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冰焰PUB
「自薦枕席」到底是什麼意思呀,百思不解的李郁蟬心底還是不舒坦,不是推銷寢具不然是什麼?
「叮咚!」報客鈴聲引她抬頭,一個身材高挑、清秀白皙的女子走入門來。
啊炳!有了!李郁蟬眼楮一亮。
想她李郁蟬是何等人物?
交游廣闊、五湖四海的她就算沒啥國文造「脂」——不對,那個字應該是「詣」才對!李郁蟬自我更正;可是也有國文程度一把罩,罵人不用帶髒字的朋友喲!
那個怪男人愛賣關子,難道她就不會去問別人啊?真笨!
「嘿!歐陽,請坐。」李郁蟬熱切問候,「什麼風把你吹來啦?好久不見,今天想喝點什麼?我請客!」
被喚做歐陽的女子閃過一絲笑意,「又怎麼啦?」
這個風騷老板娘曾借傘傍她,也因還傘而結識。
外表看起來邪氣妖媚,其實是個直腸子的好人,偶爾和一班姐妹淘會把她當免費法律顧問用。
而這間PUB也成了歐陽能放心小酌休憩的場所。
「呢……你國文程度不錯吧?」李郁蟬滿懷希冀問。
歐陽揚眉,「還可以吧?怎麼啦?」
「太好了!那你知不知道‘自薦枕席’是什麼意思?」李郁蟬興高采烈、劈哩啪啦地解說︰「毛遂自薦的自薦,枕頭和草席……不對,那個男人說是席夢思的席,我以為他是說我是賣寢具的,可是又不是!」
自薦枕席?有沒有搞錯呀?這種西廂記、紅樓夢里才會出現的對白?
「等等,」歐陽揮手制止她的連珠炮,「你從頭到尾說一遍給我听。」
「啊?不會吧?」性急的李郁蟬有絲失望,「連你也不曉得呀?」
「我知道意思,只是好奇……」歐陽微泛笑意,「那個男人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跟你……呃,‘自薦枕席’?」
李郁蟬將前因後果大概說了一遍,她迷惑地看著笑得前俯後仰的歐陽,「喂!他是不是在說我的壞話?」
「不算是壞話……」歐陽忍住笑意,清了清嗓子,「只是有兩段典故在內,說來話長……要听嗎?」她問。
李郁蟬翻了個白眼,「廢話!」
「這句話的出處,最早是楚襄王和宋玉同游雲夢大澤,楚襄王夢見一個美女入夢,自稱巫山神女,願薦枕席……」
李郁蟬忍不住打了個呵欠,那種謅謅的古文最不合她的脾胃了。
一抹惡作劇的微笑浮現在歐陽眼中。「……那個,曹操的兒子曹丕、曹植,你知道吧?那個‘七步成詩’的曹子建,」
「當然知道啊!」李郁蟬理直氣壯地回答,「我沒讀過書也看過‘歌仔戲’啊!就是那個‘洛神’嘛!做大哥的不要臉,搶弟弟曹子建的馬子,還因為嫉妒命令曹植要在七天內吟出一首詩來,不然要斬了他,就是那個什麼煮‘豆燃……’什麼‘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對不對?」
她滔滔不絕地說罷,才想到,「咦?這跟那有啥關系?」
歐陽早已笑癱在高腳吧台椅上,「當然有關系啦!郁蟬,我告訴你,你看的那個‘洛神’跟歷史有點兒出入;曹丕是想殺弟弟曹植沒錯,‘七步成詩’是事實,嫉妒應該也是真的;只不過有一項事實剛好相反,不是哥哥搶了弟弟的馬子,而是大哥曹丕經年在外征戰,年輕風流的小叔和年長的嫂嫂日久生情搞外遇,做哥哥的不甘綠雲罩頂才動殺機;是那首詩打動了曹丕的兄弟之情,曹植才幸免于死。」歐陽解釋道。
「喔……真的?」李郁蟬一臉崇拜,「歐陽,你知道的好多喲!」
「哪里,哪里!」她謙虛回應,言歸正傳——自己的老婆和弟弟‘相好’,畢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曹丕雖然隱忍下來,但後來自立為魏文帝時,身邊有了別的寵妃,就毒死了甄宓;不過倒是立了甄宓所生的兒子曹睿為太子,就是後來的魏明帝——」
這是一件盛史懸案,曾有善卜者稱甄宓有皇後貴相,當時雄踞一方的袁紹听見此事,便派人為兒子求親;誰知後來兵敗,甄宓的美貌讓曹丕一見傾心,以再嫁之身立為正室;如果甄宓不因叔嫂畸戀而失足,那麼,兒子既然被立為太子,皇後寶座自然是穩穩落在她手中了,又怎會落得披頭散發、粗糠塞口的慘死下場?
善卜者能看出甄竊的「皇後貴相」,卻看不出她的「桃花劫煞」。
「喝!歐陽你說的故事都跟電視上演的不一樣。」李郁蟬有些失望地嘟著嘴。
「現實總是殘酷的。」歐陽揚起嘴角。
「那個什麼枕席的……」她提醒道。
「別急!要听典故,也得有點兒耐心吧?」歐陽淺啜一口薄酒。
「甄宓死後,曹植心里頗為感傷,而曹丕那家伙心里也不知在想什麼,不曉得是要消遣弟弟呢?還是故示大方,居然把甄宓慣用的玉帶枕送給了曹植‘做紀念’。」
「啥?太離譜了吧?」李郁蟬瞠大了雙眼嚷嚷道。「後來咧?」
「後來呀!曹丕做了七年皇帝後也一命嗚呼了,皇帝換甄宓的兒子做了。曹植對嫂嫂一直舊情難忘,便假借經過洛水和女神有段艷遇之名,作了一篇‘洛神賦’,靈感也是從楚襄王和巫山神女的艷遇而來,而不知就里的魏明帝還稱贊叔叔的文筆精妙呢!」
听故事听得津津有味的李郁蟬驚呼,「哇拷!這個曹子建真的有點給他皮在癢,愛嫂嫂就偷偷愛嘛!還敢寫個回憶錄……」
歐陽輕聲更正,「‘洛神賦’。」
「差不多啦!他以為他是歌星還是演員阿?如果我是皇帝,管他是兄弟還是叔佷,早把他一刀砍了,省得丟人現眼!」李郁蟬義憤填膺地發表高論。
而歐陽只是似笑非笑地瞅著她,等著看少根筋的李郁蟬何時才會察覺。
等等!李郁蟬皺起一雙黛眉,她好像漏掉了重點……
她燃起了雙眼,語氣陰森森地拖長尾音,「歐陽——」
「啊?」歐陽愉悅地彎起後角,「你猜中了嘛!」
「你!」李郁蟬氣急敗壞。
「所謂的‘自薦枕席’呢,就是含蓄地暗示,美女自動投懷送抱啦!」歐陽慢條斯理地公布答案,「翻譯得更白話一點,就是那個男的在問︰‘你是不是要邀請他上床?’」
「媽的!」李郁蟬不禁罵出粗話,「哪個死男人!」
「換而言之,」啜飲了一口酒,歐陽低笑出聲,「你被人吃豆腐啦!而且還是被一個頗有文學素養的男人吃豆腐喲!」
她好整以暇地等著觀看火山爆發。
「王八蛋!」李郁蟬的火氣直往上沖,只是原因和歐陽所想像的不一樣。「那個死男人!想泡我就直說嘛!還東拉西扯一大串肉粽,誰听得懂呀?」她悻悻然道。
聞言,笑到不行的歐陽岔了一口氣,「咳……咳……我的老天!」
「奇怪咧!我說的不對嗎?」李郁蟬不滿地問。
男歡女愛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呀!
「對!對!」歐陽笑出淚來,「你說得很對!」
她怎麼會忽略掉,以小蟬自戀的個性,男人如果不對她的美動心,才是對她最大的侮辱。
「本來就是!」李郁蟬趾高氣揚地說。一抹得意的笑容浮現在她濃妝艷抹的精致臉龐,「我還當他真的是一根不解風情的冷凍大木頭咧!原來早就拜倒在我的魅力之下,還假正經!」
涂著鮮紅寇丹的縴縴玉手慵懶地撩撥垂落在胸前的鬃發,胸口膚如凝脂的玉峰呼之欲出,這位風騷老板娘實在風情萬種、風流誘人。
「小蟬……」笑到無力的歐陽好不容易振作起精神,「如果那位左醫生真的找上門來,你一定要記得叫我來看!」
「沒問題!」李郁蟬一口答應,「他長得很帥喲!」
「我想看的不是他的長相。」歐陽鳳眼含笑。
「不然你想看什麼?」她奇怪地問道。
「我想看的是,左醫生怎麼使出渾身解數,來表演一出‘馴悍記’呀!」歐陽調侃著。
「去你的!」李郁蟬啐道。
而左右偷听的伙計們早已哄然絕倒。
「笑、笑、笑!」李郁蟬拾起主子的威嚴,「誰敢再出聲,扣他一整個月的工錢!」
齊聲驚呼的眾人做鳥獸散,今晚的冰焰PUB仍然是熱鬧喧嘩的不夜天。
***
七色霓彩,紅燈綠酒夜。
熱情奔放、狂野勁爆的拉丁美洲音樂在冰焰PUB里迸射火花。
原本生意不錯的PUB在這一個月里更是迭創佳績,屢屢打破營業額紀錄;生意好得多請了兩、三個鐘點工讀生和兼職酒保才勉強擺平。
原因呢就是那位艷冠群芳、色壓群雌的老板娘。
只見她滿場飛舞,銀色亮片的小禮服反射著舞台燈光,靈活柔軟的腰肢配合著拉丁美洲音樂放肆舞動,幻化出迷離妖媚的繽紛色彩,仿佛是文士筆下的白蛇。
李郁蟬跳得淋灕酣暢,除了吸引一些狂蜂浪蝶外,也引來了不少年輕美眉們下場飄舞;美眉們呼朋引友地來飆舞,自然又多了些聞風而來的。效果相乘之下,PUB的生意當然是愈來愈好。
忙得暈頭轉向的眾人連連申吟,「老天啊!咱們老板娘要瘋上幾天才會恢復正常啊?」
「你問我?我來去‘擲爻’問神卡緊!」酒保沒好氣地口答,手上仍不忘搖動調酒瓶,調出客人要求的雞尾酒。
嗚……這種忙碌得像「千手觀音」似的工作不是人干的啦!
阿弟哭喪著臉想。
真是的,生意不錯就好了嘛!吧麼弄得場場爆滿?每次只要老板娘「發瘋」,就有一大群無聊客人跟著「起笑」,實在有夠△※○X……
尖銳的口哨聲此起彼落,伴隨著喝采鼓掌,原來又有個幼齒的美眉對上了李郁蟬飆舞。
年約十六歲的美眉月兌掉了薄紗上衣,上半身只剩一件紅色無肩帶的蕾絲,和一大串七彩珠鏈,一件低腰迷你裙則笈笈可危地「掛」在臀部上,臉帶挑釁地模仿李郁蟬的舞姿。
扭腰、擺臀、回轉,她學得十成十。
真是初生之犢不畏虎呀!
劈腿坐下、躍起的動作,年輕美眉就做得有些勉強了。
李郁蟬眯起了眼楮,嘴角浮現笑意,一甩頭、下腰,美麗的長發在地板上劃出圓弧,又俐落騰身躍起。
一氣呵成的舞姿迸射出熱力火光,引來了眾人喝采。
樂聲一停,勝負立分。
年輕的美眉一臉慚愧,而李郁蟬則笑眯了眼。
「跳得不錯!」她夸獎道,「再花些時間練練腰力會更好喔。」
口哨聲再起,情緒High到極點的眾人一陣瘋狂鼓噪,語帶暖昧地,「Cat,人家也好想換個地方挑戰你的‘腰力’喲!」
「可以呀!」李郁蟬兵來將擋,「空手道道館,怎樣?」
「不好啦!床上比較舒服……」仗著熟識,賣弄口舌的男客低聲咕噥道。
李郁蟬橫了一眼秋波,任聲回答,「我的臂力也不錯,要不要試試呀?」
「小貓姐,當你的男朋友好‘幸福’喲!」
「那是當然的!」李郁蟬自信滿滿。
「好羨慕喔!」
「好嫉妒喲!」一個穿著鼻環的小兄弟調侃道。
他得到的是李郁蟬不客氣地一掐。
「哎喲!小貓姐,好痛耶!」小兄弟哇哇大叫。
李郁蟬嬌媚一笑,「因為小貓姐‘疼’你嘛!痹!」
風花雪月,是這群夜貓族生活中的必需品,男女更不是禁忌。
靜靜站立在角落冷眼旁觀的左宗方有絲暈眩,他仿佛闖入了一個無法理解,不可預測的迷離世界。
十分鐘前,他剛踏入店門,所有的人都將目光焦點集中在舞池中飆舞的兩人身上,他也是。
曝露大膽的衣著、濃妝艷麗的臉龐,加上令人口干舌燥的魔鬼曲線和性感妖嬈的舞姿,這個女人集潘朵拉之大成。
她是一朵帶刺,甚至可能有毒的香花!
而他又再一次感受到一種強烈的雄性本能和生理需求,像烈火般燃燒著他的理智。
他渴望這個女人,就像魚兒渴望水泉之歡。
含笑回顧、大拋媚眼的李郁蟬終于對上了左宗方熾熱的黑眸。
喝!那個姓左的!
一抹桀騖不馴的火光躍上她的鳳眼,李郁蟬傲慢瀟灑地彈指,「Music!」
舞曲動感旋律隨即響起,PUB又恢復歌舞喧嘩的熱鬧景象。
左宗方近乎著迷地望著她一步步走近,旁人自然而然地讓出一條路來,在她的地盤上,她儼然女王的氣勢硬是壓倒眾人。
而她走路的姿態,是純然女性化的扭腰擺臀,卻讓人覺得自然律動而不流于矯揉做作。
像貓!
左宗方笑了,是呀!不就像只翹起長尾巴走路款款生姿,既傲慢又嬌氣的貓兒?
「左醫生,什麼風把你吹來了?」李郁蟬眨了眨涂著寶藍色睫毛膏的睫毛,慵懶地問。
「來看你。」左宗方簡短回答。
哼!這死男人以為他在逛動物園,還是百貨公司櫥窗呀?想來就來,想看就看?媽的!
也得看看本姑女乃女乃心情真不爽,願不願意讓他看咧!李郁蟬心底火冒三丈地想。
「呵,呵,呵!」她假笑數聲,「哎喲,真是不敢當呀!您貴人多事,還抽得出空來看我?」
吊足了她的胃口,一個月後才想到來「看」她?拜托!這種欲擒故縱的把戲誰不會呀?
什麼枕頭、席夢思的?要泡馬子也不坦白說!啐!
「這一個月來,我試著廈清自己的思緒。」左宗方坦誠道,「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
「喔?什麼決心?」李郁蟬雙手抱胸,明知故問地揚眉問道。
「追你。」他答。
「那就得看你的‘誠意’嘍!左大醫生!」一抹邪媚的笑意浮現在她艷紅的菱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