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午後,坐在臨窗的位子看著街上形形色色的人,是一種樂趣。
烈日當空的街道,儂然有著車水馬龍人潮洶湧的盛況。她在大理十六年看過的人總和遠比不上這兩個月來看得多。
唐儂一直認為現代女人是幸福的。有自己的工作和朋友、可以上學、可以自己外出、可以大方地看人與被看。
不像在大理,即使是自己住家附近的街道,十六年了她也沒看個完整的時候,出入總是遮遮掩掩地坐在轎子里。因此,即使只是隔了一條街的距離,她也沒把握自己能認得路回家。
在那個年代,女人好像永遠只能是男人的附屬品,一輩子也都只能儂附著男人生活。沒有見識、沒有謀生能力,在家是依附附著父兄;出嫁後只能跟著丈夫,直到老死埋進了棺材才算是一個獨立的人。
她是多麼地幸運啊……唐儂對著人來人往的街道,看得出神。
「唐儂,快吃啦,就等你一個了。」速食店里的小方桌上,四個女生對面而坐。
對于這個「老」同學,她們早習慣了她的「凸槌」和大驚小敝了。她除了功課太爛、體力太差、生活能力大遜之外,別無其它缺點。
她溫柔美麗、談吐優雅、淳樸天真、與人為善……優點很多,所以人緣很好。
「對不起,外面太吸引人了,害我看得出神。」唐儂轉回視線,羞赧地道歉。看其他三人早已風卷殘雲般的將食物一掃而空,她趕緊拿起一塊雞塊塞進口中。
「還早咧!你別听阿咪在那里鬼叫,慢慢吃就好了。」眼鏡妹怕唐儂一急之下噎死了,趕緊出聲解圍。
「早點去佔位置嘛!」阿咪理直氣壯地反駁。
小女生的生活樂趣之──追星。今天在公園里有個廣告片開拍,其中的男主角是小女生們的偶像。她們是特地帶唐儂來見世面的,因為她們實在無法忍受居然有人不認識那個大名鼎鼎的帥哥明星,這對她們來說簡直是一種不可原諒的無知。
「這麼矮,佔了位子就有用嗎?」長腿妹對阿咪毒辣地吐槽一句。
「你以為我背包里的這些書是干什麼用的?」和這些毒嘴女人認識入了早就練成了百毒不侵的本事。阿咪不僅不生氣,還反嘲了一句︰「呆膽!」
「書到用時方恨少。」三人同聲大笑。
她們笑些什麼唐儂听不懂,不過也就因為她的不懂,她才能有時間快速地把東西吃完。
「走了,走了,我們笑得太囂張,有人不爽,直往這里瞄了。」眼鏡妹催促著另兩個還笑得花枝亂顫的同學。
「你是近視又不是『月兌窗』,連這個也不會看?那些哪是不爽?他們是爽死啦!有個絕世美女供在這里讓他們看個飽,你沒看他們個個嘴角流涎、眼楮外凸嗎?」長腿妹不只毒辣,還很不雅。
對這種「異象」她們早就見怪不怪了。反正有唐儂的地方就會出現這種現象,不過唐儂的處變不驚倒是常讓她們搞不懂,真不知道她是習以為常了,還是根本就不知道那些男人的眼光是沖著她來的?瞧她總是一貫地慢條斯理,一派優雅。
「是啊──靖葭這樣漂亮,男生難免會多看一眼的。」唐儂槁不清楚狀況,還附和一句。靖葭者,長腿妹也。
「你白……沒事。」對著唐儂的一臉真心誠意,一向嘴毒的長腿妹說不出「白癡」兩個字,只能一臉被打敗的無奈。
「我說錯了嗎?」唐儂無辜地追問一句。
「沒有錯,我們是四大美人出巡。」眼鏡妹大言不慚地說。
「美人?你也配稱?」
「我楊貴妃不行啊?」
「那我豈不是那妖言惑眾的妲己了?」
「你白癡啦!幾時四大美人又有妲己來著?」
「哈……」
就這樣,四個個性各異的女生,笑笑鬧鬧地來到目的地。
鮑園周邊果真都是清一色慕名而來的青少女。
「這麼多人看個屁啊!」
「要不要擠到前面去?」
「想減肥也不必這樣!你以為這樣擠一擠就能把身上的肥油擠掉一些嗎?」長腿妹說。人一不爽,口氣也就更惡毒。
「你踩高蹺看得到,你看好了。」看不到偶像就已經很郁卒了,還被一語戳中了痛楚,眼鏡妹不悅地反譏。
「我們是來看什麼東西啊?」正當大家鬧了一肚子氣,才想掉頭走人時,唐儂不解地問了一句。
三個女生聞言,張大嘴巴說不出話來。
般了半天,唐儂還不知道今天的目的是什麼,還稱大帥哥是「什麼東西」?
「超級大帥哥啦!」士可忍、孰不可忍。三人互看一眼,有志一同地拱著唐儂往前擠。
一路上不知遭了多少白眼和咒罵,四人總算擠到了最前面。只見圍在人牆中間的空處撐了一把大陽傘,傘下兩個男子在交談,場中央則是空蕩蕩的一片。
忽地──「咦?唐小姐,怎麼有空過來?」爽朗的男聲由不遠處的傘下傳來。
「是大胡子先生啊,你好。」唐儂看著由遠而近的人影,驚訝地招呼著。
「我姓張。天氣這麼熱,過去那邊坐。」張大胡子指指傘下,邀請她。
『「她們是我的同學,可以一起過去嗎?」明白同學們期盼的眼光,她問。
『當然可以。」
來到傘下,四個女生也只有唐儂有椅子坐,其他三人則像保鏢般地環立在她的背後。
「查理,這位就是我說的唐小姐,你看是不是『桃花源』的不二人選?」張大胡子向傘下的另一男子引薦,他口氣中盡是現寶的神氣。
那男子摘下墨鏡,只那麼一眼就肯定地點一下頭。
「老張啊,這下你虧大了。」墨鏡男子的語氣是一種肯定後的哀悼。
耳聞老張為了「桃花源」的主角鎖定了一位姓唐的女生,而那位唐小姐的代理人卻開出一大篇極苛的條件。他還曾笑老張自作孽,以老張的知名度還怕找不到合適的人選嗎?只是,就這麼一眼,他卻也肯定「桃花源」是非這位唐小姐莫屬了。
「哇!」人牆中傳出的驚呼聲,打斷了傘下的對話。
「張先生,她是那天的那位甄小姐嗎?」唐儂看著由小拖車中走出的一對男女,轉頭問老張。
「甄虹是這支片子的女主角。」墨鏡男子代為回答。
「你好。」唐儂主動向一股濃妝的甄虹打招呼。
唐儂的生活教育中一向沒有「讓坐」這一項,在大理沒有,現在也一樣沒人跟她搶椅子坐,因此,她是坐在椅子上向甄虹打招呼的。而,傘下只有四張椅子,唯一的一張空椅,卻被那位不懂尊重女士的男主角給佔了。
椅子上的四人除了唐儂之外,皆是名氣地位比甄虹高的名人,他們當然沒有讓坐的必要,偏偏唐儂又不知道國民禮儀中有讓坐這一項,所以,甄虹只能「高人一等」地排在旁邊,用那殺人般的眼光瞪著唐儂。
「這位小姐是誰?」男主角不解地問老張。幾時名攝影師老張和查理會和一個小女生平起平坐的?還一副很禮遇的樣子哩。
「唐小姐是『桃花源』預定的人選。」老張說。
「桃花源?甄虹的公司不是極力在爭取嗎?听說連價碼都壓得很低了。這樣降價求售你還不要啊?」男主角不可置信地說出這一番話。
原本就氣怒在心的甄虹,一听原來「桃花源」的案子又是給唐儂搶去,她簡直氣炸了。上回的古裝廣告不明不白地被她佔了,現在竟然又一件。新仇舊恨、仇上加仇,甄虹心中暗暗詛咒著,她定會給她好看的!
唐儂身後的三位同學,早因看那位帥哥看得都快笑歪了嘴,此時,長腿妹又在唐儂耳邊嘀咕一句。
就見唐儂開口──「這位先生,可以請你幫我同學簽個名嗎?」唐儂問那位男主角。
「可以啊,那你要不要呢?」男主角以為唐儂只是以同學要簽名為借口,其實自己也想要他的簽名,因此,問話中有著吊胃口的戲弄。
「我不用。」唐儂簡短地回絕。她才在納悶咧,這個男主角哪里帥了?
「是嗎?那除非你讓我親一下,否則我不簽。」男主角被她的回絕引起了興趣。他是個名享娛樂圈的大帥哥,到哪里不是吃香喝辣地享盡榮寵?如今,卻被一個小女生斷然拒絕,因此,他提出了這個百分之八十的女生都夢寐以求的條件來引誘她。他世紀大帥哥的吻,可是千金難求的呢!
「我們回去吧!這種人的簽名有什麼稀罕的?他根本比不上我大哥,更別提胡師父那超凡絕倫的飄逸,他是連邊也沾不上;就連大理家中的兩位哥哥也比他強多了。」唐儂拂袖而起,臉上嚴峻的神情,嚇得那三個一向嘰喳的同學不敢再有任何眷戀地隨她離去。
「他大哥是誰?」男主角真的被她嚇到了。一個溫柔可人的小天使,轉眼間就變成一個威嚴懾人的女皇?是什麼樣的環境能培養出這麼強的氣勢?
「不就是商界的青年才俊嚴至昊嗎?你想害死我啊!為了她,我好話說盡、禮數做足,人家才願意考慮看看。現在她拂袖而去……唉!我真會被你害死!」老張幾乎是聲淚俱下地苦者一張臉。
四個人四種心情地望著唐儂離去的方向。
***
胡利坐在床頭,楞楞地凝視著沉睡中的人兒。女圭女圭臉的精致細膩五官有著不相襯的疲憊陰影。那兩道眼下淡淡的黑,更顯風霜。他心中有著太多的心疼與不舍。
劉楓昨天由香港回來已是午夜兩點,風塵僕僕地奔波,倦累明顯寫在臉上。她只草草地洗個澡就倒頭沉睡,也不管那一頭滴水的短發沾濕了枕頭,最後還是他在她沉睡中替她吹干頭發,替換一個干的枕頭套的。
她是需要人照顧的。她除了空有一身女強人的精明能干之外,其余的她都不甚在乎。不在乎吃食,她時常就以蛋糕、牛女乃、泡面度日;不在乎外表,她留了一頭削薄的短發,只因為方便梳整,不必費心打理;不在乎物質享受,不穿名牌、不住華廈、不開名車。
因此,他更舍不得她,也想不透不在乎錢財、物質的她,干嘛這麼勞累、賺那麼多錢呢?
他也不懂,不懂自己為何會愛上她。她不是絕美、也不溫柔,嘴上更是刁鑽刻薄,她有多不勝數的缺點,但是,他就是離不開她,或許,就是因為她太讓人放不下心吧。
「娘子,我要去上班了,早餐在桌上要記得吃哦!』胡利叫醒她,輕聲交代著。
「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劉楓半瞇著眼看一下手表,才八點而已。胡利一向只在午後擺攤算命,因為午後吃飽撐著的人比較多。
「我有了新工作。」胡利坐在床頭看她又閉上了眼。他不舍得她的勞累,但也不舍得就此離開。他和她已經三天沒見面了,他想和她說說話、听听她的聲音。
「什麼工作……捆工要穿成這樣?」胡利一身的西裝革履讓她頓時張大了眼。
「你就不能想想其它的工作嗎?」
「你什麼都不會嘛!你身強體壯的,不做捆工做什麼?啊……你不會是去做午夜牛郎吧?」劉楓又想到了一個免經驗、外表俊挺、身強體壯就能勝任的工作。
「既然叫午夜牛郎,我干嘛這麼早出門?」和她胡扯也是一種生活情趣。胡利不僅不在意她的胡說八道,還很樂意地附和著。
「誰知道那些深宮怨婦幾時有需要,說不定她們把做那種事當成是晨間運動咧!」
「我沒有這種習慣,賺不來那種錢。」
「是嗎?那你做何勾當?賺什麼黑心錢?」明明只是問他在哪高就,她就偏要說得他像是專干「黑黑暗暗、見不得人」的勾當的那種人似。
「股票分析師。」
「股票分析師?你連股票這兩個字都不認識耶!是哪家賺錢多的公司不長眼地敢用你?」劉楓真的要滿地找眼鏡了。原本她是懶洋洋地賴在床上,此時則是聚精會神地坐著,等他說「天方夜譚」。
「哎呀!別說得我像是禍國殃民的災皇一樣行不行?我可是憑真本事得來這分差事的喲。」
「少來了,你實話實說吧!我認識你又不是三天兩天的事。」她是挑明了不相信他的能力。
「你何必說得這麼白?好歹也讓我充個大師.過過癮嘛。對啦,我是對那個股票一竅不迎啦,但是,你忘了我有那麼一點的神通嗎?預知未來對我來說並不是太難的事,囚此,我就背了一些股市的術語,什麼月線、年線、下影線,什麼稅前盈余、本益比,什麼……多頭、利空、利多、築底的,反正報紙上怎麼寫,我就怎麼背下來,然後,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嘛,我就一身光鮮地到投資公司逛逛,剛開始我就把所有的術語都用上,和接待人員東拉西扯一番,直到那接待人員快把我當個瘋子趕出來時,我就趕緊報出幾支明牌請他試試。」
「什麼叫明牌!?」他以為他在簽六合彩啊?
「我不是說我有那麼一點神通嗎?我就挑了幾支個股,預測一下它當天的最高和最低點。就這樣啦,我在那家公司賴了三天,他們就錄用我了。」
「騙吃騙喝。只是報報明牌,那你干嘛那麼早去?」
「總要裝個樣子嘛。看看財經消息和國際形勢,裝作是在做盤前分析,有在工作,人家給錢才會給得心甘情願啊。」
「那你都說些什麼?」
「我也不知道,反正嘴巴一直在動,直到有人快要變臉時,就趕快報出明牌就是了。」
「喂!你這個樣子和財經台的那個股票大師錢畢好像喔!他也是節日三十分鐘,前二十五分鐘都在胡言亂語,直到最後五分鐘才說出重點,他不會是和你一樣的吧?」劉楓想起了電視上的那個財經大師,胡利和他頗有異曲同工之處。
「他也是狐狸精沒錯,但是,我們不完全一樣,比起我,他道行差多了。」胡利正經八百地解釋,似乎拿別人來和他相提並論是辱沒了他。
「那……那個金來呢?也是嗎?」她又想起了另一個「技法」相同的大師。
「不是。」
「我就說嘛,台灣的股市怎麼可能全掌控在幾只野獸的手中。」劉楓為同是人類的大家扳回了一點尊嚴。
「他不是狐狸精。光听他那俗氣的名字也知道他沒這麼高級,他不過是只兔子精。」
胡利不屑地撇撇嘴角,有點「同種相輕」的味道。
「是,你有氣質、你高級,那麼請問大仙,今天我該買哪支明牌?」
「你不可以買,你買了,我就破功了。」胡利正色地說。
「為什麼?我又不是掃把星。」
「你只要跟著我,這輩子就和偏財運無緣了。」
「我又沒跟著你!你只不過是個房客而已。」
「你是沒跟著我呀,但是,我打算一輩子都跟著你啊!」
「哇!那你是不是在告訴我,我這輩子和榮華富貴無緣?那我干嘛那麼拼啊?我原本還想撈個幾年,好存點錢養老的。如果真如你所說的,那我干脆直接混吃等死算了。」她具有幻想破滅的沮喪。虧她還夸他是個超級好男人咧,沒想到他竟然是個」霉星』,她真是──認了。
「沒那麼嚴重,你還有我啊!這輩子無論上山下海、天塌地變,我都會護著你,不會讓你有任何的委屈的。
劉楓對他立誓般的鄭重語氣,感動得無以復加,只能呆呆地看著他。
「相信我。」胡利在她唇上印下一個吻當保證。
劉楓腦中一團亂地呆坐床上。這是胡利第一次吻她,也是她的初吻,一個二十八歲老處女的初吻。
***
據秘書室的氣象報告,今天公司又有一個強烈台風來襲。
早就練就一身刀槍不入的護身神功的劉楓,依然是一副悠哉地晃進了總經理室。
「干嘛!內分泌義失調啦?還是阿儂昨天夜里和男人跑了?」劉楓自己拉了一張椅子和嚴至昊隔桌相對。看他一臉的殺氣,她試著用「劉式笑話」來化解。
可惜無效。
「找你來是談公事,別老是一副不正經的樣子。」嚴至昊回她的是一根釘子。
「是你自己說的哦,等一下別怨我沒給你哭訴的機會。」劉楓對他的反常也不以為仵。她打開帶來的卷宗就想開始辦公事。
她和嚴至昊認識也七、八年了,他有什麼鳥脾氣,她也模清了七、八分;月有陰晴圓缺,人有喜怒哀樂,正常得很。
她和他是「哈啦」慣了。兩人都心情頂好時,上至哪家陰險狡詐的公司用了什麼不入流的詭計搶生意,下至哪個無恥下流的大老板終于惡有惡報地被搞仙人套,這都是他們閑聊的話題。
當然,像現在大老板心情惡劣的時候,為人屬下者就要會看臉色,閉口為妙。
然而,劉楓手上的卷宗還來不及攤開,嚴至昊倒是搶先一步地丟了一份文件給她。
她懷疑地抬頭看他一眼,才打開內頁。是一份合約書。
「喲!張老頭真是吃了秤坨、鐵了心,非要阿儂不可啦?竟然連這種吃人不吐骨的合約都敢簽……哎喲!要死啦,你殺入放火啊?兩天的工作天,片酬竟然要求一千萬!」劉楓邊看內容邊哇哇叨念,直看到最後一條時,連眼珠子也快瞪凸了。
合約嘛,大抵是五五比的互蒙其利,最多也是退一步的四六比,再不濟也有個三七比,像這份一面倒的合約簡直是天方夜譚!
只有兩個工作天,多一分鐘都不行;只負責拍片,一切宣傳活動,免談;不準暴露,只許露出頭和手;只要當事人不願意,隨時有解約的權利,且不負任何責任;片酬一千萬……另外還有十數條細則,族繁不及細載。
「反正,我們又不缺那一千萬。」這份不合常理的合約原本就是為了嚇退對方而擬的,誰知偏有人願意不計代價爭取。就因為是自己的一時失算,所以,嚴至昊此刻才加倍的郁卒。
「喂,改天我要是缺錢時,你能不能也替我接個這種CASE?兩天一千萬耶!」
「可以,哪天你被地下錢莊迫著要砍手砍腳時,再來找我。」他惡毒地說。
「那就不必了。那種事有胡利就夠了。」她說到胡利,隨即想起早上的那個吻。出神的心思,呆呆地對著嚴至昊卻視而不見。
「干嘛?突然發現我是天下第一美男子了嗎?看看你,口水都快流下來嘍!」
「嚴至昊──」劉楓難得正經地叫他一聲。
「原來你也知道我叫嚴至昊啊?」嚴至昊笑說。
「你看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全身上下一點女人味也沒有?」
「你又哪一條筋打結了?問這個干嘛?」他稀奇地打量著她。
和她相交七、八年,她哪天不是一副惡婆娘的潑辣?現在,居然也會關心起自己的形象來了。
「呃……我是覺得奇怪啦,為何我和胡利同居了三年,他竟然一次也沒踫過我?連什麼酒後亂性,情不自禁都沒有。」她毫不忌諱地說出這種水。
「你到底想說什麼?」這女人的思路異于常人,他不願貿然揣測。
「我和他認識了三年,他為何不拐我上床?」
「我和你認識了八年,我也從不曾拐你上床啊。」
「那是你有一大票的伴啊!「她不客氣地翻他那一本「風流帳」。
「說不定胡利也有啊。搞不好你那里只是他的旅館而已。」劉楓是個直來直往的人,所以嚴至昊也就舍棄委婉的懷疑,直接說出「很傷人」的可能性。
「我確定他沒有。」不用任何的解釋。她相信胡利。
「男人呢?」嚴至昊提出另一個可能。雖然,這世界千奇百怪,但是,論到「情愛」兩字,卻只有兩個選擇,非女即男。
「也沒有。」這一點她更肯定。胡利若愛的是男人,他對她的噓寒問暖,無微不至的照顧又怎麼說?
「那你說吧,你在懷疑什麼?」他沒轍了。他一向思路清晰、條理分明,但遇上這種非理性的問題,他卻不擅長做想像臆測。
「我說過了嘛,胡利是個狐狸精,我是在想……是不是他的『那部分』和人類不合,以至于他不能做那件事?」二十八歲的老女人了,該知道、該懂的大概都看過也听過了,只是,胡利實在太特殊了,沒有前例可循。
「問他啊!」
「直接問他好像又顯得我……太饑渴了。我是想,你見過的男人比較多、經驗比較豐富,或許你看得出來……」
「你這是在影射哦!什麼叫做我見過的男人比較多、經驗比較豐富?」
「你這麼敏感做什麼?我又沒說你是同性戀。好歹我也是清純玉女,難道我會看得比你多?」
「你做你的清純玉女,我就活該去做個不入流的偷窺者嗎?」雖然,他們情同兄妹,但是,關于「說長說短」這種事──對不起,恕難幫忙。他說得很無辜。
「那怎麼辦?我總不能叫胡利月兌光了站在面前讓我評鑒嘛!」
「楓子,我看你這次是認真了,所以無論是用何種方法,是你拐他上床也罷,還是強行剝光他也好,總之,你最好把事情弄清楚。否則,你一輩子的『性福』就難說了。」婚姻美滿與否,床第和諧絕對是重點。他把話說得很白。
「或許……我們也可以就這麼過一生啊。」她說得很不確定。原本只是沒名沒分,這下子又得無慾無求,她對未來很茫然。
「別傻了,小楓子。靈與肉就像愛情與面包一樣,是缺一不可的。所有婚姻中的差別,只在于它分配比率上的不同。有人靈性多一點、有些肉慾多一點;有人為了愛情甘于天天饅頭配開水,有人偏偏就要滿漢全席才滿意。但不管怎樣,只有愛情沒有面包,那絕對會變質;若只有面包沒有愛情,也鐵定不快樂。靈與肉也相同,有了靈性上的傾心相許,緊跟而來的會是私心和佔有。」嚴至昊的一席話無疑是宣告了劉楓的「不切實際」終究會是惡夢一場。
劉楓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