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杰帶著淡淡的微笑,莫測高深的凝視著姚怡,看得她是坐立難安,但目的未達之前,她也只得硬著頭皮承受這種「酷刑」。
真不知道現在他心里在想些什麼?如果能從他的表情猜出一、二,她就毋需這麼忐忑不安了。
他跟小黛一樣,面對不想說的事就像嘴巴被針線縫合了一樣,口風緊得連半點消息都不會透露,教她心焦又惶恐。
「你憑什麼認為我知道原因?」沉吟了半晌,厲杰終于開口說話了。
張君黛反常的行為確實讓他措手不及,但他又不願顯露出對她的在意與關心,所以盡避內心波濤洶涌,但表現出來的樣子還是一派無關緊要、不以為意。
他真不知道她到底想要怎麼樣?她不按牌理出牌的行徑實在令他匪夷所思。
他以為在經歷過那麼一場病痛之後,她唯一會做的事應該就是離開厲風幫,而不是自甘墮落、自毀前程。
如果她真的這麼愚蠢,他當初又何必大費周章要逼走她?她這麼做到底是為了什麼?他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因為一切的改變都是從她去找你的那個時候開始。」而且改變的速度快得讓她無所適從。
「姚怡,你的意思不會是在告訴我,我必須為她的改變負起責任吧?」厲杰用他那輕柔卻又充滿權威感的語調詰問她。
「當然不是!」一听到他用這種語調說話,姚怡就覺得毛骨悚然、冷汗直冒,可是這次的事非同小可,就算必須承受可怕的後果,她也要問出個所以然來。「只不過我想你應該會比較清楚她改變的原因,所以我才來找你。」
這種如同捋虎須的事還是少做為妙,要不然遲早她會因心髒病發而死亡的。對于上了年紀的人而言,這根本就是一種相當不宜的「挑戰」,因為實在太緊張、太刺激了。
「為什麼我應該要清楚她改變的原因?我對她……連了解都談不上吧?」他將他們的關系撇得一干二淨。「姚怡,你不能老是把矛頭指向我這邊,好像她那兒有個什麼風吹草動的,我這兒就必須跟著大地震似的,這實在令我感到非常困擾。」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來煩你的,要不是事態嚴重,而且我已經束手無策,我也不會把最後的一線希望放在你身上,期盼你為我指點迷津,好解救一只迷途的羔羊。」姚怡的眼里漾滿了歉意與無奈。
只是她的柔情攻勢似乎對厲杰起不了什麼作用,他仍然無動于衷。「我不認為自己能為你指點迷津,畢竟我不是她,所以我不可能會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麼。」實際上他也真的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不,你可以的,只要你願意把那天對她說過的話詳細地告訴我,或許就可以推敲出她突然改變的原因也說不定。」姚怡不放棄地繼續說服他。
「姚怡,你和她非親非故的,為什麼對她的事如此熱心?」
「沒辦法,誰教當初你要把她交給我,既然交給了我,我就只好把她當成親生女兒看待;女兒要做傻事,你說當媽的人可以視而不見、置之不理嗎?」她對小黛,除了有一份責任感外,更有一份真心誠意的親情在。
「沒想到你這個大姐大也有這麼感情用事的一天,還真讓人吃驚呢!」厲杰不由得輕笑道。「不過我還是老話一句,那一天她來找我,我就是要她離開厲風幫而已,別無其他的了。」
「你說過了,但是我想你會不會用詞重了點,傷了她的心?」姚怡突然靈光一閃,想到了這種可能性。
如果小黛真的愛上了厲杰,被心上人說了重話,當然會大受刺激,或許她是因此才決定自暴自棄的也說不定。
「我會說什麼話傷了她的心,她又為什麼會因我的話而傷心?」他心知肚明卻睜眼說瞎話。
「我不知道。」姚怡搖了搖頭。「不過女人的心總是特別敏感、脆弱,一旦心上人說了什麼不中听的話,很容易就受到傷害。」
當初小黛極有可能就是因為這樣而大受打擊以致昏迷不醒,雖然後來醒了過來,可是心病依然存在、沒有痊愈,否則在她醒後,當自己心直口快、不小心跟她提到厲杰時,她的臉色就不會那麼肅沉、陰郁了。
姚怡總算恍然大悟,突地豁然開朗起來,但她不免責怪自己怎會這麼遲鈍,到這時候才明白,只希望不會為時已晚。
「心上人?」厲杰挑高一眉,語氣透著詫異與疑惑。
「我想小黛應該是愛上了你,所以我們要她離開這里時,她的反應才會那麼大。」
「愛上了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她愛上了我!?不可能、不可能!這是不可能的事!」他一時間很難接受這個事實,畢竟這是他從來沒有想到過的事情。
她會愛上了他,有可能嗎?
「怎麼不可能?連我都不能否認你的魅力驚人,愛上你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啊!」要不是她的年紀比他大上那麼一截,加上熟知他無情的個性,恐怕連她都抵擋不了他那無人匹敵的迷人豐采。
「可是她跟我根本沒有過任何的接觸啊,要說她愛上了我實在教人難以相信!這愛從何而來?」厲杰真的太錯愕了,這消息就像一枚炸彈,在他的腦中突然爆裂開來,炸得他頭昏腦脹。
「你要問她何時、何地、何因愛上了你,這我也不清楚,若你真要問,恐怕只有問她本人才知道了。不過愛情一向都是沒有什麼道理可言的,往往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能讓一個人深陷情海而無法自拔,根本不需要有任何的接觸。
有些人甚至不認識你、不了解你,只因你的容貌、你的風采、你的魅力就對你情有獨鐘,為你痴、為你瘋、為你狂;即使你對其不屑一顧,或是只想上床發泄你過多的精力、滿足你的生理需求,達到目的就將其棄如敝屣,沒有任何一絲眷戀與不舍,但這依然不會打消其戀慕你的心,只求你心血來潮的恩寵與臨幸就心滿意足了,我想這就是所謂愛情的魔力吧。」她看過太多女人因為他的翻臉無情而哭泣、痛心疾首、郁郁寡歡卻依然無法對他忘情的實例,他生來就是要讓女人為他哭泣的,所以她才會說小黛愛上他是不智的,他並不是小黛那種情竇初開的小女生能沾惹的,愛上他恐怕只有心碎一條路而已。
「所以小黛愛上你應該是不讓人意外的,只是我們一直以為她還小,錯認她不懂情、不懂愛,誤判她和你沒有任何接觸,就不可能會對你動心,才會罔顧她的心情,才會在要她離開厲風幫這件事情上傷到了她。」
「姚怡,你確定她真的愛我嗎?你那呆板的腦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浪漫了,竟然對愛情有這麼多的感言,一副經驗老到的樣子?」厲杰仍難以置信的嘟噥著。
他實在太震撼了,因為張君黛的表現跟其他愛慕他的女子截然不同,教他如何相信她是愛他的?
「厲杰,你瞧不起我哦!」姚怡白他一眼。「好歹我年輕的時候也談過幾場戀愛,多少懂得戀愛中女人的心情。」
「失敬、失敬!」厲杰打躬作揖表示歉意。「只是就算她真的愛我好了,那又怎麼樣呢?難道你要我回應每一個愛我的女人嗎?我想那我一定會累死;我也不是古代的皇帝,要我坐擁後宮佳麗三千?我怕自己無福消受。」
「我也不是這個意思啦……」愛情畢竟是不能勉強的,尤其要勉強厲杰更是不可能的,因為沒有人能勉強他去做不願意做的事情,更何況還是要求他去接受一個女人的愛,所以她當然不會自找麻煩。
「只是,我想你說的話對她絕對有巨大的影響力,我說的話只怕沒有你說的有用,所以如果你曾經在上次的談話中傷害到她,我希望你去和她談一談,或許她會因而打消她的主意也說不定,畢竟你曾經讓她從昏迷中蘇醒過來。」姚怡把最後的希望放在厲杰身上。
「我想沒這個必要,因為我不認為上次我有傷害到她,我只是實話實說罷了,所以不管談幾次都是一樣的,我要她離開厲風幫的主意不會變,如果她要因此而自甘墮落那是她的事,我管不著,而且她從昏迷中蘇醒過來也不是我的功勞,那不過是湊巧罷了,跟我一點關系也沒有。」震撼過後,厲杰恢復一貫的無情冷漠。
在不了解她的心事之前,他確實猜不透她反常又不合理的行為;但在姚怡告知他之後,他已經完全明白她的反應為何會這樣,就是意氣用事而已。
他不相信她真會為了他激她的話而隨意輕賤自己的身子與貞潔,所以若真是為了她好,就不該違背自己的行事原則而對她有特殊的關懷行為,那只會帶來更深的傷害,因為他不愛任何一個女人,當然也不會愛她。
對他而言,女人是暖床的工具,絕不是終身的伴侶,任何一個戀慕他至深的女人在他眼中統統都是一樣的。
他知道他的身分無法給任何人幸福,所以他不對任何女人動心動情,當然也不會給任何女人承諾與婚姻。
其實,他願意為了張君黛的未來著想,無意利用她對他的愛玩弄她,就已經是他最大的體諒與慈悲了,至少他從來沒有為任何一個人這麼著想過。
「厲杰,我不相信你會如此絕情!」姚怡瞠大雙眼瞅著厲杰。
「你跟在我身邊已經這麼多年了,我的為人你會不清楚?」他低笑道。
「我以為你對她或多或少會有些不同。」她不可能會弄錯的,她感覺得出來,他對小黛的態度跟別人很不一樣。
「哦,是嗎?我不覺得。」厲杰當然不可能承認。
「可是她是你第一個帶回來的女孩,你收留她,無條件幫她還債,甚至為了她好要她離開厲風幫,這一切的一切難道不能說明你對她是不同的嗎?」姚怡舉出一堆實證,意欲逼厲杰承認。
但厲杰不是省油的燈,一出口便堵得姚怡啞口無言︰「姚怡,你想太多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做事向來都是隨心所欲、不問原因的,她的事也一樣,所以我根本不認為我對她的態度有什麼不同之處。」
「真的是這樣嗎?」她不相信,因為他不曾在哪個人身上用過那麼多的「隨心所欲」。
「信不信由你,我不予置評。」厲杰聳了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