郁蟬登堂入室。
就連黃佳瑜也拍手叫好,原本孩子氣的臥房也搖身一變為小姐的香閨,浪漫極了。
「謝謝舅媽!」她開心不已。
「不成,不成!」李郁蟬正色搖頭,「不可以叫我舅媽。」
「為什麼?」黃桂瑜驚異。
「因為……我連‘新娘’都還沒當過哩!怎麼可以這麼快就降格當‘舊媽’呢?」她半真半假道。
黃佳瑜噗哧而笑,「幄……我懂了,我會叫舅舅趕快求婚,好讓你當娘子呀!」
李郁蟬灑月兌一笑,「未來的事誰知道?我倒不認為我和你舅舅的感情,已經到了‘非卿不娶,非君不嫁’的地步。」
佳瑜有絲緊張了,「阿姨!你不喜歡舅舅嗎?」
「喜歡呀!」李郁蟬坦白說︰「可是要做夫妻的話,光只有喜歡是不夠的。你還小,不會懂的。」
「我懂,我懂的!」黃佳瑜迭聲說,「我知道舅舅是愛你的!」
李郁蟬只覺得好玩,逗她道︰「你怎麼知道?偷听哦?」
小女孩粉頰緋紅,跺腳嗔道︰「才沒有咧!」
「喔——」李郁蟬拖長尾音,「我就知道,你舅舅才沒有愛我咧!」
「哎呀!你故意的啦!人家不跟你好了。」黃佳瑜惱道,「明知道人家意思,還要捉弄人!」
「好啦,好啦,對不起嘛!」李郁蟬笑道,「開個玩笑而已。」
「阿姨,」黃佳瑜神色嚴肅地告訴她,「舅舅真的很愛你,你也愛他多一些,好不好?」
她看到郁蟬讓舅舅走出了不幸的婚姻,變得快樂溫柔,家里也逐漸充滿笑聲。
她希望郁蟬能當上她的新舅媽,讓舅舅得到應有的幸福。
李郁蟬收斂了玩笑的心情,認真回答,「佳瑜,有時候天意作弄,相愛的兩人無法相守,相守了幾年後,愛轉成仇,感情的世界光怪陸離,什麼情況都有可能會發生的。」
她不想冒險。
「舅舅不會的!」黃佳瑜連忙為左宗方大力「背書」,「舅舅不會變心的,只要你嫁給了他,他會一輩子疼你、愛你的,我保證!」
郁蟬只是笑,「傻丫頭!你是你舅舅肚子里的蛔蟲嗎?」
「阿姨你真討厭!」黃佳瑜嘟嘴。
李郁蟬呵呵大笑。
回到家的左宗方看到的就是一大一小的女人好笑的景象。
一抹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笑意浮上他的臉龐,「什麼事那麼熱鬧。」
「舅媽在抱怨舅舅你還沒向她求婚呢!」黃佳瑜搶著回答。
「是嗎?」左宗方好脾氣地笑著,「那就是我不對了。」
春去夏至,天曉得他有多少次想開口求婚,只是話到舌尖,卻始終沒有勇氣說出口。
「免了,本姑娘還不想太早踏進墳墓中。」李郁蟬輕松說笑。
左宗方也以同樣輕松的態度玩笑道︰「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計,兩者皆可拋。」
「你知道就好!」她昂首道。
而在左宗方偶有輪值的時候,李郁蟬總會過來和黃佳瑜作伴,也常常在左家過夜,兩人幾乎已經成了「半同居」狀態。
們心自問,她對左宗方付出動關懷和情感,早已超過了往昔的「戀愛游戲」,也越過了動輒說愛的膚淺階段。
活在當下,享受人生,不是很好嗎?
至于婚姻……
再說吧!時候未到,何必自尋煩惱呢?
***
風和日麗的早晨,為新的一天揭開序幕。
左宗方看著晨間新聞,畫面上正好播出立法院里眾立委質詢官員的場面。
盛氣凌人的立委正在炮轟氣象局的地震通報太慢,「……,連烏龜都比你們早知道……,你們比兩只烏龜還不如……」
哎!這就是人民選出來的立委。
「嘩!哪只豬在講話?」李郁蟬問。
正在感慨的左宗方不禁好笑,小蟬的「樂天毒舌派」總能令他發噱——只要她不是用來「虧」他的話。
「阿姨,我吃飽了。」已經升上高一的黃佳瑜精神抖擻地說,「我去上學了,舅舅再見!」
「嗅,慢走,騎腳踏車小心一點。」李郁蟬叮嚀完後,注意力又回到了電視新聞。
「咄!敝不得報紙上稱呼立委叫哀哀諸公’,」李郁蟬大發謬論,「真的是一群只會‘哀哀叫’的‘豬公’!」
正在喝咖啡的左宗方差點沒將咖啡由鼻孔噴出來。
正在玄關處穿鞋的黃佳瑜也捧月復大笑。
他咳了又咳,忍不住笑出淚來,好不容易才恢復正常,「小蟬……」
「干麼?」她問。
「那兩個字……不是‘哀’……」左宗方說。
「不是嗎?」李郁蟬迷惑道。
「是這個‘袞’吧?’他寫給她看。
「袞」跟「滾」字同音。
「多了兩撇嘛!‘滾滾豬公’?更難听了!」李郁蟬皺眉,想了一想說︰「也有道理,一只只吃得肥滋滋、圓嘟嘟的豬,正好可以拿來當球滾!」
「Oh!MyGod!」玄關處傳來笑聲。
笑癱了的黃桂瑜不支倒地,她決定到學校一定要告訴同學們這段笑話,有樂同享!
左宗方只是笑,笑到胸口發熱。
這就是李郁蟬!
頭腦靈活、反應敏捷,絕對稱不上滿月復詩書,但卻有通篇歪理,能把死的說成活,黑的「拗」成白的!
**8
柔軟的水床蕩漾出一室春光。
盧布西的「月光」悠揚流泄,淡淡的意香如蘭似麝,混合著、氣息,勾勒出一幅激情景象。
曼妙的申吟喘息是屬于伊甸園的樂章。
良久良久,攀越了巔峰的兩人,從激情的感官世界回歸現實,互擁著彼此感受對方尚未平復的心動。
李郁蟬嬌慣地趴在床上,享受著歡愛之後的余韻。
左宗方的手輕輕淺淺地拿捏按摩著她汗濕的頸項,傳來一陣酸麻的快感,讓她滿意地咕噥一聲。
好幸福哦!
她早知道左宗方是個慷慨大方的男人,可是沒想到在床上,他會是這樣體貼的情人。
「嫁給我吧!」輕柔的低語在她耳畔響起。
這句話雷霆萬鈞地震醒了她,「你說什麼?」
「嫁給我吧!」左宗方重復一遍。
他終于說出口了,並沒有想像中的困難。
事關重大,李郁蟬馬上恢復清醒,很好心地說︰「醫生……你要不要去沖個澡恢復理智再說?要不然我可是會當真的唷!」
她覺得他一定是被一時激情給沖昏頭的,男人呀!在床上說的「愛」是最作不得準的。
左宗方為之氣結,「你……」
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做第一次求婚,換來的竟然是她這樣大而化之的回答。
「你實在很懂得怎樣打擊男人的自尊心。」他頹喪說道。
唷呵!糟了個糕!
「你是說真的?」她驚異不已。
左宗方磨牙道︰「煮的!」
他移開了幫她按摩的右手,生怕一時氣憤,失手把這個女人給掐死!
「呵呵呵!」李郁蟬發出了如夢似幻的傻笑,求婚耶!
這是第一次有人跟她求婚。
以前那一大群蚊子、蒼蠅、蜜蜂只懂得對她求歡、求愛、求一夜,只有左宗方最識貨了,向她求婚耶!哇哈哈!
她得意的笑,又得意的大笑。
看到她眉開眼笑的表情,左宗方察言觀色問︰「你答應了?」
「沒有。」她答得干脆。
「沒有,你干麼笑得那麼開心?」他頗不是滋味地問。
「哎呀!第一次被人求婚,人家當然高興嘍!」她一臉無辜地說。「譬如說,你請我吃大餐,我也很高興呀!可是吃得下或吃不下又是另外一回事嘛!」
左宗方嘆了口氣,恨得牙癢癢的他找到了磨牙的好地方——玉女峰上的兩顆誘人蓓蕾。
驚喘與尖叫響起,「啊!你怎麼可以咬人!」
李郁蟬拿起羽毛枕頭砸他,一場床第之爭正式開戰。
求婚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
冰焰PUB
火辣辣的秋老虎在十月初依然威力猛烈,李郁蟬也是衣不驚人誓不休,性感惹火的打扮讓男人看得眼楮都快突了出來。
「小蟬……」左宗方欲言又止。
「干麼?」她傭懶地眨了眨杏眼,紫色的睫毛膏更有一番風情。
看到她這副妖嬈艷態,他不禁躊躇……
李郁蟬嫣然一笑,「你要再跟我求婚嗎?」
左宗方沒好氣道︰「你會答應嗎?」
他求了三次了,每次小蟬都樂不可支,但答案卻都是NO!
「哎呀!那麼小心眼嘛!」她樂天地建議,「我今年二十五歲了,再過五年,如果你沒有找到合適的結婚對象的話,我們再來‘湊合湊合’吧!」
左宗方差點沒給她氣死!
「小姐,你記錯了吧!你今年‘芳齡’二十有六了!」他忍不住損她。
「你是來干啥的?」李郁蟬以杏眼「青」他。
對了!左宗方懊惱,他都被攪混了!
他遲疑地說出目的,「小蟬……你明天晚上有沒有空?」
她雙眸發亮,語氣興奮,「有空,有空!人家天天都有空!」
啃喝!大忙人左醫生要帶她去玩了!
「那……明晚六點鐘,我去接你參加一個晚宴,」他停頓了一下,「對了,你能不能盡量穿著樸素,也不要化濃妝,戴太多首飾?」
「什麼啊!不是要去玩呀?」她有點兒失望,「干麼要叫人家打扮成老小姐?」
左宗方安撫她,「是我的指導教授過六十大壽,你也知道的,那種場合的賓客都比較保守。」
「那……很重要嗎?」她問。
「對我來說是很重要。」左宗方說。
老人家年紀大了,一天到晚想幫晚輩做媒;他只好坦白招認自己已經有了要好的女朋友,于是明天的壽宴勢必得帶小蟬出席了。
***
啊!這種LKK的宴會最無聊了,李郁蟬幾乎快忍不住打呵欠。
他們這些醫生說的話就像外星人,一大堆醫學術語,她根本有听沒有懂!
「嘆!我去外面透透氣。」她對左宗方咬耳朵。
難得她今晚表現得很乖,原本亦步亦趨盯著她的左宗方也放松了警戒,讓她離開他身邊閑逛。
「噴!真是悶!」穿著一身黑色長窄裙洋裝的李郁蟬依然是風情撩人,不習慣裝乖的她喃喃抱怨。
「你是哪間醫院的護士啊?」一個色迷迷的中年歐吉桑捱過來問。
他那種語氣讓她很不爽,仿佛是在詢問︰你是哪間酒店的小姐呀?
見她不答,對方更得寸進尺,「美眉,你的這麼翹,穿起護士制服一定很好看……」
而在另一頭被學長學弟們圍住討論的左宗方也發現情勢不對,和小蟬講話的是內科主任醫生賴主任,他是出了名的酒品差,曾經在醫院尾牙時模了好幾位年輕護士的臀部,讓一些剛出社會的小護士們氣得直哭……
糟了!
心念未停,賴主任就伸出了「祿山之爪」。
「豬八戒!」怒氣沖天的李郁蟬反射性地抬腳使出回旋踢。
「小蟬!」左宗方著急的大聲喝阻,讓她猛然想起這是什麼場所,連忙咽下即將出口的一長串粗話——
可已經來不及了,她早就把這個不知死活的「賤人」擺平在地了!
眾人鴉雀無聲。
老天!
「學長……那位是你的女朋友?」打破沉默的是他的學弟,「她那一踢好像‘古墓奇兵’里面的蘿拉!」
左宗方苦笑,「大概吧!」
他的直屬學長則是無限傾慕,「哇!你女朋友真夠勁。學弟,你晚上一定很幸福。」
無奈地抹了抹臉,準備去收拾殘局的左宗方苦中作樂道︰「錯了,學長,我白天也很幸福。」
一向冷面冷心的左宗方居然會說笑?驚訝的眾人笑開了臉。
「沒事,沒事!」馬上有人出面打圓場,「老賴也真是的,每次喝了酒就愛吃漂亮小姐豆腐。」
就這樣,一場騷動迅速煙消雲散。
***
在回家的路上,李郁蟬就像做錯事的淘氣孩子,睜大了一雙古靈精怪的雙眸偷覷左宗方。
然而一板一眼的正經表情根本就看不出他的喜怒哀樂。
「唉,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她直截了當問。
掌控駕駛座的左宗方直視前方,語氣平淡地反問︰「我為什麼要生氣?」
「人家不是故意踢他的,你知道的嘛!那是潛意識的自我防衛行動,是他先模我的。」她解釋著。
「我沒生氣。」他強忍笑意,「反正教授也寬宏大量地原諒了你和賴主任,那就算了。」
相反的,小蟬露的那招玉腿無影腳,大概會讓在場人士津津樂道好幾個月。
「你真的不生我的氣?」李郁蟬連忙撒嬌,「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我好愛你喲!」
「既然如此,我們結婚吧!」左宗方說。
「呵呵!再說吧!」她打哈哈道。
他淺淺一笑。感染了小蟬那種「游戲人間」的自在心態,他變得厚臉皮了,沒有求婚被拒的挫折感,反而愈戰愈勇。
原來,談情說愛也可以如此輕松寫意,而不需愛得昏天暗地、死去活來。
柄父革命十一次才成功,日劇還有一O一次求婚呢!他不過才四次,算得了什麼?左宗方豁達地想。
***
事實證明——愛神是站在左宗方這邊的。
兩個月後,左家的浴室內傳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尖叫。
「小蟬!發生什麼事了?’懷了一跳的左宗方急急敲門,「你開門呀!」
怎麼會這樣?李郁蟬哭喪著一張臉,打開了浴室的門,「我……中獎了!」
她的手上拿著——驗孕劑。
身為醫生的左宗方自然明白發生什麼事了,強烈的驚喜讓他呼吸急促、瞳孔放大,腦海里瞬間一片空白。
「怎麼會這樣?」李郁蟬激動地揪住了他的胸口衣領咆哮道︰「你說!這是怎麼一回事?」
她明明把防護措施做得滴水不露,用的還是深受政壇人士愛用的「戴銳斯」,英國貨換耶!為什麼還會出差錯?
斑興過頭的左宗方只能保持傻笑。
「你給我說話呀!」她揪著他嚴刑逼供。
笑得合不攏嘴的左宗方腦袋早已化成一團漿糊,想了又想,只能給她兩個字——天意!
「天殺的!」李郁蟬尖叫,「這其中一定有鬼!」
「乖!」他驀然恢復醫生本色,「孕婦情緒不可以太激動,會影響胎兒的。」
要安撫發飆的李郁蟬不是那麼簡單,左宗方的求婚能不能成功,還有待時間證明。
但是至少已經成功了一半,前景可期。
藏身幕後的「黑手」不禁掩嘴竊笑,突然間想起了莎翁戲劇內的一句台詞——丘比特的陷井有時用箭射,有時用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