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離開連竟堯的家之後,郁千儀就一個人在街道上胡亂走著。
其實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想到哪里去,想要做些什麼,她只是覺得心好煩、好亂,暫時不想回家。
她非常努力的想讓自己的腦袋呈現淨空狀態,無奈連竟堯的話總會有意無意的想起,教她想要將之拋諸腦後也難。
雖然她和他的第一次並非出于她的自願,但後來結果會變成那樣,她也難辭其咎。
誰教她的意志力實在太過薄弱,才會完全沉溺在他技巧高超的熱吻當中,而失去抗拒的信念,然後演變成不可收拾的局面。
畢竟他並沒有使用暴力逼她就範,而且在整個過程中,他對她其實是很溫柔、很體貼的,這一點,她不能否認也否認不了。
或許也就是因為這樣,事後她才無法義正辭嚴的指責他強暴了她。
可是不怪他,她又能怪誰呢?
要不是他,她現在也不會如此心煩意亂。
雖然在沒有預期的情況下失去貞操,確實讓她感到難過與悵然,不過不管怎麼難過、怎麼悵然,都遠遠比不上她對男友林敬弦的愧疚。
因為她已跟連竟堯發生關系,不論在道德上或是上,對他都算得上是一種背叛,可是犯了錯的她竟還要惡劣至極的去跟男友談分手的事,這教她如何說得出口?
可是不說又不行,因為那可惡的連竟堯逼迫她必須為他的「幸福」負責,再加上她做了對不起男友的事,她不確定他會原諒她。
因為她比誰都明白她在他心中的形象是如何的純潔無瑕,比誰都知道交往三年以來他是怎樣的正人君子,更明了他是如何計劃他們婚後的生活藍圖,所以她當然清楚自己一旦破壞了他的美夢,將會導致怎樣不堪設想的後果。
唉!想到這里,郁千儀忍不住就想嘆氣。
如果可以,她並不想傷害他,因為他真是一個非常好、非常好的人,好得讓她無從挑剔起。
雖然他們之間的互動常讓她覺得平淡的像是一杯無味的白開水,只能解渴,卻不能滿足。
不過縱使兩個人之間缺乏激情的分子,也談不上轟轟烈烈,但一路走來也還算平順,因此如果沒有任何意外發生,她和他絕對是會步入結婚禮堂的。
可是現在……
唉!她該怎麼辦才好?她真是一點主意也沒有。
鈴鈴鈴——
什麼聲音?
處于失神狀態的郁千儀忽地被一道尖銳的響鈴聲嚇得魂飛魄散,下意識就左顧右盼了起來,四處搜尋鈴聲的來源。
「誰?是誰的手機在響,為什麼不接呢?真沒公德心。」她忍不住嘀咕了聲。
在張望了幾分鐘、還是找不到「凶手」之後,她才赫然發現手機的鈴聲從自己的皮包傳出。
啊!她這個糊涂蛋。
郁千儀趕緊手忙腳亂地水刻從皮包里拿出了手機,然後用最快的速度按下通話鍵。
「喂,你好,我是郁千儀。」
(千儀,我是敬弦。)手機里傳來的是一個她再熟悉也不過的男聲,而且無巧不成書的正好還是她目前最不想听到的聲音。
「喔,是你啊。」她的心突然跳得好急、好快,噗通、噗通的跳著。
(你在干什麼?)他輕聲問道。
「我在……」她在干什麼!她環視周圍的喧囂與擁擠的人群,忍不住也想問自己這個問題。
「我在逛街。」她隨便扯了個謊。
(下班了嗎!)
「嗯。」她最不會說謊了,只要一說謊,就感覺心虛不已,幸好現在他不在她旁邊,要不然鐵定穿幫。
(那要不要見個面?)他提出要求。
「見面啊……」怎麼辦,要不要跟他見面?
(不行嗎?我們已經有好幾天沒見了,我很想你耶,難道你一點都不想我,所以不想見我?)他的話語中透著款款柔情,教她想拒絕都難。
「沒有啊。」她有氣無力的回道。
事實上,她真的不是很想他,也不是很想見他,加上現在她根本還不知道如何處理她和他之間的事,因此對于見面的事,她非常遲疑,偏偏她又無法直截了當的拒絕他,只得面有難色的否認他的話。
(很累嗎?要不然怎麼聲音听起來這麼沒精神?)她回答的聲音讓他有些擔心。
「有點。」郁千儀這時覺得自己真的好壞、好卑鄙,因為她現在竟萌生了一個非常邪惡的想法——她希望男友會因為她喊累而打消見她的念頭。
(那你告訴我,你現在在哪里,我去接你。)他並沒有因她的話而打消見她的念頭,反而想見她的念頭比之前還要來得強烈。
「不用了。」她不假思索的回絕他的好意。
(千儀,你真的這麼不想見我啊?)他的語氣似乎有些「受傷」。
「我沒這個意思,你不要多想,我只是不想你太累,所以才不要你來接我。」她不想他難過,連忙解釋。
(沒關系,我不累,讓我去接你好不好?我很想看看你。)他好聲好氣的求她。
「嗯,好吧。」她沒辦法再硬起心腸拒絕他,要不然就太殘忍了,而她無法對他殘忍。
不管會發生什麼事,都等見了面再說吧。
郁千儀呆呆的站在原地怔忡出神,因此她根本沒有注意到迎面而來的車就是她男友,林敬弦的車。
「千儀,上車。」一直到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她那不知飄蕩到哪里去的靈魂才又回到她的身體里。
「你來了啊。」看見他,她不免五味雜陳,一顆心七上八下的,但他的人都來了,就算不想上車也得硬著頭皮上去。
「有沒有等很久?」林敬弦柔情萬千的凝視著他最心愛的女朋友。
「還好。」面對他深情的目光,心懷愧意的她完全不敢直視,就怕自己的眼楮會在她開口說話前就泄漏出些什麼來。
「听說你今天去訪問連竟堯了。」林敬弦沒有注意到她刻意回避的目光,他還是跟平常一樣,一邊開車一邊和她聊聊生活上的瑣事。
「你怎麼知道?」這個在平時听來平凡無奇的問題,對此時此刻的郁千儀而言,卻有如青天霹靂般令她震撼,她幾乎要從位子上跳了起來。
「我下午打電話到電視台找你的時候,你的同事跟我說的。」她過大的反應讓他有些不解。「怎麼?這事是機密,連我都不能知道嗎?」
「沒有啊,我只是嚇了一跳罷了,還想說你的消息怎麼會這麼靈通,原來是有人走漏了風聲。」天啊!是誰那麼大嘴巴,跟他講這個作啥?
「那就好,我還以為你不高興我過問你的事。」他相當在意她的感受,只要是她不喜歡的事,他都盡可能的不去做。
「怎麼會呢?」郁千儀極不自然的否認。
「那訪問過程還順利嗎?听說他從來不接受記者的獨家專訪,沒想到我的女朋友這麼有本事,竟然能爭取到,看來新聞界又要出現一顆閃亮的慧星了。」林敬弦頗有以女朋友的成就為榮的姿態。
「那只是運氣好,我沒那麼厲害啦。」如果車里的光線夠亮的話,任誰都不會錯辨她臉上尷尬得不能再尷尬的表情。
「不要對自己這麼沒信心,你一直都很努力,所以我始終相信你一定會成功的。」他看好她的潛能與資質,更欣賞她對新聞的執著與熱愛。
「我對自己都還沒你來得有信心。」郁千儀心虛不已。
「沒信心還不是做到別人做不到的事,你就別再妄自菲薄。」她的拼命、她的努力他都看在眼里,因此他比任何一個人都希望她成功。
「我沒有……」被羞愧感塞滿胸臆的她,現在真想一頭撞死算了。
如果他知道這次的專訪根本不是她努力得來的成果,而是用身體交換來的,他還會像現在一樣用贊許的口吻鼓勵她嗎?
「你想說什麼?」
「沒什麼。」沒辦法,她沒辦法做到,她根本沒辦法將真相說出口。「好悶啊!我們別再談工作的事了好不好?」她試圖把話題轉開。
「好好好,不說、不說。」她不想提,他也很體諒,只是她今天真是有種說不出來的奇怪。
平日的她最愛跟他聊的話題就是她的新聞采訪工作,而她今天卻主動要求不談,實在令他不解。
「千儀,你是不是累了,要不要閉上眼楮休息一下,等到家了我再叫你。」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後,他也只能將原因歸咎于她的工作過于勞累。
「好,我休息一下。」他的建議她毫不考慮地采納,因為她實在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麼才好,只覺得他的肯定只是讓她更加無地自容罷了。
她好想找個地洞鑽喔。
「千儀,到家了。」一道溫柔的嗓音不斷地在她耳邊呼喚。
「什麼事啊?」郁千儀皺著眉頭不耐地問。
是誰在吵她啊?她好累,再讓她睡一下嘛!
「千儀,到家了,醒一醒,乖。」同樣的男聲依然不厭其煩的輕喚著她。
「到家了?」郁千儀睡得迷迷糊糊,隱約好像听到有人告訴她到家了。
她費了好大的勁才勉強睜開她那黏得死緊的眼皮,只是還未清醒的意識讓她瞧不清面前的人。
「嗯。」她無意識的應了聲。
「千儀,醒醒,到家了。」即使不斷重復相同的話語,那道男聲還是一樣的溫柔,沒有一絲的火氣,也沒有任何一絲的不耐煩。
「什麼?」努力眨了好幾次眼,郁千儀終于戰勝瞌睡蟲的猛力邀約,清醒了過來。
瞥見在她面前放大的男性臉孔後,她更是在瞬間將原本揮之不去的瞌睡蟲驅趕得連一只都不剩。
「敬弦,你想干什麼?」她不自覺的緊張了起來。
「你說我想干什麼?」她的問題讓他感到莞爾。「當然是叫你起來,難道你懷疑我想對你圖謀不軌?」
「沒……沒有啊。」被說中心事的郁千儀尷尬的連忙否認。
「我不會連這點耐性都沒有的,小傻瓜。」林敬弦寵溺的揉著她柔細的頭發。「我不是跟你說過,我希望我們的第一次親密接觸是在我們的洞房花燭夜嗎?所以你別擔心我會對你怎麼樣。」
「我沒擔心啊。」聞言,郁千儀的心里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
「真的嗎?」他故意逗她。
「當然是真的。」宛若怕他不相信似的,她點頭如搗蒜。
「跟你鬧著玩的,瞧你緊張得。」林敬弦嘴角的笑意有越擴越大的趨勢。「到家了,下車吧。」
「到家了啊?」不過閉上眼楮假寐一會兒,沒想到她竟然睡著了。
「早就到家了。」林敬弦開了車門先行下車後,隨即又繞過車頭去幫她開門,充分展現他向來良好的紳士風度。
「那你怎麼不叫醒我?」她一邊拉平身上因坐姿不正而產生的衣服折痕,一邊下車。
「怎麼沒叫你,叫你好幾次,只不過你實在睡得太熟,才會都沒听見。」
「我真的睡得那麼熟啊?」她真不敢相信她會在煩惱重重的當頭,還能睡得不省人事。
「沒錯!而且還流了滿地的口水呢。」他促狹道。
「騙人!」她哪里會流口水了?
「不騙你!要不然你模模唇角看看,看看那里是不是濕濕的?」他釋出誘餌拐她上當。
「真的假的?」听林敬弦這麼一說,郁千儀即使原本有點半信半疑的,也忍不住伸手去印證他的話。
結果——
那還用說嗎!她的唇角當然是干的。
「你騙我!」她掄起拳頭對著他的胸膛就是一陣好打。
「誰教你這麼好騙?」詭計得逞,林敬弦簡直是樂透了。
「我才不好騙哩。」關于這一點,郁千儀否認得有點心虛。
「是嗎?」他非常懷疑。「不過我就是喜歡你這一點。」
她的單純、天真、善良、甜美,不僅是她的最大優點,也是他愛上她的最大原因。
「是嗎?」他凝視她的眼神太過熾熱,教她有些承受不住,竟有股想回避的沖動。
「當然。」
林敬弦一雙眼瞳散發動人的情愫,毫不掩飾對她的濃烈愛意。
「好了,我該上樓了。」在他的注視下,郁千儀心中蟄伏有一段時間的罪惡感又開始不安分地升起,她無法再坦然的和他相處下去,于是她率先打破兩人間過于親密的氣氛。
「等一下。」他似乎不打算那麼快就放她離開。
「做什麼?」她的心跳瞬間漏了好幾拍。
林敬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他用行動加以表示。
他輕輕抬起她的下巴,將他的唇慢慢印在她的紅唇上。
「啊!」來不及反應的郁千儀,只能被動的反應著他的吻。
只是不知為什麼,她的心思竟然飄到連竟堯身上,而且還千不該萬不該的比較起兩個人吻她時帶給她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