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琮芠不清楚自己到底睡了多久,當她緩緩地睜開眼時,因為听不見飛機飛行時的引擎聲音而覺得有些茫然。
這種感覺簡直就像是飛機已經到達地面並且停妥似的,一想到這里,雷琮芠猛地轉過臉——
阿雷夫就站在機艙門出口的地方靜靜地凝視著她。
那眼神是說不出來的怪,好像是想從她身上找尋某種失落已久的東西,又好像是在仔細確認著存在于她身上的某種東西一樣。
那眼神像是無所依歸,想要從她身上找到可以讓自己塵埃落定的地方,不知怎麼地,竟讓人打從心底心疼了起來。
那種落寞倜悵深刻地映在眼底,讓人忍不住產生一股沖動,想上前去將他抱在懷中。
她才伸出手,一張名片就突然粗魯地塞進她的掌中,因為剛剛睡醒,那張輕薄的紙片在掌中顯得十分不真實,還來不及反應,阿雷夫那傲慢不可一世的聲音便驟然響起——
「等一下到這個地方來找我。」
她眨眨眼楮,清晰地映入眼簾中的依然是那張令人看了就無明火直冒,自大又習慣于命令任何人的臉龐。
「車子會在機場入口處等你。」也不管雷琮艾有沒有反應,他的口氣儼然不認為別人有資格違背他的命令般的理所當然。
這種語氣當場把雷琮芠激得跳起來,然而喉嚨卻因為長久的睡眠只能發出干澀的聲音。
「你這個家伙……」
就在她模糊不清的聲音送行下,阿雷夫逕自走出頭等艙,身後的幾個人像是他的影子一樣,默默地跟隨著他。
雷琮芠圓睜著眼,更加肯定剛剛見到的落寞眼神絕對是錯覺。
莫名其妙的家伙!
正當她還在忿忿難平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一陣分贓不均的喧嘩聲。
「怎麼可以這樣?不是說好要用抽簽的嗎?」其中一人正喃喃的抱怨。
「話雖如此,但我是座艙長,比你們的階級都高,我當然有權先挑選,而且按照薪資職等比例來分配,我拿多一點也是理所當然的。」
正在濫用權力的人當然是座艙長。
「可是您也不能光挑價格高檔的首飾啊,總得留一些給我們……」
「少廢話!你們還有化妝品、香水、皮包、香煙和酒啊。」
為了那些高級的珠寶,空服員們卯起來跟平常高高在上的座艙長力爭到底。
開什麼玩笑!那些全是價值不菲的國際知名品牌,就算是她們這種薪水不低的空服員,要一次買這麼多也是不可能的。
就在大家陷入一場爭奪大戰時,冷不防的傳來一聲忍無可忍的吼叫聲——「都給我住手!」
聲音雖然還是有點干澀,不過已經足以達到威嚇的效果了。
只見幾個高貴美麗的空服員你看我我看你,似乎直到現在才想起來有雷琮芠這號人物的存在。
連正興高采烈地捧著一堆美酒的機長和副機長也被這突然如其來的聲音震懾住,兩手一動也不動地停在半空中,就像電池突然耗盡的機器人一樣。
亂轟轟的頭等艙一下子跌入一片寂靜中。
雷琮芠閉上眼楮,從一數到十,藉此讓腦子恢復清醒。
重新睜開眼,琳瑯滿目的禮品想必是被那些空服員一下子從櫃子里全翻出來,有的放在空廚的流理台,有的被放置在地上,正在等待被分配的命運。
座艙長手上拎著好幾個印有航空公司名稱的紙袋,從那鼓脹的程度和因為擠不下而露在外面的紙盒子顏色看來,可以輕易認出是某幾家知名的品牌。
就為了這些而不顧形象地大吵大鬧,甚至起內訌,簡直就像是沒有見過市面的市井村婦一樣。
「呃……我差點忘了,雷小姐也應該參與分配。」座艙長呵呵地笑著,因為察覺到雷琮芠那鄙視的目光射向自己拎在手上的紙袋子而感到有些不安。
「我對那家伙送的東西一點興趣都沒有。」
座艙長正因為她這句話而感到松了一口氣時,雷琮芠沙啞的聲音又猛然響起。
「但是,既然是客人買來送給大家的,當然應該公平的分配,誰都沒有特權先挑選。」
在場唯一垮下臉的只有座艙長,其他人則是像乍然見到陽光般地掛起了愉快的笑容。
就這樣,紙袋里那些令人垂涎的禮品被釋放出來,展現在空服員興奮不已的眼前。
「機長,那些酒……」她清咳一聲,眼尖地看見機長和副機長正打算若無其事地溜回機艙。
「可是……」年長的機長臉紅地小聲辯解︰「這些你們又用不到。」
「拿、出、來!」
幾個空服員異口同聲並且叉起腰橫眉豎眼,機長和副機長見眾怒難犯,只好依依不舍地把已經對分好的煙酒拿出來跟其余的東西擺在一起。
「好了。」座艙長清清喉嚨後重新發號施令,「現在東西都在這里了,我們來做號碼簽,抽到一的人就先從這堆禮品中挑選一樣,依此類推,拿到最後一個號碼的人決定她所要的東西之後,我們就重新再來抽一次簽,一直到把這些禮品分完為止,這樣可以開始了嗎?」
空艙長溫柔的聲音跟剛才的跋扈簡直判若兩人。
但是根本沒有人注意她的聲調變得如何,只見大家都把西式制服的袖子卷起來,並且主動圍成一個小圈圈,一副準備大展身手的賭徒模樣。
就連機長和副機長也不例外。
真是的!雷琮芠按著自己的額頭嘆一口氣。
「你們慢慢抽吧,我先出去了,」拿出自己的行李袋,她對那些東西沒有絲毫。
燙金名片悄然無聲地滑落在地上,被幾雙高高的鞋跟踩來踩去。
令人暈眩的燦爛燈光,令人暈眩的熱門音樂,就連杯子中酒的顏色也像是要令人產生暈眩感般的一層疊著一層,奇怪的是,身處在無一不令人暈眩的場合里,雷琮芠的腦子卻益發清晰起來。
她正在聚精會神地進行她最愛的休閑活動——讓一個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帥哥成為可供她驅策名單中的一員。
按照她自己的說法來講,那就是每到一個地方都要找一個對她有意思又不敢逾矩的人當朋友,那麼無論她飛到哪兒都不會寂寞。
當然,對于一開始就露出只想跟她上床的色男人她是不會給他們好臉色看的,在這個彬彬有禮、西裝筆挺的英國籍帥哥出現之前,被她不客氣驅逐的男人隨便一算就有五個之多。
「可是,我還很年輕,還不想那麼早就交男朋友喔……」雷琮芠又柔又軟的聲音,讓听者的五髒六腑宛如被放置于氣球里般輕飄飄的。
「那是當然的,我們先從朋友開始,你願意暫時先把我當成一個比較特別的朋友嗎?」
不愧是英國人,談吐舉止都充滿優雅的氣質,不過盡避是這樣的一個紳士,還是免不了被美女牽著鼻子走。
「那麼,就以當男女朋友為前提開始做朋友吧。」她舉起酒杯,朝英國帥哥眨了眨眼,眼神充滿誘惑。
帥哥頓時屏息,完全臣服在她的魅力之下。
雷琮芠喜歡把男人玩弄在股掌中的感覺,從這些對她唯命是從的男人身上享受宛如被朝聖般的快感,看著他們如同邊疆藩屬國派來的使者一般,一次又一次地對她獻上價值連城的禮物,是她樂此不疲的游戲。
這次收獲不少,對方在瑞士一家知名的鐘表公司當總經理,以後至少也會有免費的名表可以戴吧。
思及此,雷琮芠之前被阿雷夫搞得十分不愉快的心情也跟著煙消雲散了。
只是嘴唇還來不及湊到杯緣喝上一口慶祝的酒,音樂聲就像突然被拔掉插頭般突然停止。
原先在舞池里隨著音樂搖擺的男女,則是保持原來的姿勢不動,確定音樂不再傅出後,才竊竊私語地將身體慢慢調回正常的樣子。
餅了一會兒,連竊竊私語的聲音也听不見了,原本嘈雜得幾乎可以將屋頂掀翻的PUB,現在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也听得見。
發生什麼事了?她用眼神向英籍帥哥發問,後者則是聳聳肩,接著便將高腳椅旋轉四十五度,跟著雷琮芠一起將視線投向使PUB內的聲音莫名消失的原因。
只見原本在場內跳舞的人群忽然裂開一條縫,那條縫隨著人群主動地往兩旁挪移,形成一條足以容納三個人並肩通過的道路。
順著那條臨時形成的道路望去,三個纏著黑色頭巾的阿拉伯人宛如高聳的石柱般矗立在走道盡頭。
兩旁的人群低垂著頭不敢與其直視的模樣,與其說是恭敬不如說是退避三舍。
近年來恐怖組織把復仇的觸角盡可能的延伸到世界每一個角落,在電視上動不動就把抓到的人質砍頭的血腥手段,令人聞之喪膽,所以盡避打頭陣的三個人沒有拿什麼武器,但是他們只消靜靜的站在那里,四周就像被沖鋒槍掃射過後一樣死寂。
雷琮芠的兩道眉毛擰成一個不悅至極的角度。
又是阿拉伯人!她這是走的什麼霉運,怎麼到哪里都有阿拉伯人冒出來擾亂她的心情呢?
不知道這次又是哪號人物大駕光臨了,听當地的朋友說最近日內瓦湖畔被一群阿拉伯人給包了,他們在各個精品店出手驚人,是商家搶著巴結的對象。
難不成他們今晚想把這兒包下?可是這是一家專門跳熱門舞蹈的PUP耶,他們不會想穿這樣跳舞吧?回教教律不是對很多西方流行的事物都嚴格禁止嗎?
雷琮芠探出身子,視線越過那三個人,看見一個被包圍起來的重要人物。
驀地,一雙神秘又深邃的眼楮攫住她的目光,那種又恐怖又尖銳的凝視嚇得她差點從高腳椅上跌下來。
我的媽呀!是阿雷夫!
「麻煩所有的人離開這兒好嗎?」阿雷夫低沉的聲音夾著莫名的壓迫感從他站著的位置傳出,所有人簡直如獲特赦令,畏縮地移動腳步離開,仿佛地上布滿地雷一樣的謹慎。
所有的人是吧?那真是得償所願啊!
雷琮艾向對面的英籍帥哥便了個眼色,不動聲色地將酒杯放回吧台,身體輕巧地滑下高腳椅,正想靜悄悄地離去時,令人寒毛直豎的聲音忽然從背後響起——
「你站住。」
啊?已經成功地讓高跟鞋著地的雷琮芠愣了一下,眼楮左瞄瞄右瞄瞄,就是不瞄向阿雷夫所在的位置,應該……不是指她吧?
她決心不理會這道聲音,再往前挪動一步,這時……
「雷、琮、芠。」
咬字清晰的三個中文字以極沉緩的速度傳進她耳中,當場讓她宛如中了魔咒一般動彈不得。
名字確實是自己的沒錯,但是經由那麼低沉的聲帶發出來,感覺上好像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的一樣。
這樣的靜止大約持續了三秒鐘,然後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不管了啦,她死也不要再跟那家伙靠近,她真的不想再打噴嚏了!
雷琮芠抱著這樣的決心,咬著唇,拉起英籍帥哥的手,準備裝作沒听到硬沖出去。
「跟我走——」
在目睹到她的手與那個男子的手接觸到的瞬間,阿雷夫的眼眸深處閃過一簇危險的火苗,以快得令人料想不到的速度來到她身邊,從背後攔住她,並將她整個人提起來。
「哇——好痛喔,快放開我……哈啾!放我下來啦……」
忽然離地的雙腳無措地踢著,尖細的鞋跟好幾次踢中他的腳,他卻不當一回事,緩慢地收緊力道,她的渾圓被堅實的手臂橫壓著,她的背部則稍微陷入他的胸肌,那兒的深處正燃燒著熾烈無比的火焰。
雷琮芠從來不知道男人的力量如此驚人,只憑一只手,就可以將她鎖得死緊,來不及閃避的雙臂遭受池魚之殃,被他的力道壓迫而從兩邊朝自己的胸骨擠來,仿佛要把肺部里僅存的空氣全部擠出來似的。
「救……救救我……」她哀求地看向被這一幕嚇得不敢動彈的英籍帥哥。
這位風度翩翩的英國人為了贏得美人芳心,勉強鼓起勇氣,然而才剛開口,就接收到阿雷夫朝他投來如利刃般的目光。
「想英雄救美嗎?到時候不要說我沒有警告你。」
這句話簡直就像在宣告,只要他敢動上一根手指頭,就會遭到嚴厲的報復似的,再加上那群宛如地獄幽靈般的保鏢適時地將他圍起來,這位英籍帥哥當機立斷地離開現場,留得生命在,不怕沒有美人可以泡。
「喂,你回來——真是沒用!」雷琮芠恨恨地咒罵著。
身體突然被甩向一邊,被擠壓的胸腔頓時一松,她地吸一口氣,定楮一看,阿雷夫的眼楮就在她的頭頂上方,正以可怕又殘酷的目光盯著她看。
旋轉燈忽青忽紅的光線投射在他的臉上,使他原本就讓人害怕的臉更加變幻莫測。
一直以來都像女王般態意操弄著男人的雷琮芠,面對令人無從捉模的阿雷夫,心里也不禁忐忑起來。
但那只是一瞬間,很快的,她就找回屬于女王應有的態度。
「把我……哈啾!」要命,一開口他那特殊的氣息就會隨之嗆進口鼻,這個噴嚏當場削減了她不少的氣勢。「你這家伙快放開我!」忍著不呼吸一口氣把話說完,她扭動身體掙扎,眼楮順便惡狠狠地瞪向他。
阿雷夫的回答是猛然收緊力道,于是她就像一條被瞬間壓縮的棉被一樣,整個上半身因為極度的緊縮而無法動彈。
「可惡……阿雷夫,你到底要干嘛啦?」雷琮芠倔強地對著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大吼,可惜聲音听起來跟微弱的喘息差不多。
乍听到自己的名字從那美妙的嗓音中流瀉出來,阿雷夫的眼神產生一點點的變化,不過,這並不足以平息他的怒火。
「你為什麼會在這里?」他把臉湊近她,聲音宛如從深不見底的地獄傳來般深沉。
伴隨著他的吐息的話語拂向雷琮芠的臉,她的鼻子受不了這樣的刺激,回敬他一個噴嚏。
痛死人了,她的身體在被箍緊的情況下還得被迫出力打噴嚏,胸口不禁因為瞬間的緊縮而發疼。
「我為什麼會在這里?廢話,我當然是來喝酒,不然是來這邊游泳的嗎?」雷琮芠沒好氣地回答。
「那個男的是誰?」
「我干嘛要告訴……哇啊!」他驟然收緊手臂讓她痛得眯起眼。可惡!他是打算把她壓碎嗎?
「不要考驗我的耐性。」他淡淡地道。
雷琮芠痛得連眼淚都流出來了,她眨眨眼,咬著唇瞪著阿雷夫。
誰想要考驗他的耐性啊?她根本就不想跟他扯上關系好不好?
「是剛剛才認識的,听說是什麼鐘表公司的總經理啦……」
「不是你的情人?」
「不是跟你說剛認識的嗎?」這個野蠻人听不懂英語嗎?
他沒有說話,冷酷的神情梢緩。
「喂喂,你是打算就這樣把我捏碎是不是?」盡避痛得快暈過去了,她還是努力擠出一抹不失諷刺的笑容。
這麼一說,阿雷夫才注意到她的臉頰正不尋常地泛紅,呼吸也變得微弱,高大的身軀默不作聲地移動腳步,一直來到高腳椅邊,以讓人詫異的輕柔動作慢慢地將她放在高腳椅上,並且仔細地幫她挪好身子,就好像怕她沒坐好摔下來似的。
敝人!雷琮芠在心里冷哼一聲,雙手隨即在胸前交叉,揉著又疼又麻的雙臂,總算松了一口氣。
可惡的野蠻人,竟然在她引以為傲的雪白手臂上留下這麼丑陋的指痕。
「你很痛嗎?」阿雷夫用不帶半點感情的聲音問。
「廢話!」嗚嗚,她可憐的手會不會因此留下難看的瘀痕啊?
阿雷夫看了一眼自己的杰作,第一次意識到原來女人是如此脆弱的動物,只消稍稍用力,就會像花朵一樣在手中碎裂。
他的兩手向前,無言地接替揉捏的動作,這次的力度適中,很謹慎地沒有弄疼她。
雷琮芠嚇一跳,原本還以為他又要……
這算道歉嗎?她可不接受。不過,比起自己胡亂地抓捏,他那溫熱又富有力量的揉捏的確舒服多了。
看著自己制造出來的痕跡,阿雷夫心中涌起一種從未有過的歉意。
苞他睡過覺的女人多如繁星,號召起來的話,成立一個聯合國大會也沒問題,但是他從來不在乎她們。
屬于他自己感情的部分,一開始就被名為麻痹的東西給吞噬了,在發現宛如空殼的心中竟然被一股歉意緩慢地佔據時,阿雷夫不禁怔忡了起來。
「我可不可以請問你,阿雷夫先生,你到底是為什麼特地來這里抓我,我在飛機上沒有得罪你吧?」疼痛感在按摩下稍減,雷琮芠立刻不甘示弱地仰起臉為自己討公道,這次她很聰明地捂著嘴,不讓他的氣息入浸。
這句話點醒了阿雷夫,原本緩和下來的臉色瞬間又被可怕的陰暗籠罩。
「你說剛剛才認識那男子,那你為什麼牽他的手,而且還是主動牽他的手,你習慣主動?」
如怒濤般的咆哮聲猛地襲來,雷琮艾反射性地縮起脖子,耳後傳來吧台倒掛的玻璃杯因為震動而發出的嗡嗡聲。
這家伙發什麼神經啊?干嘛突然發起火來?
其實不僅她滿頭霧水,連在一旁幾乎被當成布景般的侍衛們也覺得奇怪。
他們不明白一向在女人面前風流倜儻、溫柔多情的阿雷夫王子怎麼會突然這麼失控?不僅在飯店等候這個女人時幾度焦躁不安地在房間里踱來踱去,發現車子空空地回來之後更是前所未見的大發雷霆,立刻下達緊急命令,就算把日內瓦翻過來也要找到她,原本還以為是她對他不敬而冒犯他,所以他們也準備好采取特別行動,如今看來……
阿雷夫王子簡直就是在吃醋嘛!
雷琮芠緩緩地將肩膀放松下來,穩住被他的咆哮震得狂跳的心髒,暗暗吸了一口氣,凝聚力量——
「是又怎麼樣!必你屁事啊?」雷琮芠氣得連粗話都說出來了,只見她兩手叉腰,雖然坐著,氣勢可一點都不輸給如巨人般的阿雷夫。
「你、說、什、麼?」一字比一字還低沉,阿雷夫的手不由自主的又扣緊她的手臂,再度把她提起。
「你就只會使用這招嗎,野蠻人?」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話是在火上加油,雷琮芠在疼痛重新造訪之際,還是努力保持諷刺的笑容。
兩雙眼楮隔著一寸不到的距離對峙,黑暗中仿佛可以看見目光撞擊時的火花。
訓練有素的侍衛們盡避保持沉默和不動如山,卻盡可能地睜大雙眼,透過昏暗的光線捕捉這精采絕倫的一幕。
他們還沒有見過有膽子跟阿雷夫王子對峙的人,到底誰會先敗下陣來呢?
結果,大出他們意料的是——
「哈啾、哈啾、哈……啾!」
人類絕對無法張著眼楮打噴嚏,如果因為打噴嚏而不得不閉上眼楮的話,應該不能算是敗下陣來吧。
她身上的顫抖由手心傳來,阿雷夫擰了擰眉,終于將她放回原位,並且默默地退後三步。
輸了!阿雷夫王子向她妥協了,侍衛們不出聲地交換彼此心照不宣的目光。
「所以,你就是為了勾引那些你不認識的男人才沒到飯店來?」他怒氣不減地下了結論。
「飯店?什麼飯店?」忙著再度舒緩手臂疼痛的雷琮芠挑起眉,老早把飯店名片的事忘光光了。
阿雷夫盡量以不移動步伐的方式將臉湊近她,並且危險地眯起眼,淺褐色的眼中跳躍著令人心驚膽戰的怒火。
「我下飛機前給了你一張名片。」他沉聲提醒她。
記憶被一下子喚醒,雷琮芠點點頭,發出長長的一聲「喔」,接著才很干脆地道︰「我又沒有答應你。」臉上還一副你自己自作多情的嫌惡表情。
淺褐色眸子眯成一條細縫,從縫中透出寒冷的光芒。
「好。」
雷琮芠還來不及問他這聲好是什麼意思時,一道堅定的命令隨著他的大手一揮傳來。
「把她帶——不,扛回去。」
什麼?雷琮芠完全來不及抗議,只見眼前黑影迅速移動,她的手腳同時被八只手握緊,接著身體一輕,她就像準備被拿去獻祭的祭品一樣被人抬起來。
「喂,放我下來,你這個野蠻人!」四個壯漢很有技巧地分八個部位抓緊她,讓她完全動彈不得。
阿雷夫殘酷地扯扯嘴角,眼中卻不見笑意,「你很快就會知道我有多野蠻了。」
帶有中東風味的豪華大門一打開,一群令人眼花撩亂,衣服布料極少的美女如蜜蜂般蜂擁而上,口音盡避不同,叫的卻是同一個人的名宇。
「阿雷夫——」
「阿雷夫……」
聲音有甜膩嬌柔讓人筋骨酥軟、有低沉富磁性讓人渾身飄然,一雙雙顏色各不相同的眼楮饑渴地仰望著如神祗般的阿雷夫。
這是在干什麼啊?被一群侍衛包圍在中間的雷琮芠皺緊眉頭,透過長袍間隙,她看見清一色肉彈級的美女一個個在摩拳擦掌,好像準備上來把阿雷夫生吞活剝一樣。
這就是他的品味嗎?果然是只會用下半身思考的野蠻人。
沒有女人注意到她的存在,在她們的眼中只見得到英俊偉岸的阿雷夫,她們如眾星拱月般把阿雷夫團團圍住。
「出去。」阿雷夫簡短地下命令,一路往大廳深處走,不打算停下腳步。
「阿雷夫?」透著一股不尋常氣息的阿雷夫令人生畏,原本擋在他面前的美女被他的氣勢所懾,主動地退到一邊。
「怎麼啦?阿雷夫。」
她們從未見過如此陰沉的阿雷夫,那雙總是風流又多情的眼中此刻帶著慍怒的火光,使她們嬌女敕的嗓音頓時噤聲。
「全部都出去。」他補充,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冷酷,身體像風一樣地掠過美女群。
被他難得一見的剽悍給震住的各國美女面面相覷,在彼此的眼中找尋答案。
不知道是誰先注意到雷琮芠,接著一傳十、十傳百,很快的,美女們發現有個東方女子被夾在侍衛之間,而且在她們眼中看來,那亦步亦趨的嚴密保護等于在宣告女子不同凡響的身分。
而她抬頭挺胸,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模樣,讓人忍不住聯想到出巡中的女王。
「那是你的新歡嗎?」甜膩膩的嗓音嗅不到一絲醋味,反而像是在迎接一個新來的伙伴般好奇,眼楮的方向始終追隨著阿雷夫寬厚的背影。
阿雷夫沒有作聲,一腳踩進另一扇對開的大門,對跪伏在門的兩邊蒙著黑色頭紗的女侍視而不見。
雷琮芠注意到美女們的眼楮盡避巴巴地望著那扇門,卻似乎頗有忌憚。
「阿雷夫,讓我們跟她一起服侍你好不好,你不是也喜歡兩個或三個一起嗎?」一個穿著丁字褲,而且丁字褲的細帶跟釣魚線一樣細的女人不死心地朝門里的阿雷夫喊著,卻不敢越雷池一步。
嘖嘖嘖,這大概是丁字褲的極致了吧,雷琮芠暗自咋舌。
不一會兒,她突然感到憤怒異常,那家伙對暴露大概有異常的偏好,不然怎麼會讓這一群美女穿得如此惹火在他的房間里亂晃呢。
而且……她沉下臉,緊咬著唇,越過前頭的侍衛肩膀看著阿雷夫消失的深處,3P、4P?開什麼玩笑!她可是不折不扣的處女,這些活像應召女郎的人哪能跟她相提並論,簡直是在侮辱她。
阿雷夫的聲音從門的那頭傳來,即使隔了一段距離,仍然清晰得直震人心。
「把她們帶出去,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不準任何一個人私自進來。」
這句話的威力大概跟一顆原子彈差不多吧,只見美女們個個驚慌失措,仿如世界末日來臨,其中一對雙胞胎甚至快要昏倒地互相抱在一起。
「為什麼?阿雷夫,你每次來這兒不是都喜歡見到我們在這里嗎?」
「是啊,阿雷夫,你為什麼不喜歡我們了?」
美女們的泣訴聲似乎打動不了里頭的人,門的後面不再傳來任何聲音。
奇怪的是,沒有人對她投以嫉妒的眼神,她們都在忙著應付突如其來的打擊。
不知道從哪里冒出另外四名侍衛,像趕鴨子一樣地把這群哭哭啼啼的美女給驅趕到大門外。
沒有這群美女,大廳頓時變得寬敞起來,之前被擋住的華麗家具和擺設也出現在雷琮芠的眼前,再抬眼,一盞巨大的水晶燈在頭上朝她散發出閃亮的光澤。
這哪里是飯店啊?簡直就是皇宮嘛!這時她才猛然想起阿雷夫的身分——干億富翁之子,石油大國的王子。
這兒的氣派跟奢華,果然跟他的身分相呼應。
「喂,那個你……」一道怯怯的聲音響起,顯然是在叫她。
她將視線從令人炫目的天花板上移下來,對上雙胞胎那兩雙色澤一樣鮮綠的眼楮。
「有什麼事?」
雙胞胎同聲一嘆,喃喃地道︰「既然阿雷夫的口味改變了,我們也不能埋怨什麼,就把一些絕技傳授給你吧。」
絕技?以防有人來突擊或暗殺時用的嗎?雷琮芠不禁緊張起來,凝神傾听。
「他喜歡人家幫他洗澡。」雙胞胎的其中一個說。
「尤其喜歡人家幫他洗頭。」另一個像唱雙簧一樣地接著說。
「晚上睡覺前,最好幫他按摩按摩,再輕輕的拍撫他的背,像安撫嬰兒那樣,他會發出很舒服的聲音喔。」
「還有還有,的時候叫聲盡量大聲一點,他說那種聲音比什麼音樂都要好听……」
雷琮芠看見眼前有幾只烏鴉飛過去,而那幾個如棄婦般的女人還在你一言我一語地跟她傳授一些讓人面紅耳赤的閨房技巧。
說是傾囊相授一點也不為過,然而讓雷琮芠困惑的是,這些失寵的女人非但沒有一絲妒意或怨恨,反而一心一意的希望她取悅阿雷夫,這實在教人震驚。
她輕咬著嘴唇,心想阿雷夫是不是對她們下迷藥了?不然怎麼她們一個個臉上都像朝聖者般地泛著既虔誠又瘋狂的光芒,不但不介意別人加入,甚至還一副假如她能以她們傳授的技巧取悅阿雷夫的話,她們也會與有榮焉的表情。
「拜托,我跟你們是——」
「你們還不離開?」
她忍無可忍的聲音跟阿雷夫的重疊在一起,奇怪的是,她明明是握緊粉拳聲嘶力竭地大喊,但阿雷夫那低沉冷酷的聲音竟然輕易地穿透她的聲音,即使隔得很遠,威力依然驚人。
一群在門口嘰嘰喳喳的女人一听見他的聲音,立刻安靜下來,然後用期待她能青出于藍更勝于藍的目光瞅了她好一會兒才依依不舍地離去。
般什麼嘛?雷琮芠忍不住將手指插入前額的發中,不耐煩地爬梳長發。
這兒雖然富麗堂皇,也是她一直嚷嚷著有生之年一定要想盡辦法住上一晚的總統級套房,但是只要一想到阿雷夫的氣味,還有他令人忍不住戰栗的眼神,她就一秒鐘也待不下去。
她輕輕挪步,正想乘機混在那群女人之中離去,手臂卻被人一左一右拉住,抬眼一看,兩名身著黑衣、蒙著面紗的侍女不知何時來到她身邊。
「干嘛?」她皺眉。
兩人必恭必敬地朝她彎身施禮,力道適中地抓著她的手臂。
「這邊請。」兩人一手放在她的腰部,半推半拉地把她帶進阿雷夫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