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把我帶到哪里?」露發覺自已被席恩以法術騰空移起,往神殿內而去。
席恩並無與露有肢體上的接觸,他遵守著不與異性接觸的教條,只用法術來移動她,除非必要,否則他絕不會踫她。
不見席恩回答,露有些慌了。他不是該當場殺了她嗎?怎麼他沒有這麼做,反而將她往內殿移去,究竟他有何目的?
心里雖然驚慌,可是她沒有表現出來,她不允許自己在席恩面前示弱,于是將慌亂埋藏在心底,不讓他窺見。
席恩很快地把她移到他的房內,才放下她。渾身是傷又輸得極慘的露,根本沒有逃走的能力,她倒在地上,靜靜地看著這里的陳設,很明顯的這是他的房間,他為何把她帶到他的房內?
她不會厚顏的以為他想和她重溫舊夢,光看他滿臉的厭惡,便可知道在他心里對她的評價十分低,豈會願意和她上床。況且他的身份也不允許他這麼做,他可是堂堂亞羅斯王國的大祭司啊,是人人崇敬、愛慕之人,又怎會與她這等邪魔女再有瓜葛。
「你帶我來這里做什麼?」她瞪著他問道。既然他不肯先吐露目的,不如由她來發問,早點得知他的目的,也好讓她有心理準備。
席恩並未理會她的疑問,親自拿起放置于床邊的白色水晶球。
「說話啊!不要跟我裝啞巴,你不是想殺了我嗎?快點動手吧!」她高傲地昂起下巴,等他前來劃破她的喉嚨。
「我已經打消了殺你的念頭。」席恩忽然道,手中的白色水晶球泛出晶瑩的光芒,煞是耀眼、純淨。
「你到底想怎麼樣?」她不會傻得以為他會好心放她走,他一定有其他打算,或許是要讓她受到比死還痛苦的折磨也說不定。她更加戒慎地瞪著他,不敢漏掉他每一個小動作。
「我要淨化你邪惡的心靈。」既然不願雙手沾染血腥,他唯有改變她。
「什麼意思?」淨化她?哼!
「意思很簡單,我會讓你從今以後不能再以邪魔法害人,一顆心不再邪惡,不再無時無刻想著害人的詭計。」唯有如此,才能使世人不再受她殘害,天下才能太平,而他亦不用時時刻刻防範著她。
「我本性邪惡,你以為你是誰?天神嗎?哼!」他愈是想淨化她,她愈是要用邪魔法害人,非要他氣到吐血,不再自以為是不可。
她嘴角一揚,勾起一抹冷艷的笑容,邪魔法自黑瞳中迸射,打碎了他掌中的水晶球。
白色水晶球遭受邪魔法攻擊,碎片可憐兮兮地躺在席恩的手掌心,仿佛正在嘲笑他。
席恩半眯著眼望著手中的碎片,露的行為再次證實她不是容易妥協之人,就算性命掌控在他人手中,她的硬脾氣仍教她不低頭,不示弱。
「哈哈哈……」席恩的無言令露開心地笑出聲,這一笑牽動了身上的傷口,但她不在乎,只要能讓席恩難受,她壓根兒不介意自己得承受多少痛苦。
「你無法將我淨化的,我勸你及早殺了我,以免將來悔恨終生。」妖邪的眼瞳凝視著他,期待他發怒。
可惜她低估了他,他不是隨意發脾氣之人,他手一揚,手中的碎片頓時消失,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未如預期中暴跳如雷。
「那晚的你有人氣多了。」露輕嘆一聲,故意提起那晚的事,用意是想激怒他。
「我會除去你身上的邪魔法。」席恩的情緒悄悄被牽動,卻沒教她看出來。
「你敢!」她一副想和他拚命的模樣,死命地瞪著他,練成邪魔法是她最在乎亦是最驕傲之事,他可以殺了她,就是不準他打她邪魔法的主意。
席恩朝她瞥了一眼,沒理會她的怒氣,執意要除去她身上的邪魔法。
「我不許你再動我的邪魔法!」席恩的反應,讓她火冒三丈,尖聲斥喝他。
這回若讓他得逞,她就一無所有了,她說什麼也不會讓他除去她辛苦得來的邪魔法。
「擁有邪魔法對你並沒有好處。」席恩無法了解她的堅持,擁有邪魔法對她而言具有那麼重要嗎?
「不關你的事!」露怒喝一聲,他周圍的物品應聲而碎。
其實她主要是想攻擊席恩,可是他早有防備,整個身子似乎擁有防護罩般,讓她傷他不得,其他較倒楣的家具就毀在她的邪魔法中。
見傷不了他,她體內的怒火撓得更旺,她氣喘吁吁地瞪著他,仿佛要用目光殺死他。
「發泄夠了?」席恩不在乎她毀壞多少物品,仿佛無事人般輕問。
露已無力氣使用邪魔法,先前與席恩的戰斗已消耗她大部分的氣力,再加上剛剛的使用,她哪有余力回答他,唯有憤恨地瞪他,在心中不斷詛咒他。
「很好。」席恩把她的沉默當作回答,施法讓她的身子再度騰空。
露慌了,他真的要毀了她的邪魔法嗎?不!他不能那麼做!那遠比殺死她還令她痛苦千倍、萬倍,他不如殺了她給她一個痛快。
她全身發冷,喉嚨因恐懼過度而發不出半點聲音。
「鏡里的正氣可以淨化你身上的邪氣。」席恩將她封入房內唯一未受到波及的水晶鏡內。
「不……」露脆弱地發出拒絕聲。她不要進去!她不要待在里頭!她不要!
席恩听見了她的拒絕,但未加以理會,狠著心將她封進水晶鏡。
「啊——」露一被他封進去,立刻淒厲地尖叫起來,聲音回蕩在房內久久不散。
席恩冷眼看著鏡內的人兒痛苦地打滾,這是她必須接受的磨練,因為她身上的邪魔法與鏡內的正氣相斥,渾身是邪氣的她進到里頭當然會受到比她更強大的正氣所排擠,但唯有如此,方能解除她身上的邪魔法。
為了她好,他不會心軟的,任由鏡內的正氣在她體內沖擊,與她體內的邪氣互相排斥。
好痛苦!她難受得像整個人快爆炸一般,體內兩股氣不停撞擊、燃燒著,每一次的對峙仿佛要殺了她般,卻又惡劣得不讓她死得痛快,硬生生地折磨她。
此時的露再也顧不得面子,以及什麼不在席恩面前輕易示弱的決心,痛苦的尖叫聲不斷由她口中逸出,饒是她緊咬著下唇,將柔女敕的唇瓣咬破,仍無法忽略體內的巨痛。
她疼得冷汗直冒,全身不停地顫抖著,雙瞳放大,可是那痛楚的感覺卻不肯放過她,不願讓她喘口氣,不停地折磨著她,好似要將她的每根神經扯斷一般,連呼吸也成了她的夢魘,一呼吸便讓她覺得全身的肌膚像被刀割般疼痛。
可悲的是,她就算想自殘也沒有辦法,因為她連抬起一根指頭的力氣都沒有,更遑論自殺。
冰涼的淚珠失控地由她的眼眶滑落,挫敗感充斥心頭。
席恩成功地找到報復她的方式,毋需動手殺她,便足以讓她痛苦難當,她甚至不敢去想這樣的折磨會持續多久,她也不奢望他會心軟地放過她,只求能快快痛昏過去,好逃避殘酷的現實。
「啊——」扯破喉嚨的尖叫聲再度由露的口中逸出,淒厲駭人。
艷紅的血溢出她的唇瓣,加上她的一身紅衣,更是怵目驚心。
時間對她而言早已失去意義,她仿佛正處在地獄,她的意識漸漸迷離,早已分不清身在何處。
尖叫聲听在她耳里都遙遠得不可思議,明明是她的聲音呀,為何變得嘶啞難辨?明明是她的雙手,為何看起來慘白無色?
嘔!一口鮮血自她的咽喉噴出,這樣的折磨要到何時方休?
「鏡里的正氣會慢慢將你身上的邪氣除去,你所經歷的痛楚是必須的。」席恩對著鏡里頭的人道。他在外頭看著她所承受的痛苦,那痛苦正一點一滴地侵蝕她的意識,他不曉得他的話她到底有沒有听見。
「啊——」又是一聲嘶吼。
她會慢慢習慣的。席恩如是告訴自己。
他狠著心腸,不去理會她淒厲的尖叫聲,離開鏡前的,不再看她,默默整理著被她毀壞的家具。
不是他有意要折磨她,而是因為不想殺她,又不願其他人遭到她的傷害,于是他想出淨化她的方法,若他以自身的能力去解除她的邪魔法,恐怕會兩敗俱傷,不是她死便是他亡,所以他選擇將她封入水晶鏡內,這樣一來就不會危及她的生命,且能除去她身上的邪魔法。
這是他所能想出最好的法子了,或許她不會對他心存感激,但他只求無愧于心。
「師父,她是誰?」早晨,輕鴻來請席恩用早膳時,眼角瞄見被封入水晶鏡中的人兒,好奇地問道。
鏡中是他未曾見過的女人,最教他好奇的是,她究竟是何時出現在神殿的?為何會被師父封入水晶鏡中?
無法忽視滿腔的疑問,所以他忍不住開口詢問,期望師父能給他一個明確的答案。
「她是邪魔女露。」席恩淡淡地瞥了一眼鏡中憔悴的人兒,她痛苦了一整夜,直到朝陽初升,才筋疲力盡地靠在鏡內不再痛苦尖叫。
她痛苦了一夜,而他亦一夜無眠,不時觀察著她的反應,不讓她有傷害自己的機會。其實是他多慮了,她根本無法傷害自己,也無法自水晶鏡中逃月兌。唯有他親自解除法術。否則沒人能帶她離開。
「什麼了!她居然是邪魔女露?」輕鴻驚奇地倒抽了一口氣,沒想到邪魔女露會出現在此,他以為邪魔女露出現時會將亞羅斯王國鬧得天翻地覆,沒想到她卻被師父給逮著了,他不得不佩服師父的能耐。
露已陷入半昏迷狀態中,席恩看著她慘白的臉頰,若有所思。
「師父,您是在哪兒抓到她的?」輕鴻走到水晶鏡前,望著里頭的人。
盡避她半昏迷,黑發亦被汗水浸濕,依然看得出她的妖媚,難怪听旁人道,男人一見著她便會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听命行事,就算她不便用邪魔法,同樣有教男人听話的能耐。
「她混進神殿來。」席恩不喜歡輕鴻對露投注大多的關心,這不是好現象,可見他的修煉尚未到家。
「她是誰?」明知他的行為會惹得師父不悅,禁不住內心的好奇,輕鴻還是問了,畢竟他不過是個十歲大的孩子。
「莉莉。」席恩在心底開始計劃著該如何教導輕鴻,好讓他的情緒不再輕易起波瀾。
「她是莉莉?!完全不像。」輕鴻搖搖頭,無法將莉莉與邪魔女露兩個人聯想在一塊兒,簡直是天壤之別。
「輕鴻,你過來。」席恩輕喚道,要他移轉注意力。
「是!」輕鴻知道自己犯了錯,乖巧地理下心底的好奇,來到席恩面前听訓。
「輕鴻,輕易展露出情緒不是你該做的事,今晨你將我教予你的全然拋去了。」席恩平心靜氣地道。實在也不該怪輕鴻,他的年紀尚小,對凡事仍懷有好奇之心,瞧他平日的表現,便知他十分努力了,可是為了他的將來,他不得不對他嚴厲。
「對不起,師父。」輕鴻反省地道歉。
「你到後山的听泉去反省。」席恩要輕鴻到听泉亦是為了他好,那里能讓他的心靈沉澱,對著奔流的泉水,可使他的情緒不再輕易受到牽動。
「是!」輕鴻乖乖地轉身前往後山的听泉,他已變得和平常無異,不再為小事吃驚不已。
輕鴻離開後,一陣笑聲忽然由鏡中傳出,露疲憊地望著席恩。
席恩與她四目相對,不了解她因何而笑。
「听你教訓輕鴻的說詞,讓我不禁覺得好笑,你這個做師父的不也沒有以身作則。」剛剛他們師徒兩人的對話皆傳進她耳里,她不過是靠著假寐來逃避一波波的痛苦罷了。
「我盡我所能做到最好。」她在暗示他不如自己想像中能掌控自己的情緒,他不過是個尋常人,豈能完全不受外在因素影響。
他不否認他仍無法完全掌控自己的情緒,尤其是在她面前,仿佛有一股氣要奔騰狂泄,只是他隱忍克制住。
看不慣露的作風是可以理解的,但不能理解的是何以他會有想對她大聲叫囂的情緒?他同樣看不慣阿烈的作為,卻沒有想對阿烈叫囂的。為何會如此?為何獨獨對她例外?
是她太歹毒,太邪惡了嗎?以至于他眼底容不下她的存在,非得好好教訓她不可。可是既然容不下她的存在,又為何不將她交給邁爾?邁爾會親自動手殺了她,他根本不必在乎雙手是否會染上她的鮮血,他怎還會連考慮都不考慮就將她留下封入水晶鏡中?他實在愈來愈不了解自己在想些什麼了。
「是嗎?」她冷冷一笑,隨即抿著唇強忍下心口襲來的一波波刺痛,她輕喘了一口氣,瞪大眼眸。
「痛苦很快就會過去了。」看著她痛苦難當,席恩像是在安慰她似地突然開口,連他自己都感到意外,他根本不必理會她的痛苦。
露不斷地深呼吸,待疼痛稍稍隱去後,才有力氣開口︰「因為你不是受苦之人,當然可以說得輕松自在。如果你真要讓我好過,就殺了我,那樣我還有可能稍微感激你。」痛苦了一整夜,不堪折磨的軀殼如今只求快快解月兌。
「我不會殺你。」不管她如何求他,他都不會動手取她的性命。
「呵呵!」她搖搖頭,淒楚地笑著。「我早惑猜到你不會讓我痛快解月兌。」
她不曉得這樣的痛苦還得持續多久,而她又能承受多久,她已被折磨得失了平日的氣勢,體內的邪惡因子正如他所豈一點一滴消失中,痛楚令她無法再起邪惡的念頭。
最教她難過的是,存在她體內的邪魔法也正在消失中,她甚至無力挽回,她曾拼命想抵抗水晶鏡中的正氣,可惜她心有余而力不足,在水晶鏡內使用邪魔法無疑是以卵擊石,徒讓邪魔法快速消失,亦加深了的痛楚。
試問失去了邪魔法的她,存活在世間還有何用?
席恩靜靜地看著她,也許是她吃盡水晶鏡的苦頭,才會讓他覺得她寂寞無依,看起來楚楚可憐,一有同情她的情緒產生,席恩立刻搖搖頭甩去對她的同情,她並不值得同情,她做過許多的壞事,她還傷害過無辜的人們,他不該同情她,也不能同情她。
「在王宮內還有誰是你的內應?」刻意轉移話題,席恩甩開不該存在的情緒,質問她。
他猜想她不會獨自行動,否則上回不會發生侍衛中了邪魔法的事情,一定有人在暗中協助她,他得快點揪出那個人來,不能讓那人像顆毒瘤般隱藏在王宮內。
「你猜啊!你不是很了不起嗎?自己來看我的內心世界吧!」露故意挑釁,並非憂心瑪姬的安危,而是有意為難他。
席恩定定地看著她,沒有說出他無法看出她的內心世界,直到現在他還是弄不清自己為何會看不見她的未來與內心,他以為除了自身外,其余人的未來他皆看得見,沒想到她會成了例外,是她修煉邪魔法的關系嗎?
不!不可能!從前他也曾遇到修煉邪魔法之人,可那人的未來與內心皆被他看得清清楚楚,唯獨她,唯獨她不行!
為此,席恩感到怪異不已,難道他非得借助輕鴻的力量不可?輕鴻雖是他最鐘愛的弟子,但他早看出輕鴻的能力不比他差,只待慢慢開發,所以他早將輕鴻視為下一任祭司,對輕鴻也比對其他弟子要嚴格。
要讓輕鴻窺看露的內心與未來嗎?席恩遲疑了。
「不說話是代表你已經看出來了嗎?」見他久久不語,露轉而用輕蔑的口吻問道。她好痛!痛得恨不得將整顆心挖出,讓痛楚不再降臨。
「既然你不說,我也不勉強,我會有辦法將那人找出來。」露的失蹤會讓那人很快現身,他相信那人不會丟下她不管。
「你說得倒好听。」露不屑地笑了笑,深吸了口氣,硬吞下蝕心的刺痛,十指深深地掐入掌心,額間青筋暴跳。
席恩不再與她說話,直覺告訴他,不該和她再交談下去,他與她的牽扯已經夠多了,再這樣下去,恐怕……
他微微一怔,究竟他在怕什麼?是怕自己再次犯錯嗎?
不!不會的!他不會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他不會再與她發生關系,更何況他不可能會再中迷香,又怎會與她發生關系?!難道他會有克制不住的時候?
呵,不可能的,他一向能將情緒控制得很好,上回是因為中了她的迷香,才會如此失控,最重要的是他對她根本沒有好感,她是這世間他最痛恨之人,試問他怎麼可能與痛恨之人親近?
是他想太多了,不要再想了,事情已經過去了,過去了……
四周幽幽沉沉的,小女孩被關在黑暗的洞穴里,洞穴中有著可怕的蛇,以及各種說不出名字的爬蟲和老鼠,她嚇得不敢哭、不敢鬧。明明可以看得見外頭明亮的天空,往來飛翔、走動的鳥獸,卻無法踏出一步,因為她被邪魔法封在洞穴內,這已不是第一次……
數不清被師父懲罰而關在洞穴內有多少次了,起初她嚇得又哭又鬧,乞求師父讓她離開,但她的吵鬧換來的是更殘酷的懲罰,她哭鬧得愈凶,師父便將她關得愈久,直到她不敢再哭出聲,承認自己的錯誤後,師父方肯放她出來。
與那些蛇鼠共處于洞穴內是件非常痛苦的事,因為它們同她一樣無法離開,在沒有食物的情況下,它們會將主意打到她身上,有時在她的身上爬動,有時會咬她一兩口,當場讓她嚇得幾乎昏過去,她不斷地祈求師父快點改變主意,同時暗暗下定決心,要照師父的吩咐努力學習。
長久在洞穴進出,她練就了一身不怕蛇鼠的功夫,不再畏懼它們爬到她身上囂張,她漸漸變得無動于衷,甚至可以冷血地為達目的而不擇手段,那是她生存的法則。為了生存下去,她不得不變得陰險邪毒;為了生存,她從不對師父所交代的任務產生質疑;為了生存,她可以睬著他人的尸體而過,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活下去!
露不曉得自己睡了多久,夢中竟見到洞穴中那個可憐無助的小女孩,她的嘴角泛起一抹冷笑,也許是被席恩封在水晶鏡中,邪魔法漸漸消失所致,否則事隔多年,她早忘了小女孩的模樣,此刻居然還能回想起來,實感意外。
小女孩擁有黑瞳、黑發,看起來和她十分相像,但她們有一點是完全不同的,就是眼神!小女孩的眼神純淨無邪,與她的妖邪陰狠有如雲泥之別。她們是不同的,她無法想像自己可能會有回歸純真的一天,那對她而言簡直是天方夜譚。
「你在哭泣嗎?」小男孩的聲音由外頭傳入鏡內。
露的頭緩緩轉動,恍如千斤重,她迷惘地看著鏡外的輕鴻,不能理解他話中的意思。她有在哭嗎?沒有啊!臉頰雖是冰涼的,但沒有淚水,他怎麼會說她在哭呢?
「我指的是你的心。」輕鴻指著自己的心口。
她的心?她有心嗎?她是個無心之人,怎會哭泣?待在水晶鏡中一久,腦子的運作愈來愈慢,身上的邪魔法漸漸消失,而她更提不起勁去思考,她幾乎快變成活死人了。
「我看見了你的心在哀鳴、悲泣。」輕鴻平靜地陳述所見,並非有意要窺探她的內心,而是她心底深處傳來的悲哀令他無法漠視。
她的心在哀鳴、悲泣?!這是她今生听過最好笑的笑話,輕鴻還不了解她已是無心之人嗎?
「你和你的師父一樣,總愛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她低啞著聲音輕喃,已無多余的氣力以正常的音量說話。
「你恨我師父嗎?」他再問。
「我會變成今日這副德行,全是拜他所賜,你認為呢?」她冷冷一笑。她身上的痛苦未曾減輕過,但她已痛到麻痹了,再也無力抗拒。
「我不希望你恨師父。」明知不該同情她,輕鴻仍是忍不住同情了,剛剛他瞧見了她從小所遭受到的待遇,莫怪她長大後會變得冷血無情,這全是環境的關系,怎能全都怪她。
不知為何,近來他的能力突飛猛進,已慢慢可以窺探人心,所以他才能看見她那顆滿是傷痕又孤寂的心。
「你是他的徒弟,當然如此希望。」她嘲弄地說,疲累地合上眼,喃喃道︰「我恨他。」
現在的她是靠著強烈的恨意撐過痛楚,若不是對他的恨意在支持著她,她也許會瘋掉。
「師父認為這樣對你而言最好。」不願見師父被她怨恨,輕鴻急忙為席恩說話。
「是嗎?」她諷刺的揚揚眉。假如席恩這是對她好,那她還真不敢想像他若是對她不好時會糟到何種程度。
「憎恨並不能解決問題。」輕鴻勸著她。
「憎恨卻能令我活得更快活。」她早已不知沒有憎恨的日子該怎麼過下去。
「我並不這麼認為,唯有愛才能拯救你的心靈。」
輕鴻難過地搖搖頭,露是在以最可怕的方式折磨自己的靈魂啊!
「愛?什麼是愛我不懂,也不想去懂。」多陌生的字眼!
「你懂的,只是你不願意去懂。」過去可怕的回憶使她遺忘了如何去愛,只要她願意,一定可以找回那種能力。
「那你懂得愛嗎?席恩可曾教你什麼是愛?」她反問他。
席恩也是不懂愛之人,與她比較起來,他並不會高尚到哪兒去,他可以對眾人和善,就是無法擁抱敵人,這樣的人太情緒化,根本不適合當祭司。
她倒覺得輕鴻比席恩更具有成為祭司的資格,莫怪席恩對這小男孩要求甚高,想必是打算讓他擔任下一任的祭司。
輕鴻定定地著著她,久久才道︰「師父教導我的是大愛,並非個人小愛。」
「難道小愛不適合你嗎?」突然襲來的痛楚讓露輕呼一聲,隨即緊咬著下唇強忍下接踵而來的疼痛。
「你沒事吧?」眼看著她痛苦難耐,輕鴻好想為她稍稍解除痛苦,可惜他的能力不足,無法解除師父的法術,唯有眼睜睜看著她受苦。
冷汗直流,露奮力搖首,吃力地道︰「我沒事,我還忍得下。」
疼啊!她高估了自己的能耐,她依然承受不住餅多的痛楚。
「將來的你會是個比席恩更稱職的祭司。」良久,露虛弱地稱贊輕鴻。
「我希望能當個好祭司。」輕鴻衷心期望自己能成為優秀的祭司,完成祭司的使命。
「你也贊同我的話?」她好笑地揚眉。原以為輕鴻會反駁她的話,沒想到他也同意,是輕鴻不再崇拜席恩了嗎?但看起來又不像,她很好奇,同時也想藉著與輕鴻的交談來轉移注意力,不再去想水晶鏡中的正氣加諸在身上的痛苦。
「師父他……終有一天會離開。」輕鴻神色黯然地垂下頭。如果命運可以改變,他希望師父能永遠在他身邊,可惜事與願違,他無法改變已啟動的命運之輪。
「也對,沒有人能永遠存在世間。」露誤以為輕鴻口中的離開指的是死亡。
「其實師父他自己也不知道該拿你如何是好……」
輕鴻有感而發,他這個旁觀者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不止是露一人在彷徨,素來八風不動的師父亦失了平日的冷靜,行事全變了個樣。
「很簡單,他可以殺了我。」她受夠了折磨,如今一心求死,好換來解月兌,懶得再與席恩糾纏下去。她已經徹底地輸給他,將來也沒有勝過他的能耐,她已經失去了活下去的動力,她的生活頓失目標,既然如此,不如早早死了算。
「他不會殺你的,永遠。」輕鴻說出與席恩相同的話來。他已看清師父的未來。
「永遠?」露失笑,「不愧是席恩最得意的弟子,說出來的話與他如出一轍。」他們的神情太相似了,想來輕鴻長大後,定會與現在的席恩一樣,無論說話或做事皆是一板一眼。
「你的出現對師父而言是個意外。」他很清楚,如果沒有邪魔女露的話,師父的命將會大不相同。
「他的出現對我而言亦是有我何必有他?他奪走我的所有,我這一生注定要敗在他手下。」她對他解除她身上邪魔法一事仍懷恨在心,她無法不恨,每回想到為了學習邪魔法吃過那麼多的苦頭,卻全毀在他手上,她真的無法釋懷,盡避她知道他是在做他該做的事。
「總有一天你會了解命運為何會如此安排。」輕鴻知道她的偏執令她听不進他的勸告,唯有待時機成熟,她才會發覺命運的奧妙。
「我不想了解,也沒了解的必要。」她疲軟地搖首,光潔的鏡面映著她艷紅的身影。
命運從未善待過她,她亦不期待會有所改變。她早失去了對抗命運的勇氣,她注定活在黑暗中,唯有黑暗才適合她,沒有人有辦法將她自黑暗中解放,也沒有人會願意沾染一身的黑暗,畢竟她是人人畏懼、邪惡陰險的邪魔女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