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九年
二十八歲的王豫杰神色匆忙的拿著手中的報紙開車直奔父親位在新店的別墅。近幾年來,由于他和王怡隻先後前往美國念書,因此在愈來愈懂得推委延期之道後,他們也以各種理由延後了彼此本該結束的單身生活。
只是在他二十歲那年當著王怡隻的面親吻他的未婚妻後,他和她的關系也陷入僵局,冷漠成為她惟一的表情。而今,先後回國並到父親集團做事的他們也因經濟獨立,一家三口各自居住,公司的事則成為他們之間惟一的聯系。
然而,就算他和胡艷秋的關系已有了肌膚之親,在內心,他對妹妹的疼愛卻不曾減少,只是她一直將他的好意與關懷排拒在外。
直到今天發生林文仁死了這麼重大的事,才令他覺得無論如何也得跟已有多年不曾談心的父親好好談談。
可是王豫杰一直不相信因婚事一延再延,但仍守候在妹妹身旁的學長林文仁會自殺,但是也無法對警方在他的房間發現遺書,而且也沒有任何的跡象顯示是他殺的事實否認。
不過令他覺得問題最大,也引起軒然大波的不是林文仁的死訊卻是父親的一段訪談。因為王錫將林文仁的死全歸咎于王怡隻遲遲不肯和林文仁舉行婚禮及她克夫的命盤上,使得穿鑿附會的謠傳甚囂塵上。
他相信沒有到公司上班又不在忠孝東路套房的妹妹現在定是孤助無立,偏她又關掉手機。
來到父親的別墅門口,王豫杰急急忙忙的下車,在慵人開門後,他快步的奔上二樓來到父親的臥室門口,正要敲門時,他才突地想起父親的規定。
案親在近幾年訂下一個奇怪的規定,而這也是王豫杰和王怡隻感到最納悶不已的。父親行動不便,但卻要他們不得直接到他的臥房去,必須在客廳等候他下樓。此外,父親還找了一個目不識丁的老婦人來當佣人,也因此,父親「藏鏡人」的稱號是更加響亮了。
王豫杰嘆了一聲,旋身欲往樓下走時卻意外的听到父親及父親身邊的左右手楊煥強愉悅的笑聲。他蹙高眉頭,再度回身附耳聆听。
「都解決了?」王錫放下手中的酒杯笑問。
「是的,而且都干干淨淨的。」楊煥強那張性格卻帶著邪氣的臉孔是笑容可掬的。
王錫陰冷的微揚嘴角。在林文仁坦承自己和怡隻八年未婚夫妻的相處下來,卻連個肌膚之親都沒有的情況下,他才要林文仁強暴她,讓她的身心受創,日子灰暗,可是那個木訥呆子卻嚇得頻頻搖頭,逼得他只好將林文仁做為毀滅她聲譽的工具,干脆來一個一不做二不休,要楊煥強模擬林文仁的筆跡再安排林文仁吃安眠藥自殺。
「哼,林文仁太蠢了,給了他一塊天鵝肉,他竟然不懂得享用,哼,這下子去見閻王老子,看他還後不後悔!」語畢,王錫爆出陣陣陰寒狂笑。
王豫杰錯愕的呆視著門板,這……「誰在外面?」楊煥強忽然叫道。
在做了幾個深呼吸,王豫杰才讓自己從震驚中恢復過來,舉手敲門,「爸,你在里面嗎?」
「是豫杰。」王錫皺起眉頭,「進來。」
開了門,他看到楊煥強與父親面對面的坐著。
從楊煥強三年前踏進公司的大門開始,沒來由得,王豫杰就對他產生反感。而後,在短短的三年間,他一路爬升到王錫特別助理的位置到和王錫形影不離開始,王豫杰明白了自己為何無法喜歡他。
近三年來,王錫的轉變是最大的,在他和王怡隻始終都不肯踏上地毯的那一端開始,他的粗暴與冷漠更熾,而楊煥強顯然成了他的心月復,終日身影相隨。
王豫杰討厭楊煥強的眼楮,覺得他眼底深處常常露出冷冷的心機,有如一只狡詐的狐狸不知在算計何事。而不解曾幾何時,自己父親不耐與煩躁的眼神下竟然也有了和他相同的目光?!
「豫杰,下一次來別站在門外,你忘了我訂的規矩?」王錫的年紀雖已近趨五十,但外表及智謀,都算是一等一的。
「對不起,我有急事找你,所以就直接闖進來。」王豫杰悶聲回答。
王錫挑高了眉頭,「你有沒有听到什麼?」
「沒有,我急著進來。」他強迫自己要冷靜下來,暫時忘卻他在門外所听的對話。
直視著父親一會兒後,他明顯的感到父親似乎松了一口氣。爸養了他二十八年,自信對他的心思能一猜即中。然而,在人際關系更為拓展後的他已慢慢月兌離爸的掌控,自我獨立,只是很明顯的,爸仍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中,不知所以。
而除了在公司管理業務外,他也投資一些房地產、股票,希望在籌措到足夠的資金後,另組公司,完全月兌離父親的羽翼。
「急?急到讓你忘了這禁區了?」王錫比了比這豪華無比的臥室。
他怎麼會忘?他苦澀一笑,再意有所指的瞟了楊煥強一眼,心想,這兒是他和怡隻的禁區,而楊煥強卻可以在此自由來去?「爸,我並不想冒犯你,只是目前踏在這禁區上的似乎不只是我,還是……」他那張俊美的臉孔粗魯的往楊煥強的身上打量,「他對你更親?」
「你、算了!」王錫微微變了臉色,在和楊煥強交換一個眼神後,他粗暴的對著兒子道︰「有什麼急事,快說!」
王豫杰將手上的報紙扔在桌上,隱忍著怒意質問道︰「爸為什麼要將林文仁的死全歸咎在怡隻的身上?還對記者說她原有克夫命,若在二十歲前結婚就沒事,因此你才會那麼早將怡隻的終身大事做了安排,是她自己不識好歹,遲遲不肯完婚。說現在林文仁死了,她這輩子也完了,沒人會願意娶一個克夫的女人,你還說這完全是她咎由自取?爸,你是我們的父親,你這樣不是將怡隻的未來全毀了?」
王錫冷哼一聲,「我說的是事實。」
聞言,他為父親的冷血感到心寒不已。怡隻對爸爸早不再心存幻想是對的,因為爸早將她打入冷宮了。
王錫五十開外的臉孔仍就精明干練,尤其是那雙逼視人的眼神,他不悅的將桌上的報紙扔到垃圾筒里,「還有事嗎?」
王豫杰沉沉的吸了一口氣,再瞄向一臉得意非凡的楊煥強,知道自己再說也沒用了,便緩緩搖搖頭,「我回去了。」
王錫冷笑一聲,由于他現在的心思全在盤算著對王怡隻的計畫上,因此對王豫杰的不解及憤怒根本不以為意。
看著兒子僵直離去的背影,他拿起酒杯一仰而盡。豫杰對怡隻戀戀不舍的愛意對他的計劃雖是一個阻撓,但也是折磨她的最佳工具,如今在林文仁自殺身亡的事件後,怡隻的行情可是高度貶值,還有眾人議論紛紛、指指點點的目光,呵呵呵……一想到這兒,他就爽快無比。
楊煥強看著他笑容滿溢的臉孔,內心也是舒暢無比。因為在進入公司的第一天開始,他就對冰山美人王怡隻有了非分之想,而在王錫將他視為心月復,並承諾一旦他幫王錫完成對王怡隻的一連串打擊事件後,就會讓他好好「享用」她的條件時,他不說二話就答應了。
當然對這個中原委,他也不可多問,因為王錫只要他照做即可,也因此,他也不明白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會讓一個父親這樣仇視自己的女兒,要她身敗名裂、生死兩難。
王錫推著輪椅來到落地窗前,看著兒子絕塵而去的車影後,他意有所指的對著身後的楊煥強道︰「怡隻的事,我會慢慢安排,你也得開始為她準備準備,鋪一些路了。」
「我了解,我會照計劃進行的。」他們先前已討論過要讓王怡隻頻受打擊的計劃。
「好好辦事,我一定大大有賞。」
「謝謝王董。」
「你可以回去了。」
「是。」
听著漸行漸遠的腳步聲,王錫的嘴角揚起一絲奸笑。
其實他的一對兒女都是他抱回扶養的,王豫杰是一名棄嬰,而王怡隻則是他有計劃的抱回撫養。從小他就讓這對根本沒有血緣關系的兄妹產生愛情卻隱藏了他們不是親兄妹的事實都是為了報復王怡隻的父母曾明右和許瓊如。
二十六年前的事,那改變了他一生之事!他驀地呵呵大笑起來,王怡隻,要怪就怪自己跟錯父母,王錫心中啃蝕了二十多年的往事再度浮上心頭。
當年犯案累累的他誤信了埋伏在他身邊的警員許瓊如,不僅將滿懷情愛投注在她身上,更是不設防的帶她出入各個毒品交易站。
然而,當一個又一個的交易站被破獲時,他仍不相信是她告的密,直到最後一次,他只告訴她一人,只帶她一人前去交易最大的毒品交易時,他當場被捕,而她也才向他坦承她是臥底刑警。
而當年的大警探曾明右竟然就是安排將她放在他身邊的人,更令他不能原諒的是,曾明右和她早是一對夫妻,身影縴細的她也已有四個月的身孕……他恨她,她背叛了他!他是如此的相信她……王錫雙手握起了拳頭,「許瓊如,你選擇了曾明右是你的悲哀,你女兒長得愈來愈像你了,簡直就像當年的你,我要好好的折磨她,就像當年你折磨我一樣,哈哈哈……你不會知道你女兒就在我手上,你更不會想到當年判刑後,將我拘提到另一個監獄的路上,跌落山谷的那一場車禍卻讓我重獲自由。」語畢,他陰陰沉沉的笑了出來。
是啊,他沒死,只是這雙殘廢的腳,還有這張臉,他轉著輪椅來到鏡前,這張整型過的臉是因為恨而留下來的。「許瓊如,我不會讓你和曾明右的女兒好過的,我先折磨她,再讓她當我的代罪羔羊,到時侯,我會親自通知你們,她就是你們失散了二十多年的女兒,只是她的後半身都得在監牢度過了,哈哈哈……」他狡黠的縱聲大笑。