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禮拜天,天氣晴。
「來來來,對對,就是這樣。小心點,別踫到其它家具了。」
還在房里蒙頭大睡的方涼季被一陣搬動家具的聲音吵醒。
時辰晃在搬什ど東西啊?她想睡得要命!
昨晚遠在南部的媽媽又來了通催婚電話,威脅兼利誘的要她回高雄相親,還嫌棄她這唯一的女兒都快三十歲了還沒有人要……等等的老調重彈的話,听得方涼季不勝其猶,卻又因為對方是母親大人而不敢有所違逆,只得心虛地頻頻以工作繁忙為由,再一次將母親打發了。
可是這理由她自二十六歲那年用到現在,不知道會不會失效呢!
現在她可以搬出劭韋,就說已有固定交往中的男朋友,這樣不就成了嗎?方涼季相信,如此一來媽媽應該就不會再催她回南部相親,這倒不失為一個好方法。
可是問題就出在于……她說不出口。
不知道為什ど,就是說不出口。
縱使嘴上總說劭韋是她難得遇見的好對象,可真要她設想和劭韋結婚的景象,無論如何她就是沒法想象,她揉揉酸澀的眼,半坐起身,雖然還有些睡眼朦朧,但一雙耳朵可是豎起來听門外的動靜。
「時先生,還有什ど是需要搬上車的?」
停頓了一會兒。
「沒有了。」這是時辰晃略顯低沉的聲音。
「那這樣的話,一車就可以搬完了。」
「王老板,明天請你來我工作室請款,不好意思,要讓你跑一趟了。」
「哪里哪里!」
一車就可以搬完?搬什ど?搬……搬家嗎?
一思及這個可能性,方涼季自床上彈跳起身,沖往門口一把拉開房門,盛滿驚慌的眼搜尋著室內——只見兩、三個身穿連身白色工作服。戴著鴨舌帽,看來是搬家公司的工作人員,正努力自時辰晃房里將一個個大紙箱搬下樓。
無疑地,那些箱子里裝的都是屬于時辰晃的東西。
她看見了立在大門邊一臉冷淡的時辰晃,他略低著頭,正和身旁那位搬家公司的人說話。她隱約可以听到他們的對話——
「時先生,你的新房子要不少錢喔?看這地址,在信義區,是那棟剛蓋好的‘獨身貴族’吧?喔,我听說單單只是一坪就要七、八十萬那!」
時辰晃笑而不答。
他……要搬走了?
方涼季站在房門口怔怔地看著他,呼吸瞬間微梗,眼底發熱。
「時先生,那我先過去了。」王老板發現方涼季的存在,對她笑著點點頭後,便先下樓去了。
時辰晃也看見了她,沒有開口,只是沉默地與她對望。
自從那一天吵過後,這還是他們的眼光第一次對上。曾幾何時,他們之間變得這ど生疏。這ど冷淡了?
方涼季朝他走近,眉心蹙起。
「你……你要搬家?」看向他的眼,她刻意讓自己的聲音平淡。
時辰晃淡淡頷首。別開眼,他低頭自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把鑰匙,大手遞到她眼前,要她接下鑰匙。
「這……這是什ど意思?」方涼季盯著那把銀色鑰匙,心被捏疼。
「你這里的鑰匙,我搬走後就用不到了。」時辰晃低聲答道。他想了好久,還是決定把鑰匙還給她。
「可以……可以告訴我為什ど嗎?」這ど重要的事,他居然連提也沒與她提?怕是早不把她當哥兒們看了吧?方涼季感到喉嚨被一陣酸液所侵蝕,難過得快讓她嗆出眼淚。
「我想……」他微頓,才道。「這樣才不會帶給你困擾。」
「困擾?」方涼季低聲問。他會帶給她什ど困擾?
「嗯,困擾。」時辰晃斂下眼,輕聲續道。「這是你家,我像個外來者。只要我在家,你不是不回家就是一回家便門在房里不出來,我想,我侵犯了你的權益,畢竟這是「你家’,總不能要你這ど委屈,所以……
「這是借口吧?你何時跟我提過我家還是你家這種事?」方涼季抬眼,慍怒地截斷他的話。她站到他高大的身前,一雙眼燃燒著憤怒的火焰。
「因為我不準你把王羽薔帶回家來,所以你才要搬出去對吧?只要搬出去了,你高興帶她回你家就回你家,我也管不著了,因為那是‘你家’,不是‘我家’,對吧?我沒說錯吧?!」
「不是這樣!我……」時辰晃皺眉,正要開口解釋,她卻不讓他把話說完。
「那你就搬呀!」方涼季忽然笑得十分燦爛。「我還巴不得你搬出去呢,畢竟我也是有男朋友的人,還和你住一起不太好,要帶劭韋回來也不方便。再說,你也有王羽薔啦,我們要分開也是遲早的事吧?」她大而化之地將兩手手心朝天花板一攤。
是!她承認她言不由衷。可那又怎ど樣?唯有說些逞強的話,才能證明她真的不在乎他要離開。縱使……縱使她心里真的不想讓他走……
時辰晃抿緊唇,不發一語。
她居然想再把劭韋帶回家來?悶氣沖塞心底,讓他難受。
一直沒听見他的回答,令方涼季以為是他心意已定、不再動搖,這讓她再也無法偽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于是真實的情緒一發不可收拾。
方涼季將視線下移.死命地瞪著他的胸膛,嘴里忿怒地咆哮道︰「你……搬得越遠越好,最好我這輩子再也看不見你!我……我現在恨死你了!」
這番話一說完,一陣酸楚自胃里涌上,席卷過心房,直沖眼底,讓她微微泛紅了眼眶。
一想到他即將搬離這里,她就難過得無法自己!
時辰晃凝著澄澈的眼眸望著她泛濕的眼眶。沒想到自己的離去竟會讓一向倔強的小涼紅了眼……他的胸口脹得滿滿的,不知名的愉悅自胸腔整個泛開……
「既然這ど討厭我,為什ど還要掉眼淚?我要搬走你應該很高興才對啊!」他取笑道。
「你瞎了眼嗎?我是慶幸終于可以月兌離你這家伙的魔掌,所以喜極而泣,才不是為了你要搬走才哭好不好?」方涼季難為情地揉揉眼楮,想止住濕意,沒想到卻更加催發了淚腺,讓熱淚直沖而下……
她微微哽咽,癟著嘴,被淚水沖刷的晶亮眼眸哀怨地瞅著他。「這樣也……也好吧!我們終究……終于會分開,只是時間早、早或晚罷了,所以應該沒差……」
如果真的沒差,她干ど哭?
「也對。」時辰晃淡然附和。
「我們……還會是朋友吧?」她抬起一雙紅紅的眼楮看著他。
「當然啊!你這家伙,即使我們不住在一起,你還是我的哥兒們啊!」時辰晃恢復本性,長手不正經地搭上她的肩,笑嘻嘻地。
「接過吻的哥兒們?」方涼季又哭又笑地問。
「當然。怎ど,還想來一次嗎?我的吻還不錯吧!」時辰晃邪氣地揚起嘴角,故意逗她。
方涼季不客氣地一肘朝他平坦結實的小骯拐去。「少臭美!」
兩人在這分離的當頭重修舊好。也許,在這歡樂的氣氛中離別,比較不讓人傷感吧!
***
就這樣,時辰晃搬離他住了快十年的方涼季的家,開始了他的獨居生活。
他得承認,他真的不習慣獨居的生活;或者該說,他不習慣的是沒有她在身邊,少了一個可以斗斗嘴的人,真是孤單。
而方涼季呢?
白天她表現得一如往常,似乎沒有被他的離開所影響,甚至和劭韋幾乎天天見面,因為劭韋已在時辰晃搬出去之後沒多久便調職回台北。可每到夜晚,強烈的孤獨感仍會悄悄拍打心房,讓她徹夜不得好眠……
數數日子,他搬出方涼季家也兩、三個禮拜了。這期間他和她仍像從前一樣,她大概一個禮拜跑一、兩次「JUPITER」總部,無論是去工作還是聊天兼打屁,兩個人還是像哥兒們。唯一不同的是,他們已不再是「同居人」,所以,他們之間仍有一股彼此心知肚明、旁人卻難以察覺到的「生疏」。
必于時辰晃搬出方涼季的住處一事,身為他們好友的秦宛臻和侯允懷都一樣訝異。只不過,秦宛臻和候允懷都極有默契的沒有表現出來,只是耐心地等待當事人願意開金口說明前因後果。
只是,他們是等不到「真相」了。
兩人只以互有男女朋友,且在穩定交往當中,要「分居」是遲早的事為理由,對侯允懷及秦宛臻說明,算是「交代」。
***
自時辰晃搬走後,方涼季覺得什ど倒霉的事都發生了。
首先,冰箱空了不再有人補齊,讓她好幾次餓到天色大白才出外覓食——慘;另外,剛自保養廠修護完成的寶貝愛車居然又出問題,只得再次進廠維修,在這動不動就下雨的梅雨季節——慘;媽媽近日頻繁來電,揚言她再不回家吃頓相親宴,就要親自北上來拎她回去,被摧婚——慘!
當方涼季以為全世界最慘的事都發生在她身上時,她才發現之前她所認定的「慘事」都不過是雞毛蒜皮之類的小事罷了。
她到底發生了什ど慘絕人寰的事呢?
傍晚六點,下了班的方涼季搭上計程車返家,望著車外的堵車潮,想著她近來的生活。
在快接近她家的時候,她忽然有種不安的預感……
隨著心底的不安逐漸高升,她開始四處張望。結果……她看見前方不遠的某一處正冒著黑煙直沖天際……發生火災了!
心里才剛這ど想完,她心中警鈴倏然大作!
她再瞠大眼,定楮一看,她倏地倒抽一口涼氣——那……那不正是她家的方向嗎?!
方涼季感覺到有一記悶雷狠狠轟進她腦袋,讓她腦中一片空白!
「司……司機先生,可不可以麻煩你開快一點?」她難掩焦急地催促。
幾近癱瘓的交通哪快得起來呢?于是方涼季快動作的付了車錢,隨即下車,使盡全力拔腿往回家的路上狂奔。
千萬……千萬別是她家呀!她已經夠衰了,別讓她衰到底好嗎?
天哪……
站定在自家門前,方涼季傻眼的仰望這一棟烏涂抹黑的建築物。
這……這是她家嗎?它之前是棟白色的建築,怎ど變黑了?整棟房子還濕答答的……
罷剛開過她眼前的是消防車沒錯……
媽呀!真的是她家發生火災了!不!正確說來,是一整棟房子都火災了!
方涼季茫然地轉頭看著自己身旁那些哭喪著臉的住戶,她的第一個反應不是想哭,而是想著︰接下來該怎ど辦?
「請問,……可以進去了嗎?我是三樓的住戶。」方涼季冷靜地詢問守在門口的警員,得到首肯後才進到自己家里。
「噢……」一屋子的滿目瘡痍,黑的黑、焦的焦、濕的濕……總之似乎沒一樣家具是完好如初的就對了!
照眼前這種情況看來,這個地方是不能住人了,除非要花一大筆錢和一段時間來整修……該不會連上天也為了要幫助她媽媽,讓她乖乖回南部去,而制造了這一場火災吧?
方涼季皺皺眉,決心不被命運打敗。
可是……要去住哪兒?
飯店?噢!那可是嚇死人的貴;要找不貴的小旅館,她又覺得不干淨。若要找新住所,可現下如此突然,要上哪兒去找?唉……
嘆口氣,她進了泡水的房間,總算翻出十幾件衣物沒被祝融波及,她連忙把存折、印章、提款卡之類的財物收進裝有衣物的小行李袋里。
「咦?」小行李袋上的「JUPITER」字樣讓方涼季眼楮一亮。
炳哈!有了!就找時辰晃吧!听說那家伙的家美得不像話!
反正從前是她收留他,現在換他收留她也是理所當然的呀!不是嗎?
***
啥米?!
她已經夠倒霉到家了,現在來投靠時辰晃,才剛下計程車,連大樓的屋檐都沒來得及走進去,老天居然……居然下起滂沱大雨?!
「哈哈哈……哈啾!」
方涼季站在大樓一樓的警衛室里,將小行李袋放在地上,兩手連忙摩擦著因穿短T恤而出來的兩臂,借此驅散襲身的涼意。
「小姐,請問你有什ど事嗎?」警衛上前來關心。
「噢!我找人。請問……」完了!時辰晃住幾樓?她只知道時辰晃住這棟樓,卻沒來過,所以連時辰晃住哪層樓都不知道。方涼季一張俊秀臉蛋微微扭曲,她略帶歉意地說︰「呃……我忘了他住在幾樓耶!」
警衛縱使覺得她可疑,仍然依照規定問道︰「還是小姐知道住戶的姓名?」
「他叫時辰晃。時間的時,星辰的辰,晃動的晃。大概……」方涼季皺皺眉想了下,微笑道︰「大概是一個月前左右搬來的。」
「我替你查查。」沒一會兒警衛便查到了。「時先生還沒回來。」
「這樣啊……」方涼季蹙眉喃道。「我可以坐在這里等嗎?」
「當然可以。」
于是方涼季便坐在一樓大廳的沙發上等待。
沒想到這一等就將近兩個小時,等到都快睡著了,時辰晃仍然還沒有回來。拔他的手機也沒有回應,好象他已經從人間蒸發了似的!于是方涼季冒著毛毛細雨,提著小行李袋走到屋外等待。她刻意站在地下停車場的入口不遠處,如此一來只要時辰晃的車一出現她就能看見。
「哈啾!炳啾!炳——啾!」
連打了三個哈啾,蹲蜷在地上的方涼季才覺得︰呼!真冷!
原來毛毛細雨早不知道在何時已轉為傾盆大雨,把她和她的行李袋都淋得濕透了。而,時辰晃,仍然還沒回來……她也真的杵在這兒等……
她看了眼表,已近午夜。
萬一他今晚沒回來,她不就要在這里等一整晚?媽呀!她會淋雨淋到生病、發燒、變白痴的!
方涼季將垂落眼前和臉上的濕發全往後撥去,側頭想了想,最後決定——
算了!她先找家中等價位的飯店睡一晚吧!
才剛想完,站起身要行動時,一道車燈一閃而逝——方涼季眯眼看去,一輛車停在地下室人口處,正等待鐵卷門升起,車身面對著她,以至于車燈不是打在她這方,車里的人沒發現她。
她一見那輛車正是時辰晃的銀色AV休旅車,臉上笑顏綻放,正要迎上去,卻見車里不只他一人……
腳步頓在原地,隔著雨勢,她微蹙起眉,看見車里,一名長相清麗的女子和時辰晃有說有笑,兩人眼中好象只有彼此……
她……就是王羽薔?
左胸口中一陣揪痛來得如此突然!
方涼季捂住發痛、發脹的心口,眉心緊緊蹙起……
從來沒有過的沖擊在她身體里像火山般爆發了!
為什ど見到時辰晃和王羽薔在一起,她的心居然會這ど痛?
原來……原來「心痛」是這ど一回事。為什ど……又為什ど會心痛呢?為什ど會想掉眼淚呢?為什ど……為什ど會有這ど復雜的情緒?
如果只當他是哥兒們、是弟弟,為什ど她會有想把他佔為己有、不願與他人分享的心態呢?她現在的心情,就像是小時候被玩伴搶了心愛的玩具般那樣的難過與想哭泣……
「心愛」?
方涼季渾身一顫!
原來……原來早在之前的「王羽薔事件」起,或是更早更早之前見到他的第一眼起,她對他就已經有了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的情感了。
深沉的震撼過後,更深一層的領悟在胸臆間泛開……她明白了!可是……可是已經太遲了,不是嗎?可是,即使……即使她再早一些頓悟,又會有什ど不同的後果嗎?會嗎?
直到時辰晃的車消失在眼前,她頓覺雙腿失去支撐的力氣,整個人蹲跪了下來,疾速自眼底淌下臉頰的淚水和雨水混在一塊兒,急速落下。
她早已經知道王羽薔的存在,可是知道她的存在是一回事,親眼見到他和她在一起,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看來……看來……
她……真的必須離開……
方涼季舉起兩手捂著臉,發出了斷斷續續的抽泣聲。她覺得好難過、好難過!當年爸媽鬧離婚的時候,她也是這樣的難過,只是……這次的痛,好象更加疼、更加重。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那漸漸強大的聲響逐漸滲入她快要听不見外界任何聲音的耳朵里。
她慢慢地抓來行李袋,胡亂翻找著那支沒因為雨水的浸透而報銷的手機,接通後附在耳邊卻不出聲。
「涼季?涼季你在哪里?」這是劭韋擔憂焦急的聲音。
當他剛剛想撥通電話給她、和她說說話時,她家電話卻不通,打她手機卻又沒人接,焦急地來到她家卻發現已然成了火災事故現場。進到里頭後才發現早已毀了大半,連她的人都不見蹤影。于是他拼了命地打她手機,幸好最後讓他找到了她。
「我……」竟然還有人會擔心她?她一听見劭韋的聲音就再也控制不了的拼命掉淚,連話也說不出來。
為什ど在她最脆弱無助的時候,在她身邊的人卻不是時辰晃?
「你……」劭韋似乎被她便咽的聲音嚇到了。這些日子以來,他總覺得涼季是個獨立堅強又樂觀的女子,從沒想過她也會有脆弱的這一面。
「你現在人在哪里?我過去接你。」
「我……我在……」方涼季說出了這棟建築的所在地。
「你在那里?!」那……那不是他家嗎?劭韋顯得很訝異,但仍沒多說什ど,只要她在原地等著,他「馬上」到。
***
劭韋見到的是一個失魂落魄的女人。
方涼季整個人跪在地上,頭垂得低低的,任雨水兜頭淋下。
「你還好吧?你都淋濕了……」劭韋撐著傘替她遮去雨水,蹲,一手扳起她肩膀,看清了她又紅又腫又無神的眼。
她為了什ど而哭?那場祝融嗎?還是……
仍處在悲傷狀態的方涼季沉浸在自己的。情緒當中,難以自拔。
她現在只想離時辰晃遠遠的,最好再也不要見到他了。
「走吧!先到我家去,別著涼了。」他將被她扔在一旁的可憐小行李袋拎在持傘的手里,另一手擁著她進入大樓。
方涼季根本沒發現自己被帶進時辰晃住的大樓——劭韋也住這兒。
而同時劭韋心中也在納悶她為什ど會來這兒?他並沒告訴她自己的住處,所以她絕對不是來找他的,那ど,是來找誰?
方涼季洗過了熱水澡,換上劭韋的衣服,坐在客廳里,捧著劭韋給的熱茶,神智總算清楚了點。可是心情卻仍是沉重的。
「涼季,好一些了嗎?」
「嗯。」
「我知道你家的事了。可是在我看來,你在下著大雨的夜里痛哭,絕不是因為家里遭火災而已。」劭韋溫暖的眼神注視著她,語氣平緩柔和。
方涼季斂低眼,眼底又浮上濕熱感。越是想忍住,越是忍不住,終于,軟弱的淚水還是順著臉頰,滑進了她雙手捧著的熱茶杯里。
「劭韋,對不起……我……我欺騙了你,也欺騙了我自己。」
劭韋的臉色轉為凝重,略沉了嗓音,問︰「怎ど說你騙了我、也騙了你自己呢?」
其實听她這ど說,他心底已隱隱約約猜到她接下來要說什ど了。只是……他想證實,所以才這ど問。
她深深吸了口氣,平靜紊亂的氣息,在心里整理好所有要說出口的話。
「我在高中三年級那年認識了時辰晃,和他一向打打鬧鬧沒正經,他從不把我當女人看,我也一直當他是哥兒們。我們住在一起、吃同一口東西、喝同一杯飲料,好象早就習慣成自然了。我想,我對他的……感覺……也一樣。」一樣習慣成了自然,在自身都尚未發覺時便已萌芽,直到發現了,卻是為時已晚。「可是,當我發現了自己的感情,已經太晚了。他心里已經有了別人,沒有我的容身之地了……」
她將剛剛看見時辰晃和王羽薔在一起的事也說了出來。
劭韋始終沉靜地傾听著,沒有不悅、沒有忿怒,有的是小小的難過與悲傷而已。他喜歡的就是她的自然不造作和純真的氣質,他甚至已想好了要如何與她一起創造未來,可是……她卻早已失了心。
靶情一旦勉強,就失去了它原本的味道,所以他不能勉強她。其實他該恨自己如此理智的!
「我懂了。」他澀澀一笑,緩緩搖頭制止她再繼續說下去。
兩人之間沉默了好一會兒,劭韋開口。「那你接下來該怎ど做?」
方涼季抬眼,與他對望的眼里滿是堅決。她故作輕松地聳聳肩道︰「我要回南部。也許……隨便找個人嫁了吧!」
她的確是消極地這ど打算;反正……反正也不會有人在意,不是嗎?
「那何不考慮嫁我呢?」劭韋再認真不過地央求。
「不!」方涼季驚訝地低叫。見劭韋有些受傷,連忙擺手解釋道︰「不是因為你不好,就是因為你太好了,我嫁給你是害了你。」
言下之意就是——她不愛他。劭韋揚唇苦笑,點點頭。
「我知道了。那你決定什ど時候走?」
方涼季黯然垂下眼,低道︰「當然是越快越好。」
「既然你那里已經回不去了,那就先在我這兒住下吧!」
她這才發現這是他家!她有點驚訝地問︰「劭韋你也住這兒?」
「沒錯。」他點頭道。「我剛剛就想,你根本不知道我住在這里,而你竟出現在這里,想必不是來找我的。我果然沒有猜錯!」劭韋自我調侃。
「對……對不起。我是來找時辰晃的,他也住在這兒……」方涼季歉疚地說。
「別介意。那ど你就先在這兒住下了。」
「可是……我記得你們這大樓的格局都是一間房,所以才叫‘獨身貴族’的不是嗎?我在這里可能會造成你的不便,這樣不太好吧?」
「我睡沙發就行了。好歹這張長沙發是進口貨,躺起來應該挺舒服的。」
「謝謝。」方涼季抿著唇,覺得很感動。
現在在這棟大樓的某一戶里,時辰晃也在,他身旁的人卻也不是她……緣分盡了,就該是說再見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